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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翁夢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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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翁夢錄
作者:黎澄 明朝
1438年
南翁夢錄》,作者是越南胡氏王朝王子黎澄(胡元澄)。明朝滅胡氏後,澄入仕於明,官至工部左侍郎,約於1438年撰此書,記敍有越南李、陳兩朝歷史人物及事件,共三十一篇。

南翁夢錄序(胡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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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日星昭布,雲霞絢麗,天之文也;川嶽流峙,草木華實,地之文也;名物典章,禮樂教化,人之文也。普天率土,星羅碁布之國,莫不咸有是文焉。今工部左侍郎交南黎公澄孟源,性資明敏,才學優長,與予有同朝之好。間以《南翁夢錄》一帙見示,且徵言以弁其端。予徧閱之,南翁乃孟源自號,其所著之文,簡約而謹嚴,豐瞻而愽洽,緣情指事,陳義措辭,痛快切實,無非敘君臣之等,明彝倫之懿,闡性命道術之奧,紀家國起廢之由。以至褒賛節義,則感慨激烈,可以厲風俗,稱揚述作,則清新俊逸,可以怡性情,與夫孟源自敘餘慶所鍾云:「出自幽谷,遷於喬木」;「生逢聖世,深沐堯仁,而有此奇遇」之說,予有以知孟源之心,以為偏方之異跡,今得敷張於中夏,徧聞於郡邑,抑且播聲光於後世,苟非叨聖朝亞卿之寵任,則帙中所錄者,將泯滅於遐荒而無聞矣。今茲遭際,遂獲流傳於不朽,豈不為存沒之大幸也歟?因嘉其能旌善而篤於仁厚,故不辭其請而書此,以冠於篇端雲。

正統五年歲庚申,十月望日,資德大夫正治上卿禮部尚書毘陵胡濙書。

南翁夢錄序(黎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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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稱:「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況交南人物,自昔蕃盛,豈可以偏方而遽謂無人乎哉!前人言行才調,多有可取者,至於兵火之間,書籍灰燼,遂令泯滅無聞,可不惜歟?興思及此,尋繹舊事,遣亡殆盡,猶得百中之一二,集以為書,名之曰《南翁夢錄》,以備觀覽,一以揚前人之片善,一以資君子之異聞。雖則區區於小說,亦將少助於燕談。或問予曰:「君所書者,皆是善人,平生聞見,無不善乎?」予應之曰:「善者我所樂聞,故能記之。不善者非無,吾不記耳。」曰:「錄以夢名,其義安在?」曰:「彼中人物,昔甚繁華,時遷事變,畧無遺跡,惟我一人,知而道之。非夢而何?達人君子,其知之乎?」南翁澄自謂也。

正統三年戊午,重九日,正議大夫資治尹工部左侍郎交南黎澄孟源序。

南翁夢錄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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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王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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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陳家第八代王諱叔明,明王第三子,次妃黎氏所生也。為王子時,號曰恭定,性淳厚孝友,恭儉明斷,博學經史,不喜浮華。陳家舊例,有子既長,即使承正位,而父退居北宮,以王父尊稱而同聽政,其實但傳名器,以定後事,備倉卒爾。事皆取決於父,嗣王無異於世子也。初,明王庶長子既立,是為憲王,而嫡子始生,長曰恭肅,癡味不任人事。次曰祿星,年未出幼而憲王歿,且無嗣。祿星承父命繼立,是為裕王。庶兄恭靖拜太尉,恭定拜左相。恭定忠信誠確,事君與親,謹慎毫髮,人無間言,接物不親不疏,臨政無咎無譽。明王棄世,居喪三年,淚不乾睫,服除,衣無綵色,食不重味,菴蘿果、海豚魚,是南方珍味,自此絕不到口。事裕王十有餘年,裕王夭,而無嗣。大臣議曰:「左相甚賢,然兄無嗣弟之義。」乃以國母令,召立恭肅子忘名為王。是時,恭肅亦巳早世,子既立,以衆議進拜大尉為太宰,左相為太師,左相弟恭宣為右相。恭肅子少不學,好游俠,人言妾母私通外人楊氏所生,故為宗族素所輕賤。既嗣位,居喪無戚容,舉動多失禮,擢用親昵小人,蔑視祖父,卿士不滿朞年,宗族無狀者,相與作亂。既捕獲,誅戮連累,枉殺甚衆。又潛謀盡去陳氏之有名目者,乃殺太宰於家。太師夜遁,迄旦,宗族官寮盡挈家奔,都城為之蕭索。太師間道得至竆邊蠻峒,意欲自盡,左右持之,峒人留寓,旬月,人頗知之。宗族官寮相繼尋至,恭肅子遣軍追捕者,亦盡歸投。右相唱率羣寮,勸請還都,以清君側。太師鳴咽謝曰:「諸君早返城邑,善護明君,易亂致治,尊安社稷。某死,亦受賜。某得罪於主,脫身逃竄,待斃山林幸矣,豈敢有他!諸君幸勿相迫。」衆皆諠譁不巳,再三懇切上書,誓死無易,逼請就途,肩轝出山,遠近雲集,歡聲震天。將至都三百里,老將阮吾郎教恭肅子,出手書罪巳辭位,巳而擁出迎謝。恭肅子伏地請罪,太師亦仆地,相抱慟哭,盡哀曰:「主上何至如此?臣之不幸,豈意有今日也!」右相拔劒,厲聲曰:「天命討罪,罪人安得多言!相王豈可以煦煦之仁,失於大義!」乃叱將軍掖去,促有司備禮,奉太師即王位,廢恭肅子為昏德公。王入城,謁廟涕泣,告曰:「今日之事,非臣意所及,以社稷故,不得辭免。有乖忠孝,慙懼在懷。願自黜尊榮,以少酬素志。乃下令:勿用王車轝,衣服器物黑漆,無以金寶丹朱,其餘飲食服用,依前節儉,終身之喪,歿世無改。乃革亂政,率舊章,明賞罰,用賢良,以巳子不才,難堪大事,朞年,使弟右相嗣位,而同聽政,是為睿王。先是,占城乘國釁,數來寇,睿王即位三年,乃親伐占城,敗績,不返。王以睿王之子晛嗣位。久之,覘聽奸臣,行不道,王憂社稷傾覆,涕泣而廢之,號曰靈德公。以王小子顒入嗣位,是為順王。歷七載,父王薨,時洪武二十七年甲戌,塟於安生山,謚曰藝。初,藝王為兒時,八九歲,侍明王。適床上有竹奴,試命詠之。乃占口應曰:「有偉此君,中空外勁,削汝為奴,恐傷天性。」明王異之,佯叱曰:「此不成語,勿記錄。」乃戒師傅,毋令作詩。君子謂天命有兆,誰能禦之?後果然矣。即位之後,盡取兄弟姊妹子女孫侄之孤幼者,鞠飬宮中,視同巳出,宗族遠近,咸被恩憐。有遭亂後,貧窶不能婚嫁者,婚嫁之;未葬者,葬之。末泒支流,莫不收錄,翕然戚里,盎若春和,國人化之,俗漸淳厚。此土之君,斯其賢者歟!

竹林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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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第三代王曰仁王,既傳位世子,乃出家脩行,刻苦精進,慧解超脫,為一方祖師。庵居安子山紫霄峰,自號竹林大士。其姊號曰天瑞,多失婦道,大士在紫霄聞姊病亟,乃下山往視,謂天瑞曰:「姊若時至,自去見冥間,問事則應曰:『願少待,我弟竹林大士且至。』」言訖,還山數日,至庵,分付弟子後事,奄然坐化。天瑞亦以是日卒。

祖靈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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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王示寂時,其子英王未有嫡嗣,止有庶子意,且待嫡子而後定嗣位。至茶毘後,封骨時,子孫環拜,舍利飛入庶孫袖裏而放光,既收,又入。英王拜曰:「敢不奉命?」收之,乃定。尋以庶子為世子。既久,嫡母生男,不育,庶子終嗣王位,是為明王。

德必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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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既嗣王位,久之,嫡母生男。至周晬時,英王巡邊在外,家事先決於嗣王。有司以周晬禮請,乃命以世子例行之。有司以王故,難之。王曰:「何疑乎?初以嫡嗣未生故,我權在此位。今既生矣,待長,復辟何難?」曰:「此事前古多危,請慎思之。」王曰:「順義行之,安危何足慮也!」卒以世子例行之。朞年而嫡嗣歿,王甚哀之,君子謂:明王誠心不顧於安危,讓德克光於今古,傳曰有德者,必有其位,其斯之謂歟!

婦德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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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睿王正妃黎氏,靈德之母也。初,睿王出師,不返,妃乃披剃為尼。會藝王以靈德嗣位,妃為之辭讓,不得,乃涕泣,謂親人曰:「吾兒薄福,難堪大位,足以取禍爾。故主棄世,未亡人惟欲速死,不欲見世事,況兒子之將危乎!」乃精脩苦行,朝夕經懺,以報主恩。不五六年,燃臂煉頂,無不備至,遂以入定示寂。後至靈德見廢,人皆服其藻鑑先知,且感事君之誠,貞婦之節,一歸佛氏,便造門庭,如此之深也,誰不哀傷而嘉獎乎!雖陳家先世妃嬪多有賢者,而此妃出於其後,又欲過之,何其偉歟!

聞喪氣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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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太王女,號曰韶陽。方坐蓐時,王巳旬月不豫,數遣人起居,左右紿曰:「王巳平復無事。」至棄世日,忽聞鍾聲連響,曰:「得非不諱事耶?」左右紿之,不聽,乃慟哭長號,氣絕瞑目而逝。

文貞鯁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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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安,號樵隱,交趾上福人也。性廉直剛介,居家,篤好讀書,學業精醇,名聞遠近,弟子盈門,相繼躡青雲,登政府者往往有之。安恬澹寡慾,不赴應舉。至元間,陳氏明王徵拜國子司業,授世子經,尋遷太學祭酒。明王歿,其子裕王逸豫,怠於聽政,權臣稍多不法。安數諫,不聽;又上疏乞斬姦臣七人,皆權幸者,時人號為「七斬疏」,既入,不報。安乃掛冠,歸田裡。後裕王歿,國頗亂,羣臣迎立藝王。安聞之,大喜,杖策上謁,旋乞還鄉,以老病辭,不受封拜,乃賜號文貞先生,厚禮送回。久之,壽終於家。都城人士景仰高風,莫不嗟悼。昔安弟子為執政者,時來問候,拜床下,得與談話片言而去者,甚以為喜。有不善者,切責唾罵,甚至呵叱不納。其清直嚴正,名聞一時,凜然可畏。吁!其善哉!

醫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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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先人之外祖曰范公,諱彬家,世業醫,事陳英王,為判太醫令。常竭家資,以蓄良藥,積米穀,人有孤苦疾病者,寓之於家,以給饘粥救療,雖膿血淋漓,不少嫌避如此。來者待徤而去,床不絕人。忽連年饑饉,疫癘大作,乃築房屋,宿困竆、饑者、病者,活千餘人,名重當世。後嘗有人扣門,急請曰:「家有婦人,卒暴血崩如注,面色稍青。」公聞之,遽往,出門,而王使人至,曰:「宮中貴人有發寒熱者,召公看之。」曰:「此病不急,今人家命在頃刻,我且救彼,不久便來。」中使怒曰:「人臣之禮,安得如此!君欲救他命,不救爾命耶?」公曰:「我固有罪,亦無奈何。人若不救,死在頃刻,無所望也。小臣之命,望在主上,幸得免死,餘罪甘當。」遂去,救治其人,果活。少頃,來見,王責之,免冠謝罪,敷析真心。王喜曰:「汝真良醫,既有善藝,又有仁心,以卹我赤子誠,副予望也。」後之子孫,為良醫官四五品者二三人,世皆稱譽其不墜家業也。

勇力神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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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李氏時,淸化人黎奉曉生而魁偉異常,飲食視人十倍,年十二三,身長七尺。適有外寇侵境,虜掠甚衆,隣里倉皇罔措。奉曉語其父母:「不可隨人奔忙,但多作飯,與兒子飽吃一頓,今日殺賊救民,易如反掌。」飯畢,持一短刀,俗呼為斫刀者,伐木為兵,直衝賊陣,縱擊潰走,盡獲隣邑被虜者千餘人而還。李氏賞賜除授,固辭不受,乞賜田地以自耕食耳。有司議定頃畝,奉曉曰:「臣以斫刀破賊,願擲斫刀,所至為界。」許之,擲至十餘里,悉以與之。後人因此凡賞功田,名之曰「斫刀田」。使領軍,辭以不能,願居田裡,待用兵時,請為先鋒,破陣報國而巳。後十餘年,召為先鋒,以十餘人擊數萬餘賊衆,封威遠將軍,仍在田裡,壽終於家。

夫妻死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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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丁亥,大軍平交趾日,頭目吳勉赴水死,其妻阮氏仰天嘆曰:「吾夫事主,一生受祿,由中官至登政府。今而死節,是得所也,又何怨乎!妾若苟活,豈無所之?但夫道君恩,一時辜負,吾不忍也,寧相隨爾。」言訖,亦赴水死。嗟夫!死節者,士大夫之所當然,猶或難之,宦官如此,古所罕聞。吳勉其丈夫乎!至於阮氏,以婦人臨危,能識大節,知夫得所而無憾,又能重義輕生,視死如歸,可謂賢婦也歟!世之愚婦,以忿投水者多矣。至於以義亡身,甚不易得也。如阮氏者,誠可嘉哉!

僧道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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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時,嘗有妖物,晝夜隱形,啼呌於殿梁上,連日不止。時第二代王,召僧覺海、道士通玄同來厭勝。覺海以數珠擊柱,其聲應手而止。通玄以令牌擊柱,忽見大手出梁上,將一蛤蚧擲地,其妖乃止。王占口曰:「覺海心如海,通玄道更玄,神通能變化,一佛一神仙。」

奏章明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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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趾太清宮道士,名道甚。元世祖至元間,為陳太王祈嗣,拜章畢,乃白王曰:「上帝既允奏章,即命昭文童子,降生王宮,住四紀。」巳而後宮有孕,果生男,兩膞上有文曰「昭文童子」,字頗明顯,因以昭文為號。年長,其文始消,至四十八歲,臥病月餘,諸子為之建醮,請減巳壽以延父齡。道士拜章起曰:「上帝覽章,笑曰:『何乃戀俗,欲久留乎?然其子孝誠,可允再留一紀。』」病乃瘳,後果有十二年壽。

壓浪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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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時,安南李王親率舟師伐占城,至神投海口,風浪連日,不得航海。聞近山有道士獨居庵中,乃召請祈禱。道士曰:「王自有福力,臣保萬一無憂。明日發行,勿生疑慮。」夜半風止,詰旦,行至海外,遠望風浪如山,舟師所向寧靜,時復見此道士水上步行,或前或後,宛然明白,但人不可近爾。師還,至神投山,道士迎見,王喜謝,慰勞道士曰:「臣知王福重,故無憂,此神祐王爾,非臣也。」問之鄉人,曰:「道士自此採藥,久不在庵。」王大異之,封為壓浪真人,賞賜金帛,皆不受。後入山去,不知所之。真人姓羅,亾名,人皆以壓浪呼之。弱冠,棄妻子入道,其後裔有羅脩者,舉進士,仕陳藝王,官至審刑院司而卒。余所親識也。

明空神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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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趾膠水鄉,有空路寺,昔有僧,俗姓阮,名明空,宋治平間,出家,住此寺,有德行,頗知名。一日,明空從外來,其同房僧戲隱門內,躍出,作虎聲以怖明空。明空笑曰「汝脩行,反作虎耶?我當救汝。」後年,僧沒,尋國王李氏生世子,年幾弱冠,忽徧身生毛,踴躍咆哮,頭面漸變虎形。王廣求醫巫僧道,皆無措手。聞明空有法術,遣人乘船請來。明空以小鍋炊飯,欲食水手,使者笑曰:「水手人多,自有食,莫煩常住。」明空曰:「不然。衆皆少喫,見我厚意。」四五十人各盛滿碗,飯亦不盡,人皆奇之。臨晚,上船,戒使者與水手:「皆熟睡一覺,待月出,貧僧喚起,乃開船。不然,我且不去。」使者懇請,不得,皆偃臥假寢,惟覺船下風聲冷然,移時月出,呼起其船,巳在都下灣泊矣,經行三百餘里也,乃騰空入宮中。煑水以洗世子,應手毛退,體遂平復。王問故,對曰:「脩行人一念迷著,懺洗而巳,無難也。」曰:「師得何神通而能空行?」曰:「非也,臣宿有風疾,比發時,不見萬象,不知何者為空。乃信步耳,非神通也。」乃空行回去,賜賚不受,王遂鍚以神僧封號,因以空路名其寺雲。世子後為王,謚曰神王。

入夢療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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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山寺僧名灌園,戒行淸白,慧解圓融,數十餘年,不下山。適陳英王患眼,月餘,醫藥不効,日夜疼痛,夢見一僧,以手摩眼,王問:「僧自何來?其名為誰?」曰:「我灌園也,來救王眼。」夢覺,眼痛便止,數日平復。訪於僧徒,果有灌園在東山者,命人請來,宛然夢中所見僧也。王大異之,封為國師,賞賜甚厚,盡將散施,不留一錢,破衲還山,若不經意。自後行腳,徧歷山川州縣聚落,凡有淫祀邪神為民害者,盡將訶斥,伐其廟壇,至於猛烈。大神多有見形見夢,郊迎請命者,則為之授戒,減損血食,使保護生民,無敢犯者。後世人猶德之。

尼師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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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涼尼師,俗姓范氏,交趾世祿家女。出家,庵居清涼山,毀服苦行,戒律精勤,慧觧通暢。常習禪定,面貌酷似羅漢,遠近僧俗,莫不敬仰,蔚為一國尼徒宗師,與諸大德齊名。洪武間,陳藝王賜號慧通大師,既老,移居望東山。一日,忽謂其徒曰:「吾欲以此幻軀,施與虎狼一飽。」乃入深山,兀坐,絕食三七日,虎狼日日環踞,莫敢近。其徒懇請,還庵,閉門入定,經一夏,乃集衆說法,因而奄然坐化,年八十餘。荼毗,有舍利甚多,官為建塔於本山焉。先是,嘗囑弟子:「吾去後,當分取吾骨留此間,磨洗人疾病。」至收骨時,衆議不忍,乃盡函封。經宿,忽得肘骨在函外桌上,衆皆異其靈驗。後凡有人以病來禱,弟子磨水,與之一洗,莫不立愈。其誓願弘深,乃至如此。

感激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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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太王之孫名道載號文肅者,是仁王之從弟也。自少有才名,十四歲,乞入試塲,遂登甲科,仁王深器重之,有意大用,不幸短命而亾故,未及為相也。仁王出家,脩苦行,文肅自此徒行曰:「主上行腳徧山川,我縱不能隨從,何忍棄車馬乎?」卒世不易。仁王一時入城,文肅來謁,命官廚以海味食之,笑語盡歡,王占口曰:「紅潤剝龜腳,黃香炙馬鞍,山僧持凈戒,同坐不同餐。」觀其君臣兄弟,相得如此,足感激也。

疊字詩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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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第二代王曰聖王,既傳位世子,晚年頗間, 適甞游天長故鄉,有詩云:「景清幽物亦清幽,一十仙洲此一洲。百部笙歌禽百舌,千行奴僕橘千頭。月無事照人無事,水有秋涵天有秋。四海巳清塵巳浄,今年游勝舊年游。」此詩作時,蓋經元軍兩度征伐之後,國中安樂,故結意如此。其命意清高,疊字振響,非老於詩者,焉能道此?況自性淸高, 天然富貴, 國君風味與人自別矣。

詩意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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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大士《詠梅詩》云:「五出圓葩金撚鬚,珊瑚沉影海鱗浮。箇三冬白枝前面,此一瓣香春上頭。甘露歌凝癡蝶醒,夜光如水渴禽愁。嫦娥若識花隹處,桂冷蟾寒只麼休。」其清新雄徤,迥出人表,千乘之君,趣興如此,誰謂人竆詩乃工乎?又《山房漫興》二絕句云:「誰縳更將求解脫?不凡何必覓神仙!猿閒馬倦人應老,依舊雲莊一榻禪。是非言逐朝花落,名利心隨夜雨寒。花盡雨晴山寂寂,一聲啼鳥又春殘。」其瀟灑出塵,長空一色,騷情清楚,逸足超羣,有《大香海印集》,頗多絕唱,惜其地遭兵火,不得流傳。余只記誦一二而巳。吁!可惜哉!

忠直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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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遇、范邁,本姓祝氏,交趾莊仁人也,兄名堅,弟名固,皆少年登高科,有才名。至正間,在陳明王,歷官清要,王以祝氏古無顯人,乃攺祝堅為范遇,固為范邁。王叔父為上宰,傳國柄,不避嫌疑,且與宰執有隙,適仇人上變告,誣搆上宰,國相率百官彈劾,議置大辟,獨范邁為御史中丞,固請緩獄慎刑,時上宰被收,而家臣寮屬、親戚奴僕下獄殺戮甚衆。邁連上諫疏,面折法司,辯析冤屈,人主威怒之前,力爭不巳。王叔既幽死,後得誣搆實跡,坐其姦人,王甚慚愧,追贈叔父極隆,乃賜邁詩云:「臺烏久矣噤無聲,整頓朝綱事匪輕,殿上昂藏鷹虎氣,男兒到此是功名。」尋遷叅知政事,在政府多年,有清名。一日微恙,索筆題詩云:「自從謫落下人間,六十餘年一瞬看。白玉樓前秋夜月,朝真依舊傍闌干。」書畢,擲筆而逝。有《鏡溪詩集》行於世。遇亦廉正能文,與弟齊名,官至審刑院使而卒。

詩諷忠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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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間,交趾陳元旦以陳家宗冑,仕裕王為御史大夫。王不勤政,權臣多不法,元旦數諫,不納。裕王沒,其侄昏德嗣立,時事愈甚。元旦上書,不報,乃乞骸骨而去。有《寄臺中寮友詩》云:「臺端一去便天涯,回首傷心事事違。九陌塵埃人易老,五湖風雨客思歸。儒風不振回無力,國勢如懸去亦非。今古興亡真可鑑,諸公何忍諫書稀。」後內難起,奔從藝王。王即位,拜司徒平章事,居相位,頗多年而卒。其人通曉曆法,甞著《百世通紀書》,上考堯甲辰,下至宋元,日月交蝕,星辰纏度,與古符合,奉道精煉,祈雨有應,自號氷壼子。

詩用前人警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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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宗冑有號岑樓者,弱冠能詩,二十七歲而卒,有《岑樓集》行於世,墳在烏鳶江上。介軒阮忠彥亦有詩名,不及相識,行過烏鳶,有追挽詩云:「平生恨不識岑樓,一讀遺編一點頭。簑笠五湖榮佩印,桑麻數畝勝封侯。世間此語誰能道?萬古斯文去巳休。欲酹騷魂何處是?煙波萬頃使人愁。」簑笠五湖一聯,是岑樓之詩句也。

詩言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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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忠彥,早有才名,頗自負,甞有長篇詩,其畧云:「介軒先生廟廊器,茂齡巳有吞牛志。年方十二太學生,纔登十六充廷試。二十有四入諫官,二十有六燕京使。」其自負矜伐如此。然事陳明王,歷樞要,登政府,卒有令名,不負儒者,官至尚書左輔,壽八十餘。有《介軒集》行於世。

命通詩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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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括字伯括,清化人也。少時,游學都下,其友人為官者,當元季時,奉使燕京,括送詩云:「驛路三千君據鞍,海門十二我還山。中朝使者煙波客,君得功名我得閒。」識者知括將貴,後括登科,果驟遷,擢居政府,先於其友人。

詩志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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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五老,事陳仁王,為殿帥上將軍。平生出身戎行,頗好讀書,倜儻有大志,喜吟詩於武事,若不經意。然所領軍,必為父子之兵,每戰必勝,侍衞勤謹,首寇爪牙之臣。嘗有詩云:「橫槊江山恰幾秋,三軍貔虎氣吞牛。男兒未了功名債,羞聽人間說武侯。」

小詩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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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宗冑,有號愛山者,頗讀書學詩,偏好花情,多吟小詩,時有麗句,甞有詩云:「寶鼎香銷沉水煙,碧紗春帳薄如蟬。洞章吟罷愁成海,人在闌干月在天。」又曰:「牕畔香雲暗碧紗,平分午睡不禁茶。相思在望登樓怯,一樹木綿紅盡花。」

詩酒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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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州人胡宗鷟,少年登科,頗有才名。初未甚顯,適至元宵,有道人黎法官者,張燈設席,以延文客。宗鷟受簡請題,一夜席上,賦詩百首,飲酒百杯,衆皆環視歎服,無與敵者。自是名震都下,後以文學為人師,臣事陳藝王,官至翰林學士承旨兼審刑院使,詩酒無虛日。年八十餘,壽終於家。

詩兆餘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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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太父之外祖曰阮公,諱聖訓,事陳仁王為中書侍郎,性甚仁厚,少年登高科,最能詩,當時無敵,後人稱為「南方詩祖」。嘗有《田園漫興詩》,其一聯云:「巢鳥寄林休伐木,蟻封在地未耕田。」識者歎其仁心及物,必有餘慶。後其女配我曾祖,生太父,及陳明王次妃。妃生,藝王卒,有贈典尊榮門閥,昌盛之福,果如識者所言,其兆先見於此詩乎?以至四世外孫,如澄,今者出自幽谷,遷於喬木,溝斷之餘,濫同成器,豈非先人之澤未割?乃得生逢聖世,深沐堯仁,而有此奇遇也歟!

詩稱相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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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藝王初為相時,有《送元使詩》云:「安南老相不能詩,空對金樽送客歸。圓傘山高瀘水碧,遙瞻玉節五雲飛。」其弟恭信,性文雅,好詩畵,後為右相,亦有《尋幽詩》云:「槁七八重虹宛轉,水東西折綠縈迴。不因看石尋梅去,安得昇平宰相來?」

詩歎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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氷壼司徒《題玄天觀詩》云:「白日升天易,致君堯舜難。塵埃六十載,回首媿黃冠。」蓋為相時,不有功效,而興此歎。是亦憂愛在懷,情歸忠厚,詩人所可取也歟!

貴客相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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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頭莫記,東潮人也,出身行伍,酷好吟詩。元統間,伴送元使黃裳,裳亦好詩者,旬日江行,相與唱和,多有佳句,裳甚歡之。至界上,留《別詩》云:「江岸梅花正白,船頭細雨斜飛,行客三冬北去,將軍一棹南歸。」

南翁夢錄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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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翁夢錄》者,今工部左侍郎黎公所作也。公字孟源,南翁其別號也。公交南之巨擘,賔興天朝,久沐清化,以耆才碩德,受知列聖,累遷至亞卿,實奇遇也。公文章政事兩濟其美,每於公餘之頃,追念舊日,賢王良佐之行事、君子善人之處心、貞妃烈婦之操節、緇流羽客之奇術,與夫綺麗之句,幽恠之說,可以傳示於後者,具載成編,名曰《南翁夢錄》。予與公有鄉曲之好,一日以斯《錄》見示,乃遍閱之,因而言曰:「地有遠近,而所同者此心;心有彼我,而所同者此理。以天下之大而言之,交南乃蕞爾之偏方,固不敢與中國齒,以《錄》中所載者而論之,其修身制行,持心操節,又何異於中國之士君子哉!《詩》曰:「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其以此歟!雖然前人之嘉言懿行縱多,然非公之好善有誠,固不能樂聞而著之於心胷之間。今也,不徒聞之而已,而又筆之於書,使前人湮沒之餘,一旦言行彰彰然表暴於世,若予之後生晚學,於事有所未聞者,亦得一覽而知之。匪唯前人之幸,而亦予之一幸也。是《錄》足以資見聞,乃命繡梓以廣其傳,俾覽者知仁人之用心,而亦以見遐方之多才也歟!禮部尚書胡公既為序引,予姑識歲月於後雲。

正統七年,歲在壬戌,五月中澣,亞中大夫福建等處承宣布政使司右叅政交南宋彰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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