南疆繹史/勘本/卷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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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霅川溫氏原本

  古高陽氏勘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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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傳二十一

  寧國:邱祖德錢龍文、沉壽蕘、麻三衡

  涇縣:尹民興趙初浣、吳漢超

  池州:吳應箕

  青陽:龐昌胤

  江上:盧象觀、方明、潘文煥、葛麟

  無錫:顧杲

  廬皖:馮宏圖、周損、傅夢鼎傅謙之、桂蟾、僧義堂、侯應龍、王𤐣

  四明:王翊弟翃附、王江沉調倫、趙立言、子楨

  右上江鄉兵、皖浙山兵列傳第二十一。

  ◎宛陵、涇川之兵以城守,池則往來游掠而已。盧幼哲,陽羨人也;顧子芳,錫山人也:而皆次名於此者,以其起自京江、入太湖,復與皖、浙相呼應。若王篤庵稱大蘭洞主,則尤井井成

  列者也。溫氏原文綜錯,茲並合之為一卷。

  列傳二十一

  寧國:邱祖德錢龍文、沉壽蕘、麻三衡

  涇縣:尹民興趙初浣、吳漢超

  池州:吳應箕

  青陽:龐昌胤

  江上:廬象觀、方明、潘文煥、葛麟

  無錫:顧杲

  廬皖:馮宏圖、周損、傅夢鼎傅謙之、桂蟾、僧義堂、侯應龍、王𤐣

  四明:王翊弟翃附、王江沉調倫、趙立言、子楨

  ·寧國:邱祖德錢龍文、沉壽蕘、麻三衡

  ○寧國之兵,主之者邱巡撫,而麻生等附諸也。

  邱祖德字念修,成都人。崇禎丁丑進士,授寧國府推官。以才,調濟南,超授按察司僉事,分巡東昌。十四年夏,給事中張元始上言:『土寇與流寇異;土寇皆饑民耳,聚則盜、散則農,計莫善於撫。今祖德既受殊擢,宜令專理撫事。』帝從之。寇多解散。以功,遷右僉都御史,巡撫保定;後代王永吉巡撫山東。京師陷,闖賊以檄招降;祖德斬其使。中軍梅應元叛,入劫印。祖德將自刎,士民衛之出境,遇魯王於道,同之過淮。福王時,御史沈宸荃嘗劾其輕棄封疆,削籍;久之,獲雪。

  時四川大亂,祖德無家可歸,乃流寓寧國。南都既覆,乙酉閏六月金聲起兵績溪,祖德與寧國舉人錢龍文、諸生麻三衡、沉壽蕘等各舉兵應之。時郡城已失,祖德駐師華陽山,糾集別部顏苗、王一衡、金經、萬曰吉等十餘部,共攻郡城;不克,壽蕘陣歿,祖德退歸山中。七月下旬,大兵攻拔其寨,獲其父子送江寧;不屈,磔死。閩中贈太子太師、吏部尚書。

  壽蕘,字景山,都督有容子也。

  麻三衡字孟璇,宣城人;布政使溶之孫。生有異相,長好習武事;與同邑沉壽民、梅朗中、銅陵徐律時、蕪湖沉士柱並知名於時,以詩酒自豪。

  既起兵,與旁近諸生吳太平、阮恆、阮善長、劉鼎甲、胡天球、馮百家號稱七家軍,皆諸生也。三衡駐兵稽亭;每戰,策馬當先,舞大刀陷陣。人多望而畏之。後以眾寡不敵,被獲;賦絕命詩,殺於江寧。七家皆死。

  ·涇縣:尹民興趙初浣、吳漢超

  ○涇縣城守,堅似江陰,久而始下;尹令主謀,吳生主戰也。「原本」尹民興傳闕,今纂補。

  尹民興字宣子,平陽人。崇禎初,由進士,授寧國知縣,調繁涇縣。除奸厘蠹,民頌神明。行取入都,為陳啟新所訐,謫福建按察司檢校。尋以兵警,疏陳時務十四事;帝嘉之,召為職方主事。數召對稱旨,即擢本司郎中。周延儒出督師,命從軍贊畫。延儒被譴,亦下吏除名;久之,始釋。

  南渡,起故官;旋謝病歸,流寓於涇。南都覆,與邑諸生趙初浣、宣城諸生吳漢超等據城堅御。民興多智善謀,大兵攻之,損傷最多;久乃克,謂不亞於江陰之戰也。初浣字雪度;城破,被殺。民興走入閩,唐王授兵部郎中,行御史事。閩亡,歸卒於家。

  吳漢超字許公,宣城諸生。為人強直有膽決,深沉不露。甲申之變,哭於廟,與其友湯廷鉉謀募師赴難;會福王立,乃止。已而南京覆,慨然曰:『天下事遂已乎?』議保寧國境,無應者。乃走涇縣,從尹民興起民城守,相持最久,不減江陰;漢超力也。師潰,匿華陽山中。先,當塗人徐淮聚眾駐華陽。聞漢超名,禮而致之;遂合兵連破句容、溧水、高淳、溧陽、太平諸縣。漢超曰:『我兵少,聚而守城則無以攻戰;我以游騎四出,使御者疲於策應,此伍員報楚之智也。』以故所克州縣皆不守。然是時民心既渙,漢超復無以撫定之,徒事一亂而已。

  丙戌正月四日襲寧國,夜緣南城登;同知王家梁勒兵巷戰。寧國為漢超鄉郡,人各顧其家,莫有鬥志,遂潰。訊俘卒,始知漢超為主;於是圍其家,令曰:『不出,其族!』漢超已出城,念其母在,且恐累族人,乃歸死。問其同事?曰:『郡中十萬戶,誰非吾黨,不可以一、二數!』臨刑,終不屈膝;剖其腹,膽長三寸。妻戚氏,墜樓死。

  ·池州:吳應箕

  ○池陽奉宗人朱盛濃為號,樓山吳先生兵應焉。

  吳應箕字次尾,號樓山;貴池人。善今古文辭,意氣橫厲一世;復社領袖也。崇禎壬午,以鄉試副榜貢入京,公卿以下咸加禮異,視其臧否為榮辱。先,阮大鋮在南都,應箕集諸名士出「防亂公揭」噪逐之。大鋮弗敢較;然憤甚,欲得而甘心焉。後周鑣下獄,應箕入視,大鋮急捕之;乃乘夜亡命去。左兵南下,獄始解。

  南都不守,起義旅應金聲攻池州,復建德、東流數縣。大兵逼戰,潰;匿婺源、祁門界。被獲不屈;將戮之市,應箕曰:『此非死所!』至松林,曰:『可矣!』一卒以刀擬之;叱曰:『吾頭豈汝可斷邪!』乃伸頸,謂總兵黃某曰:『以此煩公!然毋去吾冠,將以見先朝於地下也。』其就刑處,至今血跡猶存,灑之不去。

  「勘本」曰:如皋冒襄序「樓山文集」有云:『樓山之為人,卓犖淹通,豪俊負大志。一貧諸生,揮金帛娛聲色。好面折人過,與公卿大夫辯論是非得失;赴人患難,緩急如不及。至經史證據、國家關系、時勢安危、方輿形勝以及兵賊戰守攻擊之成敗,無不抵掌而談,掀髯長嘯,唾罵痛哭而後已。又議者謂:崇禎間處士橫議,擅操國政、要挾公卿,為漢亡故事。試思甕牖繩樞,乾螢朽蠹,與朝廷似有間;乃一聞國變,皆毀棄身家,上滅宗祀、下殺妻子,斷頭碎骨,浩然不顧以報二祖、列宗之教養,自非讀書明道、窮理養氣、群居確然、切磋砥礪,安能以天下己任、以綱常名教共肩至此!』小東林,樓山所首倡。方大鋮之必欲殺之也,嘗語歸德侯方域曰:『今有欲吾謝大鋮而可轉禍為福者,豈不為范滂所笑哉!』

  壬午副榜盛至百餘人,有「題名」、「敘齒」二錄,南國賢書竟以是終。同榜嘉定侯雍瞻岐曾,亦殉國。

  ·青陽:龐昌胤

  龐昌胤字載玉,西充人。崇禎丁丑進士,知青陽縣。國亡,棄官隱九華山。與邑人孫象壯謀起兵,事洩被執。行至五溪橋旅店,夜扃戶臥;明日呼之,則死矣。卒不知其如何而死也。

  ·江上:廬象觀、方明、潘文煥、葛麟

  ◎江上之師,起自宜興盧中允,後方都司、葛中書皆與之合;而無錫顧子方以兵來應,為途人所害,以不明、不白而死。其智之不若於才與?惜哉!

  盧象觀字幼哲,故山西宣大總督、兵部尚書象升之弟也。祟禎癸未進士,授金溪知縣;未仕,改中書舍人。象升智勇,知兵有謀略,威望兼著;象觀習其家學,以仕晚未獲用。大兵南下,象觀與宗室子遇西湖,相與痛哭;入於忠肅祠,誓同起兵。至茅山,以督部故將陳坦公為先鋒,多所殺傷。謀攻南京;都人朱君兆,奇士也,為之計曰:『京城雄深,未易拔。況北兵四面萃,於我敗道也;公盍謀內應者乎?』象觀曰:『君意若何?』曰:『城中之豪素與君兆習,願為公先入;公定期告我,我從中以火為應。』

  已而,遣僧詣君兆約之期,僧乃密叩大清營告變;密知君兆嚴備,即舉火誑之。象觀兵薄城下,燒太平門;騎兵突出沖擊,象觀駭敗,精銳盡喪。宗室子匿水竇中,得逸;復與象觀至宜興,稍收士卒。攻溧陽,又敗;象觀遂亡入太湖,去廣德。

  屯田都司方明,字開之;與吳興豪傑素相結。起兵據廣德,乃迎宗室子入其軍;號召義旅,連破孝豐、臨安、寧國等縣,聲勢頗振。閩中聞之,封宗室子為瑞昌王,方明等授官有差。無何,降將張天祿自徽州還師,明不能御,棄營走浙東。

  有潘文煥者,鎮江人;匿瑞昌王於茅山民舍。久之,其部曲喜正赴京口置弓矢;事覺,有司捕之。雜治之,遂殺王王名盛瀝也;事連文煥。文煥見喜正,切齒罵曰:『吾死何足惜!王能一日在,則人心一日未散。鼠子乃壞吾大計!』奮起批其頰。其子哭,文煥曰:『我死忠,汝死孝。傳之後,世有頌述焉。不然,一老氓也,誰復知!』械至金陵,洪承疇欲屈之,不可;乃被殺。一女亦不食死。逾年丙戌,明還長興。眾疑為諜者,執付防將郭虎所。一小卒指曰:『此方明也。』遂斬之。

  象觀之入太湖,與葛麟、王期升合,有眾二萬;奉通城王盛澄居長興。是秋八月二十又八日,陣於小湄,鏖戰久之,麟敗歿;象觀知不免,起拜其眾曰:『我兄弟受國恩,無以報;空煩公等,死有餘愧!』躍入水。部下掖之出,嘆曰:『愛我者,不如成我義也!』復自沉於淵以死。先鋒副將陳坦公、總兵毛重泰俱死之。

  「勘本」曰:盧允中英略稍視其兄忠烈公,而文採過之。幼與齊名,舉崇禎十五年鄉試第一。忠烈公嘗言:『功成,築湄隱於桃溪間,塤箎可樂也。』乃竟不得遂其志,各以國事殉。嗟哉!

  葛麟,丹陽人;與盧象觀同舉於鄉。生有膂力,貌類武夫,能開數石弓。福王時,巡撫祁彪佳薦其才勇,授中書舍人;與鄭鴻逵協守京口。上便宜十二事,又請練兵江北;皆不報。京口破,過家門不入;徒走海上,佐總兵吳志葵起兵攻復青浦。志葵敗,且見擒;潰卒無所歸,推麟為帥。麟乃揚帆抵太湖;時職方郎中王期升奉通城王立寨西山,因與之合。未幾,象觀亦至,軍遂盛。期升性貪,不能軍,惟以剽敓鄰近為事;民苦之,引大兵焚其舟。期升遁,象觀危甚。麟望見火光,率三舟沖之;軍吏曰:『眾寡弗敵,毋陷死地!』麟曰:『臨難不救,同盟之謂何!』手搦長矛奮力戰,所當披靡;連殪百人於湖。大兵耳其名,群目之,噪曰:『長而肥者,葛中書也。』萬箭注之。麟揮矛如風,箭悉墜入水。乃更攻以火;火及舟,舟焦,始自沉。

  ·無錫:顧杲

  顧杲字子方,無錫人;光祿卿憲成從子。為人豪邁尚義,以名節自任。憲成講學東林書院,清流偕之,遂為東林黨魁;人皆引以自重,杲名因是亦逾起。阮大鋮附璫削籍,僑居金陵,聯絡「逆案」失職者,劫持當道;且思結納後進以延時譽,乃蓄名謳、制新聲,日置酒高會,一時近風雅者多歸之。禮部主事周鑣惡之,倡議草檄以討,名曰「留都防亂公揭」。列名者百四十餘人,皆復社諸生,而難於為首者;杲曰:『舍我其誰!』大鋮大沮喪,銜之刺骨。及得志,將捕諸人興大獄;杲猶無所顧忌,為萬言書上於當事。祁彪佳撫吳,嘉其義,為築禮賢館待諸,保護甚至。大鋮乃募人具劾,有徐丞者應募;馬士英即擬旨逮問。副都御史鄒之麟與杲為姻連,稽其駕帖;未旬日而國亡,事得解。

  大兵抵常州,知縣林飾遁,邑人王如玉、顧君起持冊獻降;杲方起兵以應江上,遇之砂山。杲怒,命所部執之。兩人大呼曰:『此賊也。』砂山人方團練御盜,初不加辨,群起執杲。杲無以自明,乃曰:『願誅如玉、君起而後死。』砂山人聽之,於是竟被害。既而審其為杲,眾大悔,就地立祠以祀焉。

  「勘本」曰:子方居恆好倚酒罵座,每與次尾張髯抵掌言天下可悲憤事,輒痛哭;哭罷,輒狂歌。南都覆,散家財募士千人,取道江陰,應江上師,而遂及於難。籲!吾不知子方矯矯者,而竟不辯以死,何邪?

  ·廬皖:馮宏圖、周損、傅夢鼎傅謙之、桂蟾、僧義堂、侯應龍、王𤐣

  丙戌後,江、浙間義旗雜樹,有寨王、洞主之號。廬州馮宏圖因訛言史閣部未死,假其名召眾,遠近信之。戊子春,攻英、霍、六安,旬日皆下;大江南北欣然謂閣部尚存也。未幾,敗歿。無為州吳光寧、巢縣葉士章,皆以內應受誅。

  是時,英、霍間各建旗鼓,引寨自主共四十八所,有周損、傅夢鼎、傅謙之、桂蟾、義堂和尚、侯應龍、王𤐣之屬。周損麻城人,崇禎癸未進士,授饒州推官;行取御史。大兵逼江西,損走福建,唐王授兵部尚書。事敗歸家,與侄羽儀團練鄉勇。知宗室石城王統錡立飛旗寨,乃率募卒數百人、馬數千匹歸之。夢鼎,貴州人。以選貢,官泗州教諭。獻禦寇策有功,擢鳳陽同知,遷安慶知府。安慶破,出走潛山,踞皖澗寨。謙之,故潛山典史;桂蟾,鄱陽諸生,嘗從淮上起義;義堂和尚者,故公安貢生,國變為僧。至是,偕歸統錡。統錡敗,諸人皆就死。霍山侯應龍與張圖容、楊國士等有眾萬餘人,偽佩義勝將軍印;與王𤐣合軍攻霍山不下,退取舒城、潛山。已而,自劉家園出攻獅子寨及南關,拔之,營於管家渡;又移札將軍寨。己丑正月,大兵會剿;寨破被執,俱伏法。

  王𤐣字定安,羅田舉人;授洧川知縣;乙酉歸里。戊子秋,與曹胤昌稱兵,破廬州不守,轉戰蘄、黃間。己丑,粵中進兵部尚書,總督鳳陽義軍。庚寅二月,帥眾連為潛山、太湖之戰;既敗,俘至江寧不屈,死之。

  「勘本」曰:上江之兵,唯以新安金文毅公一旅為歸,涇則嬰城自保者;其餘所在揭竿興義,多以遙應為名。一自翬嶺下績溪、石埭,出青陽之大通,而及松江;江南北之眾應焉。一自漁梁出淳安,由嚴州、金華涉江而及於浙;浙東西之眾亦應焉。惟是踰嶺連江、跨吳介越,聲應雖眾而志量不齊;王師奮揚,迅掃盡滅矣。一時江、浙間自號寨主、洞主者,不過負隅競長也。若王篤庵之雄踞大蘭,真於浙東天盡處為斟鄩計邪!梨洲黃氏曰:『凡為忠臣義士之志,竭海水不足較其淺深!』君子亦哀其志而已矣。

  ·四明:王翊弟翃附、王江沉調倫、趙立言、子楨

  王翊字完勛,餘姚人;王江字長升,慈谿人:俱庠生,有智略。翊尤強毅;魯監國時,募卒海濱,與防江諸師為聲援,授兵部職方主事。浙東潰,翊至舟山說黃斌卿來襲寧波,許內應。歸約寧波舉人楊文瓚、諸生華夏、屠獻宸、楊文琦、董志寧、王家勤等合兵起事;降紳謝三賓密以告,捕夏等入獄。斌卿果以舟師至,大兵擊之去。因索同謀者甚急,夏慷慨對曰:『忠義士何可多得!無已,則高皇帝與先帝耳。』以故夏死,志寧脫走,而翊得不名捕;遂結寨於四明山。

  戊子春,破上虞,殺攝印官。故御史馮京第以湖州軍破,亦間行入山,與翊合守杜嶴,以巖險為關。提督乃調浙西兵來攻,令山民之團練者為導,遂破杜嶴。翊以四百人亡入天台,依威遠將軍天台洞主俞國望。久之,翊謂部下曰:『官兵雖健,非團練為向導,則山形險惡未易窺;是山民之不可不誅也!』乃由天台至四明,擊散團練者;兼旬中隨道收合,得萬餘人。京第久匿民舍,至是亦出。己丑春,再破上虞;走其知縣,得其印。當是時,浙東千里之間,山寨鱗次,屹然相望。蕭山石仲芳、會稽王化龍、台州俞國望、金湯、奉化吳奎明、袁應彪,浙西之湖州柏襄甫等亦應之;其餘小寨支軍,不下百數。然皆招集無厲,不能不從事鈔掠。惟故翰林張煌言軍上虞之平岡、故御史李長祥軍上虞之東山及故都督章欽臣軍會稽之南鎮,則皆且耕且屯而不擾於民;而又單弱不如翊雄。翊一旅蔓延四明八百里,結主寨於山之西北境曰大蘭山,遂號曰大蘭洞主。內設五營、五司。五營主軍,翊統之;五司主餉,江任之。翊善治事,善必賞、惡必誅,無偏無縱;凡所剖決,靡不悅服。一時四明之有訟獄者,不之官而之翊。江善會計,量富以勸、履畝而稅;內地遺老嘗資屝履,兵毋盜糧,民皆安堵。以故四明二百八十峰之租賦,亦不之官而之江;胥吏則無敢下鄉、汛兵則遠伏眺望,列城畏之若老罷當道,城門盡閉。甚至疆理官司,多具私書薦款,一軍獨躊。

  是年六月,魯王之健跳;翊發使奔問,附貢方物。王遣官詣寨,授翊河南道御史、江戶部主事;朝士咸以為薄。時黃宗羲以都御史從行,上言:『諸營文則自稱侍郎、都御史,武則自稱將軍、都督;惟翊不自張大而兵又最強,品級懸絕,非所以獎翊,且無以臨諸營也。』是秋,翊朝謁舟山,擢右僉都御史。後會稽嚴我公充招撫使,遍歷兩浙,而諸寨走降相繼。我公因渡海,發使入四明;部下左都督黃中道謀諸翊,執其使烹之。我公懼,遁去。庚寅春三月,再謁舟山。晉兵部右侍郎;命破新昌、拔虎山。

  秋九月,王師會討,令曰:『不洗山寨,無以塞內顧!』乃大舉:將軍金礪由奉化、提督田雄由餘姚,會於大蘭;軍帳彌漫三十里,游騎四出,仍用團練兵為導,搜剔伏藏。翊累戰不能抗,遂帥親兵避入海。京第以病不能行,居灌頂山中,為降將王升所殺。辛卯秋,聞大兵三道下舟山;翊曰:『事急矣!請復入山,集散亡為援。』七月,還之山中;諸將死亡殆盡。旁皇故寨,父老勸之由奉化招兵榆林、白溪間。是夜有大星墜地有聲,野鳥驚噪;父老憂之。詰朝,二十四日也;將由奉化出天台。至北溪,為團練兵所執,部下參軍蔣士銓從之。越日,過奉化,賦絕命詩。其在系也,每日束幘掠鬢,謂守者曰:『使汝曹見此漢官威儀也。』比以舟山之役,群帥集定海。八月十二日,總督陳錦訊之。翊坐地抗聲曰:『成敗利鈍,天也!毋多言!』十四日行刑,群帥憤其積年倔強,聚射之,中肩、中頰、中脅、洞胸者三,如貫植本,不稍動。及截耳刲額,終不僕;乃斧其首下之,始僕。時年三十又六。其從者二人,初不肯跪;掠之跪,則跪而向主,並死翊旁。見者無不泣下曰:『非獨王公忠,其從者亦義士也!』

  大兵之入山也,江母被縛,以之招江。江盡削其發,以僧服見。時議招徠故國遺臣,得安置杭州而防閑之。未幾,母以天年終。江忽置一妾暱之甚,其妻日夜勃蹊;江控之吏,出之。妻亦攘臂登車,歷數其隱微之過,而渡江去。鄰舍駭焉,聞者無不薄其為人。一日,江出遊湖上,守者以其妾在,不疑。久之,不返;始知向者之以術脫其妻也。江既得逸,攜其妻復入海,朝監國於金門,定西侯張名振請為監軍。甲午,引師入長江,登燕子磯望祭孝陵,賦詩慟哭而還。乙未,名振卒。丙申,有沉調倫者,復起山中;江赴之。人聞其至,壺漿相迎。大兵恐其重為舟山犄角,急攻之;調倫見殺,江中流矢卒。

  時復有休寧趙立言者,亦以餘眾棲山中。會江山諸生李國楹約取江山;明年元旦,立言以三百人攻克之,國楹失期不至。越日,兵大集;立言獨戰,連殺數十人,馬躓墜水死。其子禎恨國楹,詣其家欲刃之;官兵掩至,乃與國楹同受執,亦不屈死。

  勘本曰:王少司馬一字篤庵。少孤,不善治家;其弟翃,以耕讀助之。及補諸生,好談兵;見時方多難,思得一當。畫江之役,餘姚令王仲撝正中以御史仍行縣事,集民兵從事江上,具疏薦之;授職方,盡以軍事屬之。已而仲撝與同官黃梨洲宗羲合軍西渡;江上破,黃獨引殘卒入四明,結寨觀變;山民攻之去。時篤庵方走海隅募兵,謀與之合;而大兵購甚急,囚其弟翃以招之,不顧。翃與幕下諸生,俱不屈死;篤庵泣曰:『是真不負完勛家也!』因即以所募眾入山,告父老曰:『前此諸將橫擾至激變,今我軍足為山衛,而一無所擾。倘念故國,其許我乎!』遂得結寨大蘭。大蘭者,唐時裘甫之亂嘗為巢穴;地險惡,猝不可登。於是軍日益雄,為諸寨冠。戊子秋,朝於舟山。時定西侯當國,嫌其表貢不由己達,頗忮之;篤庵曰:『吾豈受彼指麾哉!』大兵南向,凡一紙所招,多俯首歸命。昔惟金華朱督師曾一烹使;至是,黃都督引田橫烹酈生之說進曰:『田橫不烹酈生於說降之時而款之,其志屈矣。固願降,則齊之士心已搖,豈得復鼓。及其後而烹之,不已晚乎?』篤庵曰:『善,子言正合吾意。』乃發使邀之。我公中餪,先以使至,竟醢之。篤庵既死,梟示寧波西城;故觀察陸公宇𤐣、故都督江公漢以奇計竊藏之。遺一女年十三,字梨洲子;後沒入勛貴家,亦自刎死詳見「摭遺」。從死之二僕:一曰石必正,維揚人;一曰明知,姚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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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繹史/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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