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呉文正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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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
  提要
  等謹按呉文正集一百巻元呉澄撰澄有易纂言已著録是集為其孫當所編永樂丙戌其五世孫爟所重刋後有爟䟦曰支言集一百巻私録二巻皆大父縣尹公手所編類刋行於世不幸刻板俱燬於兵火舊本散落雖獲存者間亦殘缺迨永樂甲申始克取家藏舊刻本重壽諸梓篇類巻次悉仍其舊不敢更改惟巻首増入年譜神道碑行狀國史傳以冠之但舊所缺簡遍求不得完本今故止將殘缺篇題列於各巻之末以俟補續云云則此本乃殘缺之餘非初刻之舊矣然檢其巻尾缺目惟十七巻徐君順詩序一篇五十四巻題趙天放桃源巻後一篇五十七巻題約説後一篇又三十七巻滹南王先生祠堂記末註此下有缺文而已所佚尚不多也初許衡之卒詔歐陽元作神道碑及澄之卒又詔揭徯斯撰神道碑首稱皇元受命天降真儒北有許衡南有呉澄所以恢宏至道潤色鴻業有以知斯文未䘮景運方興云云當時蓋以二人為南北學者之宗然衡之學主於篤寔以化人澄之學主於著作以立教故世傳魯齋遺書僅寥寥數巻而澄於註解諸經以外訂正張子邵子書旁及老子荘子太元樂律八陣圖葬經之類皆有撰論而文集尚裒然盈百巻衡之文明白樸質達意而止澄則詞華典雅往往斐然可觀據其文章論之澄其尤彬彬乎呉當所編過於求備片言隻字無不収拾有不必存而存者未免病於稍濫然此亦南宋以來編次遺集之通𡚁亦不能獨為當責矣乾隆五十四年二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一
  元 吳澄 撰
  雜著
  四經敘錄
  易伏羲之易昔在皇羲始畫八卦因而重之為六十四當是時易有圖而無書也後聖因之作連山作歸蔵作周易雖一本諸伏羲之圖而其取用葢各不同焉三易既亡其二而周易獨存世儒誦習知有周易而已伏羲之圖鮮或傳授而淪沒於方伎家雖其説具見於夫子之繫辭説卦而讀者莫之察也至宋邵子始得而發揮之於是人乃知有伏羲之易而學易者不㫁自文王周公始也今於易之一經首揭此圖冠於經端以為伏羲之易而後以三易㫁之葢欲使夫學者知易之本原不至尋流逐末而昧其所自雲爾
  連山夏之易周禮太卜掌三易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其經卦皆八其別皆六十有四或曰神農作連山夏因之以其首艮故曰連山今亡歸蔵商之易子曰我欲觀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徴也吾得坤乾焉説者以坤乾為歸蔵或曰黃帝作歸蔵商因之以其首坤故曰歸蔵今亡
  周易上下經二篇文王周公作彖象繫辭上下文言説卦序卦雜卦傳十篇夫子作秦焚書周易以占筮獨存漢志易十二篇葢經二傳十也自魏晉諸儒分彖象文言入經而易非古註疏傳誦者苟且仍循以逮於今宋東萊先生呂氏始考之以復其舊而朱子因之第其文字闕衍謬誤未悉正也故今重加修訂視舊本頗為精善雖於大義不能有所損益而於羽翼遺經亦不為無小補雲
  書二十八篇漢伏生所口授者所謂今文書也伏生故為秦博士焚書時生壁蔵之其後兵起流亡漢定生求其書亡數十篇獨得二十八篇以教授於齊魯之間孝文時求能治尚書者天下無有欲召生時年九十餘矣不能行詔太常遣掌故晁錯徃受之生老言不可曉使其女傳言教錯齊人語多與頴川異錯所不知凡十二三畧以其意屬讀而已夫此二十八篇伏生口授而晁錯以意屬讀者也其間闕誤顛倒固多然不害其為古書也漢魏數百年間諸儒所治不過此爾當時以應二十八宿蓋不知二十八篇之外猶有書也東晉元帝時有豫章內史梅賾增多伏生書二十五篇稱為孔氏壁中古文鄭沖授之蘇愉愉授梁栁栁之內兄皇甫謐従栁得之以授臧曹曹授賾賾遂奏上其書今考傳記所引古書在二十五篇之內者鄭𤣥趙岐韋昭王肅杜預輩並指為逸書則是漢魏晉初諸儒曾未之見也故今特出伏氏二十八篇如舊以為漢儒所傳確然可信而晉世晩出之書別見於後以俟後之君子擇焉
  書二十五篇晉梅賾所奏上者所謂古文書也書有今文古文之異何㢤晁錯所受伏生書以𨽻寫之𨽻者當世通行之字也故曰今文魯恭王壊孔子宅得壁中所蔵皆科斗書科斗者倉頡所製之字也故曰古文然孔壁真古文書不傳後有張霸偽作舜典汨作九共九篇大禹謨益稷五子之歌𦙍征湯誥咸有一徳典寳伊訓肆命原命武成旅獒冏命二十四篇目為古文書漢藝文志雲尚書經二十九篇古經十六巻二十九篇者即伏生今文書二十八篇及武帝時增偽泰誓一篇也古經十六巻者即張霸偽古文書二十四篇也漢儒所治不過伏生書及偽泰誓共二十九篇爾張霸偽古文雖在而辭義蕪鄙不足取重於世以售其欺及梅賾二十五篇之書出則凡傳記所引書語註家指為逸書者收拾無遺既有證驗而其言率依於理比張霸偽書遼絶矣析伏氏書二十八篇為三十三雜以新出之書通為五十八篇並書序一篇凡五十九有孔安國傳及序世遂以為真孔壁所蔵也唐初諸儒從而為之疏義自是以後漢世大小夏侯歐陽氏所傳尚書止有二十九篇者廢不復行惟此孔壁傳五十八篇孤行於世伏氏書既與梅頥所增混淆誰復能辨竊嘗讀之伏氏書雖難盡通然辭義古奧其為上古之書無疑梅賾所增二十五篇體製如出一手採集補綴雖無一字無所本而平緩卑弱殊不類先漢以前之文夫千年古書最晚乃出而字晝畧無脫誤文勢畧無齟齬不亦大可疑乎吳氏曰増多之書皆文從字順非若伏生之書詰曲聱牙夫四代之書作者不一乃至二人之手而定為二體其亦難言矣朱仲晦曰書凡易讀者皆古文豈有數百年壁中之物不訛損一字者又曰伏生所傳皆難讀如何伏生偏記其所難而易者全不能記也又曰孔書至東晉方出前此諸儒皆未見可疑之甚又曰書序伏生時無之其文甚弱亦不是前漢人文字只似後漢末人又曰小序決非孔門之舊安國序亦非西漢文章又曰先漢文字重厚今大序格致極輕又曰尚書孔安國傳是魏晉間人作託安國為名耳又曰孔傳並序皆不類西京文字氣象與孔叢子同是一手偽書蓋其言多相表裏而訓詁亦多出小爾雅也夫以吳氏及朱子所疑者如此顧澄何敢質斯疑而斷斷然不敢信此二十五篇之為古書則是非之心不可得而昧也故今以此二十五篇自為巻袠以別於伏氏之書而小序各冠篇首者復合為一以寘其後孔氏序亦並附焉而因及其所可疑非澄之私言也聞之先儒雲爾
  詩風雅頌凡三百十一篇皆古之樂章六篇無辭者笙詩也舊葢有譜以記其音節而今亡其三百五篇則歌辭也樂有八物人聲為貴故樂有歌歌有辭鄉樂之歌曰風其詩乃國中男女道其情思之辭人心自然之樂也故先王采以入樂而被之絃歌朝廷之樂歌曰雅宗廟之樂歌曰頌於燕饗焉用之於㑹朝焉用之於享祀焉用之因是樂之施於是事故因是事而作為是辭也然則風因詩而為樂雅頌因樂而為詩詩之先後於樂不同其為歌辭一也經遭秦火樂亡而詩存漢儒以義説詩既不知詩之為樂矣而其所説之義亦豈能知詩人命辭之本意哉由漢以來説三百篇之義者一本詩序詩序不知始於何人後儒從而增益之鄭氏謂序自為一編毛公分以寘諸篇之首夫其初之自為一編也詩自詩序自序序之非經本㫖者學者猶可考見及其分以寘諸篇之首也則未讀經文先讀詩序序乃有似詩人所命之題而詩文反若因序以作於是讀者必索詩於序之中而誰復敢索詩於序之外者哉宋儒頗有覺其非者而莫能去也至朱子始深斥其失而去之然後足以一洗千載之謬澄嘗因是舍序而讀詩則雖不煩訓詁而意自明又嘗為之強詩以合序則雖曲生巧説而義愈晦是則序之有害於詩為多而朱子之有功於詩為甚大也今因朱子所定去各篇之序使不淆亂乎詩之正文學者因得以詩求詩而不為序説所惑若夫詩篇次第則文王之二南而間有平王以後之詩成王之雅頌而亦有康王以後之詩變雅之中而或有類乎正雅之辭者今既無從考㨿不敢輙為之紛更至若變風雖入樂歌而未必皆有所用變雅或擬樂辭而未必皆為樂作其與風雅合編蓋因類附載雲爾商頌商時詩也七月夏時詩也皆異代之辭故處頌詩風詩之末魯頌乃其臣作為樂歌樂歌以頌其君不得謂之風故係之頌周公居東時詩非擬朝廷樂歌而作不得謂之雅故附之豳風焉
  春秋經十二篇左氏公羊榖梁文有不同昔朱子刻易書詩春秋四經於臨漳郡春秋一經止用左氏經文而曰公榖二經所以異者類多人名地名而非大義所繫故不能悉具澄竊謂三傳得失先儒固言之矣載事則左氏詳於公榖釋經則公榖精於左氏意者左氏必有按據之書而公榖多是傳聞之辭況人名地名之殊或由語音字畫之舛此類一從左氏是也然有考之於義的然見左氏為失而公榖為得者則又豈容以偏徇哉嗚呼聖人筆削魯史致謹於一字之㣲三家去夫子未久也文之脫謬已不能是正尚望其能有得於聖人之㣲意哉漢儒專門守殘䕶闕不合不公誰復能貫穿異同而有所去取至唐啖助趙匡陸淳三子始能信經駁傳以聖人書法纂而為例得其義者十七八自漢以來未聞或之先也觀趙氏所定三傳異同用意宻矣惜其予奪未能悉當間嘗再為審訂以成其羙其間不繫乎大義者趙氏於三家從其多今則如朱子意専以左氏為主儻義有不然則從其是左氏雖有事跡亦不從也一㫁諸義而已嗚呼屬辭比事春秋教也甚欲因啖趙陸氏遺說博之以諸家㕘之以管見使人知聖筆有一定之法而是經無不通之例不至隨文生義以侮聖言顧有此志而未暇就故先為正其史之文如此若聖人所取之義則俟同志者共講焉
  三禮敘録
  儀禮十七篇漢興高堂生得之以授瑕邱蕭奮奮授東海孟卿卿授后蒼蒼授戴徳戴勝大戴小戴及劉氏別録所傳十七篇次第各不同尊卑吉凶先後倫序惟別録為優故鄭氏用之今行於世禮經殘闕之餘獨此十七篇為完書以唐韓文公尚苦難讀況其下者自宋王文公行新經義廢黜此經學者亦罕傳習朱子考定易書詩春秋四經而謂三禮體大未能緒正晩年欲成其書於此至惓惓也經傳通解乃其編類草槀將俟䘮祭禮畢而筆削焉無祿弗逮遂為萬世之闕典澄每伏讀而為之惋惜竊謂樂經既亡經僅存五易之彖傳象傳本為繫辭文言説卦序卦雜卦諸傳共為十翼居上下經二萹之後者也而後人以八卦爻之中詩書之序本自為一編居國風雅頌典謨誓誥之後者也而後人以冠各篇之首春秋三經三傳初皆別行公穀配經其來已久最後註左氏者又分傳以附經之年何居夫傳文序文與經混淆不惟非所以尊經且於文義多所梗礙厯千數百年而莫之或非也莫之或正也至東萊呂氏於易始因晁氏本定為經二篇傳十篇朱子於詩書各除篇端小序合而為一以寘經後春秋一經雖未暇詳校而亦剔出左氏經文併以刋之臨漳於是易書詩春秋悉復夫子之舊五經之中其未為諸儒所亂者惟二禮經然三百三千不存葢十之八九矣朱子補其遺闕則編類之初不得不以儀禮為綱而各疏其下脫槀之後必將有所科別決不但如今槀本而已若執槀本為定則經之章也而以後記補記補傳分𨽻於其左也與彖象傳之附易經者有以異乎否也經之篇也而以傳篇記篇補篇錯處於其間也與左氏傳之附春秋經者有以異乎否也夫以易書詩春秋之四經既幸而正而儀禮之一經又不幸而亂是豈朱子之所以相遺經者哉徒知尊信草創之書而不能探索未盡之意亦豈朱子之所望於後學者哉嗚呼由朱子而來至於今將百年然而無有乎爾澄之至愚不肖猶幸得以私淑於其書實受罔極之恩善繼者卒其未卒之志善述者成其未成之事抑亦職分之所當然也是以忘其僣妄輙因朱子所分禮章重加倫紀其經後之記依經章次秩敘其文不敢割裂一仍其舊附於篇終其十七篇次第並如鄭氏本更不間以他篇庶十七篇正經不至雜糅二戴之記中有經篇者離之為逸經禮各有義則經之傳也以戴氏所存兼劉氏所補合之而為傳正經居首逸經次之傳終焉皆別為巻而不相紊此外悉以歸諸戴氏之記朱子所輯及黃氏䘮禮楊氏祭禮亦㕘伍以去其重複名曰朱氏記而與二戴為三凡周公之典其未墜於地者葢畧包舉而無遺造化之運不息則天之所秩未必終古而廢壞有議禮制度考文者出所損所益百世可知也雖然苟非其人禮不虛行存誠主敬致知力行下學而上達多學而一貫以得夫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心俾吾朱子之學末流不至為漢儒學者事也澄也不敢自棄同志其尚敦朂之哉
  儀禮逸經八篇澄所纂次漢興髙堂生得儀禮十七篇後魯恭王壞孔子宅得古文禮經於孔氏壁中凡五十六篇河間獻王得而上之其十七篇與儀禮正同餘三十九篇藏在秘府謂之逸禮哀帝初劉歆欲以列之學官而諸博士不肯置對竟不得立孔鄭所引逸中霤禮禘於太廟禮王居明堂禮皆其篇也唐初猶存諸儒曾不以為意遂至於亡惜哉今所纂八篇其二取之小戴記其三取之大戴記其三取之鄭氏註奔䘮也中霤也禘於太廟也王居明堂也固得逸禮三十九篇之四而投壺之類未有考焉疑古禮逸者甚多不止於三十九也投壺奔䘮篇首與儀禮諸篇之體如一公冠等三篇雖已不存此例蓋作記者刪取其要以入記非復正經全篇矣投壺大小戴不同奔䘮與逸禮亦異則知此二篇亦經刋削但未如公冠等篇之甚耳五篇之經文殆皆不完然實為禮經之正篇則不可以其不完而擯之於記故特纂為逸經以續十七篇之末至若中霤以下三篇其經亡矣而篇題僅僅見於註家片言隻字之未泯者猶必収拾而不敢遺亦我愛其禮之意也
  儀禮傳十篇澄所纂次按儀禮有士冠禮士昬禮戴記則有冠義昬義儀禮有鄉飲酒禮鄉射禮大射禮戴記則有鄉飲酒義射義以至燕聘皆然葢周末漢初之人作以釋儀禮而戴氏抄以入記者也今以此諸篇正為儀禮之傳故不以入記依儀禮篇次稡為一編文有不次者頗為更定射義一篇迭陳天子諸侯卿大夫士之射雜然無倫釐之為鄉射義大射義二篇士相見義公食大夫義則用清江劉原父所補並因朱子而加考詳焉於是儀禮之經自一至九經各有其傳矣惟覲義闕然大戴朝事一篇實釋諸侯朝覲天子及相朝之禮故以備覲禮之義而共為傳十篇雲
  周官六篇其冬官一篇闕漢藝文志序列於禮家後人名之曰周禮文帝嘗召至魏文侯時老樂工因得春官大司樂之章景帝子河間獻王好古學購得周官五篇武帝求遺書得之蔵於秘府禮家諸儒皆莫之見哀帝時劉歆校理秘書始著於録畧以考工記補冬官之闕歆門人河南杜子春能通其讀鄭衆賈逵受業於杜漢末馬融傳之鄭𤣥𤣥所註今行於世宋張子程子甚尊信之王文公又為新義朱子嘗謂此經周公所作但當時行之恐未能盡後聖雖復損益可也至若肆為排觝訾毀之言則愚陋無知之人耳冬官雖闕今仍存其目而考工記別為一巻附之經後雲
  小戴記三十六篇澄所序次漢興得先儒所記禮書二百餘篇大戴氏刪合為八十五小戴氏又損益為四十三曲禮檀弓雜記分上下馬氏增以月令明堂位樂記鄭氏從而為之註總四十九篇精粗雜記靡所不有秦火之餘區區掇拾所謂存十一於千百雖不能以皆醇然先王之遺制聖賢之格言往往頼之而存第其諸篇出於先儒著作之全書者無㡬多是記者旁搜博採勦取殘編㫁簡㑹稡成篇無復詮次讀者每病其雜亂而無章唐魏鄭公為是作類禮二十篇不知其書果何如也而不可得見朱子嘗與東萊先生呂氏商訂三禮篇次欲取戴記中有闗於儀禮者附之經其不係於儀禮者仍別為記呂氏既不及答而朱子亦不及為幸其大綱見於文集猶可考也晩年編校儀禮經傳則其條例與前所商訂又不同矣其間所附戴記數篇或削本篇之文而補以他篇之文今則不敢故止就其本篇之中科分櫛剔以類相從俾其上下章文義聨屬章之大指標識於左庶讀者開巻瞭然若其篇第則大學中庸程子朱子既表章之以與論語孟子並而為四書固不容復厠之禮篇而投壺奔䘮實為禮之正經亦不可以雜之於記其冠義昏義鄉飲酒義射義燕義聘義六篇正釋儀禮別輯為傳以附經後矣此外猶三十六篇曰通禮者九曲禮少儀玉藻通記大小儀文而深衣附焉月令王制專記國家制度而文王世子明堂位附焉曰䘮禮者十有一䘮大記雜記䘮服小記服問檀弓曾子問六篇記䘮而大傳間傳問䘮三年問䘮服四制五篇則䘮之義也曰祭禮者四祭法一篇記祭而郊特牲祭義祭統三萹則祭之義也曰通論者十有二禮運禮器經解一類哀公問仲尼燕居孔子閒居一類坊記表記緇衣一類儒行自為一類學記樂記其文雅馴非諸篇比則以為是書之終嗚呼由漢以來此書千有餘嵗矣而其顛倒糾紛至朱子始欲為之是正而未及竟豈無望於後之人與用敢竊取其意修而成之篇章文句秩然有倫先後始終頗為精審將來學禮之君子於此考信或者其有取乎非但為戴氏之忠臣而已也
  大戴記三十四篇澄所序次按隋志大戴記八十五篇今其書闕前三十八篇始三十九終八十一當為四十三篇中間第四十三第四十四第四十五第六十一四篇復闕第七十三有二總四十篇㨿雲八十五篇則末又闕其四或雲止八十一皆不可考竊意大戴類稡此記多為小戴所取後人合其餘篇仍為大戴記已入小戴記者不復録而闕其篇是以其書冗泛不及小戴書甚蓋彼其膏華而此其查滓耳然尚或間存精語不可棄遺其與小戴重者投壺哀公問也投壺公冠諸侯遷廟諸侯釁廟四篇既入儀禮逸經朝事一篇又入儀禮傳哀公問小戴已取之則於彼宜存於此宜去此外猶三十四篇夏小正猶月令也明堂猶明堂位也本命以下雜録事辭多與家語荀子賈傳等書相出入非専為記禮設禮運以下諸篇之比也小戴文多綴補而此皆成篇故其篇中章句罕所更定惟其文字錯悞參互考校未能盡正尚俟好古博學之君子云
  孝經敘録
  孝經漢藝文志孝經古孔氏一篇二十二章孝經一篇十八章長孫氏江翁后蒼翼奉張禹傳之各自名家經文皆同惟孔氏壁中古文為異隋經籍志孝經河間人顔芝所蔵漢初芝子貞出之又有古文孝經與古文尚書同出孔安國為傳劉向以顔本比古文除其繁惑而安國之本亡於梁至隋秘書監王邵訪得孔傳河間劉炫因序其得䘮講於人間漸聞朝廷儒者皆云炫自作之非孔舊本邢昺正義曰古文孝經曠代亡逸隋開皇十四年秘書學生王逸扵京市陳人處得本送與著作郎王邵以示河間劉炫仍令校定炫遂以庶人章分為二曾子敢問章分為三又多閨門一章凡二十二章因著古文孝經稽疑一篇唐開元七年國子博士司馬貞議曰今文孝經是漢河間王所得顔芝本至劉向以此校古文定一十八章其古文二十二章出孔壁未之行遂亡其本近儒輙穿鑿更改偽作閨門一章文句凡鄙又分庶人章從故自天子以下別為一章以應二十二之數朱子曰舊見衡山胡侍郎論語説疑孝經引詩非經本文初甚駭焉徐而察之始悟胡公之言為信而孝經之可疑者不但此也因以書質之沙隨程可久丈程荅書曰頃見玉山汪端明亦以為此書多出後人傅㑹於是乃知前輩讀書精審其論固已及此又竊自幸有所因述而得免於鑿空妄言之罪也又曰孝經獨篇首六七章為本經其後乃傳文皆齊魯間儒簒取左氏諸書之語為之傳者又頗失其次第澄曰夫子遺言惟大學論語中庸孟子所述醇而不雜此外傳記諸書所載真偽混淆殆難盡信孝經亦其一也竊詳孝經之為書肇自孔曾一時問答之語今文出於漢初謂悉曾氏門人記録之舊已不可知武帝時魯共王壞孔子宅於壁中得古文孝經以為秦時孔鮒所蔵昭帝時魯國三老始以上獻劉向衛宏蓋嘗手校魏晉已後其書亡失世所通行惟今文孝經十八章而已隋時有稱得古文孝經者其間與今文增減異同率不過一二字而文勢曾不若今文之從順以許慎説文所引及桓譚新論所言考證又皆不合決非漢世孔壁之古文也宋大儒司馬公酷尊信之朱子刋誤亦㨿古文未能識其何意今觀邢氏疏説則古文之為偽審矣又觀朱子所論則雖今文亦不無可疑者焉疑其所可疑信其所可信去其所當去存其所當存朱子意也故今特因朱子刋誤以今文古文校其同異定為此本以俟後之君子云
  中庸綱領
  程子謂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蓋嘗思之以首章而論之始言一理者天命之性率性之道是也中散為萬事者修道之教以至戒慎恐懼慎獨與夫發而中節致中和是也末復合為一理者天地位萬物育是也以一篇而論之始言一理者首章明道之源流是也中散為萬事者自第二章以下説中庸之徳知仁勇之事厯代聖賢之跡及達道五達徳三天下國家有九經鬼神祭祀之事與夫誠明明誠大徳小徳是也末復合為一理者末章無言不顯以至篤恭而歸乎無聲無臭是也今乂分作七節觀之第一節首章言性道教是一篇之綱領也繼而致中和中是性和是道戒慎恐懼是教也第二節二章以下總十章論中庸之徳在乎能明能行能擇能守明其所謂道所謂教也二章説君子小人之中庸三章説民鮮能中庸四章説道不行不明五章説道不行由不真知六章説舜之大知能取諸人七章説能知不能守由不明八章説回之真知能擇能守九章説能知仁勇之事而不能中庸十章説子路問強以進其勇十一章言索隱行怪半塗而廢唯聖者能中庸第三節十二章以下總八章論道之費隱有體用小大申明所謂道與教也十二章言道費而隱語大語小此説費隱由小至大也十三章言道不逺人十四章言素其位而行十五章言道如行逺自邇登髙自卑以上三章論費之小者也十六章言鬼神為徳之盛此説費隱由大包小也十七章言舜其大孝十八章言無憂者文王十九章武王周公達孝以上三章論費之大者也第四節二十章以下總四章論治國家之道在人以行其教也二十章説哀公問政在人又當知天二十一章説達道五達徳三以修身二十二章言天下國家有九經以治國平天下二十三章説事豫則立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明知仁之事第五節二十四章以下總六章論明誠則聖人與天為一也二十四章言誠則明明則誠二十五章言至誠能盡性致曲能有誠二十六章言至誠可以前知二十七章言誠自成道自道故至誠無息二十八章言天地之道為物不貮生物不測二十九章言大哉聖人之道苟不至徳至道不凝三十章言愚而無徳賤而無位不敢作禮樂宜於今及王天下有三重焉第六節三十一章以下總三章論孔子之徳與天地為一也三十一章言仲尼之道同乎堯舜文武天時水土三十二章説至聖為小徳川流三十三章説至誠為大徳敦化第七節三十四章始之以尚錦惡文之著説學者立心為已為立教之方潛雖伏矣説慎獨之事不愧屋漏説戒懼之事以明修道之教之意無言不顯明率性之道之意民勸民畏百辟其刑予懷明徳明修道之教之效篤恭而天下平説致中和之效終之以無聲無臭説天命之性之極此蓋申言首章之㫖所謂末復合為一理也今復述首末章之意以盡為學之要首章先説天命性道教為道統中説戒慎恐懼為存養慎獨為克治後説致中和則功効同乎天地矣蓋明道之源流也末章則先教次克治而後存養繼説其效終則反乎未命之天矣蓋入道之次序也此中庸一本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學者所宜盡心玩味也
  原理有跋
  天地之初混沌鴻濛清濁未判莾莾蕩蕩但一氣爾及其久也其運轉於外者漸漸輕清其凝聚於中者漸漸重濁輕清者積氣成象而為天重濁者積塊成形而為地天之成象者日月星辰也地之成形者水火土石也天包地外旋繞不停地處天內安靜不動天之旋繞其氣急勁故地浮載其中不䧟不墜岐伯所謂大氣舉之是也天形正圓如虛毬地隔其中人物生於地上地形正方如博骰日月星辰旋繞其外自左而上自上而右自右而下自下而復左天之積氣為辰凡無星處皆是猶地之土也積氣之中有光耀為星二十八宿及衆星皆是猶地之石也日月五緯乃陰陽五行之精成象而可見者浮生太虛中與天不相係著各自運行遲速不等天左旋於地外一晝夜一周匝自地之正午觀之則其周匝之處第二日子時㣲有爭差蓋周匝而過之觀天者定其濶狹名曰一度每日運行一周匝而過一度至三百六十五日三時有奇則地之午中所直天度始與三百六十五日以前子時初起之處合故定天度為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有奇日亦左行晝行地上夜行地下晝夜一周匝但比天度則不及一度蓋日之行也與地相直處日月齊同無過不及而天之行也與地相直處一日過一度二日過二度三日過三度故厯家以日之不及天而退一度者為右行一度蓋以截法取其易筭爾天傾倚於北如勁風旋繞其端不動曰極上頂不動處謂之北極髙出地上三十六度其星辰常見不隠以偏依於北方故曰北極下臍不動處謂之南極低入地下三十六度其星辰常隠不見以其偏近於南方故曰南極南北二極相去之中天之腰也謂之赤道日所行之道春秋二分正與天之赤道相直故其出沒與地之夘酉相當是以晝夜均平春分以後行赤道北夏至則去北極最近故曰日北至而其出沒與地之寅戍相當是以景短而晷長晝刻多而夜刻少夏至以後又移而南至秋分則與赤道相直秋分以後行赤道南冬至則去南極最近故曰日南至而其出沒則與地之辰申相當是以景長而晷短晝刻少而夜刻多冬至以後又移而北至春分則又與赤道相直日極於南而復北則為冬至上年冬至至下年日道極南復北之時三百六十五日餘三時不滿故天度一周之時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而有餘日道一周之時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而不足天度有餘日道不足故六十餘年之後冬至所直天度率差一度是謂嵗差月亦左行猶遲於日一晝夜不及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蓋日行疾於月而退度不及天一度反若遲然月行遲於日而退度不及天十三度有奇反若速然日之行三十日五時有奇而厯一辰則為一月之氣月之行二十九日六時有奇而與日㑹則為一月之朔每月氣盈五時有奇朔虛六時不滿積十二氣盈凡五日三時不滿十二朔虛凡五日七時有奇一嵗氣盈朔虛共十日十一時有奇將及三嵗則積之三十日而置一閏日之有餘為氣盈月之不足為朔虛氣盈朔虛之積是為之閏餘五星之行亦猶日月其行有遲速其行過於天則為逆其行與天等則為留其行不及天則為順日月五星之與天體相值也由北直南而從分之謂之度由東至西而橫截之謂之道月之行也二十九日半有奇而與日同度是為朔十四日九時有奇而與日對度是為望合朔之時從雖同度橫不同道若橫亦同道則月掩日而日蝕對望之時従雖對度橫不對道若橫亦對道則日射月而月蝕其蝕之分數由同道對道所交之多寡月朔後初生明時昏見於庚下明上暗象震上弦時昏見於丁下明已多而上猶暗象兊望之時昏見於甲全體皆明象乾望後初生魄時晨見於辛下暗上明象巽下弦時晨見於丙下暗已多而上猶明象艮晦之時晨見於乙全體皆暗象坤地西北髙而多山東南下而多水先天方圖法地乾始西北坤盡東南故天下之山其本皆起於西北之崐崘猶乾之始於西北也天下之水其流皆歸於東南之尾閭猶坤之盡於東南也天有四象地有四象日月天之用星辰天之體水火地之用土石地之體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日陽中陽月陰中陰星陰中陽辰陽中陰水柔中柔火柔中剛土剛中柔石剛中剛錯而言之則天亦有剛柔地亦有陰陽日陽也月陰也星剛也辰柔也水陰也火陽也土柔也石剛也日火之精為夏之暑月水之精為冬之嵗寒星體光耀為晝之明辰體昏暗為夜之晦水氣下注而為雨火氣外旋而為風土氣上蒸而為露石氣內摶而為雷人稟氣於天賦形於地耳目口鼻為首猶天之日月星辰也脈髓骨肉為身猶地之水火土石也心膽脾腎四臟屬天肺肝胃膀胱四臟屬地指節十二合之二十四有天之象焉掌文後髙前下山峙川流有地之法焉物有飛走木草四類細分之十六飛飛者鴻鵠鷹鸇之屬性之飛飛之性也飛走者鵞鷄鴨鳬之屬情之飛飛之情也飛木者佳鳩燕雀之屬形之飛飛之形也飛草者蜂蝶蜻蜓之屬體之飛飛之體也走飛者蛟龍之屬性之走走之性也走走者熊虎鹿馬之屬情之走走之情也走木者猿猴之屬形之走走之形也走草者蟻蛇之屬體之走走之體也木飛者松栢之屬性之木木之性也木走者樟櫸之屬情之木木之情也木木者棫樸荊榛之屬形之木木之形也木草者楮榖木芙蓉之屬體之木木之體也草飛者竹蘆之屬性之草草之性也草走者藤葛之屬情之草草之情也草木者蒿艾之屬形之草草之形也草草者菘芥之屬體之草草之體也陽本實陰本虛也陽為氣隂為精陽成象隂成形陽主用隂主體則陽反似虛陰反似實是不然天之積氣雖似虛然其氣急勁如皷皮物之大莫能禦故曰徤曰剛曰靜専曰動直則實莫實於天地之成形雖似實然其形疎通如肺氣升降出入其中故曰順曰柔曰靜翕曰動闢則虛莫虛於地然則陽實陰虛者正説也陽虛隂實者偏説也
  往年因郝仲明見問一時答之之辭如此聴者不能悉記吾言故命史從旁書之皆先儒之所已言非吾之自言也有人傳録以去題其名曰原理殊非吾意今廬陵士郭成子又逐節畫而為圖可謂有志然此特窮理之一端爾人之為學猶有切近於已者當知所光後也泰定丁夘六月朔臨川呉某識
  邵子敘錄
  邵子書今所校定謹第其目如右其一皇極經世書十二巻為書六十二篇附之以觀物外篇二其二漁樵問荅一巻為書二十二章附之以遺文六其三伊川擊壌集二十巻為詩千四百九十八首附之以集外詩十三後録一巻曰正音者先生之父天叟所作曰辨惑者先生之子伯溫所述先生之學窮理盡性至命者也孔子以來一人而已吾友夏㓜安蓋嘗味先生之言而有發焉是書嗜之者鮮傳之者謬誤最多乃為整齊其篇章文字㓜安命工刻版以與世之學者共觀是書者誠能因其言得其意則象數皆備於我賛化育參天地可也書云乎哉
  太𤣥敘録
  揚子雲擬易以作太𤣥易自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八而十六十六而三十二三十二而六十四太𤣥則自一而三三而九九而二十七二十七而八十一易之數乃天地造化之自然一豪知力無所與於其間也異世而同符惟邵子皇極經世一書而已至若焦延夀易林魏伯陽參同契之屬雖流而入於伎術尚不能外乎易之為數子雲太𤣥名為擬易而實則非易矣其起數之法既非天地之正又強求合於厯之日毎首九賛二賛當一晝夜合八十一首之賛凡七百二十九僅足以當三百六十四日有半外增一踦賛以當半日又立一贏賛以當四分日之一吁亦勞且拙矣子雲此書未能見重於當時後世雖有好者亦未可謂大行也宋大儒司馬公愛之甚嘗有集註晩作潛虛以擬之以邵子範圍天地之學卓絶古今之識而亦稱其書要之惟朱子所論可以為萬世之折衷本經八十一首分天𤣥地𤣥人𤣥三篇蓋擬易之上下經經後十一篇則擬夫子之十翼而為太𤣥之傳晉范望始依周易彖傳象傳附經例升首辭於經賛之前散測辭於各賛之下首測兩篇之總序無從而附則合為一以寘經端其牽綴割裂無復成文殆有甚於易經者易經有晁氏呂氏定從古本而朱子因之故今於此書亦俾復舊而第其目如右兼以讀經者病其揲法不明驟觀未易通曉復為之別白其辭以著於後雖非願為後世之揚子雲亦欲使後之學者知前人之作不可以已意妄有易置按法言序篇監本共為一篇繼十三篇之末今本亦如書之小序各冠篇首併為考正於子雲之書蓋不無小補雲
  東西周辯
  東西周有二一以前後建都之殊而名一以二公封邑之殊而名昔武王西都鎬京而東定鼎於郟鄏周公相成王宅洛邑營澗水東瀍水西以朝諸侯謂之王城又謂之東都實郟鄏於今為河南又營瀍水東以處殷頑民謂之成周又謂之下都於今為洛陽自武至幽皆都鎬京幽王娶於申生太子宜臼又嬖褒姒生伯服欲立之黜宜臼申侯以鄫及犬戎入冦弒王諸侯逐犬戎與申侯共立宜臼是為平王畏戎之逼去鎬而遷於東都平以下都王城曰東周幽以上都鎬京曰西周此以前後建都之殊而名也自平東遷傳世十二而景王之庶長子朝與王猛爭國猛東居於皇晉師納之入於王城入之次月猛終丐及踰半朞而子朝又入王辟之東居於狄泉子朝㨿王城曰西王敬王在狄泉曰東王越四年子朝奔楚敬王雖得返國然以子朝餘黨多在王城乃徙都成周而王城之都廢至考王封其弟掲於王城以續周公之官職是為周桓公自此以後東有王西有公而東西周之名未立也桓公生威公威公生恵公恵公之少子班又別封於鞏以奉王是為東周恵公父子同諡以鞏與成周皆在王城之東故班之兄則仍襲父爵居於王城是為西周武公以王城在成周之西故自此以後西有公東亦有公二公各有所食而周尚為一也顯王二年趙韓分周地為二二周公治之王寄焉而已矣周之分東西自此始九年東周恵公卒子傑嗣慎靚以上皆在東周赧王立始遷於西周即王城舊都也史記雲王赧時東西周分治今按顯王二年已分為二不待此時矣其後西周武公卒子文君嗣王五十九年秦㓕西周西周公入秦獻其邑而歸是年赧王崩次年周民東亡秦遷西周公於𢠸狐聚又六年秦㓕東周遷東周公於陽人聚此以二公封邑之殊而名也前後建都之殊者以鎬京為西周對洛邑為東周而言也二公封邑之殊者又於洛邑二城之中以王城為西周對成周為東周而言也大槩周三十六王前十有二王都鎬京中十有三王都王城王城對鎬京則鎬京在西而王城在東其東西之相望也逺季十王都成周赧一王都王城王城對成周則成周在東而王城在西其東西之相距也近一王城也昔以東周稱後以西周稱夫周未東西之分因武惠二公各居一都而名王則或東或西東西之名繫乎公不繫乎王也邵子經世書紀赧王為西周君與東周惠公並而西周公無聞焉則直以西為王東為公矣知東之有公而不知西之亦有公也知王之在西而不知赧以前之王固在東也戰國策編題首東周次西周豈無意哉二周分治以來顯王慎靚王二代五十餘年王於東赧一代五十餘年王於西先東後西順其序也近有縉雲鮑彪注謂西周正統不應後於東周升之為首巻於西著王世次於東著公世次蓋因邵子而誤者既不知有西周公且承宋忠之繆以西周武公為赧王別諡反以徐廣為疎是未嘗考於司馬貞索隱之説鮑又雲赧徙都西周西周鎬京也嗚呼鎬京去王城成周八百餘里自平王東遷之後不能有而以命秦仲曰能逐犬戎即有其地鎬之為秦已四百年於茲其地在長安上林昆明之北虎狼所穴而王得往都於彼哉髙誘注曰西周王城今河南東周成周故洛陽辭㫖明甚鮑注出髙誘後何乃以西周為鎬京也乎鮑又雲郟鄏屬河南為東周殊不思此昔時所謂東周也於斯時則名西周矣斯時之西周與鎬京郟鄏對稱西東者不同顧乃一之何與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夫鮑氏之於國䇿其用心甚勤而開巻之端不免謬誤如此讀者亦或未之察也與夾谷士常程鉅夫偶論及此二公命筆之遂為之作東西周辯
  老莊二子敘録
  老氏書字多謬誤合數十家校其同異考正如右莊平君所傳章七十二諸家所傳章八十一然有不當分而分者定為六十八章雲上篇章三十二字二千三百六十六下篇章三十六字二千九百二十六總之五千二百九十二字
  莊氏書內篇蓋所自著外篇或門人纂其言以成書其初無所謂雜篇也竊疑後人偽作讓王漁父盜跖説劔勦入寓言篇中離隔寓言之半為列禦冦篇於是分末後數篇並其偽書名為雜篇以相淆亂雲爾今既從蘇氏説黜其偽復以列禦冦合於寓言而為一篇庚桑楚以下與知北遊以上諸篇不見精粗深淺之不侔通謂之外篇可也夫莊氏書瓌瑋參差不以觭見之唯駢拇胠篋馬蹄繕性刻意五篇自為一體其果莊氏之書乎抑亦周秦間文士所為乎是未可知也故特別而異之以俟夫知言之君子詳焉蘇氏所黜四篇亦存之以附其後或曰史記稱莊子作漁父盜跖胠篋以詆訾孔子之徒當時去戰國未逺也而已莫辨其書之異同矣且其書汪洋恣縱乎繩墨之外而乃規規焉局局焉議其篇章得無陋哉曰得意固可以忘言將欲既其實而謂不必既其文欺也楊倞註荀卿書定其篇次讀者咸以為當予於莊氏之書亦然
  葬書敘録
  𦵏書相傳以為晉郭璞景純之作內外八篇凡一千一百五十八字世俗所行有二十篇皆後人增以繆妄之説建安蔡元定季通去其十二而存其八亦既得之然就其所存猶不無顛到混淆之失惟此本為最善篇分內外葢有㣲意雜篇二俗本散在正書篇中或術家秘嗇故亂之也此別為篇倫類精矣覧者詳焉
  驛舟
  壬寅秋官辦驛舟遣送上京師舟一日或一易或再易或三易其易也得一舟設飾完羙從者輙有喜色遇一舟設飾敝惡從者輙有慍色予心笑而諭之曰舟雖甚羙所寓止一二時若三四時久則半日又久則一宿斯去之矣雖甚惡亦復如是奚以喜慍為也夫喜也者非以其有益於已而喜慍也者非以其有損於巳而慍也而一時之情自不能以不然噫人之寓此世亦猶寓此舟耳多者百餘年少者數十年驟革而數遷倐來而忽往何常之有哉而乃以目前之所值移其胷中之喜慍者何也九月二十五日午時舟中書時已過新安驛未至呂梁驛











  呉文正集巻一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二
  元 呉澄 撰
  答問
  答張恆問孝經
  問孝經何以有今文古文之別曰黃帝時倉頡始造字周宣王時史籕因倉頡字更革為大篆秦始皇時李斯因史籕字更革為小篆倉頡字謂之古文秦人以篆書䌓難又作𨽻書取其省易専為官府行文書而設自此人趨簡便習𨽻者衆習篆者寡公私通行悉是𨽻書經火於秦而復出於漢當時傳寫只用世俗通行之字武帝時魯共王壞孔氏屋壁得孔鮒所藏書禮及論語孝經皆倉頡古文字後人稱漢儒𨽻書傳寫之經為今文以相別異雲爾古文書孔安國獻之遭巫蠱事不及施行安國沒後其書無傳東萊張霸詭言受古文書成帝徵至校其書非是漢志所載武成之辭即張霸偽古文書也東晉梅賾於伏生今文書外増多二十五篇今行於世果真孔壁所藏者乎古文禮五十六篇內十七篇與今文儀禮同餘三十九篇謂之逸禮鄭𤣥注儀禮禮記屢甞引用孔頴達作疏之時猶有後乃燬於天寶之亂古文論語二十一篇與魯論語齊論語為三古文孝經二十二章與今文孝經為二魏晉而後不存隋人以今文孝經增減數字分析兩章又偽作一章名之曰古文孝經其得之也絶無來厯左驗隋經籍志及唐開元時集議顯斥其妄邢昺正義具載詳偹可考司馬溫公有古文孝經指解葢溫公資質重厚於孝經今文尚且篤信則謂古文尤可尊也而不疑後出之偽朱子識見髙明孝經出於漢初者尚且致疑則其出於隋世者何足深辨也而刋誤姑據溫公所注之本非以古文優於今文而承用之也恆又問孝經果可疑乎曰朱子云孝經出於漢初左氏未盛行之時不知何世何人為之也竊謂孝經雖未必是孔門成書然孔鮒藏書時已有之則其傳久矣禮家有七十子後弟子所記二戴禮記諸篇多取於彼其間純駁相雜公糓左氏等書稱道孔子之言者亦然孝經殆此類也亦七十子之後之所為爾中有格言朱子每於各章提出而小學書所纂孝經之文其擇之也精矣朱子曷甞盡疑孝經之為非哉學者豈可因後儒之傅㑹而廢先聖之格言也
  評鄭夾漈通志答劉教諭
  通志刋於壬子癸丑間張容谷守莆胡石壁所囑竹溪先生甞詩之苦泉序文久不復記憶庸齋之序大槩謂真知者德性之知多知者見聞之知使及伊洛之門相與切劘格物之學則愽歸於約矣但夾漈之論以為名物度數難通而理易窮又謂無義之理理之真有義之理理之失多義之理理之妄庸齋主伊洛之學故其序如此
  此興化余文書中語效䝉繳示且教之曰立言難知言蓋亦不易庸齋序筆頗覺意向異同夾漈所云義理三言還亦安否澄不敢虛辱厚意謹評之如左是正幸甚
  儒者之學分而三秦漢以來則然矣異端不與焉有記誦之學漢鄭康成宋劉原父之類是也有詞章之學唐韓退之宋歐陽永叔之類是也有儒者之學孟子而下周程張朱數君子而已夾漈記誦者之學也而亦卓然有以自見於世論者因其所長而取之可也庸齋惜其不及伊洛之門相與切劘格物之學而反博於約其意固為忠厚然在昔游伊洛之門而不得其學者亦衆矣使夾漈生於其時講於其說其反慱而約也可必乎況夾漈之博初非顏子之博何遽能一反而至於約哉庸齋號為主伊洛然觀其言則於伊洛格物之説葢未之有聞也知者心之靈而智之用也未有出於徳性之外者曰德性之知曰聞見之知然則知有二乎哉夫聞見者所以致其知也夫子曰多聞闕疑多見闕殆又曰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葢聞見雖得於外而所聞所見之理則具於心故外之物格則內之知致此儒者內外合一之學固非如記誦之徒博覽於外而無得於內亦非如釋氏之徒専本於內而無事於外也今立真知多知之目而外聞見之知於德性之知是欲矯記誦者務外之失而不自知其流入於異端也聖門一則曰多學二則曰多學鄙孤陋寡聞而賢以多問寡曷甞不欲多知哉記誦之徒則雖有聞有見而實未嘗有知也昔朱子於大學或問嘗言之矣曰此以反身窮理為主而必究其本末是非之極致是以知愈博而心愈明彼以狥外誇多為務而不覈其表裏真妄之實然是以識愈多而心愈窒夾漈惟徒知其物而不覈其實也故以無義之理為理之真夫凡物必有所以然之故亦必有所當然之則所以然者理也所當然者義也程子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理之有義猶形影聲響也世豈有無義之理哉理如玉之膚也有旁通廣取其義不一而足者是以聖人之學必精義而入神今以多義為妄有義為失而以無義為真然則聖人精義之學非與告子外義之見是與記曰禮之所尊尊其義也失其義陳其數祝史之事也名物度數者如稱之有銖兩度之有尺寸也有目者類能辯之至於理則得其皮者未必得其肉也得其肉者未必得其骨也得其骨者未必得其髓也今曰名物度數難通而理易窮烏乎何其不思之甚哉雖然此古今記誦者之通病也而吾於夾漈何尤
  答呉適可問
  呉適可問近有學官敦請鄉寓公充學賔其書辭雲古制鄉學嚴事大賔以象三光何也
  曰古者鄉大夫行鄉飲酒於鄉學以賔禮興賢者能者而升其書於天府擇其最賢者為賔其次為介此以德選不以齒論其齒雖在衆賔之下而其坐席則在衆賔之上賔介之外為衆賔則序以齒衆賔之中齒最長者三人升階拜受爵者為三賔三賔之外則不拜受爵葢三賔者德在賔介之下而齒在衆賔之上者也鄉飲酒之禮天下之達尊三各有所尊焉賔介尊其徳也三賔尊其齒也僎坐於賔之東主之北尊其爵也
  問以象三光何也
  曰此鄉飲酒義之文也葢七十子以後之儒所作其言不足據釋三光者曰日月星然其上文雲賔主象天地介僎象日月三賔在賔介之外而又曰象三光其義重複故注家不以日月星釋三光而釋曰三辰者葢避重複也
  問學之有賔何也
  曰賔與主對者也敵體相見居者為主至者為賔先代之後天子所不敢臣曰賔丹朱為虞賔微子作賔於王家是也他國之大夫諸侯所不敢臣亦曰賔燕禮歌鹿鳴而詩之序曰燕羣臣嘉賔葢本國之臣曰羣臣它國之臣則不敢臣之而曰嘉賔是也賢能將進用於上鄉大夫所不敢民亦曰賔行鄉飲酒之時所立賔介是也古者公卿大夫致仕而居於鄉者曰鄉先生鄉人飲酒則為僎諸侯之君失地而寄於他國曰寓公國君待以客禮然則後之所謂學賔者葢兼取以上數條之義謂郡縣之官與師不敢以民庶徒友待之者也
  丁巳鄉試䇿問三首
  問昔在有虞伯夷典禮後䕫典樂逮至成周宗伯司樂悉屬春官周道衰微禮樂在魯韓起得見周禮季札得觀周樂周之經制破壞於秦漢定朝儀雜采秦制魯兩生謂禮樂百年而後可興故文帝謙讓未遑至於武帝而後號令文章煥然可述然古制不復君子不無憾焉天佑國家光啓文治學校盛貢舉行禮樂之興於其時矣厥今璣衡厯象太史掌之輿圖職貢秘書掌之至精至詳度越千古獨太常禮樂尚循近代之遺伊欲大備皇元之典若之何而為禮若之何而為樂必有能明製作之本意者庶幾有補於明時若曰事得其理之謂禮物得其和之謂樂苟得其本何以文為禮雲樂雲度數聲音云乎哉淪於髙虛流於苟簡則非有司之所願聞
  
  問古昔聖人用刑政以治天下立法制以傳後世周官所掌則有刑典呂侯所命則有刑書漢繼秦後首定律令葢惟邦憲之重民命所闗苟無條章可以遵守則姦胥黠吏以意重輕刑罰不中民無措手足矣律十二篇厯代承用疏義雅奧與三禮相經緯或言律是八分書者葢有所見伊洛大儒深然其説豈道德之士於律亦有取歟或言讀書不讀律者葢有所譏及其釋經輙引律文豈文章之士於律亦不廢歟當今斷獄用例不用律然斷例合天理當人情與律奚異豈陽擯其名陰用其實歟或欲以今例古律參合為一或又謂例即律律即例有例固可以無律然歟否歟賔興之賢能皆識時務之俊傑其悉意以對有司將以復於上
  
  問賞以勸善罰以懲惡賞貴乎信不信則人不懷罰貴乎必不必則人不畏古昔聖人仁如天地亦不能無刑而治刑之所加有宥無赦流宥五刑情輕者宥之而已眚災肆赦過誤者始或赦之逮至呂侯所命五罰皆赦非過誤者亦赦之何歟魯肆大眚春秋示譏豈眚之小者可赦而大者不可赦歟楚有星害其臣勸之修德修德豈無他事而必以降赦為徳何歟諸葛為相國以大治其果不赦之效歟王仲淹雲無赦之國其刑必平豈數赦所以惠姦歟賢能明於古今達於刑賞願聞至當之説
  答王參政儀伯問
  澄自寄𢎞齋記後末由嗣致起居之問一子二孫來歸能言吉履知遂閒適之樂不勝喜幸二月二十一日得去冬十月五日所惠翰敎啓誦如獲面覿細玩副墨所問四條嘉嘆罔已別墅從容養親讀書深造詳究能儒流之所不易能斯道不孤闗係非小知至而至之知終而終之老夫日有望焉四條之説聊據鄙見陳之以達左右耄耋荒耗愧不周悉倘有未然願更附便示及問目凡四
  第一節朱子靜而不知所以存之則天理昧而大本有所不立此言當矣但謹按朱子曰以下朱子之言間有未瑩者執事已自能知之今不復再言欲下實工夫惟敬之一字是要法然中庸先
  言戒慎所不睹恐懼所不聞而後言愼其獨
  此是順體用先後之序而言學者工夫則當先於用處着力凡所應接皆當主於一心主於一則此心有主而闇室屋漏之處自無非僻使所行皆由乎天理如是積久無一事而不主一則應接之處心専無二能如此則事物未接之時把捉得住心能無適矣若先於動處不能養其性則於靜時豈能有其心哉言不能詳即此推之循其先後之次而着功焉自見效騐至若平日讀書窮理其功又在此之先而皆以敬為之主也依小學書習敬身明倫之事以封培大學根基此又在讀書窮理之先者
  第二節周子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之説讀者不可以辭害意葢太極無動靜動靜者氣機也氣機一動則太極亦動氣機一靜則太極亦靜故朱子釋太極圖曰太極之有動靜是天命之有流行也此是為周子分解太極不當言動靜以天命之有流行故只得以動靜言也又曰太極者本然之妙也動靜者所乘之機也機猶弩牙弩弦乘此機如乘馬之乘機動則弦發機靜則弦不發氣動則太極亦動氣靜則太極亦靜太極之乘此氣猶弩弦之乗機也故曰動靜者所乗之機謂其所乘之氣機有動靜而太極本然之妙無動靜也然努弦與弩機卻是兩物太極與此氣非有兩物只是主宰此氣者便是非別有一物在氣中而主宰之也機字是借物為喻不可以辭害意以沖漠無眹聲臭冺然為太極之體以流行變化各正性命為太極之用此言有病葢太極本無體用之分其流行變化者皆氣機之闔闢有靜時有動時當其靜也太極在其中以其靜也因以為太極之體及其動也太極亦在其中以其動也因以為太極之用太極之沖漠無眹聲臭冺然者無時而不然不以動靜而有間而亦何體用之分哉今以太極之根抵造化者為體之靜陰陽五行變合化育者為用之動則不可元亨誠之通者春生夏長之時陽之動也於此而見太極之用焉利貞誠之復者秋収冬藏之時陰之靜也於此而見太極之體焉此造化之體用動靜也至若朱子所謂本然未發者實理之體善應而不測者實理之用此則就人身上言與造化之動靜體用又不同葢造化之運動極而靜靜極而動動靜互根嵗嵗有常萬古不易其動靜各有定時至若人心之或與物接或不與物接初無定時或動多而靜少或靜多而動少非如天地之動靜有常度也朱子以繼之者善為陽之動成之者性為陰之靜葢以造化對品彚而言就二者相對而言則天命之流行者不息而物性之稟受者一定似可分動靜然専以命之流行屬陽之動性之稟受屬隂之靜則其言執滯而不通葢不可也至若中庸未發之中為體已發之和為用難以造化之誠通誠復為比言之長也未易可盡姑以吾言推之至若謂靜非太極之本體也靜者所以形容其無聲無臭之妙此言大非動亦一靜亦一即無動一靜一之可疑葢因誤以太極之本然者為靜隂陽之流行者為動故爾太極本無動靜體用也然言太極則該動用靜體在其中因陽之動而指其動中之理為太極之用爾因陰之靜而指其靜中之理為太極之體爾太極實無體用之分也
  第三節冬至祀天於南郊之圜丘夏至祭地北郊之方澤此二禮相對惟天子得行之天猶父也父尊而不親故冬至祀天之外孟春祈榖於郊亦於圜丘五時兆帝則於四郊亦惟天子得行之其他非時告天禮之重者則亦謂之郊禮之輕者則謂之類言非正郊也有類於郊祀焉爾然亦惟天子得行之葢祀天之禮天子之外無敢僣之者地猶毋也母親而不尊故惟北郊方澤一祭為至重其次則祭地於社北郊之祭天子所獨社之祭天子而下皆得行之母親而不尊故也天子之社謂之王社諸𠉀之社謂之國社大夫士庶人之社謂之里社此皆正祭除正祭之外天子諸侯或因事告祭重者於社輕者但謂之宜言非正社之祭其禮與社祭相宜稱焉爾胡氏因不信周禮但見他書皆以郊社對舉而言遂以為天子祭地亦只是社祭而已不知天子之尊所以異於諸侯者有方澤祭地之禮為至重而諸侯不得行也
  第四節古者天子祭七廟初受命之王為太祖其廟居中東三昭西三穆凡六廟東西之南二廟為禰為祖東西之中二廟為髙為曾此謂之四親廟東西之北二廟祭髙祖之父與髙祖之祖為二祧廟親四祧廟二合之為三昭三穆其有功德之王親盡廟當毀則別立一廟於昭穆北廟之北謂之宗百世不毀與太祖同周之文世室武世室是也合六祖二宗三昭三穆則謂之九廟此天子之制也若諸侯則始封之君為大廟髙曾祖禰為四親廟是曰二昭二穆無二祧亦無有功徳之宗故其祫祭也但有時祫而無大祫時祫者遷二昭二穆之主合祭於太廟也大祫者三昭三穆二宗之外凡廟之已毀者皆得合食於太祖之廟也大夫三廟初為大夫者居中曰太廟一昭一穆則祖禰也上士二廟惟祖與禰無太廟也中士下士一廟禰廟而已無祖廟也庶人無廟祭父於其寢而已中士下士之常祭但得祭禰若欲祭祖則於禰廟祭之上士欲祭曾髙則於祖廟中祭之大夫欲祭祖以上則於太廟祭之古者惟天子諸侯有主大夫士無主祭則設席以依神而已伊川所制之禮大夫士皆有主皆得祭及髙祖僣諸侯之禮也至若冬至祭始祖立春祭先祖則僣天子禘祫之禮矣故朱子初亦依伊川禮舉此二祭後覺其僣遂不復祭後世既無封建則斟酌古今之宜三品以上得如古之諸侯祭及四世但既無封國則不當有主六品以上如大夫禮七品如上士禮八品九品如中士下士禮如此庶幾近之朱子所謂二主者此言繼禰之宗子載其考妣二主以行爾所謂二主常相依則精神不分者言其考妣之精神當與神主相依不別立祠板之類也於祫及其髙祖者於謂由下而達於上也髙祖本無廟若或立功於國君寵錫之則得合祭四代上及髙祖大夫則祭於其太廟上士則祭於其祖廟中下士則祭於其禰廟以上始舉其大槩不及詳悉也或曰禮隨時制宜有損有益大夫士有主自伊川所定之禮始然亦無害於義但是有廟者有主其無廟者其主埋於墓所若欲追祭則設席依神而祭於有主者之廟況如今廟制皆非古則只當且因循伊川所定之禮行之
  答人問性理
  自未有天地之前至既有天地之後只是陰陽二氣而已本只是一氣分而言之則曰陰陽又就陰陽中細分之則為五行五氣即二氣二氣即一氣氣之所以能如此者何也以理為之主宰也理者非別有一物在氣中只是為氣之主宰者即是無理外之氣亦無氣外之理人得天地之氣而成形有此氣即有此理所有之理謂之性此理在天地則元亨利貞是也其在人而為性則仁義禮智是也性即天理豈有不善但人之生也受氣於父之時既有或清或濁之不同成質於母之時又有或美或惡之不同氣之極清質之極美者為上聖葢此理在清氣美質之中本然之真無所汚壊此堯舜之性所以為至善而孟子之道性善所以必稱堯舜以實之也其氣之至濁質之至惡者為下愚上聖以下下愚以上或清或濁或美或惡分數多寡有萬不同惟其氣濁而質惡則理在其中者被其拘礙淪染而非復其本然矣此性之所以不能皆善而有萬不同也孟子道性善是就氣質中挑出其本然之理而言然不曾分別性之所以有不善者因氣質之有濁惡而汚壊其性也故雖與告子言而終不足以解告子之惑至今人讀孟子亦見其未有以折倒告子而使之心服也葢孟子但論得理之無不同不曾論到氣之有不同處是其言之不備也不備者謂但説得一邊不曾説得一邊不完備也故曰論性不論氣不備此指孟子之言性而言也至若荀揚以性為惡以性為善惡混與夫世俗言人性寬性褊性緩性急皆是指氣質之不同者為性而不知氣質中之理謂之性此其見之不明也不明者謂其不曉得性字故曰論氣不論性不明此指荀揚世俗之説性者言也程子性即理也一語正是鍼砭世俗錯認性字之非所以為大有功張子言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此言最分曉而觀者不能解其言反為所惑將謂性有兩種葢天地之性氣質之性兩性字只是一般非有兩等性也故曰二之則不是言人之性本是得天地之理因有人之形則所得天地之性局在本人氣質中所謂形而後有氣質之性也氣質雖有不同而本性之善則一但氣質不清不美者其本性不免有所汚壊故學者當用反之之功反之如湯武反之也之反謂反之於身而學焉以至變化其不清不美之氣質則天地之性渾然全備具存於氣質之中故曰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氣質之用小學問之功大能學氣質可變而不能汚壊吾天地本然之性而吾性非復如前汚壊於氣質者矣故曰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所謂性理之學既知得吾之性皆是天地之理即當用功以知其性以養其性能認得四端之發見謂之知既認得日用之間隨其所發見保䕶持守不可戕賊之謂養仁之發見莫切於愛其父母愛其兄弟於此擴充則為能孝能弟之人是謂不戕賊其仁義禮智皆然有一件不當為之事而為之是戕賊其義於所當敬讓而不敬讓是戕賊其禮知得某事之為是某事之為非而不討分曉仍舊糊塗是戕賊其知今不就身上實學卻就文字上鑽刺言某人言性如何某人言性如何非善學者也孔孟教人之法不如此如欲去燕京者觀其行程節次即日僱船買馬起程兩月之間可到燕京則見其宮闕是如何街道是如何風沙如何習俗如何並皆瞭然不待問人今不求到燕京卻但將曾到人所記錄逐一去挨究參互比校見它人所記錄者有不同愈添惑亂葢不親到其地而但憑人之言則愈求而愈不得其真矣
  天與七政八者皆動今人只將天做硬盤卻以七政之動在天盤上行古來厯家葢非不知七政亦左行但順行不可筭只得將其逆退與天度相直處筭之因此後遂謂日月五星逆行也譬如兩船使風皆趨北其一船行緩者見前船之快但覺自己之船如倒退南行然其實只是行緩趕前船不着故也今當以太虛中作一空盤卻以八者之行較其遲速天行最速一日過了太虛空盤一度鎮星之行比天稍遲於太虛盤中雖畧過了些子而不及於天積二十八個月則不及天三十度嵗星之行比鎮星尤遲其不及於天積十二個月與天爭差三十度熒惑之行比嵗星更遲其不及於天積六十日爭差三十度太陽之行比熒惑又遲但在太虛之盤中一日行一周匝無餘無欠比天之行一日不及天一度積一月則不及天三十度太白之行稍遲於太陽但有疾時遲疾相凖則與太陽同辰星之行又稍遲於太白但有疾時遲速相準則與太白同太陰之行最遲一日所行比天為差十二三四度其行遲故退度最多今人不曉以為逆行則謂太陰之行最疾也今次其行之疾遲天一土二木三火四日五金六水七月八天土木火其行之速過於日金水月其行之遲又不及日此其大率也
  私試䇿問見國朝文類
  治天下之事多矣有司嘗考今古以為其事之大者十有二稽之古而不能無疑曷可行於今歟試因識時務者議之古者冑子有教何敎乎師保有訓何訓乎顯中諸呂之謀亂與奮節甘露變故之後者孰優精忠於賢否混淆與抗疏朝廷草創者孰劣上書美莽何謬歟醉入賦詩何迂歟願聞所以得公族之道古者力牧之外何以有六相禹臯之外何以有十六相丞相欲斬二千石與置部刺史而相府不相干者孰非丞相欲斬戲臣與小臣加官而相府不相統者孰是蕭曺舊隙何以同心姚宋不同何以戮力嚴明寛厚何以相資善謀善斷何以相用醇謹相飭才何劣而係天下安危二十四考量何宏二黨交攻量何隘而為天下輕重二十餘年何才歟願聞所以為宰相之道古者諌無官王事無闕後世置諫大夫世道不古御史為傳命記事果得乎御史為平章按察果失乎擢補闕以增直臣氣謂諌議有諫臣風者孰優以中大夫守東海諫官補刺史者孰劣守饒州而給事不肯草制可法與除刺史而舍人封駮可嘉歟願聞所以得臺諌之道古者金馬承明之著作與中書之官孰是尚書侍郎之起草與立學士之號者孰非取譽於貞觀與德音除書者同乎齊名於元和與號大手筆者異乎賜與宮錦與下詔而悍卒泣涕者孰賢贈以玉帶與賜詔而王逵效順者孰勝願聞所以得兩制之道古者東觀禁中之名同乎𢎞文崇文秘書之號異乎秘書府居於外何所始秘書閣藏於外何所因劉章元成施讎周堪何官揚雄班固傅毅何職黃香盧植蔡邕馬融與馬懷素褚無量何所顯乎賈逵丁鴻與張説徐堅元澹何以名乎願聞所以得館閣之道古者左右史與內史何所殊大小史與外史何以異蘭臺掌圖籍與禁中注起居孰優太史居丞相上與史館於門下省者孰是三墳五典紀之何人春秋檮杌作之何氏章程必付柱下元功必藏御史何意乎太史必職司馬科斗必職東家何見歟郤太宗觀史與郤文宗者孰賢郤張説託言與郤李德裕者孰智願聞所以得史館之道古者撢人巡省四方與椽史分制諸郡同乎刺史秩卑權重與州牧秩重權専異乎刺史揚州奏二千石罪與刺史冀州不察長吏者孰優不肯捄火與不肯捕蝗者孰劣補職三百不以私撓設學校變風俗與真刺史者孰勝單造賊壘不毀滛祠破禨祥與三獨坐者孰負百城聞風而震悚果賢乎奸贓望風而解綬果得乎願聞所以得監司之道古者六官掌於司馬孰為將漢唐府衞孰為帥韓彭衛霍之功孰多靖勣光弼之才孰愈築臺簡注而上客何以誅設壇寵拜而椒房何以罰漢中可戰則戰非輕乎荊州可和則和非怯乎朝受詔夕引道與軍旅爼豆者孰是夘受命辰出師與廟堂朝歌者孰非請抗強晉而學春秋者何以有陳濤之奔輕裘平呉而文賦者何以有河橋之敗趙不敢東匈奴不敢冦愈於毀其家以舒國難者乎胡不敢南突厥不敢顧愈於匈奴未滅何以家為者乎願聞所以得將帥之道古者渤海頴川之良果拜守相輙見問之功乎河北二十四郡無一忠豈側門俟進止之過乎由滎陽為田大夫與上蔡擢河南守者何如道不拾遺蟲不犯境與江陵反風不期伏虎者何似肥鄉之才何以稱益昌山陽之才何以美濫賞王成何謂賢之不識真卿何以復國德化三異與忠信三善孰優民不敢欺與民不忍欺孰善願聞所以得守令之道古者庠序學校之名同乎司樂學政學之制異乎六德六舞干戈羽籥之制何以殊禮樂詩書鄉司徒之教何以別置子弟員五十人而至百人千人而至二千人何以盛圜橋億萬計黌舍千八百室之與毎嵗課三科嵗復増二科何以精國子三百人太學五百人四門千三百人又何以盛鹿鳴之歌燕室之琴舉成送尚書何以精博士弟子領於太常得乎國子監𨽻太常寺當乎舉司𨽻之幡與捄朱穆皇甫規者孰優拒朱泚之亂與褒陳仲舉留陽城者孰勝敎牢修之書何以乎喉張顯之誣何因乎願聞所以得學校之道古者選部有尚書何所始尚書有吏部吏部有侍郎何所自用人不分流品故有引強蹶張致相者何法官必取之法律而財賦必取之入粟補官乎選官清鑑與詳宻者何如平允與請謁不行者何若山公啟事與二十年天下無遺才者孰優金背鏡與二十年留得人者孰是或無藻鑑或賢否雜進與曳白之譏孰非或較覈失實或大納賄賂與市𤓰之譏孰劣願聞所以得銓選之道古者八元八愷誰之苗裔鄧虢毛原何所自出仕者世祿與三衙三衞之制何以殊崇徳象賢與武選之較何以異多憨之夫三篋之才與元城之守節孰優細栁之屯朱崖之排與蕭育之賢孰優任太子洗馬太子庶子與校書郎博士弟子者孰勝任侍中司空為郎為中郎將者孰負父任與兄任孰賢族父任與宗任孰愈乎敎子以諂者何故教子以容者何為或謂任子不通古今果當乎或謂雜色入流者果宜乎願聞所以得任子之道若此十二事曷為而不戾於古曷為而可行於今其詳言之有司將以觀有用之學












  呉文正集巻二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三
  元 呉澄 撰
  答問
  答海南海北道亷訪副使田君澤問
  澄向於京師獲識深惟足下仕今學古資純篤而志精専世所希有嘉嘆敬慕但一見之後無因再聚每思同志之難遇未嘗不悠然而興懐也忽厪貽問乃知觀風嶺海又喜持憲之得賢惠示賀王二君數種之書如獲竒寶旋即開巻玩繹鄙見頗有未然者別紙開具幸垂省覽承問及無極太極說非面難致其詳姑言其略大槩古今言太極者有二當分別而言混同為一則不可也莊子云在太極之先漢志雲太極函三為一唐詩云太極生天地凡此數言皆是指鴻濛渾沌天地未分之時而言也夫子言易有太極則是指道而言也與荘子漢唐諸儒所言太極字絶不相同今儒往往合二者為一所以不明如邵子言道為太極則與夫子所言同又言太極既分兩儀立矣則與諸家所言同葢夫子所言之太極指道而言則不可言分言分者是指陰陽未判之時故朱子易贊曰太一肇判陰降陽升不言太極而言太一是朱子之有特見也朱子本義解易有太極雲易者陰陽之變太極者其理也朱子只以陰陽之變解易字太極者是易之本原節齋蔡氏以為易乃太極之所自出朱門學者皆疵其説來諭與蔡説相符而非朱子意也朱子語錄雲易之有太極如木之有根浮圖之有頂然木之根浮圖之頂是有形之極太極卻是無形之極無方所頓放故周子曰無極而太極世儒讀太極圖分無極太極為二則周子之言有病故朱子合無極太極為一而曰非太極之外別有無極也又曰無極即是太極澄之説是發明朱子此義葢老莊列之意皆以為先有理而後有氣至宋朝二程橫渠出力闢老氏自無而有之説為非而曰理氣不可分先後理是無形之物若未有氣理在那處頓放又曰理與氣有則俱有未甞相離非知道者孰能識之程張之所以為知道正以其能識得此與老氏之説不同故也今生於程張之後而又循襲有理而後有氣之説則是本原處差了可子細取近思錄程氏遺書外書張子正䝉及朱子語類觀之四先生説得洞然明白即與愚説無異其他不能多及一往嵗䝉惠王㢲卿易春秋二書易雖與鄙説多不同然皆祖本程傳程傳有與易之本文不甚協者乃更易之其書最為平正穏審不敢以其不與已説合而輕議之也
  一春秋類傳極佳內雖有一二處與鄙説不同然大綱領皆精當用工之深用意之宻可敬可敬
  一大學一書舊來只雜於禮記中河南二程子生於千餘載之後獨得聖道之傳故能識此篇為聖人之書並中庸一篇皆自禮記中取出表而顯之明道伊川二先生皆有更定大學傳文次第然皆不如晦庵之當經一章渾然如玉豈可拆破第一節自大學之道至在止於至善言三綱領第二節自知止而後有定至慮而後能得覆說上文五句各有而後兩字第三節物有本末至則近道矣總結上文此以上三節為前半章第四節古之欲明明徳至致知在格物言八條目與第一節相對第五節物格而後知至至國治而後天下平覆説上文七句各有而後兩字與第二節相對第六節自天子至於庶人至未之有也總結上文與第三節相對此以上三節為下半章經文二百餘字謹嚴簡古真聖筆也與傳之文體全然不同今乃拆破經之第二節第三節以補致知格物之傳豈不識經傳文體之不同乎而此兩節欲強解作致知格物之義亦且不通徒見有一物字有一知字而欲以為格物致知之傳無乃不識文義之甚乎且經文中除了此兩節豈復成文如一玉盤打破而去其一角但存其三角豈得為渾全之器哉
  一明德傳引用三明字新民傳引用三新字文法整齊嚴宻不可增添今於新民傳增加聽訟一節聽訟固可為新民之事然指一事而言耳與上三節文體不類子細玩味自當見之
  一平天下章程子故嘗更定其傳文矣而朱子獨以舊文為正或問之言曰此章所言已足而復更端以廣其意有似於易置而錯陳然其端緒接續血脈貫通而丁寧反覆之意見於言外不可易也必欲以類相從則其界限雖若有餘而意味反或不足不可不察也今詳觀㢲卿所更又不如程子之明且易朱子不以程子之所更定者為然愚豈敢以㢲卿之所更定者為然乎㢲卿苦學深思誠為可嘉而此一書比之易春秋二書不可同日語矣恐不可以行於世也區區老拙學淺識卑不足以窺測髙賢之所藴然不敢不盡已之心以告
  一毀周禮非聖經在前固有其人而皆不若吾鄉宏齋包恢之甚毫分縷晰逐節詆排如法吏定罪卒難解釋觀者必為所惑如近年科舉不用周禮者亦由包説惑之也包説印行比之㢲卿正義其多十倍然愚甞細觀不過深嘆其無識而巳今㢲卿所言比之於包極為平恕以包之苛細嚴刻識者猶笑其為蚍蜉撼大樹而凡諸家之所詆愚皆有說以答之累千言未可既也今不復言
  一洪範當更定愚自㓜讀書即有所疑後見南康馮深居所更定然猶未滿吾意深居厚齋先生之子從朱文公學正與江右心童矩堂為行輩今東岡曽為右心矩堂所前席則與深居同時此本或是曾相講論而為之否則是與之暗合也可尋探覔馮深居所定洪範經傳一觀則見其與東岡之書大同小異愚亦甞有更定與馮氏之本不盡同不欲示人近為揚州秦氏於學者處傳得藁本刋之今謾錄呈過目幸甚
  一無極太極說因朱子太極圖解雲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而實造化之樞紐品彚之根柢故曰無極而太極非太極之外復有無極也學者多不曉朱子之説故作此説為之䟽義以發明朱子之意而巳其愚意亦有與朱微不同者當別言也
  答田副使第二書
  澄夏間辱惠敎墨嘗率爾奉復正以末由嗣訊為慊倐厪再書捧讀忘倦惟明公方以洗寃澤物為事而又有餘暇講談義理之精微非資識傑出一世何能若是然斯道自孟氏以後晦㝠者千有餘年至宋程張其脈始續明公有志乎此則程氏所遺有遺書外書經説文集張氏所遺有正䝉理窟語錄文集之類皆當愽觀而細玩然後見其真得不傳之學者其要領為何如若未詳究而輕於立論則非中庸所謂愽學審問慎思明辨之旨所䝉惠教謹逐一條析於後唯明者擇焉
  孔頴達易疏雲太極謂天地未分以前元氣混而為一是太初太一也老子道生一即此太極也混元既分即有天地故曰太極生兩儀即老子之一生二也三五厯紀雲未有天地之時混沌如雞子溟涬鴻濛謂之太極元氣函三為一莊子云夫道太極之先而不為髙 漢書雲太極
  澄按莊子及漢唐諸儒皆是以天地未分之前混元之氣為太極故孔頴達䟽易亦用此説夫子所謂太極是指形而上之道而言孔疏之説非也自宋伊洛以後諸儒方説得太極字是邵子云道為太極朱子易本義雲太極者理也蔡氏易解雲太極者至極之理也蔡氏雖於易字説得未是觧太極字則不差澄之無極太極説曰太極者道也與夫子邵子朱子蔡氏所説一同而髙見不以為然葢是依孔頴達及荘子諸人之説以太極為混元之氣故也然混元未判之氣名為太一而不名為太極故禮記曰夫禮本於太一分而為陰陽朱子易賛曰太一肇判陰降陽升若知混元未判之氣不名為太極而所謂太極者是指道理而言則不待辨而明矣
  先次來敎言太極是理氣象數渾而未分之名則又與漢唐諸儒所謂混元之氣者小異葢混元太一者言此氣混而為一未有輕清重濁之分及其久則陽之輕清者升而為天隂之重濁者降而為地是為混元太一之氣分而為二也今曰理氣象數渾而未分夫理與氣之相合亙古今永無分離之時故周子謂之妙合而先儒謂推之於前而不見其始之合引之於後而不見其終之離也言太極理氣渾是矣又言未分則不可葢未分則是終有分之時也其實則理氣豈有時而分也哉又以象數並理氣而言則象數果別為一物乎以其氣之著見而可狀者謂之象以其氣之有次第而可數者謂之數象數兩字不過言氣之可狀可數者爾非氣之外別有象數也若以太極為至極之理則其上不容更着無極兩字故朱子為周子忠臣而曰無極二字只是稱賛太極之無可名狀非太極之外復有無極也若以太極為一氣未分之名上頭卻可着無極兩字然自無而有非聖賢吾儒知道者之言乃老莊之言道也今錄老莊言道自無而有之㫖及朱陸辨無極太極問答大略於後細觀當自了悟
  老子曰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又曰道生一一生二莊子曰太初有無無有無名一之所起
  澄按老子所謂道莊子所謂太初即來敎所言之無極也所謂一者即來敎所言之太極也若如來敎之解無極太極即是老莊此二章之㫖說得周子本文固甚分曉但是押入周子在老莊隊裏行而不可謂之得吾聖道之傳者矣朱子費盡氣力為之分疏而解此二句不與世儒同者正欲明周子之所言與吾聖人之言道不異故也故澄以為周子之忠臣程子親受學於周子周子手授此圖於二程二程藏而秘之終身未嘗言及蓋為其辭不別白恐人誤認以為老莊之言故也其後學者索之只將出通書終不出太極圖程子沒後於他處搜求方得此圖能知程子不輕出此圖之意則言之必不敢容易且知朱子之大有功於周子也
  梭山陸子美與晦庵書雲太極圖説與通書不類疑非周子所為不然則是其學未成時所作不然則或是傳他人之文後人不辨也葢通書言五行陰陽隂陽太極未嘗加無極字假令太極圖説是其所傳或其少時所作則作通書時不言無極葢巳知其説之非也
  象山陸子靜與晦庵書雲無極二字出於老子知其雄章吾聖人之書所無有也老子首章言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此老氏宗㫖也無極而太極即是此㫖老氏見理不明所蔽在此太極圖說以無極冠首而通書終篇未甞一及無極字二程言論至多亦未嘗一及無極字假令其初實有是圖觀其後來未嘗一及無極字可見其學之進而不自以為是也兄今考訂注釋表顯尊信如此其至恐未得為善祖述者也晦庵答書雲老氏之言有無以有無為二周子之言有無以有無為一正如南北水火之反未可容易譏評也近見國史濓溪傳載此圖説乃雲自無極而為太極若使濓溪本書實有自為兩字則信如老兄所言不敢辨矣然因渠添此二字卻見得本無兩字之意愈益分明請試思之澄按來敎所言正是以有無為二自無極而為太極也今錄程子張子所言有無不分先後之㫖於後葢宋儒之言道周子微發其端而已其説之詳而明直待張子二程子出而後人知二子所言之道與老荘所言自無而有者不同故論程張二子有功於吾道者以其能辨異端似是之非也
  程子曰道者一陰一陽也動靜無端陰陽無始非知道者孰能知之
  澄按此程子解繫辭傳一陰一陽之謂道一句也葢陰陽氣也所以一陰一陽者道也道只在陰陽之中雖未分天地以前而陽動陰靜固已然矣非陽動即陰靜非陰靜即陽動無更有在陰靜陽動之前而為之發端肇始者程子既言此而又以非知道者孰能知之綴於其後葢亦自負而料世人不悟必有以為道在陰陽之外而動靜有端隂陽有始者惟朱子曉此故其太極圖解曰此無極太極也所以動而陽靜而陰之本體也然非有以離乎陰陽也即隂陽而指其本體不雜乎隂陽而為言爾言一初便是陰陽而太極在其中非是先有太極而後有隂陽動靜也
  程子曰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體用一原顯微無間澄按此程子易傳序中語也葢至微之理者體也即來敎所謂易之體者然體之至微而用之至著者巳同時而有非是先有體而後有用也故曰一原至顯之象而與至微之理相合為一更無間別非是顯生於微也故曰無間程子嘗與人言某之此八字莫不太洩漏否葢亦自擔當而料世之人不能悟也kao
  張子曰有無隠顯通一無二則深於易者也若謂虛能生氣則體用殊絶入老氏有生於無之論不識所謂有無混一之常此道不明儒佛老莊混然一途語天道性命者不囿於恍惚夢幻則定以有生於無為窮髙極微之論多見其蔽於詖而陷於滛矣
  澄按張子此言尤為明白非是先無後有有生於無矣
  蔡氏謂周子於太極之上加無極正是解夫子易有太極之易字而其解易字亦曰易變易也澄謂變易屬乎隂陽豈可以言無極蔡氏自知其説之病乃引易無體之說以救之而曰變易無體之中有至極之理也朱子以易為陰陽之變易有太極者言陰陽變易之中有至理以為主宰也蔡氏既以變易無體為理矣而又曰中有至極之理然則理中復有一理乎變易無體已是言理而又曰有至極之理可乎粗曉文義者亦知其説之不通矣又曰流行乎乾坤中之易非易有太極之易也果有二等易乎又曰陰陽動靜之間是流行中之太極與夫子所言太極降一等果有降一等之太極乎蔡氏所解卦爻彖象多有發明朱子未到處澄纂言中亦取其説但易解後別有大傳易説一巻主於破其師太極在隂陽中之説於道之大本大原差了故有此兩般易兩般太極之謬談朱門惟勉齋黃直卿識道理本原其次北溪陳安卿於細碎字義亦不差
  來敎謂澄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為洛書文然此乃數也若五行至六極則洛書之文也澄按舊説以初一曰五行至次九曰嚮用五福威用六極六十五字為洛書本文此六十五字者不知是龜介甲上有此六十五字乎抑是龜背負得一竹簡或一木板寫此六十五字在簡板之上乎果如此則與宋真宗朝所謂天書降者何異世豈有此等怪妄之事哉來敎謂禹如何逆知一為五行二為五事澄謂設使龜書果有此六十五字禹亦如何逆知五事之為貌言視聽思也如何逆知八政之為食貨祀及司空司徒司寇與賔師也如何逆知五紀之為嵗月日及星辰厯數也與夫三德庶徵五福六極之目皆非可以臆度必也並九疇之子目皆是龜背之文寫出而後可知設若如此愚人拾得亦可傳世何必聖人而後能作洪範九疇哉且河圖之出亦止有五十五數伏羲則之便畫成兩儀四象八卦及重為六十四卦此卦畫即非河圖所有伏羲何以臆度而為此畫邪至如邵子言方者洛書之文畫州井地之法其倣如此乎亦但言洛書有九數其分天下為九州分一井之田為九個百畝者亦與洛書之九數相符爾聖人之心與天地合徳以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事有九個門類此其素藴於胸中者也一旦見龜文之有九數遂撰成洪範一書即平日所藴修齊治平之法分作九類次其先後以配龜文之九正與伏羲見河圖有竒偶之數而作竒偶二畫以倣河圖奇偶之數者同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如商書言天乃錫王勇智湯生得有勇智即是天錫豈必天提此勇智錫與湯邪舜有天下也天與之豈是天親手分付而與之乎有夏多罪天命殛之豈是天親口有言語而命之乎河圖自一至十五十五㸃之在馬背者其旋毛之圏有如星象故謂之圖非五十五數之外別有所謂圖也洛書自一至九四十五畫之在龜背者其背文之坼有如字畫故謂之書非四十五數之外別有所謂書也至今馬背之旋毛如星㸃特無自一至十之數爾至今龜背之坼文如字畫特無自一至九之數爾左傳所謂有文在其手曰友亦是手掌之坼文如友字也手掌之坼文與龜背之坼甚相似今言河之圖者不索圖於五十五數之外而言洛之書者乃欲索書於四十五數之外不亦惑乎大槩不曉洛書之數為龜坼之文如字畫而亦如河圖作四十五個圓圏子看所以惑也
  來敎謂澄槩言易為隂陽變易之易其易已連屬乎陰陽之中如此是一部易書只做得一個易字字説澄竊謂伏羲當初作易時仰觀天文天文只是陰陽俯察地理地理只是陰陽觀鳥獸之文與地所宜之草木近取諸人之一身逺取諸一切動植及世間服食器用之物亦無一而非陰陽者適值河出馬圖觀其後之一與六則一陽六陰也觀其前之二與七則二陰七陽也觀其左之三與八右之四與九中之三與十又皆有隂有陽也此天不愛道而顯然以陰陽之數示人者於是始作八卦畫一竒畫以象陽畫一偶畫以象陰即此竒偶二畫而為四象八卦以至重為六十四卦八卦者止是十二陽畫十二陰畫而已六十四卦者止是百九十二陽畫百九十二隂畫而已除陽畫隂畫外別無一句言語亦無秘宻傳授即此陽畫隂畫之中包括天地萬物之理更無遺者故可以通神明之德可以類萬物之情若謂伏羲之易非陰陽變易所能盡而有不連屬乎隂陽者不知當於何處尋覔文王周公之彖爻姑未暇論夫子作繫辭傳乃是為伏羲文王周公之易作序也首言天尊地卑而乾坤定卑髙以陳而貴賤位動靜有常而剛柔斷天地卑髙動靜非陰陽乎乾坤之卦貴賤之位剛柔之畫非易中之隂陽乎剛柔相摩八卦相盪雷霆風雨日月寒暑乾男坤女非陰陽乎以至言易與天地凖而曰天地之道幽明之故天地幽明非陰陽乎曰死生之説鬼神之情狀死生鬼神非陰陽乎而夫子又直指而曰一隂一陽之謂道不知捨了陰陽道於何處連屬乎後章又言乾坤動靜四時日月非陰陽乎效天法地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非陰陽乎以後不及縷數果有不連屬乎陰陽之易夫子何不言之而自初至末皆必以陰陽為言何夫子之不能為髙論乎
  來敎謂天地絪緼變化之機人物性情之理開物成務治國平天下之道夫子作易繫辭發明尤為詳悉止言易者陰陽相易則所以開物成務之大道不見彰著澄觀夫子言昔者聖人之作易將以順性命之理而其所謂性命之理者不過曰天之道陰與陽地之道柔與剛人之道仁與義而已柔者地之陰也剛者地之陽也仁者人之陽也義者人之陰也夫子何不捨去陰陽而別作髙虛之説以言天地人之道乎不審捨了陰陽而有天地絪緼變化之機否乎捨了陰陽而有人物性情之理否乎以至開物成務治國平天下之道無非陰陽之用今而不知其為陰陽正所謂百姓日用而不知爾先儒言世間無一事無陰陽者行便是陽止便是陰語便是陽黙便是陰開目便是陽閉目便是陰呼氣便是陽吸氣便是陰張忠定公詠曾見陳希夷言公事亦有陰陽未斷時是陽已斷時是陰以至月令逐月順天地之陰陽而行事無一而非陰陽也欲外陰陽而語天地絪緼變化之機語人物性情之理語開物成務治國平天下之道澄識見卑下不知其為何説澄之愚見則以為人之生也因陰陽五行之氣而有形形之中便具得隂陽五行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性仁禮者健之性也屬乎陽義智者順之性也屬乎陰信也者實有是陽健陰順之性也率是性而行焉仁禮陽健之道也義智隂順之道也其在五倫則父子兄弟之仁禮親屬而屬陽者也君臣夫婦之義智人合而屬陰者也又細分之則父子之仁陽之陽也兄弟之禮陽之陰也君臣之義陰之隂也夫婦之別隂之陽也又細分之則父之愛陽也子之順陰也兄之長陽也弟之幼隂也君之尊陽也臣之卑陰也夫之倡陽也婦之隨陰也開物成務治國平天下之道果有出於五常五倫之外者乎謂非隂陽變易之道可乎澄之所尊信者夫子也夫子明言一隂一陽為道明言曰隂與陽為天之道今乃以隂陽變易為不足以彰著開物成務之道則夫子之言非乎
  來敎又謂易之為道有體有用理易之體也隂陽變易易之用也此言至當然理無形象變易者陰陽之氣也隂陽之所以能變易者理也非是隂陽變易之外別有一物為理而為易之體也
  又謂畫前元有易為言易之體此是錯解了康節詩然是蔡節齋錯解了畫者伏羲竒偶之畫也有天地以來不知幾千年而後有伏羲出來畫卦伏羲畫卦所以明隂陽之變易也然伏羲未畫卦以前陰陽未嘗不變易故曰畫前元有易非是指畫字屬陰陽易字屬空虛之理若曰未有隂陽之畫以前先有不屬乎隂陽之理在此是不知道者之言康節不如是也
  又雲無極之前隂含陽也是又先言用也亦是蔡節齋錯解了康節言語然節齋並改了字以無字為太今所引幸而不曾改字邵子所謂無極即非周子所言之無極但二字相同耳無極之前隂含陽也有象之後陽分隂也此是邵子解伏羲六十四卦圎圖左邊自復卦至乾卦屬陽陽主生言生物自無而有也右邊自姤卦至坤卦屬隂隂主殺言殺物自有而無也無極之前謂自坤卦右旋以至於姤也有象之後謂自復卦左旋以至於乾也自坤前至姤皆屬隂而陰之中有八十陽者隂中所含之陽也自復後至乾皆屬陽而陽之中有八十隂者陽中所分之隂也即非先言用也
  來敎謂羲文周孔造易其道大矣廣矣包羅天地揆敘萬類豈象占而已哉澄謂伏羲作易仰觀俯察近取逺取而畫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此即來教所謂包羅天地揆敘萬類者其時固未有占也然三百八十四畫皆是象天地萬物惟其所象者皆神明之德故可以包羅天地惟其所象者皆萬物之情故可以揆敘萬類伏羲之易只是三百八十四畫而已此所謂象也故曰易者象也今謂易道廣大豈止於象若捨象而言不知伏羲之易更在何處為此言者莫是不曉得象字象者伏羲之畫所以象天地萬物也其後卦名是指出所象之事而為名及彖辭爻辭中言龍言馬等又是指出所象之物而為言也象之至大至廣而可以包羅天地揆敘萬類者伏羲之畫也其次卦名指一事之義而言者比伏羲之畫則為狹小矣彖辭爻辭中所指一物者比卦名之指一事者又狹小矣今人往往但知卦爻辭中所指一物者為象諸儒言之不甚明白惟項平庵玩辭卻曉得象字伏羲既畫卦之後遂作揲蓍之法敎民以所畫之卦占吉凶而處事此是聖人之用易也伏羲別不曾敎人於揲蓍之外用易後世能明義理者遵用象辭之意而修身應事此則無事於占然其為善去惡趨吉避凶之道亦是自占中來此後之君子推廣聖人之易而用之者也至若夫子繫辭中所言用易只曰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玩其占則無他説及後章言易有聖人之道四焉曰辭曰變曰象曰占推其功效以為天下之至精天下之至變天下之至神可以通天下之志可以成天下之務可謂大矣廣矣而其歸宿又不過曰易有聖人之道四焉者此之謂也其所以有許大功效者亦只在辭變象占而已然則象占豈可輕忽哉若可輕忽則夫子不如此言之矣想是讀夫子繫辭未熟請將夫子繫辭從頭至尾逐一句逐一字子細詳玩便知夫子之言易還有在於象占之外者否大槩近世學者渉獵乎老佛空虛無用之説故其言道皆欲超乎形器之上出乎世界之外全無依靠全無着實茫茫然妄想而已卒之自叛吾道而於老佛真處亦未嘗窺見此今日學者之大病也
  來敎又謂注易之際當於羲文周孔四聖人腳跡下馳騁今止祖程義理宗朱象占則程朱義理象占已傳於世又何必贅説此論尤為可怪可駭夫子生知之聖猶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況庸下之末學乎且程之説義理朱之説象占即羲文周孔之㫖捨程朱則何以能探四聖人之奧腳跡下馳騁五字是南康戴師愈所偽撰之麻衣易內有羲皇心地上馳騁周孔腳跡下盤旋二句今用其語而節縮其辭亦非所願聞答田副使第三書
  澄前者辱第二書玩繹之餘以鄙意奉答乗便寄呈惟恐浮沉七月得今春所惠第三敎帖乃知二月已達左右甚為之喜書至之時恰值病作未及細觀既而病證日増不食者近兩月頭目昬重雙耳失聰㡬於危篤逮茲冬初方稍輕減然未復常未敢出外念欲附數字以謝又思已嘗罄竭愚陋之見至再矣覺來皆與髙明之見不合澄自幼務學用功六十餘年今年已八十資下識卑所見僅僅至此雖復凟進其説不過如前何能有補於賢達是以綴而不為忽鄉人久寓長沙者還鄉來過又䝉重筆第三帖見示深感盛意之勤勤且聞澄清底績移寓長沙相去亦近天相吉德履𠉀平康益可喜也眷愛之隆不可虛辱但病餘精神虛耗弗克詳悉以報所施手顫妨於運筆命學子代寫
  一愚見以太極為道理而髙見必以為混元渾沌未判之氣此其不合者一也愚見以為理在氣中同時俱有而髙見必以為先有理而後有氣此其不合者二也愚見以為易者陰陽之變易有太極者言陰陽變易之中有理以為之主宰夫子易有太極之言其立言猶曰臣有君子有父雲爾故朱子以為易之有太極如木之有根浮圖之有頂可謂明白而髙見以為其説顛倒錯亂斷不可以訓後學此其不合者三也蔡節齋解易字作無極字此是背其師説無識之言也而髙見取之解太極字為至極之理此言卻是而髙見不取愚所非者而以為是愚所是者而以為非此其不合者四也已上愚説並與周程張朱之説同皆非不肖自出已見而來書引王㢲卿之言以為舍禰而宗兄澄識見凡陋竊謂禰之道更秦漢以來晦蝕千有餘年若非天於盛宋之時生此數兄發明吾禰之道則幾於隊地矣澄視吾兄有大功於吾禰者也凡吾兄所言五經之梯階也敢問此數兄有何言語背了五經乃曰不可徒求之先儒而不本之五經乎若曰徒求之五經而不反之吾心是買櫝而棄珠此則至論不肖一生切切然惟恐墮此窩臼學者來此講問每先令其主一持敬以尊德性然後令其讀書窮理以道問學有數條自警省之語又揀擇數件書以開學者格致之端學徒鋟之於木今謾納去一帙是葢欲如㢲卿之説先反之吾心而後求之五經也僕雖老矣學之久而未得願與足下共勉之
  一易是形而下者太極是形而上者先儒已言澄不復贅先儒雲道亦器器亦道是道器雖有形而上形而下之分然合一無間未始相離也今乃曰陰陽變易之易非本原形而上者之易則伏羲合當如周子畫一圏作太極何緣但畫一竒為陽畫一偶為隂而已至夫子方推其本原而有陽竒陰偶之中有太極存焉夫太極者不在陽竒隂偶之外也今以陰陽為不是本原則是伏羲之易無了本原矣伏羲但有卦畫別無他文若欲求易字太極字於陽竒陰偶之外竊望就伏羲卦中指出見敎何者是易何者是太極如此論易何萬古大聖人之不幸也噫
  一老子云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萬物者指動植之類而言有字指陰陽之氣而言無字指無形之道體而言此老子本㫖也理在氣中元不相離老子以為先有理而後有氣橫渠張子詆其有生於無之非晦庵先生詆其有無為二之非其無字是説理字有字是説氣字若澄之以精氣為物為自無而有遊魂為變為自有而無以先天圖左邊為自無而有右邊為自有而無乃是言萬物形體之無有有無如春夏所生之物皆去冬之所無而今忽有秋冬所殺之物皆今夏之所有而今忽無人之生也漸至於長大是自無而有人之死也遂至於杇腐是自有而無又如平地本是荊榛乃翦除草茅而葢造宮室則此宮室自無而有其後宮室銷毀敗壊又成瓦礫之場禾黍之墟則此宮室自有而無又如一虛室忽然排辨酒器鋪設筵席聚賔客於其中歌舞歡笑是此宴㑹自無而有及其酒罷客㪚徹去筵席收去酒器依舊一虛室是此宴㑹自有而無凡物凡事皆然來書謂世間人物之生百姓日用之常那件不是自無而有是矣此之無而有有而無是言鬼神之屈伸往來人物之生死始終人事之興廢聚㪚即與指理為無指氣為有之無有不同但有無二字相同爾老子謂有氣之陰陽自無形之理而生以有無為二而不知理氣之不可分先後與予言萬物形體自無而有自有而無者㫖意逈別今以愚言為自相牴牾何其不通文理之甚也如孟子不言利前則曰何必曰利後則曰以利為本前之利強兵富財便利其國之謂也後之利順其自然之理之謂也利字雖同而文義則異若不通文義必謂孟子之言自相牴牾矣來書取南軒先生張氏太極圖解首章之説甚當然請博觀南軒太極圖全解及今文集語錄諸書還曽解太極二字為渾元渾沌否還曾謂理在先氣在後否南軒圖解之下文雲非太極之上復有所謂無極也太極本無極言其無聲臭之可名也又雲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非無極之真為一物與二五之精相合也言未甞不存於其中也南軒此言即與朱子所言及老拙所言一同賣花擔上前後兩籃不曽遍㸔但見前籃一朶之花便自買取而不復顧其後籃之花為何如況望能於洛陽諸處名園中萬紫千紅而一一識之乎朱子初焉説太極與南軒不同後過長沙謁南軒南軒極言其説之未是初亦未甚契既而盡從南軒之説有詩謝南軒曰我昔抱冰炭從君識乾坤始知太極藴要妙難名論及南軒死有文祭之曰始㕘差以畢序卒爛熳而同流是晦庵太極之説盡得之於南軒其言若合符節明公取南軒而不取晦庵何也
  一有生於無是老氏異端之説周子無極而太極即非言自無而有晦庵南軒二先生之説燦然明白髙意必欲解此一句雲自無極而為太極是押周子入老莊隊也朱張二先生皆云非太極之上復有無極極力分解惟恐人錯認此一句與老氏同衞道之力如此可謂忠於周子也明公必欲屈抑周子以同於老氏老拙極力喚醒而不見從是辱吾周子者明公也已自為之又自稱寃何耶
  一繫辭傳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是説卦畫周子因夫子之言而推廣之以説造化言卦畫則生者生在外有兩儀時未有四象有四象時未有八卦朱子謂生如母之生子子在母外是也言造化則生者只是具於其中五行即是陰陽故曰五行一隂陽言陰陽五行之非二朱子所謂五殊二實無餘欠也陰陽即是太極故曰隂陽一太極言太極陰陽之非二朱子所謂精粗本末無彼此也朱子又言生隂生陽之生猶曰為隂為陽雲爾非是生出在外惟朱子能曉得太極圖説之生字與易繫辭之生字不同解經析理精宻如此如何不使人觀之而心服此等精微豪釐之辯想明公前此之所未聞欲以麤心大眼觀聖人之言何其容易耶兩儀四象八卦漸次生出者也非同時而有太極隂陽五行同時而有者也非漸次生出一是言卦畫一是言造化所以不同天地卻是後來方有故邵子之書以為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來書既引朱子所云是欲聞其説也今為詳陳一元凡十二萬九千八百嵗分為十二㑹一㑹計一萬八百嵗天地之運至戌㑹之中為閉物兩間人物俱無矣如是又五千四百年而戌㑹終自亥㑹始五千四百年當亥㑹之中而地之重濁凝結者悉皆融㪚與輕清之天混合為一故曰渾沌清濁之混逐漸轉甚又五千四百年而亥㑹終昏暗極矣是天地之一終也貞下起元又肇一初為子㑹之始仍是混沌是謂太始言一元之始也是謂太一言清濁之氣混合為一而未分也又謂之混元混即太一之謂元即太始之謂合二名而總稱之也自此逐漸開明又五千四百年當子㑹之中輕清之氣騰上有日有月有星有辰日月星辰四者成象而共為天故曰天開於子濁氣雖摶在中間然未凝結堅實故未有地又五千四百年而子㑹終又自丑㑹之始五千四百年當丑㑹之中重濁之氣凝結者始堅實而成土石濕潤之氣為水流而不凝燥烈之氣為火隠而不顯水火土石四者成形而共為地故曰地闢於丑又五千四百年而丑㑹終又自寅㑹之始五千四百年當寅㑹之中兩間之人物始生故曰人生於寅開物之前渾沌太始混元之如此者太極為之也開物之後有天地有人物如此者太極為之也閉物之後人銷物盡天地又合為混沌者亦太極為之也太極常常如此始終一般無増無減無分無合故以未判已判言太極者不知道之言也
  一夫子言一陰一陽之謂道而澄言夫子以一陰一陽為道節縮之謂兩字以為字代之取其言之便而已不知有何礙理夫子言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程子則言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節縮謂之兩字代以為字亦合紏彈程子之過乎又如大程子言發已自盡為忠循物無違謂信上句言為下句言謂二句之意果有異同乎小程子則曰盡已之謂忠兄言為忠弟言之謂忠二先生之言果有差殊乎此等不過取其文從字順便於口爾經史傳記子集中或以為代謂或以謂代為二字通行不一而足大戴記曰夫子可謂孝乎小戴記則衍之曰夫子可以為孝乎他不悉數徧讀諸書自當見之
  一河圖只是五十五圏洛書只是四十五畫羲因圖數竒偶而畫卦禹因書數先後有敘疇此鄙見也髙見不以為然澄豈敢力爭已説之是以求勝但自信則篤著論以俟百世之知爾不敢求髙明印可也故不復論圖書之出聖人因此有契於心而遂畫八卦敘九疇程子曰若無河圖八卦亦須畫愚亦曰若無洛書九疇亦須敘夫子因獲麟而作春秋若不獲麟春秋亦須作至若愚謂洪範乃禹自作此自字是言敘疇出於禹之已意不是傳寫龜背見成之文也即非説九疇是禹一人自作而箕子無與今來書謂禹至箕子千有餘年安知箕子無一言乎澄之洪範注及前書中即無此意何故橫生此一枝以見喻恐是不通文理之人㸔澄洪範註而誤因對明公説而明公不自㕘詳以致錯誤不然明公之髙了何緣如此昏謬邪澄弱冠時已見南康馮深居先生訂定洪範印本分禹經箕傳一如所惠賀氏之書澄後來重定洪範疑經傳二字未甚安故改之曰綱目深居者古心江丞相同鄉里之父師也古心之家自有深居洪範印本其有取於賀者亦喜其與鄉里前輩之書同故爾澄前書欲得足下尋探收書之家覔馮深居訂定洪範經傳一觀人家夫豈無之哉
  一畫前元有易畫是伏羲畫卦之畫易是指易之書而言人但知伏羲畫卦之後方有易而不知伏羲未畫卦之前天地間已有此易矣畫字與刪字對皆是指作書修書者易字與詩字對皆是指所作所修之書名今曰畫非止伏羲卦畫一竒一偶之謂等而上之至於太極未判皆前也又曰易即理也若如此言試改此一句詩曰太極以前元有理則成何等言語此句詩若出粗通文理者笑之矣如此推廣上句不知下句刪後更無詩一句如何推廣
  一邵子所謂無極即非周子所謂無極足下所取之南軒先生亦如此説非愚之私言也今必欲以為與周所言之無極同愚意陰陽太極同時而有不可言之前二字姑如明公之意則可言陰陽之前先有太極太極之前先有無極無極則不可再有所加於其頭上矣言無極之前是無極頭上又加一層也不知無極之前是何物當作何名稱以見敎如此則周子圖説又欠一層當言云雲而無極無極而太極也以無極為周子所言之無極而隂含陽乃在無極之前是先有陰陽後有無極也可謂顛倒錯亂之甚矣何乃以此四字而誣朱子又以此四字而罪老拙邪
  一項氏説象字出於一已之特見度越羣儒且非蹈襲前人之所已言謂彼知其畧而不知其詳則雖得一説超乎其上然後見彼之為畧而此之為詳象非偶不立數非竒不行此一偏一曲之論也識者不取蹈襲非兩不立一句之陳言以説象既不該徧又不親切不免於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矣而何可議項氏之不知其詳也哉項所謂象所包甚廣非兩不立所指甚狹一廣一狹其孰為詳而孰為畧乎
  一天者乾之形體乾者天之性情此兩語格言至論也足下疵之何哉人之著書筆削各有其意若先儒好言語都要寫盡則豈可謂之成一家言澄不引用程子此言者自是用不着非以其言為有病不取之也僕幼時雖未逺出然聞人説河豚魚江豚魚已疑豚魚只當作一字解後見雲間田疇易解作江豚魚犂然有當於愚心長而泛大江親見所謂江豚魚者又聞舟人呼之為風信於是確然從田疇之説足下既罪僕不合祖程傳義理今又罪僕不合不盡用程說而以為畔程子此似市井小夫兩面二舌者之言非所望於希賢希聖之君子也王巽卿一部易純是宗程其間與程不同者甚多亦可指之以為罪乎
  一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象也立象成器以為天下利澄各有所據纂言中載之已詳今再逐一條具陸徳眀經典釋文曰虞翻本序作象東萊呂先生易音訓曰晁氏雲虞作象説之按作象乃與下義合此是從陸晁呂三家之説立象成器以為天下利此是依荀恱漢紀所引易文如坤卦象傳元本雲履霜堅氷隂始凝也朱子據陳夀魏志所引雲初六履霜隂始凝也上添初六二字下去堅氷二字是准此例何以守位曰人本義改仁作人而曰今本作仁呂氏從古葢所謂非衆㒺與守邦來書謂不知何所據而添改且如上傳本義謂立字下有闕文來書言之是曾讀本義繫辭上傳也此處朱子直改了本文仁字又註説明白如此澄從朱子所改非自改也乃曰不知何據豈是不曾讀本義繫辭下傳乎凡㸔人文字欲尋人疵病合當首尾洞徹真箇捉著本人謬誤處然後疵人而人服如考進士試巻黜落之巻更須着力精㸔批抹其所以不好之由又如平反獄訟須是將案巻前後一一㕘照精詳澄纂言中三處於易之象也章末註雲舊本象作序今依虞翻本立象成器以為天下利章末註雲舊本無象字朱子曰立下疑有闕文澄按荀恱漢紀引此文作立象成器今増補守位曰人章末註雲舊本人作仁陸氏曰王肅卞伯玉桓𤣥明僧紹作人已上並是纂言各章註文援據至甚明白今乃見問不知何據是不曾㸔澄所註也若澄之書紕謬不足觀則當以覆醬瓿以糊屋壁或以火焚之可也既是存留欲就上尋求疵病合依平反案巻之法照刷子細㸔得情弊方出今乃㸔前不照後㸔此不照彼何其疏率也
  一生生之謂易正與生四象生八卦之生同周子所謂生隂生陽生水火木金土者其義亦同但有在外在中之異大德曰生之生意卻微別乾坤法象此指畫卦之陰陽而言易則陰與陽之總也故主此陰與陽者謂之易占與事蓍數之未定已定者神則占與事之總也故主此占與事者謂之神凡隂陽變易道理便在其中元不相離直以道字解易字則不可而易之所以易者道也故程子言陰陽非道所以一陰一陽者道也
  一程子隨時變易以從道之言以此解易書之名則未的當然此言與中庸君子而時中之意同乃聖賢之格言也青山疵之以為道自道易自易可謂謬妄青山吾鄉人長吾十嵗澄以兄事之其人善作時文卻不曉義理而作文之際每喜議評先儒澄屢甞辨析其不然卒皆無辭而屈服明公於晦庵朱子尚不假借而乃引用青山之言使其言是猶可曰不以人廢言其言不是而以為據依何哉舍了甘棠樹緣山摘醋棃可嘆也已
  一其他諸條不能一一酬答
  澄老耄無知卑賤無庸極荷不鄙薦賜貽問不敢不竭愚𠂻者葢恐墮於不忠不孝之域然技能識見止此而已天下之廣豈無傑特明達之士過澄百倍十倍可陪明公之講論者哉澄黽勉奉酧此紙豈能稱盛心望憐其愚不必更賜第四書借視於盲借聽於聾非計之得者也












  呉文正集巻三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四
  元 吳澄 撰
  
  無極太極説
  太極者何曰道也道而稱之曰太極何也曰假借之辭也道不可名也故假借可名之器以名之也以其天地萬物之所共由也則名之曰道道者大路也以其條沠縷脈之微宻也則名之曰理理者五膚也皆假借而為稱者也真實無妄曰誠全體自然曰天主宰造化曰帝妙用不測曰神付與萬物曰命物受以生曰性得此性曰徳具於心曰仁天地萬物之統㑹曰太極道也理也誠也天也帝也神也命也性也徳也仁也太極也名雖不同其實一也極屋棟之名也屋之脊檁曰棟就一屋而言惟脊檁至高至上無以加之故曰極而凡物之統會處因假借其義而名為極焉辰極皇極之類是也道者天地萬物之統㑹至尊至貴無以加者故亦假借屋棟之名而稱之曰極也然則何以謂之太曰太之為言大之至甚也夫屋極者屋棟為一屋之極而已辰極者北辰為天體之極而已皇極者人君一身為天下衆人之極而已以至設官為民之極京師為四方之極皆不過指一物一處而言也道者天地萬物之極也雖假借極之一字強為稱號而曽何足以擬議其髣髴㢤故又盡其辭而曰太極者蓋曰此極乃甚大之極非若一物一處之極然彼一物一䖏之極極之小者爾此天地萬物之極極之至大者也故曰太極邵子曰道為太極太祖問曰何物最大答者道理最大其斯之謂與然則何以謂之無極曰道為天地萬物之體而無體謂之太極而非有一物在一䖏可得而指名之也故曰無極易曰神無方易無體詩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斯之謂與然則無極而太極者何也曰屋極辰極皇極民極四方之極凡物之號為極者皆有可得而指名者也是則有所謂極也道也者無形無象無可執着雖稱曰極而無所謂極也雖則無所謂極而實為天地萬物之極故曰無極而太極
  放心説
  其體則道其用則神一真主宰萬化經綸夫如是心是為太極或已放去所宜收也於名於利於色於味妄念紛擾私意纒滯夫如是心是為劇賊或未放下不宜留也不可以放還家即次者歟不可不放觧懸棄屣者歟雖然放故不放不放故放二者相通而不相戾此學之全知不放心不知放心二者相尚而不相同此學之偏虛豁豁地無毫髪累常惺惺法無湏㬰離其放不放如是如是吾會其全以救其偏在吾可聖在彼可仙於乎至矣安得起鄒叟䝉吏而與之言
  得一説贈傳道士
  道家者流以一為基而帝之者無有也建之以常無有主之以太一古之博大真人哉此莊氏所以賛其師無有也者無名也天地之始也一也者有名也萬物之毋也故曰道生一莊氏亦云泰初無名一之所起抱一抱此者也守一守此者也泊兮未兆淵兮不盈慈儉不先為之寳濡弱謙下為之表抱之守之之方也雖然中央渾沌之帝初未嘗視聼食息也七者鑿而一者離矣竅開而竇塞竅閉而竇通至矣哉一之體乎妙矣哉一之用乎正一師傳君以得一名其已得之歟他日觧後無何有之鄉宻若無言相視一笑
  敬齋説
  易書詩禮四經中言敬者非一訓釋家不過以敬為恭肅嚴莊祗慄戒慎之義至伊洛大儒始有主一無説之説其高第弟子又謂敬者此心收歛而常惺惺也夫彼異端者流於敬之一字葢不數數而其治心之法亦惟收歛惺惺是務然則敬者聖學之要雖彼不能外也東昌張侯汝弼敦厚詳審來為撫州推官余視其威儀察其政事曰恭曰肅曰嚴曰莊曰祗曰慄曰戒曰慎侯其有焉名其宴居之齋曰敬非虛也雖然敬之用甚大異端者之成仙成佛而吾儒之為賢為聖以至於叅天地莫不由此侯其懋之哉昔衛武公年九十餘尚作抑戒以自警一行一言兢兢惕惕詩人美之而尊之者曰睿聖侯年七十矣而志不衰倦充其所到如武公可也人美侯之徳將有嗣淇澳而詩者賢而聖聖而天一皆敬之功其法自心起而非腐儒蹈襲之常談所可了也侯其敬之哉
  素軒説
  絲未染色曰素羔羊干旄之詩並託素絲以美其大夫之徳素也者不苟悅乎新以改乎其舊不外假乎文以増乎其質素位而行唯君子能之夫不安其素而悅乎新假乎文斯湏之榮不足以償其終身之羞者有之矣余於杜子美白絲行之作所以毎三復焉而嘆其深得國風之意也清江范亨自京師來稱太原白賁無咎之賢皮溍亹亹為余道且言其以素名所居之軒余聞之而驚異噫是殆庶乎其安其素者因為説素之義皮范如京聞余説而喜請書以遺雖然白已仕皮將仕范未仕見賢而思與之齊一當以白君為師而於白絲行之詩之意諷諸口識諸心其勿㤀不然可黃可黒固墨氏之所悲也而況不為墨氏者乎
  致慤亭説
  墓焉而體魄安廟焉而神魂聚人子之所以孝於其親者二端而已何也人之生也神與體合而其死也神與體離以其離而二也故於其可見而疑於無知者謹藏之而不忍見其亡於其不可見而疑於有知者勤求之而如或見其存藏之而不忍見其亡塟之道也求之而如或見其存祭之道也塟之日送形而往於墓塟之後迎精而返於家方其迎精而返於家也一旬之內五祭而不為數惟恐其未聚也及其除喪而遷於廟也一嵗之內四祭而不敢䟽惟恐其或散也家有廟廟有主祭之禮於家不於墓也墓也者親之體魄所藏而神魂之聚不在是以時展省焉展省之禮非祭也近代所謂祭者乃或隆於墓而畧於家夫伊川野祭古所深慨習俗之由來漸矣不有禮以稽其𡚁則雖豪傑之士亦且因仍而莫之怪余嘗適野見車馬塞道士女盈盈於墟墓之間少長咸集攀號悲泣彷彿初喪之哀未嘗不嘉其孝誠之篤而亦不能不嘆夫古禮之冺也茌平梁潤之篤於親者作亭墓側朝之聞人為扁曰致慤或者又引祭義以發明之俾梁氏孝思悠然而不能已其言豈無助哉雖然祭義所云皆廟祭之事非可施之墟墓間也梁之子宜國子伴讀復請於予而予以古之正禮告禮有其義人之報本反始求之於有而不求之於無非逹鬼神之情狀者未易語此京兆簫君曰為祠堂於所居掲斯扁於齋室庶乎其可斯言也不亦善於禮矣夫
  靜安堂説
  靜而安聖學之基也曽子授子思子思授孟子孟子之後失其傳焉厯千五百年之久周子特起以主靜為聖人立人極之本上合大學靜安之㫖然儒者莫究其用功之何如也大學之靜在有定周子之靜在無欲知有定無欲之不二者於靜之功思過半矣王府掌書何君以靜安名堂其友趙侯徴辭於予予葢有意乎曽思孟周之傳學之四十餘年而未有分寸得也為之難言之其敢易乎哉雖然諸葛丞相曰靜以修身未寧靜無以致逺又曰學湏靜也險躁則不能理性而莊生亦云寧可以止遽立心處事惟寧毋躁是其所謂靜安者乎此前代賢相之所以行予就何君之所可及者而言非虛言也如其言之虛也雖累千百言奚庸
  靜夀堂説
  靜靜與曰否靜夀與曰未請問曰靜莫如山稽諸易山艮象也艮時靜時動曷嘗一於靜哉山地之隆起者地坤象也坤靜翕動闢曷嘗一於靜哉山塊然靜雲雨不作草木不生朽壤爾壤朽斯陁而奚夀焉夫人也如槁木如死灰曰靜可矣榦遂枯火遂滅曰夀可乎養生家有言戸樞不蠧流水不冰日月之明不息則久豈必一於靜而後夀哉仁者靜仁者夀人知夫子之所已言不cq=41知夫子之所未言武仁夫以靜夀扁齋居余為發夫子未發之藴仁在天地為元元無頃刻之不運貞下之元靜極之動也靜根動動根靜天地之機也天地之夀無窮者以此人亦然體靜而用動動賔而靜主可相有不可偏無故曰靜而無動物也物也惡能夀靜而無靜神也神也是以夀吾聞之周子云
  仁本堂説
  天之為天也元而已人之為人也仁而已四序一元也五常一仁也人之有仁如木之有本木有本榦枝所由生也人有仁萬善所由出也人而賊其仁猶木之戕其本也木無本則其枝瘁而榦枯人不仁則其心死而身雖生也奚取論語一書無非教人以求仁讀之而能知之者鮮矣廬陵鄧熙學可以仁本名其堂大哉名乎夫立是名者葢欲既其實也既其實者如之何體仁之體敬為要用仁之用孝為首孩提之童無不愛親此良心發見之最先者苟能充之四海皆春然仁人心也敬則存不敬則亡夫子之言仁以居處㳟執事敬語樊遲以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語仲弓於此實用其力焉本其庶幾乎學可資質靜重可與求仁者也其思所以實斯堂之名哉
  中和堂説
  吉水高根名讀書之所曰中和堂而問其説於予夫室屋以居此身也豈必有其名哉倘或名之亦為是聲稱焉爾豈必究其實哉根之名堂也不取他名而以中和名大哉名也根之意殆異於人乎中和二字見於子思子書之首章葢以狀性之體擬誠之用也學而求諸性情秦漢以下之儒所不知逮宋數大賢始及乎此而玩繹其遺言踐修其實功者甚寥寥也大率漁獵博襍之書以為愽飣餖浮淺之文以為工而已於性情之學其孰留意根也因堂之名而有意究中和之實予也雖嘗從事於斯然未易為子言之也姑就子所當入之門所當由之路而言其槩然則如之何其必慎動於人所不見之處而不然則動應之宜如天氣之順畧無太溫太涼太寒太熱之忒情之用庶乎不乖其和矣靜而有主心不外馳以至於無時而不然則靜定之極如地形之正畧無少東少西少南少北之偏性之體庶乎不失其中矣是其效也若其本則慎動在集義主靜在持敬噫此舉世儒者之所不肯為而根欲聞之乎予於是誦所聞以告根字良友大父諱君轍宋登仕郎史館編校雲
  收説㳺説有序
  收説者何遺番陽陳熙也㳺説者何亦遺番陽陳熙也作之者誰臨川吳澄也
  延祐丁巳十有一月饒樂平陳熙來山中言其先世以家所藏書悉上送官得賜號清白處士處士之孫慶厯之間擢進士科卒大理寺丞致仕詩集中與範文正包孝肅唐芥孫莘老諸公相往還仕進代不乏人熙之先大父教授於家臨終囑諸子謹收吾書熙之父遵考訓扁讀書之堂曰收至𤋮之子生亦名之曰收收之一字既以名堂復以名子示不志也予謂農之力穡而穫謂之收井之汲水而上謂之收農之收以供食也井之收以供飲也書之為世用甚如六府之有穀五行之有水也收之者豈無所用乎哉收而不知所以用是猶儲榖於園倉貯水於瓶罌而不以食飲也然則用之將何如在乎子孫善讀之而已矣讀而有所悟悟而有所得小用之可以釣爵祿而榮其身而顯其親大用之可以躋聖賢而澤被生民而道濟天下書之用如此收之者有期於後者也用之者有光於前者也有收之實遂有其名有收之名必有其用故予於陳氏之有書也不徒嘉於祖父之善於收而猶俟其子孫之善於用雲作收説古無㳺士也修於家舉於鄉仕不出邦域之內其窮而不遇者以先覺而耕於野以良弼而築於岩苟非以幣而三聘以夢而旁求則終身岩野而已矣孰肯以㳺為事自王政衰陵夷至於春秋至於戰國生民塗炭孔孟抱濟時之具而時不用聖賢不忍恝然忘天下於是乎厯聘環轍而當時潔身避世之士猶且非之倘無聖賢救世之心而㳺焉則其非之也又當如之何哉七雄以力相併吞冀得權謀術數之流不愛高爵厚祿以招致㳺士㳺士因得大肆其意以傲世主然孟子比之妾婦則其可賤甚矣漢晉隋唐以來逰者不得如戰國之盛宋之季士或不利於科舉而㳺入事䑓諌則內外庶官畏之出事牧伯則郡縣庶民畏之雖不能如戰國之士立躋顯榮而挾其口舌中傷之毒亦可要重糈於人若夫㳺於今之世則異是上之人無所資乎爾下之人無所畏乎爾於身既不可以驟升於財又不可以苟得叩富兒門隨肥馬塵悲辛於殘盃冷炙之餘伺𠉀公卿奔走形勢僥倖於汚穢形辟之地不過如子美退之所云其可哀也夫而好逰者諉曰吾之逰非以蘄名非以干利將以為學焉爾是大不然夫古之謂逰學者不逺千里從師問道也葢如孔子者天下一人而已故逺近翕然宗之如百川之赴海世無孔子其孰可師如欲為學私淑艾於古聖遺言可也不求之於此而求之於逰悵悵欲何之乎司馬子長世掌文史父子授受而負傑然不覊之才雖使終身不出門戶亦自有此雄徤之筆豈得於逰哉謂子長因逰而有史者謬也信其説者惑也樂平陳氏家世收書而𤋮也氣清才俊可以得志於今進之可以尚志於古將逰於四方予勸之息逰而歸讀祖父所收之書作逰説
  願學齋説
  宜黃鄒聖任少日嘗受學於予其從弟之子世賢學儒而旁通醫家之説名其齋曰願學以諗於予予曰醫之學雖有高下淺深然一是以濟人為務無他術也儒之學則不然昔魯號多儒徧國中皆儒服而逹者笑之以為魯國之儒一人耳曷謂多哉予觀夫子誨子夏已有君子儒小人儒之分而近世大儒直指記誦辭章為俗儒然則儒之名一而儒之實甚不一也豈可槩謂之儒而不謹所擇乎今之願學者所願何學所學何如試自擇焉倘或告予當必有以相長也
  仁夀堂説
  仁者夀非聖人之言乎天地生物之心曰仁惟天地之夀最久聖人之仁如天地亦惟上古聖人之夀最久人所稟受有萬不齊豈能人人如聖人之仁哉夫人之全徳固未易全然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而非仁者得三百三千之一亦可謂仁則亦可得夀矣予嘗執此觀天下之人凡氣之溫和者夀質之慈良者夀量之寛洪者夀貎之重厚者夀言之簡黙者夀蓋溫和也慈良也寛洪也重厚也簡黙也皆仁之一端其夀之長決非猛厲殘忍褊狹輕薄淺躁者之所能及也合陽杜翁年八十有二而夀數正未艾一鄉稱善人名其所居之堂為仁夀予雖不識翁之靣其必溫和者與其必慈良者與其必寛洪而重厚且簡黙者與五者有其一已宜夀況或有其二三四五乎至治三年秋識翁之子輝卿於京師獲見時賢所贈仁夀堂記諸作於是推仁者夀之理而為之説以附焉
  誠求堂説
  醫家之術視其説聼其聲問其食味切其動脈以知人之病而小兒醫乃不盡然男未齠女未齓一呼吸間脈八九至而脈未可切也口不能自言其所嗜而味不可問也脈未可切味不可問則聼聲視色而已辨啼有訣相靣有圖審其聲若何察其色若何而名其病之為何病其方之所載其師之所傳有成説有定法的確可驗而毫釐靡差凡學醫者類能之故嬰兒雖不能言而其病洞然於醫者之耳目此無他醫之術然也母之育子平日曷嘗習知醫家審聲察色之術哉然因其啼笑於外而輒能揣度其中何也愛子之心真實懇切而求其所苦所欲者以誠也誠可以感神明貫金石誠於捕魚雖厚冰可臥而開誠於畏虎雖堅石可射而入豈有慈毋之誠而不能測識其子之意彼不通醫術而誠之所求能若是況醫有其術又有其誠寧不百求而百中乎其或有醫術之醫而反不若無醫術之毋誠與不誠之異也夫醫之於人子一如毋之於已子而後可謂之誠求求而有所覬則重用其心而昏求而無所利則輕用其心而怠求而自恃其能則處之以易而忽或昏焉或怠焉或忽也俱不誠也噫醫者人之司命也而可不誠也耶廬陵曽仲謙儒流而通醫術其術不止小兒醫也若扁鵲然隨所在而顯一伎人以誠求二字號其貯藥之堂葢取大學如保赤子之義噫仲謙豈特於赤子之病而誠求之若丈夫若婦人苟有所治無所不用其誠也誠也者聖神之用心也醫家亦以聞聲而知之為聖望色而知之為神行醫家所為聖神者之術而求之以儒家所謂聖神者之心仲謙之醫詎可與族醫同日而論哉


  吳文正集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五
  元 吳澄 撰
  
  慎獨齋説
  天下人人讀大學中庸二書於誠身之要皆曰慎其獨也讀者類能言之古舒李文質彬叔以儒飾吏亦克自持取慎獨二字名所居而淮西憲官溫侯為書其篇發揮㫖意者不一而泰州教授王實所述顔楊馬趙四君子之行最為明切夫易以溺人汙人者色與貨也非理非義之事雖甚不良之人徃徃畏人之知而不敢肆苟人所不知之地一時不勝其利慾之私則於所不當為能保其不為之乎若顔叔子之逹旦秉燭若楊伯起之暮夜卻金若司馬君實趙閟道之所為無一不可與人言無一不可與天知真能慎獨者也然斯事也儒者猶或難之莊子曰為不善乎顯明之中人得而誅之為不善於幽閒之中鬼得而誅之君子言人不言鬼言是非不言禍福而莊子云爾者將以警夫中人以下也今彬叔不俟他人之警而警於屋壁之間其異於人也逺矣予嘉其可以為吾儒之式豈特可為吏師而已哉
  主敬堂説
  易書詩禮之言敬者非一及夫子答子路之問則其辭重以専而子路莫之悟也再問三問意若有所不足聖人語以堯舜猶病雖能已其問而子路猶未悟也嗚呼子路聖門髙第弟子也果於從人勇於治已當時許其升堂後人尊之為百世之師親承修已以敬之誨於夫子而未能心受也況後聖人千數百載而掇拾其遺言者乎伊洛大儒嗣聖傳於已絶提敬之一字為作聖之梯階漢唐諸儒所不得而聞也新安大儒繼之直指此為一心之主宰萬事之本根其示學者切矣夫人之一身心為之主人之一心敬為之主主於敬則心常虛虛者物不入也主於敬則心常實實者我不出也敬也者當若何而用力耶必有事焉非但守此一言而可得也河中張克恭名其讀書之堂曰主敬而問其説於予北方學者篤厚沉毅類無南方輕揚浮淺之習固晞賢晞聖之器也標揭作聖之要言置諸屋壁間晨夕目睹其志可尚已嗚呼近世以來學者為虛言所誤幾成膏肓之疾予而曰程謝尹朱之言敬蓋如此是又以虛言而益學者之疾也夫何敢雖然主敬之事人皆可勉能無庸以子路之不速悟而憚其難也其亦因名堂之虛言而務修已之實功也哉
  淵黙齋説
  君子之道語黙隨時豈偏於黙哉雖然語者黙之賔也黙者語之主也黙之時固黙語之時亦黙也夫子欲無言子貢之徒不知悟是意也莊氏乃能知之故曰淵黙黙者無言之謂而喻之以淵黙之意也淵者何靜而深也惟靜語黙惟深故黙彼躁於外淺於中則其發言也不擇惡乎黙西川李岩平章公之子資態而學専不躁不淺欲由寡言以至於無言以淵黙名其燕坐之室之二字雖出莊氏書而實有契於聖人警子貢之意朱子感興詩之末篇演繹其㫖甚惓惓也而或以莊氏為異乎吾聖人者過也夫莊氏之書於人倫日用頗有戻於吾教者吾違之於心原道奧苟有契於吾學者吾從之可也非從莊氏也從吾聖人也夫無言之時其黙也如淵有目者莫能測有言之時其聲也如雷有耳者莫不聞此君子之道語黙隨時者也公之子與予之友黃祖徳游槩有聞乎君子之道予是以志之雲爾
  敬堂説
  淮西楊應叔以敬而名其讀書之堂噫大哉名堂之義乎古聖人垂世之言肇自唐虞而典謨之書言敬者不一商人周人之詩周公孔子之易繼繼言之論語大學中庸孟子下逮傳記諸家之言又累累及之然惟商頌周雅聖敬日躋於緝熙敬止兩辭為以此賛詠湯文之徳其餘言敬各隨所指鮮或該體用之全而言也夫子答子路君子之問曰脩已以敬所該則廣矣而子路曽莫之悟反疑聖人之言淺近而不知其甚深甚逺也千數百年之後程子始闡明之以極於天地位萬物育而讀者亦或為之茫然夫敬者人心之宰聖學之基也釋其字義曰欽曰寅曰祗由中而外曰恭曰莊曰肅獨程子擺脫訓詁而謂之主一無適其開小學者之意至切也應叔以予之嘗有志於程學也請予説以文其堂之名予不敢臆說也晞程子之學當自朱子之言入以演釋敬齋之箴以禆益敬堂之義箴之首章潛心以居者靜而居處之敬也其次章擇地而蹈者動而歩趨之敬也三章之如賔如祭者形見於表之氣象也四章之如瓶如城者保持干裏之念慮也故總之曰動靜無違表裏交正五章之不東西南北則心之無適而逹於事也六章之弗貳二參三則事之主一而本於心也其發程子四言之精藴未有若是其悉者而衣冠瞻視足容手容之間出門承事守口防意之際皆一身用功之實地應叔謹飭士也於父為才子於弟為令兄於鄉為良朋友於官為賢師儒進於是也蓋不難亦在乎為之而已目堂之扁熟究而信蹈焉則敬不於其堂而於其人不然堂之名虛名也予之説虛文也敬於何有
  立齋説
  有學者言陜士翟羾友諒質美而劬書京兆蕭維斗名其齋居之室曰立敢問立之義何如予曰大哉蕭君之所以期於人者乎昔夫子之徒三千其間粹徳英才不少矣而夫子未嘗以立許之非薄於待人也誠以立之未易能而不敢輕許也自漢以至於今千有餘年務學之士奚啻百千萬億而能立者㡬何人哉士之有立蓋不一端以春秋叔孫豹所云則有三焉有徳之立有功之立有言之立三者之立古之上聖大賢其至矣吾姑論其次夷齊之譲曽閔之孝立徳者也周霍之安漢狄張之復唐立功者也漢之賈董隋之王通唐之韓愈立言者也夫子之言孝以立身為孝之終立身者行道於當時揚名於後世亙古今而不朽夫是之謂立翟君如欲副蕭君之所期其思所以立之之方乎或曰立於禮可與立三十而立非所謂立乎曰此言既有所知而固守不移之謂非立身之立也然果能有知而又能固守則其能有立於世也可冀矣一立字之義雖不同而實相因也志於有立者其尚有味於吾言哉學者欲筆吾言以寄友諒予曰諾
  敬義齋説
  敬勝怠義勝欲其言肇於古冊書而周太師尚父以授武王後五百餘年夫子賛易有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之説敬義二字遂為萬世聖學之根基然自孟子沒而其言絶漢唐千餘年間知之者誰與宋程子出而後直內方外之學復明於世同時見而知之者異時聞而知之者豈無其人求如程子之直有得乎是者亦無㡬也予之愚騃自少妄有志於程子之學心必主於一事必合於宜學之踰五十年而卒未有得也蓋其資質之庸下功力之淺劣故爾今聞大名王君伯玉以敬義匾其齋室卓哉立志之髙乎聖也者人皆可學也患志之不立與夫所以充其志者或未至焉爾矣王君有是志又有以充其志學之可以晞聖也孰禦它日解後以其所志者諗於予予亦以其未有得者質於君互相激勵其不兩有所益哉若夫掇拾先儒之所已言而曰若是斯為敬若是斯為義則凡世之為學為文者人人能予則恥躬之不逮而不敢出諸口也
  逍遙遊説
  周流六合臨睨三光此屈子之逺遊也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變以遊無窮此莊子之逍遙遊也世其果有斯人乎蓋未之知爾於乎蜩鳩斥鷃又惡能知九萬里之上有大鵬者哉
  無塵説
  上方道士陳子靖通三教書醫之一技進乎工巧以無塵倅其名問余曰若何而可以無塵也余曰子之道所貴也余儒流惡足以知之抑佛者有言根立而塵集有根斯有塵也六根其能無乎根不能無則塵豈能無哉故佛者必務寂滅以無其根而老者亦務清靜以無其塵二氏之學余不能知也又安能為子言之也耶無己則姑為子言儒者之學余嘗聞邵子年十嵗學於里遂盡里人之情而已之滓十去其一二年二十學於鄉遂盡鄉人之情而已之滓十去其三四年三十學於國遂盡國人之情而已之滓十去其五六及至年四十能盡古今之情而已之滓十去其七八年五十能盡天地之情而已之滓無可得而去此非所謂無塵者乎然以其天挺人豪英邁蓋世之資冬不爐夏不扇夜不就席之功猶必學至於五十而後無滓也明得盡則查滓渾化程子亦云查滓渾化者無塵之謂也而唯明之盡者能之爾余固願學焉而莫之能至也然則吾儒之無塵蓋不易能也不知以清靜寂滅而無塵者其難易為何如無塵乎無塵乎尚其名不既其實可哉
  永愚説
  愚者智之反也智為五常之一人孰不欲智哉不恃其智而自守以愚不耀其智而自晦於愚唯古昔之聖神後來之老莊能然亦有其識深潛其才隠約而其智難以淺窺者顔淵寗俞是也夫敏於悟道之謂智而顔子之聽受師訓若無所悟疑於不能敏巧於避禍之謂智而寗子之衝冐艱危畧無所避疑於不能巧人或謂之愚焉然顔子於不違之際如愚如也者愚之似爾究其實不愚也寗子於無道之時則愚則也者愚之暫爾要其終不愚也顔之敏悟不惟精於知而且果於行寗之巧避不惟免於身而且利於君智孰大乎是故顔寗之愚非真愚二子亦未嘗自以為愚也凡自以為愚者徃徃出於憤激非由衷也栁子厚少已嶄然露頭角自恃其智何如也未幾一斥不用不勝其憤激而假託於愚溪池亭島悉以愚名此豈由衷之言乎友人謂以立之客徐元夀號永愚而求言於予夫愚之名一而所指各不同愚智之分或指質之豁蔽巧拙言或指學之明昧敏鈍言或指身與時之窮逹遇否言予未知元夀所謂愚者何所指其憂自耀之或過而以愚自矯與抑慮自守之或渝而以永自誓與予莫之能知也又豈容於臆説哉它日倘一見見面而知心然後因所指之實而頌焉而規焉蓋未晚也
  思誠説
  子思子之中庸曰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孟子述其語不曰誠之而曰思誠何也思也者所以誠之也通書雲誠者聖人之本而又雲思者聖功之本前後聖賢之立言若合符節天何思哉而四時行焉而百物生焉自須臾頃刻之近至於千萬億年之久而如一夫是之謂誠天之道若此而聖人亦天也其徳之純同天之不息生而知之不待思而得是以安而行之不待勉而中也下聖人一等思而後能得則勉而後能中矣斯其為思誠者歟昔丞相張魏公名廬陵文節楊先生之齋室誠誠宋孝宗御書誠齋二字以賜山南僉憲史侯文名先生𤣥蔣若義之齋室曰思誠而孝廟神明之胄趙子昻承㫖又書思誠二字以遺祖孫輝煥於百有餘年之間韙哉趙謂史憲欲使孫之思其祖蓋借孟子思誠之言而寓慈孫念祖之意雲爾夫誠之為誠一也然有中庸孟子所言之誠有文節先生所能之誠清修苦節清誠清也苦誠苦也文節之實足以副魏公之名則然誠者實而已今先生之孫一行在身必實而非偽一言出口必實而非虛口無虛言身無偽行其不為之誠乎其不謂之思其祖者乎若夫天道之誠唯天下之至聖能盡其道古之大賢雖能知之雖能言之而能行之或猶未至澄也固嘗從事於斯老矣而未之能知也未之能言也將以己所不能知不能言而勉若羲豈誠也哉則亦曰思爾祖之為近而可能也
  靜淵説
  其靜也淵水之止也其動也川水之流也惟其止而常定是以流而不返古之大聖人蓋若是常定謂何事物不撓心也不息謂何湏㬰不離道也吾夫子之後無其人矣同時魯國一顔子曠千數百年之久江南一周子河南一程子其㡬乎予自㓜弱志在晞三子資不而學不力年八十餘而未之得也彊壯時嘗取友於天下合朔南所見奚啻百千萬億人而莫之知也倐有人焉以靜而自命豈將可嘉可尚而已抑亦可驚可駭也何也二字之實未易能則二字之名未易當也而予之舊友以書問其説夫粗有所知者黙無所言妄有所言者瞢無所知也予敢輕言哉非不敢言不能言也靜淵之雲將徒竊其名乎將欲既其實乎如欲既其實試過予相與黙坐一月庶或相觀而㣲有悟也靜淵者誰胡氏光祖問予者誰黎氏希賢俱章貢人也黎予所識胡予所未識
  青溪道士㸃易軒説
  有一道士空同其躬鴻濛其衷其動顒顒其止雍雍濯纓乎青溪之上混跡於黃垓之中手持一編過予而言曰吾後𤲬結廬數椽即大隠㕓成小洞天鑪熏裊煙韋編置前蘭露淨滴汞朱細研執筆臨文號㸃易軒敢問何知予未及答不覺輾然易道至矣匪書可傳求之句讀如錐測淵曷探其賾曷鈎其𤣥盍且援筆襲韜巻袠沈消百慮靜虛一室神如歸來閉塞勿出進修存存退藏宻宻昭昭南端靡白可觀㝠㝠北牖靡黒可守我乾我坤自尊自卑我坎我離自倡自隨易道於斯奚以㸃為舍蚌取珠得免忘蹄本無二經本無十翼安有九師安有八索易之門庭甚寛甚宏易之宦奧甚深甚窈易之樓閣八牕寥廓易之路途萬里舟車天圓吾廬地方吾褥焉用夫軒而構此屋爰覿溪隅孰是漁夫溪上一葉恍若海桴其載有月其釣無漁可論易者斯人也與倘能樵乎試徃與俱道士喚鶴速騎以趨四顧悵恍莫知所如道士為誰北嶽恆山人僑居江之南餘三十春家世儒士因柱下叟命氏予不知其名從道其字
  思無邪齋説
  程子曰思無邪者誠也此邪字指私慾惡念而言有理無欲有善無惡是為無邪無邪斯不妄不妄之謂誠以大學之目則誠意之事也易文言傳曰閑邪存其誠此邪字非私慾惡念之謂誠者聖人無妄真實之心也物接乎外閑之而不於乎內內心不二不襍而誠自存以大學之目則正心之事也凡人昧然於理欲善惡之分者從欲作惡如病狂之人蹈水入火安然不以為非蚩蚩蠢蠢𡨋頑不靈殆與禽獸無異其次頗知此之為理為善彼之為欲為惡而志不勝氣閒居獨處之際邪思興焉一有邪思即遏制之乃不自欺之誠也夫既無邪思則所思皆理皆善矣然一念才起而一念復萌一念未息而諸念相續是二也是襍也匪欲匪惡亦謂之邪此易傳所謂閑邪之邪非論語無邪之邪也論語之引詩㫁章取義雲爾詩之本意豈若是乎哉豫章熊原翁以思無邪名齋室或以不二不襍勉之言固甚美予疑熊君之未遽及是也蓋必先能屏絶私慾惡念之邪而後可與治療二而且雜之邪誠意而正心其等不可躐無私慾無惡念世孰有司馬公而不二不雜則猶未終身每以思慮紛亂為患故程子惜其篤學力行而不知道異端氏之不二不雜自初而持戒持律絶去私慾惡念故也不然諸業未淨烏乎而可以不二不襍乎









  吳文正集巻五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六
  元 吳澄 撰
  
  丹説贈陳景和
  丹岀井中玉質而日色蓋至陽之氣所成知丹之名則知丹之實矣希夷先生陳圖南所傳六十四卦丹之道具是魯山景和非圖南後人乎好外丹夫外者內之景象也如好之有圖南之圖在
  藥説贈張貴可
  人無恆不可以作巫醫古有是言也張貴可設藥肆三十年餘自前至今如一日其生藥精而不倦於治擇其熟藥真而不雜以偽贋又得方外髙人傳授丹法墨法與衆逈別養命者服之而效濡豪者用之而良取信於逺近有年矣而敝衣羸形安守其業恬然無欲贏貪利之心庶㡬乎古之所謂有恆者歟栁子厚嘉宋清市藥而不為市人之行余於貴可亦云
  丹説贈羅其仁
  丹也者至陽之氣所成也似朱非朱似赤非赤丹之色也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丹之徳也古之真人陽純隂絶方其初也以無象有用鉛非鉛用汞非汞成之而溫養使精神魂魄混合不離可以長久者內丹也及其究也以有象無用鉛為鉛用汞為汞成之而服食使骨肉血髓消鑠俱融可以升舉者外丹也後之名醫以藥濟世為之湯以治經絡為之散以理中焦為之丸以達下部而丸之別或名為丹何哉蓋以其匹配隂陽依放造化可以愈沈痼可以扶危急可以救卒暴可以起死回生可以延年益夀雖醫之用而有仙之功焉其名之曰丹也不以此乎廬陵羅其仁克紹父之業工鉛汞交媾之術鼎罏烹煉之法推其餘為丹藥以療未病之人其為人慈善篤實志於利物不志於利己其為丹也既有仙之功其為人也又有仙之行矣功行可仙則丹非凡丹也得是而服食焉者不謂之得仙丹也歟
  琴説贈周常清
  昭文善鼓琴而文之綸施及文之子何也以其伎之異乎人也蓋若僚之丸秋之奕養叔之射造父之御然苟非精於其伎有以自好則不終其身而廢業者有矣尚能家傳世守之耶廬陵周大江挾琴遊士大夫間號為琴師莫之可儷也其子常清得其父之伎延祐戊午春予與同止宿者再浹日每於隔壁聴其吟弄之妙塵累為之傾消於是深服其伎之精予自少有志於樂嘗歎古樂冺絶學之無由夫八音之中革木無當於五聲匏竹土之與金石五聲雖具而其節奏不過教坊燕樂絲之一音若箏若𥱧若箜篌若琵琶非古雅樂器無足論者唯琴瑟古樂器也瑟之器雖古而聲亦今庶㡬可以古者琴而已琴之譜調超出俗樂之上然自古及今不知㡬變矣更造改作者果皆石䕫師曠其人乎抑亦猶夫人也唐宋盛時韓子歐陽子所聴之琴猶不免可憾況後此者乎以予所知未百年間已變三譜愈變愈新其聲固有可尚而纎穠哀怨切促險躁或不無焉淳古遺音和平安樂澹泊優游之意其亦若是否也世之能琴者往往非儒能儒者又不知音欲與論此而無其人大江儒者也而精於伎常清歸省其以予言質正於家庭他時再㑹必有以起予者故於其行也書此以贈
  丹説贈劉冀
  劉冀仲山通醫之書明醫之理傳醫之方得醫之法其辨脈也精其識證也決其用藥也審而不緩竒而不險其收功也全多而失少又遇異師授丹法其上之卻老還童者頗秘未暇問其次之濟世活人者嘉與衆共之藥物有交媾火𠉀有進退有烹煉有溫養宜其妙合隂陽巧奪造化而愈難愈之疾長彌長之夀也是豈可與藥市市藥者同日語哉
  丹説贈吳生
  有神仙延年之丹有神醫愈疾之丹實殊而名一葛溪吳仁叔丹藥作效於人多矣取信於人久矣一門二弟同得其法今見其弟如見仁叔焉
  文泉説
  昌化縣主簿錢自牧言其所治縣有隠士陳希仁博學能文以文泉號其所居之地予問之曰文泉者舊有此名歟抑新為之名也簿曰地有泉而陳以文之一字名之爾予曰人稱蘇明允為老泉者以其地有老人泉故借其地以號其人非新創名也惟栁子厚謫居冉溪之側特以愚名其溪元次山在南方往往為水立新名道州有水名濓溪者亦次山之遺教其後周茂叔先生寓江州城外取道州舊地名名其書院曰濓溪蘇子瞻詩云先生本全徳亷退乃一隅謂其取亷之義以名溪而旁加水字也泉之名為文者其亦昔人以愚以亷名溪之意歟愚非美名亷亦一善而已昔人薄於取名蓋如此若文之名則其義甚大非愚與亷所可同也天有天之文地有地之文人有人之文天地人之文具備於聖人之身堯舜禹湯文武而下惟周公孔子可謂之文也故曰文不在茲乎秦漢以後儒者不知道惟以言語之工為文則既非矣蘇子瞻嘗言吾文如萬斛泉源以言語之工為文者倘如蘇子瞻殆亦庶㡬焉夫水天下之至文也而泉者水之初出陳君以文號其泉自負豈淺淺哉最下猶當為蘇子瞻遡而上則周孔之文又非子瞻之所得聞者名之浮於實君子必不為也錢簿請録吾言辭不獲遂書以遺
  松友説
  松木之貞堅也其為友者為誰魯論美其後凋䝉莊美其冬夏青青皆與栢並稱然則栢其松之友乎戴記美其貫四時不改柯易葉則不止與栢俱而又與竹儷世俗亦以松竹梅為嵗寒三友然則竹梅其松之友乎人之可與松友者必如栢如竹如梅而後可盤桓於孤松之側松所友者晉淵明也吟哦於二松之間松所友者唐斯立也鄱陽陳聖舉嗜書有清致以松友名其居夫不以我友松而松與我友者其節其心當有以肩陶而軼崔不然松之為松絲蘿施之矣何以表然特立於栢與竹梅之上哉臨川吳澄為作松友説
  氷花説
  清江鎮李巡檢亷恵人也所涖之地瓦屋有霜結為氷花史圖其狀以美侯客傳其圖以示予予為之言曰凡天下之物每有多有者為宜希有忽有者為異妖者宜則祥者異也常者宜則怪者異也其妖其祥其常其怪或謂之宜或謂之異在天在人一也夫亷恥道喪貪濁成風瘠人肥已殘下㒺上者比比而是於斯時也而有人焉以清謹為行以寛厚為政乃見於卑小之官遐僻之地豈其宜哉異也有電有雷有風有雲氣侯嚴肅則露凝為霜雨凝為雪水凝為氷天之常也若夫霜堅成氷氷鏤成花稽諸前志參諸雜記其似此者於昔為間見於今為非常豈其宜哉異也由此觀之李侯人之祥也氷花天之怪也衆皆若彼侯獨若此惟其祥故在今以為異常時所無一旦所有惟其怪故自昔以為異夫人之異非必有以感乎天天之異非必有以應乎人二異於一時而適相遭吾安得不以人之異者為斯時喜又安得不以天之異者為斯時嘆也哉
  觀瀾説
  予家有清池可十畝泉冬夏混混不竭月夜乘舟扣舷蕩漾其間彷彿赤壁之遊之樂地四平無山林障礙微風發則粼皴淪漣倡披繽紛如綺如縠如鱗如鬛不可勝狀有天下之至文焉大父嘗結廬西南涯開軒面之曰觀瀾軒有客難曰瀾之雄偉壯盛者長河大江之流洞庭彭蠡之瀦也今以一勺之水而觀其所謂瀾得無見笑於天吳哉主人答曰子知孟子之言觀瀾者乎觀水有術必觀其瀾蓋貴乎水之有源也潢潦之水雨集而盈雨止而涸何瀾之可觀若夫有源者則異是彼之經數千百里而來合數千百川而一者有源也此之厯四時千載而如一日者亦有源也有源既同則有瀾亦同也泰山之與秋毫政未可以大小而殊其觀於是客無以應也金谿洪君恢廓尚義所居有觀瀾閣浚渠導溪引活水至前殆與予之大父同其趣蓋有源之水不必如長河大江洞庭彭蠡之廣且深而後可觀也青田陸子近世大儒之知道者洪君生不同時而與同里增修祠宇以表欽慕是必悠然有㑹於其心茲非所謂有源者耶譬之水然有源如是其有瀾可觀也固宜竊慮時人未達洪君之所以名其閣之意也故述予大父之答客難者以諗
  虛舟説
  真定趙時中扁其燕坐之所曰虛舟蓋取諸莊氏書夫彼之所謂虛也者謂有其舟而無人主之也大概莊老氏之學以無心待物若無主之舟然任其汎汎於水中雖偶觸他人之舟而人不怒以其無主而非有心故也待物一皆無心倘或傷於物物亦無憾於我故曰人能虛己以遊世其孰能害之雖有己而已無心雖有舟而舟無主是之謂虛虛舟者虛己之喻也其逺害之計髙矣而終不及吾聖人之中道吾聖人之舟有主而實非如彼之無主而虛也然操之於節度行之於空隙百艘並進狹澗相遭其舟亦無所觸既無所觸誰其怒之彼無主之虛舟固為無心而亦有時觸人之舟人雖不怒心實不悅吾聖人之舟未嘗有觸於人人不惟無怒於心而其中亦無不悅之意蓋莊老以無心待物聖人以公心應物其心公雖曰有心亦若無心利之而民不庸殺之而民不怨又奚啻能使惼心之人不怒其觸而已意古聖人邈矣吾於後世得漢相諸葛武侯焉廖立李平被廢黜而終身無怨尤感之至於垂涕非其公心足以服人而然歟豈必如老莊之無心也哉時中方以才名為世用與其學䝉吏之無心而縱無主之虛舟孰若學漢相之公心而運有主之實舟乎
  春谷説
  河南趙和卿以春谷名其居予聞陶唐命官羲氏司春而名其賔日之處曰暘谷暘之為義固取日出之明亦取春暘之溫春谷之春亦猶暘谷之暘也歟蓋河南為天地之中得氣𠉀之正非特每嵗之春然也世道太平而萬物皆春惟河南為尤盛周公營洛而驗諸隂陽風雨之和其事逺矣前三百年有卲子自衛來居而以收天下春歸之肝肺自幸和卿河南人而曰春谷夫誰曰不宜然天地之氣與化移易又不知今之河南視昔何如也和卿宦遊四方鮮或歸其鄉則亦隨所在而皆春谷奚獨河南之谷可以為春乎春之時在天地為元在人心為仁元者藹然發生之理仁者盎然惻隠之心存此心之惻隠以同乎天地之發生則春吾心也靈明四達何往非谷而豈係乎身之所居也哉和卿賦質慈良而施於政者多寛恵此其所謂春谷者也擴而充之與天地之春如一在乎人而已
  方舟説
  舟所以濟不通也士特舟大夫方舟諸侯維舟天子造舟其多寡不同何也示有等也南面之君由天子下達於諸侯北面之臣由士上達於大夫臣之位至大夫而極士之志期於大夫而止龔仕璋士也而以方舟名其燕坐之所蓋以大夫自擬者歟方舟濟川之具也濟世必以人猶濟川必以舟欲得舟之用宜備舟之材古之舟刳木而已後世解木為片編以為舟一舟所須其材不一也有一不備舟不可以成濟川之具其難如此濟世之具豈不猶難於舟也邪如夫子之上聖孟子之大賢備全人之能乃可為濟世之舟也義理有一之未瑩才藝有一之未優臨事鮮不致缺敗鄉相王文公學孔孟而志伊周節行文章為天下第一若官爵若貨利若聲色外物之欲一毫不入其心及其為相設施竟不滿人意甚哉濟世之不易能也惟完舟能濟川惟全人能濟世以荊國所志所學猶未得為全人也況不及萬分之一者乎夫濟川者聚衆材成完舟若楫若維若檣若㠶靡有不完而後可以浮之江湖之中置之風濤之衝而無滲漏覆溺之虞苟學不至孔孟才不逮伊周則皆未完之舟也其可輕試於一濟哉仕璋字民望吾同鄉人也因其所名而勉之以實作方舟説
  寛居説
  京兆卲信可以寛居扁燕坐之室臨川吳澄問之曰何謂也對曰寛者仁之徳居者以之宅心也澄遂為之説曰人性所有仁義禮智四而四之仁其一爾四而一之仁其統也仁之量宏仁之施博故狀仁之徳寛為首然天以是理賦於人木之神曰仁金之神曰義仁之徳為寛義之徳為猛二者可相有不可相無若専於一則偏矣金之神王於西而秦俗往往尚義信可西人也持身峻潔涖政勇決其所得於天者義之分數多蓋欲擴仁之寛濟義之猛俾所由所居義與仁合而以寛居自懋也聖賢之學使人變化氣質損有餘益不足裁其偏而約之中寛居之扁殆古人佩韋之意乎抑嘗觀夫子所言寛者實居上臨下之本論語末篇記帝王出治大概寛則得衆一語亦冠信敏公之前寛之用大矣哉究寛之用可以該仁之全非特可以濟義之偏而已其量兼容而並包其施廣被而普及八荒皆我闥四海猶一家寛居則然也此仁所以為天下之廣居者夫信可名思誠初以儒而仕繼為一道臬司之輔又為兩路民牧之殷充其所到可大受可大任是乃寛居之極功吾將有俟焉
  䝉泉説
  吾夫子之亟稱於水也果何取於水哉孟子以為取其原泉之混混也夫泉者水之原也水必有泉為之原其來者混混而有常是以其往者續續而無盡也苟無是泉則溝澮之乍盈不崇朝而已涸湖澤之極深曾㡬時而亦竭水之有貴於泉者如此泉之名不一也爾雅名其所出已有三名之殊世人名其所見奚啻百千萬名之衆曰甘泉者味之宜於供飲也曰寒泉者氣之宜於救暍也曰清泉者質之宜於鍳照滌濯也推是而名雖巧厯莫能殫真定河北之雄郡其地有名之泉甚夥而吾令君崔耀卿之別墅獨専其一滃滃而出涓涓而流堰之為渠瀦之為池引之導之灌田若干畝昔未有名自言䝉被茲泉之徳於是假借易經卦名之字而名之曰䝉泉其取義則與易卦所謂䝉者不同也何也䝉之字義巾羃物也其加草者草之蔽猶巾之羃焉爾障隔而㝠迷之䝉昧之䝉也覆幬而資益之䝉蔽之䝉也易卦所象之泉潛出於山腹之下而未達於外譬如童穉䝉昧所向恵利未能及物者也令君所名之泉顯出於平地之上而遄達於逺隨其流注䝉被所潤恵利己能及物者也前此固有以䝉名泉者蓋取易卦䝉字之義今此之以䝉名泉者非取易卦䝉字之義也一以䝉昧之䝉而名一以䝉被之䝉而名䝉之字雖同而䝉之義則異䝉之名雖舊而䝉之義則新廬陵文士劉道存主崇仁簿為官長作䝉泉記鎮陽之山川形勝崔氏之家世閥閲該載瞻麗蔑以加矣予復因令君䝉被茲泉之言而剖析舊名新義之各有當於人俾得所䝉者茲泉之至徳也於泉不忘所䝉者令君之厚徳雲
  車舟説
  曾子言士不可以不𢎞毅𢎞所以勝重也毅所以致逺也夫可以勝重致逺而行於陸者車也可以勝重致逺而行於水者舟也豫章揭秀才從吾遊也久其廣博也期於無一理之不知無一事之不為其健敏也期於視萬里而咫尺視萬古而瞬息故車以為名舟以為字其欲勝至重之任致至逺之地而通行於天下者乎雖然予嘗間諸卲子曰物者身之舟車身我也車也舟也物也物以載我而行者也然我之所以為身豈五臓六腑四肢百骸之謂哉身非身也其所主者心也心非心也其所以具者性也性非性也其所原者道也道者天也天之所以為天我之所以為身也然則我之身非人也天也天也者道為之身也至重莫如道至逺莫如道倘非恢擴堅強之車舟何能勝其重致其逺者重也逺也身有此道故也苟無此道則雖有車舟無所可載虛車爾虛舟爾出與處與用與舍與身之所值有不同而道無不同也或以道而殉身或以身而殉道身之所在即道之所在車舟所載匪載我之身也載天之道也秀才有非車之車非舟之舟以載矣又將假有形之車有形之舟以行於陸以行於水而達於京師仰瞻奎閣清光於九天之上親而大有輔星焉疏而小有郎星焉試以車舟所載之身一鍳照於星光之下道果無所欠車舟果有所載則其重其逺我所自有而此身之出處用舍又奚足雲
  蘭畹説
  蘭有君子之徳其名見於易繫辭傳春秋左氏傳禮之二戴記至屈子賦離騷則其言蘭悉矣蘭有徳有用而有益於世匪但載於儒家之書在醫經為草部上品之藥後之註離騷者援據醫經以辨其名物曰蘭生水旁與澤蘭相似紫莖赤節髙四五尺緑葉光潤尖長有岐隂小紫花紅白色而香五六月盛蓋有莖有枝之草卲子所謂草之木者而今世所謂蘭則無莖無枝草之草爾豫章黃太史以一幹一花而香有餘者為蘭一幹數花而香不足者為蕙俗間同聲附和謬以此草當離騷之蘭寇宗奭本草衍義亦復溺於俗稱反疑本草圖經為非甚矣其惑也夫醫經為實用設非虛言也其可誤識哉不知今之所謂蘭者醫若用之果可利水殺蟲而除痰癖否乎且其種莫盛於閩之漳與南劒夾漈鄭氏考亭朱子皆閩人也豈有不識其土之所産朱子楚辭辨證既以洪氏所引本草之言為是而復申之雲本草所謂之蘭雖未可識然似澤蘭則處處有之可推類以得其與人家所種葉類茅而花有兩種如黃説者不相似古所謂香草必其花葉皆香燥濕不變故可為佩若今之蘭花雖香而葉乃無氣香雖美而質弱易萎非可刈而佩者其非古人所指甚明但不知自何時而誤鄭氏通志於昆蟲草木畧則雲近世一種草如茅葉而嫰其根謂之土續斷其花馥郁故得蘭名誤為人所賦詠夫鄭朱二先生之辨析如此而世俗至今承誤猶以非蘭為蘭何其惑之難解也古稱蘭蕙蘭茝是蘭與蕙𮎼同類蕙者零陵香也𮎼者香白芷也皆可采而乾之收貯以為香藥經久而彌香非若今人所名之蘭不過如茉莉瑞香之花能香於一時而已章貢連芳潤修潔士取屈子離騷之辭以蘭畹名其書室屈子所好往往與楚俗異芳潤心屈子之心其所謂蘭必不與世俗同因為誦予以所聞作蘭畹説以解世俗之惑欲人之誠真蘭而不惑於偽蘭也
  無作説
  內息貪嗔癡心外絶滛殺盜事此為學佛初階綺語亦合禁斷我不作以媚人人猶作以奉我人我雖殊罪業則一作綺語人不如無作試問居士如何如何一吾山人説
  吳文正集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七
  元 呉澄 撰
  字說
  凌徳庸字說
  呉興凌君時中在燕諗於臨川呉澄曰某生而父名之冠而字之曰徳庸恆懼弗克稱願聞一言澄曰君以儒術吏事為世用方今仁賢大夫之列若而人士之列若而人君所當事而友也若澄鄙儒不通時變者奚於此乎問抑澄嘗聞之師矣庸者常而不易之理然不可以一定求也庸因中以為體中因時以為用昔之過也今為不及彼之不及也此為過隨時屢易而不可常者中也夫理之常而不易政以屢易而不可常之故一定則惡能常而不易哉銖兩不易衡之常也膠其權則奚取然則權之前郤無常衡之所以有常也時中之為庸蓋如此所貴乎儒者之為政以其能得法外意也法有一定之例事紛至乎前或行同而情異或名是而實非百千萬變莫能盡一概諸例而無權則府史自足以治世而又焉用士夫為近年法家齪齪於例惟謹雖有賢士大夫亦縮手攣足一毫不敢行其意聞君曽為旴郡獄掾辯疑辟於府反覆數四不置囚藉是得紓死豈執一無權者所能今受知侍御史程公奏署東淮憲屬人皆偉公之不失所舉知君之不負所舉也君勉乎哉尊徳性以極衡平之體道問學以括權變之用此中庸要領君持是佐其長其必有非常之政聞於人人以為非常乃徳庸之所以為常也夫
  饒文饒字說
  旴南饒君以有異稟宏齋包文肅公名之曰敏學字之曰文饒而為之說臨川呉澄曰敏不敏天也學不學人也天者不可恃而人者可勉也蟹不如螾駑可以及驥何也敏而不學猶不敏也不敏而學尤敏也夫子上聖也而好學顔子大賢也而好學古之人不恃其天資之敏如此也既敏且學則事半而功倍義理日以精操修日以謹氣質日以變一身之言動一家之倫紀一國之政教天下後世之儀範皆文也自可欲有諸己以至於克實克實而有光輝文其不饒矣乎此古之所謂學所謂文也古者八嵗入小學十五入大學所學何事者其書蓋可覩也饒君資敏而甚有志吾知其可與共學也懼夫無以古之學告者則今之學不過學記誦也學詞章也記誦之愽洽詞章之贍麗則曰文之饒也然而非也古學今學之所以殊為己為人而已為己喻於義也為人喻於利也昔陸子白鹿講篇一時深見取於朱子以其於此剖抉痛快有以切中學者之病也包公嘗學於陸子之門吾故取其意以補包說之所未及夫異時不得専意於古學者猶曰科舉之利誘之也今無是矣而不絶利一原者何也吾不敏且未之學也而有志焉所願與饒君共勉之
  虞采虞集字辤
  著雍困敦相月六蓂虞氏二子丱突而成既加元服乃敬其名字采曰受字集曰生采也維孟集也維伯爰加爾字用朂爾徳孰采孰受忠信於禮孰集孰生道義於氣禮喻夫采受者其本如繪之初質以素粉義在夫集生者其効如耘之熟苖以長茂予告汝采自誠而明行有餘力一貫粗精予告汝集自明而誠及其誠功四體充盈念念一實表裏無偽言動威儀浸浸可偹事事一是俯仰無怍盛大周流進進罔覺采匪詞華集匪辯愽希賢希聖爾有家學相門有嗣禮義有傳是究是圖毋忝爾先
  右十有二章章有十六字
  蕭佑字說
  談命者蕭佑字順夫言人貴賤貧富夀夭多竒中吾戒之勿易其言也夫幹支之合有從乖經緯之離有淑慝而人生所值之不齊所以為昬明粹駁之分也吾意天之命是人也得其明且粹者宜其貴宜其富宜其壽也得其昬且駁者宜其賤宜其貧宜其天也而或不然何哉吁此吾之所以戒之勿易其言也詩曰保佑命之自天申之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然則斯命也佑之者天也順之者人也天也者不可知者也人也者不可不知者也諸所言者天乎人乎吁此吾之所以戒之勿易其言也因書之為字說以贈
  周元名辤
  昔周元公少依於舅鄭龍圖卒以繼往聖開來學余愧鄭龍圖多矣周氏其世有人哉其以元名
  胡同孫字說
  中隱胡君之叔子名同孫而字大中問其說於予予不敢言亦不敢不言夫大中也者天地萬物同之古今萬世同之不可以意義求謂不偏不將非也謂無過無不及非也然則前聖所執所用之中與中隠君所隠之中同乎不同乎曰同能知其所同而得之於所獨則幾矣如未然問之嚴君又未然問諸夫子之孫又未然問諸唐虞夏后氏三聖人
  范謙字說
  豐城范謙字君益夫地中有山為謙山至髙也地至卑也內所蓄者至髙而外示人以至卑所以能受人之益若恃其髙而矜且傲則人將曰是堂堂者是訑訑者孰肯告以善哉吾見其損矣故曰自髙者不髙況內本卑也而自髙以欺人者乎易六十四卦惟謙六爻皆吉非特人益之天亦益之謙乎其尚有終
  譚適字說
  譚適既冠其父奉政公字之曰立之公之友為作字辤者凡三復以請於余余何言哉夫遵其途而有行者適也至其所而有定者立也立不難而適難世有慕京國而遊思故家而還者其行也患不致爾苟至覩京國之麗得故家之安豈有不定於其所者哉余故曰立不難今夫適萬里者不知其歴幾亭堠幾都邑幾山川而後至十里至某如是者以千計百里至某如是者以百計千里至某如是者以十計其途有正者有它者有徑者有岐者出門而迷者有焉中路而迷者有焉行已十之九而迷者有焉迷而復猶可迷而不復終不致矣予故曰適為難顔子聖門之第一人也其行猶不無差失者其復能不逺而已世豈多顔氏子而謂吾行必不迷而能至也可乎適也欲遵何途欲至何所余若復舉陳編腐談以凟告而曰此之謂適此之謂立是不誠於心無益於事而負子之請也謹不敢子其問途於已至之人適之而繇其途則至之而立其所也必矣子歸以余言白於公公以為如何
  或問立之義曰定腳之謂立動腳則非立矣此一義也可與立者謂行到此處立定腳跟更不移動故先儒以守之固釋之三十而立立於禮之説並同竪起之謂立放倒則非立矣此又一義也孝經所謂立身行道名立於後世左傳所謂立徳立功立言臧文仲其言立之立並通
  立愛惟親立敬惟長此猶論語本立道生之立言植立愛親敬長之心以為愛敬他人之本字義以與竪立之意同
  如有所立卓爾此言顔子見孔子之道如有一物卓然立於其前欲至之而不可至葢設喻之辤非言已之所立也揚子雲曰顔苦孔之卓是已
  張仲黙二子字說
  汴張君仲黙名其仲子曰權季子曰柢謂余字之餘曰物之輕重不齊也而衡之稱物常適其平者以權之或進或退也故君子之以義制事隨時取中者似之而泥於經者疑於權夫經之為經豈執而不通之謂因時制宜所以不違乎經也權乎其毋舉一而廢百哉木之有柢也幹枝葉花所繇以生而實所繇以成也柢不深固則其葉其花不及他植矣況其實乎韓子云根之茂者其實遂柢乎其毋輕本而重末哉請字權曰子經柢曰子實既以復於君君曰可乃書以遺之
  張恆字說
  學者張恆請字字之曰伯固易曰恆徳之固也固者堅守而不移或勤或怠乍作乍輟無而為有虛而為盈者不至是必終始惟一無時厭倦而後能之易所云一徳所云雜而不厭葢以此夫恆之資可以進其毋不一而易厭哉抑聞之聖師不重則不威而不固然則內固自外重始恆懋諸
  馬氏五子字說
  河北馬仲溫之子名振名拯名授名持名揖其字曰舉曰用曰立曰敬曰肅請予即字為說以教戒之予曰古者丈夫之冠也賔字之柷之以辤後世因是乃有說其字之義以寓教戒者若子之字前定也乆矣而子復何説哉請不置則曰昔聞郢相詒書於燕相史誤筆舉燭二字燕相推其說遵而行之燕國大治夫其所推之説非郢書意也而能有益於燕國今求有益於若子亦以燕說說可乎舉也用也仕者事立也敬也肅也學者事仕而學學而仕相資不相離也欲獲舉於上必有用於世欲獲用於世必有立於已立己之道如之何內敬外肅而已立者守之固敬者心之一肅者貌之荘肅斯能敬敬斯能立立斯可用用斯可舉矣振拯伯仲叔季間究五字之義而交盡其所當然則由己及人何所施而不可苟五字之約弗之究雖五車之博奚益是為馬氏五子字說
  岳至岳垕字説
  東平岳伯陽之子曰至曰垕問字於予夫大學篇端中庸篇末皆言至而溺卑汚安淺近者小有徳而自足惡能至其至哉詩曰誰謂華髙企其齊而故字至曰齊髙躬自垕者不肯為不肖甘墮凡下人之品而不恥薄之甚者也語曰見賢思齊焉故字垕曰齊賢至從予學嘗聞其說矣尚以是告而弟
  史魯字說
  昔者聖人之門惟子貢之才識可亞於顔子諸弟子之中曽子以魯稱而卒傳夫子之道者曽子也一以貫之之㫖聖人不輕以語人得聞之者曽子子貢二人而已然於曽子也不待其問而直告之既告之後曽子深領㑹焉於子貢也先發其疑而後告之既告之後子貢亦未能如曽子之唯也然則子貢之逹而反不及於魯者與竊嘗論之曽子之魯也其學一出乎誠蓋惟不恃天資之敏銳所當知者堅志以蘄於通所當行者強力以蘄於至誠篤懇切敢有一毫怠忽之心哉論語一書成於曽氏門人之手而記言首述三省之章夫謀人必忠交友必信傳於師者必習可以見其誠矣知之為真知行之為實行所以能得夫子之道也中州史魯學於予予字之曰伯誠而語之以曽子之學魯也勉㫋其母曰此聖門學者事非今人之所可為
  呉浚字說
  崇仁貳令呉矦之孫浚字徳普侯謂予教之予曰天之生人也其性善善端之發也如泉之出泉初出於地而能浚之則其源深其流長所積彌多而所及彌廣行而為大川瀦而為大淵可以漕而通可以灌而注資人用膏物産利澤被乎天下其徳不亦普乎苟不知所以浚則其源塞其流絶其涸可立而待也又何望其普也哉浚年少喜問學趨向正而志不卑有以擴充其善端如浚泉然予知其為川為淵而及物之普也有日矣浚之哉勿自畫
  劉節劉範字說
  劉節劉範富州尹真定劉矦之伯子仲子也伯務學循理應事知方仲一惟伯氏歩武是隨器之良者也節字叔度範字叔倫夫易之卦有節焉書之篇有範焉易之節曰節以制度書之範曰彛倫攸敘節如竹之有節而度者分寸尺丈之則也範如金之有範而論者先後次第之序也一言一行不踰乎界限之外斯中度矣一言一行必由乎模楷之內斯中倫矣能如是奚翅一家之良子而以居官為良吏立朝為良臣繇此其選也節也範也尚思所以稱其名哉二子甞從周棲筠學而棲筠遊吾門是以勉其進
  黃東字說
  豫章黃㓜徳之子名東字元長夫東南西北地之四方也而東為先元亨利貞天之四徳也而元為長地之東天之元時之春人之仁也易曰體仁足以長人仁者何人之心也苟能體此則有我之私纎介不留及物之春洞徹無間真足為人之長矣不然失其本心沒於下流而不能自授也又奚長之雲東也勉夫東請問求仁之方曰稽之魯論
  沙的行之字說
  鴻濛以來幾千萬年有君有臣其人杳不可聞也名且無而況於字乎自大鴻氏燧人氏以逮於羲農氏黃皞氏須嚳氏堯舜氏禹湯氏人始各有稱號然其稱號也已以是自名人亦以是名已初無名與字之別也至周而彌文於是乎有名焉有字焉字也者所以倅其名也人之名與字何以謂之字猶文字之字然書之文與字何以謂之字猶字育之字然謂因生而猶也獨體為文合體為字字者文所生也三月而名既冠而字字者名所生也譬之字育生生而繁滋故曰字上古有名而無字質也中古有名而有字文也九州之內尚文則如中古之後九州之外尚質則如上古之時其俗之不同也舊矣皇朝區宇之廣鴻濛以來所未有天之所覆地之所載九州內外靡不臣屬合諸國諸部而為一家葢各從其俗而莫之或同者也建康貳侯沙的公西北貴族於今日為能吏其治所至有聲同列嘉之字之曰行之以從中夏之俗者以周公孔子所置之禮法可慕也所慕乎周公孔子之禮法者以行之為貴也慕之切而行不繼則虗文耳尚文而虗不如尚質之實也行之之行既取信於同列行之之字非直倅其名而已抑亦表其實云為之書者呉興趙子昻為之説者臨川吳澄也
  呉仲堅字說
  宏齋包公之彌甥呉良金字仲堅請訓戒之辤以說其字予曰金之所以為良者以其堅故是以經火百煉而其重不虧人之心主於天理則堅徇於人慾則柔堅者凡世間利害禍福貧富貴賤舉不足以移易其心柔則外物之誘僅如毫毛而心已為之動矣堅歟柔歟惟子所擇包公學吾陸子之學其剖決於理欲之幾必有其說亦嘗聞之否乎予言何益於子哉
  王學心字說
  夫學亦多術矣詞章記誦華學也非實學也政事功業外學也非內學也知必真知行必力行實矣內矣然知其所知孰統㑹之行其所行孰主宰之無所統㑹非其要也無所主宰非其至也孰為要孰為至心是已天之所以與我人之所以為人者在是不是之求而他求焉所學何學哉聖門之教各因其人各隨其事雖不言心無非心也孟子始直指而言先立乎其大者噫其要矣乎其至矣乎邵子曰心為太極周子曰純心要矣張子曰心清時視明聼聦四體不待覊束而自然㳟謹程子曰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己放之心約之使入身來此皆得孟子之正傳者也臨川黃令君字其學者王敏求曰學心故為誦予之所聞
  呉晉卿字說
  金谿呉晉卿字君錫問其說於予予曰晉者進也晉之為卦上明下順內順外明以一世言之君明於上可進之時也臣順於下可進之道也以一身言之內順於理克己之仁也外明於理應物之智也遇明時行順道既仁且智如是而進其有不膺寵錫者乎故為侯而進覲則有車馬之錫為士而進用則有爵命之錫進之至善者也君錫之先君子登進士科得仕而君錫資質粹美又能文章進其學焉俾內於己而順外於物而明其將以世科進而受爵命之錫也餘事耳學進則身亦進其進也孰能禦之哉
  張元復字說
  易曰復亨何謂也復者陽剛之來亨者嘉羙之㑹易以陽剛為君子之道一陽來復於六隂之時君子之道自此而長盛故曰亨張貴可之子元復請字字之曰道亨雲
  鄧中易名說
  金華雲林鄧氏諸兄弟率取易卦立名伯初名䝉避廟諱更之曰中䝉者周易六十四卦之第四卦也中者太𤣥八十一首之第一首也𤣥之首倣卦氣飬首象頤為子月卿卦成舊嵗之終中首象字為子月公卦間新嵗之始中繼以周象復為一陽之辟卦漢儒卦氣之說雖與先天圖卦序不同然先天卦亦以復之間為中中者嵗氣之一初也故名中字伯初邵子有雲先天圖自中起者心法也葢在天則為中在人則為心人能不失此初心反而求之何物非我擴而充之為賢為聖已分內事耳然則中之用功何先曰一伯初實致其力焉予之所望也予豈為是虛言相媚恱而已哉
  宋沂字說
  臨江宋氏子名沂蓋逺想聖門沂浴之樂者予觀四子言志而聖人獨與曽㸃何哉三子皆言它日之所能為而曽㸃但言今日之所得為期所期於後不若安所安於今也夫此道之體充滿無毫髪之缺此道之用流逝無湏㬰之停苟有見乎是則出王游衍皆天也素其位而行無所願乎外夫子之樂在飯疏飲水之中顔子之樂雖簞瓢陋巷而不改也邵子曰在朝廷行朝廷事在林下行林下事其知曽㸃之樂者與魯南實有沂水也曽㸃實可往浴也故其言云然非虛言也今無可浴之沂而追想當日之事是亦妄想爾而與三子者之豫期何以異哉沂也身九衢埃𡏖之途目四海名利之府於此超然而悟悠然而得其庶乎不然名雖曰沂夫子必不以子為㸃也沂字吾與而予為之說其義雲
  王玉字說
  建康王玉冠而字振伯夫質之羙者玉也玉之成器非一而玉磬最實名之曰天球蔵之與河圖並樂之八音七音各一物惟磬有二有石焉有玉焉玉之聲清越以長詘焉以竟鳴之於初則以配升歌戞擊鳴球是也鳴之於後則以集大成玉振之是也孟子所云兒寛亦云蓋樂經之語也說者以振為收或者又謂不然振者振奮振蕩之義振旅振衣風振條漢振天聲之振同樂音將畢而至委靡必以持磬奮掦其音貴有終也孟子譬聖之事以此凡人皆當至於聖遜第一等而為第二等比於自暴自棄然人必學而後知道猶玉必琢而後成器也孟子之璞玉雖萬鎰必使玉人琢之振之於他日者已成器之玉琢之於今日者未成器之玉賦之以至羙之質者天也期之以至貴之器者人也亦在乎琢之而已玉也勉夫內有大父母嚴父之訓外有師長良友之䂓琢而成器也可待矣振之而成樂它日奚容遜哉玉也勉夫其勿㤀而祖而父所以名汝字汝之意也
  髙諒字說
  古人㓜學之年固已請肄簡諒簡者書之篇諒者言之信夫不徒授之以書而必教之以信以此見古人之教乃躬行之實事而非止口誦之虛文也後世但知讀書一途為學而已雖或廣覽博記該洽羣書而詭譎誑誕自㓜已然至長益甚則不復可以為人矣豈皆質之不美哉教之不先故也金陵髙生名諒而字允中甚矣名之字之者得其當也允者信之誠於中諒者信之形於外其能諒於外以其能允於中也生力踐其實以稱其名果始終一信中允而外諒見而莫不稱之為信人然後無愧於古人務實之學雖然行已固當諒取友亦當諒友諒則為益友生之行於已者其勉之取於人者其謹之哉


  吳文正集巻七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八
  元 吳澄 撰
  字説
  孔得之字説
  名者己之所以自稱字者人之所以稱己也古人之名之字葢無所取義近世有説其名與字之義以寓訓戒者非古也然而不害於教是以君子亦無訾焉承事𭅺寜陽縣尹孔思則字得之以予為父之黨而請其説予曰大哉子之名與字乎思者作聖之基也夫子生知安行之聖未嘗不思思而弗得弗措者子思所以繼聖統也子思傳之孟子以心官之能思而先立乎其大實發前聖不傳之秘至汝南周氏直指思為聖功之本有以上接孟氏之傳而闗西之張河南之程其學不約而同可見其真得孔聖傳心之印孔氏自子思以下代有賢哲然能洞究聖學得此心印者未聞其人子聖人之後也其有志於斯乎且常人非無思而不見其有得何也不思其則是謂妄思惡有妄思而可以有得者哉思必於其則而後為思之正則必於其得而後為思之成則也者帝之𠂻民之彛性分所固有事理之當然也稽諸夫子之言無邪其綱九思其目也無邪者心之則曰明曰聦曰溫曰恭曰忠曰敬者視聼色貌言事之則也思九思之其有不得之者乎子之俊偉通逹嘗為學官掌教矣嘗為祝官掌禮矣筦庫之塵勞校讐之清暇皆當身親厯之試之於事殆無不可才士也夫今又出宰百里有社有民責任甚不輕也學道愛人此先聖教人以宰邑之則道若何而可學亦在乎思而得爾況身紹聖人之繫仕近聖人之居其感發興起當何如也其毋以才士自足而以學道為志學而思思而得將可以嗣聖傳而光千載豈但不忝於名與字之義而已哉
  姜河道原字説
  天下之山脈起於崑崙山脈之所起即水原之所發也水之發自崑崙也其原為最逺惟中國之河為然漢之發原於嶓冡江之發原於岷山以西視他水亦可為逺而非極於山脈初起之處則不得與河原並也故天下有原之水河為第一古人祭川先河後海重其原也學記以濟川之重其原喻為學之志於本覃懐姜道原以河為名以道原為字者其亦此意與葢河之原盡出山脈之所起而道之原盡夫道體之極也道原生許公仲平之鄉濡染先正之風脫去凡陋之識不以其年之既長而肯降心以學於予予因其命名命字之意而嘉其志之逺大也於是為之説曰學者之於道其立志當極乎逺大而用功必循夫近小逺大者何究其原也近小者何有其漸也漸者自流遡原而不遽以探原為務也道之有原如水之有原人之學道如禹之治水禹之治水也治河必自下流始兗州之功為多而兾州次之河之外名川三百支川三千無所不理若畎若澮田間水道爾亦濬之以距於川其不遺近小也如是聖門教人自庸言庸行之常至一事一物之微諄切平實未嘗輕以道之大原示人也仁道之大子所罕言聖人豈有隠哉三百三千之儀流分𣲖別殆猶三百三千之川雖𤨏細繁雜然無一而非道子用子貢之敏悟曽子之誠篤皆俟其每事用力知之既徧行之既周而後引之㑹歸於一以貫之之地無子貢曽子平日積累之功則一貫之㫖不可得而聞也近世程子受學於周子太極一圖道之大原也程子之所手受而終身秘藏一語曽莫之及寜非有深慮乎朱子演繹推明之後此圖家傳人誦宋末之儒髙談性命者比比誰是真知實行之人葢有不勝之𡚁者矣夫小徳之川流道之𣲖也大徳之敦化道之原也未周徧乎小徳而欲窺覘乎大徳舎𣲖而尋原者也以道原所志之逺大而舉夫子程子教人之法以告俾由近小而入理其衆流則卒之究其大原可俟也道原可與言必不以予言為卑淺
  豫章田三益字説
  權衡稱物之輕重其名有五曰銖曰兩曰斤曰鈞曰石也黃金之數以鎰名則又出於五名之外鎰從金從益諧聲而兼㑹意或雲二十兩或雲二十四兩皆於一斤而増其兩以益之也故鎰取益之義豫章田君名鎰而以三益字其取於益之義者大矣哉人之益莫大於友友之益夫子獨取其三何也三友之目雖約而所該之益甚博三益者萬鎰之所從生也直者為友則己之過無隠諒者為友則己之善無偽多聞者為友則天下義理之無窮古今事變之無盡莫不因吾之所已知而悉廣其所未知雖夫子之焉不學大舜之樂取諸人亦可階而升也益之大豈復有加於此者世人不逹聖言之深疑三友之目有限而少之不知直諒多聞三者之益足以包括天下古今萬端之益而無遺可謂博之至也已而可少乎予嘉田君之益之大也為作字説以贈
  曽瑛字説
  瑛者玉之瑛也何以謂玉之瑛石玉之毋也而有石英焉瓊玉之類也而有瓊英焉琬琰玉之成器也而有琬琰之英焉英也者言其精華如草木之英也人之秀乎羣衆亦謂之英曽瑛之父請予字其子於是字之曰英玉先儒以人有英氣比水晶而不以比玉葢溫潤含蓄者玉也光明塋徹者水晶也既為玉矣而又曰英何也玉之英非如水晶之光雖溫潤含蓄而氣如白虹精神見於山川是為可貴也苟徒瑩徹而已謂之英則可胡可謂之玉哉竊嘗諭之玉而英上也英而不純乎玉次也不玉而英下矣不英而又不玉下之下者也聖愚賢不肖之分大率有四瑛也其擇於斯
  虞豐虞登字説
  潭州路教授虞先生之子采有子曰豐曰登先生命之名俾予字之予曰先生所期於孫者至矣夫人之志非甚狹陋卑汚孰肯以小者下者自足而不期至於大且髙者哉學必至於為聖人仕必至於宰天下苟遜其極姑處其次殆與自暴自棄一爾豐者期之積而大也登者期之升而髙也以其期於大則自豐曰與京傳雲京大也以其期於髙則字登曰與齊詩云誰為華髙企其齊而先生所期則然也而豐也登也所以副親所期者宜何如哉期於大期於髙者徳與才也名與位也資與力也徳與才天所賦也擴之極其大崇之極其髙在乎學以充之而已天爵脩而人爵從名位固不待求也而資力又何足計哉雖然衆流之合匯於海跬歩之進躋於巔大自小而積髙自下而升也才徳名位之豐登靡不由是欲以學而充其才徳其亦曰小學者大學之始下學者上逹之基威儀三千事之細微而曲當未易孝弟二字行之卑近而篤行寔難此其大凡也充其類非可以一言盡豐也登也日過庭而問諸
  曽尚禮字説
  古之經禮其目三百而儀禮十七篇嘉禮賔禮僅存其十於僅存之中最易行者冠禮也而其廢也久矣司馬公及程子朱子惟恐人之憚其難故又斟酌古禮而損益之庶其便於今而可行然人亦莫之行也故其在吾鄉惟蜀郡虞氏及予二家猶不廢此禮他葢鮮有聞焉翰林應奉曽巽初在京冠其子有賔有賛有三加若醮若字其儀一倣朱子所定古禮久廢之餘而獨行人之所不能行可謂篤志好學之君子已屬予有疾弗及往觀冠畢巽初以其子求見且曰巽申之子如璋既冠賔字之以尚禮賜一言以繹其字之義可乎予謂詩言如圭如璋者喻粹羙之徳如圭璋之玉也考之周官璋之用不一尚其色則有赤璋尚其飾則有大璋又有中璋邉璋牙璋之別用之南方禮陽神也用之山川禮隂示也用之賔客則以禮乎人也不惟用之於文事而亦用之於武事起軍旅治兵守莫不於璋乎是用然則吉禮嘉禮賔禮軍禮皆用璋也所尚乎璋之為禮者貴其有粹羙之徳也徳可貴者璋之體禮可尚者璋之用也抑聞古者男子生而弄之璋葢自其初生之時而期之已不薄矣及其既冠貴以成人則必其徳之體無一可疵而禮之用無一不宜也夫欲偹知所尚之禮而無闕於既冠之所用其亦勉脩所如之徳以無忝於初生之所期者哉於是書此以授如璋而為尚禮字説
  萬實元茂字説
  君子恥聲聞之過情喜其實病其虛也原泉之有本而混混不舎衣錦之尚絅而闇然日章有其實者葢如是漢儒之言實而曰茂實何也茂者植物之甚盛也莊子嘗雲畊而鹵莾其實亦鹵莾而報芸而㓕裂其實亦㓕裂而報夫其實之鹵莾㓕裂也雖實而非茂也昔者國之選士其科有所謂茂材君之厲臣其語有所謂茂功才而茂甚盛之實能也功而茂甚盛之實効也彼鹵莾㓕裂之實安敢望此乎然則實固難實之茂者尤難也䂊章士萬氏實名而元茂字清江范徳機敘其名與字之説以勉之范之清操廉節實清實廉者也益貧而益堅彌久而彌光斯其為實之茂也己元茂從之游其有所師法歟子方嘅斯人之不可復見而幸見斯人之所與游者焉如見吾徳機也是以識乎其説之左
  戈直伯敬字説
  戈直初字以敬予為更之曰伯敬請問其説予曰敬以直內夫子傳易之言也程子謂夫子言敬以直內而不言以敬直內葢主於敬則內自直非以敬而直其內也以敬者夫子之所以教子路子路問君子而夫子答之曰脩己以敬敬以直內者成徳之事也脩己以敬者自始學至成徳皆然始能脩己以敬則終能敬以直內矣脩己以敬者如之何坐如屍坐之敬也立如齊立之敬也張拱徐趨者手足之敬聼必恭視毋囬者耳目之敬也如執玉如奉盈如見大賔如承大祭無一時一處而不如斯則事不二三心無他適內之直將有不期然而然者焉直者心正而不斜倚之謂然事未易言也子姑從事於敬
  戈宜字説
  戈直之弟名宜字叔義求言於予噫予言之易也而行之實難予言之弗能行虛言爾奚益哉義者宜之理也處事各合乎天理之宜則為義義與利對或分毫有計利之心斯忘義矣義與欲對或分毫有狥欲之心斯賊義矣日月之間惴惴然唯恐入於利䧟於欲必事事皆由乎天理夫是之謂宜夫是之謂義宜也有嘉名有嘉字尚勉行之以稱其名稱其字哉
  湯盤又新字説
  盤從皿或從木所以承盥手餘水將欲盥手別以一器盛水寘手盤上用杓斟器中之水沃之所沃餘水落在盤中故盥文從水從臼從皿兩手加於皿而以水沃其手也皿即盤也內則曰少者奉盤長者奉水請沃盥盤不以盛盥水而以承其餘水武王銘諸器載在大戴禮記於盤曰盥盤明盤之為盥器而非沐器浴器也考之玉藻浴葢用杆考之他書沐葢用盆盆也杆也皆以盛水漬髪於盆之內祼身於杆之內漬髪祼身既䙝且汙不可刻文盥盤承餘水者不䙝不汙故可刻文而銘也按內則凡家之夫婦上而父母下而男女及內外使令之人毎日晨興必盥故曰日新不特晨興一盥而已雖無事一日大約五盥有事而行禮又不止五也至若沐浴五日然後請浴三日然後具沐亦或過三日五日之期無一日一沐一浴之禮不日日而沐浴不可謂日新矣湯所銘之盤與武王所銘之盤皆謂盥盤也鄭註但言刻戒於盤不言盤之為何用孔䟽乃以盤為沐浴之盤朱子仍襲其誤葢考之未詳而不及脩改也日新者何毎日洗滌其手之舊汚而新之也苟之為言猶曰若謂若自今以始每日而新之則當繼今之日每日而新之又於繼今之後每日而又新之也如此則每日而新無休息無間斷矣武寜士湯氏名盤字又新因正大學傳文註釋之誤而書以遺焉
  黃璧元瑜字説
  玉之為器不一也有圭焉有璋焉有琮有琥有璜焉而禮天必用璧則璧之視他玉尤為貴昔有一璧當十五城天下皆欲得之而不可得者葢非他玉所能同也宜春黃君名璧而字與其名不類予為更其字曰元瑜瑜者玉之至羙也非至羙之玉不足以成至貴之器元瑜之質純然粹然無暇可揜無垢可磨接於人者溫如斯可謂之瑜也己所成之器吾知其宜於禮大也吾知其重於連城也實之稱其名者夫抑人有言天下之寶當為天下惜之言乎人之貴乎自貴也元瑜為轉運司屬官持身謹清瓊異儔輩家素豐殖視身外物有之若無漠然不以動於中其能自重也如是所以全其羙成其貴者又豈常人所得而同哉予既更其字因為之著其説而俾異乎元瑜者知所勸也
  朱肅字説
  國子祭酒鄧俟以敬之字浙士朱肅肅問其義予曰先儒以敬為攝心之具作聖之基淵矣予未之能也唯朱門黃直卿先生謂敬字之義近於畏者最切於已凡一念之發一事之動必思之曰此天理與抑人慾也苟人慾而非天理則不敢為惴惴儆慎無或有慢忽之心其為敬之也己尚勉之哉
  陳㓜實思誠字説
  陳㓜實請更其字字之曰思誠人之初生己知愛其親此實心自㓜而有者所謂誠也愛親仁也充之而為義為禮智皆誠也而仁之實足以該之然㓜而有是實心長而不能有何也夫誠也者與生俱生無時不然也其弗能有者弗思焉爾矣五官之主曰思孟子有雲思則得之周子亦云思者聖功之本思於行之先則能知其所當知思於行之際則能不為其所不當為所以復其真實固有之誠也㓜實之資篤實而不己於學其進於是也葢不難大哉思乎其學誠之階梯乎
  黃珏玉成字説
  天下之可寳莫如玉玉者寶之至羙者也雙玉為珏珏者玉之至重者也人而如雙玉之珏是有至純至粹之羙者也吾郡黃提舉之宗孫名珏生長素封之家而慈良溫恭藹然王謝子弟豐度方且及吾門問修已接人之道如之何珏之字曰玉成珏之志葢以玉雖重寳必琢而後成器亦知人有羙資必學而後有成也問學於予而將以成其羙亦如玉之求琢於工而將以成其器也予嘉其志而朂之以學予所謂學非欲其學記誦以夸博非欲其學辭章以衒文也其學在處善循理在信言謹行在孝弟忠順在睦婣任恤於家而一家和於族而一族和於鄉而一鄉和於官而一府和推而廣之無施不宜果若是則昔猶二玉相合之理今猶一玉琢成之器為圭為璋為璧為琮為瓉為斚為盤為敦為諸多珍玩遂成天下有用之至寶此珏之所以為玉成者歟
  陳君璋伯琬字説
  玉有瑑飾之文謂之章詩言追琢其章是也然圭璋璧琮琥璜皆玉也而貴莫貴於圭桓信公糓琰琬皆圭也而貴莫貴於琬何也六玉者或以禮神或以接人其用不同各有所執而七命以上乃得執圭故圭之視六玉猶尊凡圭者或取其方或取其直或取其恭已或取其飬人或取其除慝而琬圭所以象徳故琬之視圭為尤重陳氏子君璋以琬為字夫璋者篆玉之文華琬者象人之徳羙君璋渉書通務習國字諳國音嘗觀光於天京逹人樂與其進所謂瑑飾之章固有之矣而內之事親長外之事尊貴又能始遜順而無違則所謂象徳之琬豈亦外是哉予考圭之制均之剡其首而鋭其上琬獨不鋭而無鋒芒葢琬之為言婉也婉有圓之義焉然則琬圭所象之徳非以制行之婉應世之圎而削除鋒芒也邪韓子詩云磨礱去圭角琬之徳是以副章之文者在此予與璋之父同里而相得嘉其子之有嘉名嘉字也於是作字説以貽之
  沂州曹茂字説
  沂州曹茂字蜚英漢書雲蜚英聲騰茂實茂者學業之羙盛也英者才智之過人也蜚與飛同在內有羙盛之實能在外有過人之聲名也
  陳文暉道一字説
  陳文暉字道一或議其名與字之不相當袁用和與之厚善以問於予予曰人之踐行者為道道非物外幽隠之事也道之著見者為文文非紙上工巧之言也明乎此則知文之炳煥而暉即道之貫徹而一也惡得為之不相當也哉世之人論文則淪於卑近論道則䳱於髙逺往往離文與道而二之失之於卑近俗儒之詞章爾失之於髙逺者異端之虛寂爾吾聖人之所謂文所謂道不如是散而為暉歛而為一而已矣顯微無間斯之謂歟用和曰請書此以為字説而遺道一可乎予曰可
  饒氏四子字説
  臨川饒心道之教子也以禮故其名子也皆於禮乎有取伯名約仲名絢叔名經季名紀而請予字之予字約曰伯本博而約之以禮者末而反其本也字絢曰仲儀素而絢之以禮者質而偹其儀也字經曰叔常傳雲夫禮天之經經者言其常也字紀曰季理記雲禮義以為紀紀者言其理也葢理也者所以固人肌膚之㑹筋骸之束以之治身則莊敬斯須不莊敬而慢易生焉人之於禮也可不學乎昔闗西張子教學者先學禮程子善之饒氏四子之承父訓也其必內而主一無適以立乎其大外而三百三千以謹乎其小庶其無忝於父之所期者夫
  楊忞楊惪字説
  河南楊友直之子曰忞曰惪請予字之予考六書之義忞從心從文徳從心從直雖諧聲而兼㑹意心之所欲言者傳之於文是之謂忞心之所得乎天者其理則直是之謂惪忞者心之傳也字之曰心儔惪者心之得也字之曰心得凡古聖先賢之書皆所以傳其心者苟能博學詳説而反約言則此心之傳其傳在我矣五常萬善之理皆吾之得於心者苟能精思力踐而妙契焉則心之得其得不失矣忞也惪也有良質可以受學有暇時可以務學家有嚴父歸求而有餘師心之傳心之得可計日而有功也其勿自隋自棄也哉予既為字又為之説以贈
  書武仁夫字説後
  聖門教人無它事曰仁而已樊遲司馬牛門人之下品其問仁也亦未嘗無誨言葢仁者人所固有人人可求也然勇如子路藝如冉有習禮如公西華夫子各稱其能至於仁一則曰不知二則曰不知何也仲弓顔氏流亞徳行顯聞者也而亦曰不知其仁噫仁之難能也如是夫能之難言之易可哉恆山武寕仁其字所師吳民瞻為作字説而嗣作者十餘人自孟程以來名狀夫仁者援引無遺矣復徴子言噫已言可損未言不可益也予敢易於言哉雖然讀戴記得卄有七言曰九容讀魯論得卄有八言曰九思容容如其容思思如其思仁其幾乎雖然此非徒言之所可能也尚允蹈諸
  王章伯逹字説
  金谿王章將冠請予字之予字曰伯逹章從音從十葢數至十而竟樂音之竟則為一章凡樂之節前章既成而後逹於文學之循序漸進亦若是儻未了其一遽及其二是欲速也烏乎而能達哉吾未見躐等以進而其學有得者也故曰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逹因章請字而語以進學之法章其勉諸










  呉文正集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九
  元 呉澄 撰
  字説
  玉元鼎字説
  學者阿魯丁以玉氏以元鼎字其先西域人也始祖玉速阿剌從太祖皇帝出征同飲黑河之水為勲舊世臣家名載國史今其苗裔乃能學於中夏慕周公孔子之道可謂有光其先者矣以其字而請教訓之辭予語之曰鼎者重大之器烹飪以養老養賢享帝享親皆鼎之功也其在於易巽下離上之卦為鼎蓋取卑遜於內文明於外之義卑遜者進徳之基文明者進學之驗進徳在於克己以變氣質進學在於窮理以長識慮氣質變而若下巽之遜識慮長而若上離之明此所以成其重大之器也元鼎讀大學論語甚習所謂窮理克己豈俟他求哉於二書格言實用其力而已筆之為元鼎字説以贈
  頼致廣字説
  豫章士賴致廣字其淵善讀四書推繹其文義亦可謂有志者然其命名命字一取諸中庸之書予切異焉夫致廣也者充其徳性之用而至於彌滿賢希聖之事也其淵也者全其徳性之體而極於靜深聖希天之功也人皆可以賢可以聖固在學者已分內然學而能以聖賢自期者幾何人哉尋行數墨出口入耳往往近於侮聖言所謂淵淵其淵是豈常人之所能窺測知造之之難則言之何敢易也若夫致廣之事尚其勉之勉之將如何充其所不忍達之於其所忍則凡所忍者皆不忍而仁不可勝用矣充其所不為達之於其所為則凡所為者皆不為而義不可勝用矣由是而進進不已雖未可以希天亦庶乎可以為賢人也不然徒擇格言之羙者以自誑而實之不稱其名寧不重可愧矣夫
  熊井仲洌字説
  水潔清謂之洌井之洌者其水潔清而為人所用井之泥者其水汚濁而為人所棄故井卦五爻莫善於五莫不善於初豐城熊生井名而洌字蓋以水之潔清自擬也人之容貌脩於外徳行脩於內是其潔清如此水誰不取而用之儻不脩而惰焉外則塵內則穢人將見其汚濁而逺之矣邵子云外內俱脩何人不求外內俱惰何人不唾生殆庶乎外內之不惰者吾知其為可用之井而人之求之也可計日以待豈或有唾而棄之者哉
  余淵字説
  抑嘗觀聖門諸子之名與字乎水之迴旋者淵也人之由行者路也六材之合而雍和者弓也九旗之垂而偃蹇者斿也農畊既穫有服箱之牛上賜既受有報禮之貢物損少則騫求索則有以至予之字我商之字夏其名略無誇大其字姑以配名未嘗取甚尊甚髙之義而使之莫及也近時之人往往擇第一等之言以名已字已而不復計其義之何如曰天曰聖曰性曰道昔人不敢以自稱者皆稱之而不以為慙惑也乆也吾郡余氏子名淵弱冠及吾門而字深道屢請予書訓戒之辭為字説予曰淵淵其淵此中庸論聖神之極致深於道而後能子之年猶未隨羣逐隊學世俗為人之學者爾而遽以聖神之極致稱可不可也盍更諸既而又請予為之更予曰禮名子者父字之者冠賔予非父也又非冠之賔也輙更汝字豈禮也哉淵請字説益勤乃為之説曰子以深道自期太早太易太僣然斯道也子所固有天與以仁義禮智之性則有此仁義禮智之道義禮智後於仁而仁莫先於孝弟孝弟子可能也若何而善事親當效內則所記若何而善事長當效曲禮所記或入或出實踐而無違勿謂其淺階之可造而深也雖至於堯舜亦不過是道故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淵乎其勉哉
  徐基士崇字説
  清江徐基字士崇其先汴人宋開禧乙丑進士廣西運使之後裔咸淳戊辰進士第三人黎先生之外孫也年少有志於學請予作字説而示以為學之方予為之言曰基者自下而起崇者積至於髙也故曰髙以下為基九仞之山基於一簣之覆九層之臺基於尺土之累為學亦然有其漸而不可驟也有其序而不可紊也若躐等若凌節驟而不漸紊而失序學之雖勞而無所成矣正心誠意自格物致知而基致知格物自明倫敬身而基明倫基於孝弟敬身基於恭謹以其序以其漸則徳之積也不期於崇而崇終之崇肇於始之基也雖世儒凡近之學亦未有不立基而能崇者不究百家説必無吏部之文不讀萬巻書必無工部之詩恃小小之才思資淺淺之見聞非如韓杜之先立其基而曰可以文可以詩是不猶屋之不堂而構田之不菑而畬者乎俗學且爾而況聖學哉士崇欲其徳之崇循序積漸而學焉以為之基可也
  陳壵伯髙字説
  㤗定三年十有二月辛酉陳壵冠字之曰伯髙其父昇可請為説其命字之意俾知所矜式夫冠而字禮也字而有辭亦禮也然其辭載在禮經祝頌之微寓訓戒焉爾及考大戴禮公冠篇所記亦有別為冠辭者近世彌多而予為人作字説殆不啻數十是以昇可之請宜諾也文三士為壵蓋積土之多也土積而多則髙矣故字書以土髙釋壵積土者自下而起以至於髙髙以下為基也務學而欲學業之日崇治生而欲生業之日廣此皆期於髙者也治生而期於髙必勤於理財不可謂已足而惰必儉於用財不可恃有餘而奢或惰或奢則已髙者將有替之漸豈復日進日長而益髙也哉務學而期於髙亦若是汲汲而求之勉勉而為之不敢自滿且自畫也先哲有雲自下者人髙之身之才能家之貲力雖髙出衆人之上惟當退然謙下而不驕庻可保其所已髙而增其所未髙也倘佩服予言而勿忘予見伯髙之不自髙而常髙已夫
  游通喆仲字説
  萬理無不洞達之謂通明於其事之理之謂喆喆今俗書作哲與悊晢並諧折聲義俱訓明周易之明辨晢其字從日月之明也漢書之躬明悊其字從心心之明也從口之哲口在下或在左禽聲嘲哲之哲陟轄切假借為明哲之哲倉頡古文嚞讀如折喆者省文也事理苟明動㒺不吉故合三吉二吉而成字王文公雲上喆能官人下喆能保身可謂吉矣由明於一事之理推而明於十事百事千事之理以至於萬事之理無所不明萬理而貫於一此名通而字喆者之義也然豈初學所易能哉吾將勉通以其所可能夫喆也者萬理均所當明也而其要在於明倫五倫均所當明也而其首在於明父子之親聖門閔子騫人不問於其父母昆弟之言夫子亦以宗族稱孝語子貢記禮者又以州閭鄉黨稱其孝為人子之道乂以國人稱願曰幸哉有子如此為君子之孝然則明父子之親親者宜如何樂其心承其志有聴從無違咈而已必得乎親而後可以為人必順乎親而後可以為子其順乎親也何以驗其順必父母稱之必昆弟稱之必宗族稱之不唯親者稱之也䟽而二十五家之閭五百家之黨亦稱之不唯近者稱之也逺而二千五百家之州一萬二千五百家之鄉亦稱之不特此也雖大而一國羣庻億兆之衆靡不稱之如是乃可無愧於為人子如是乃可謂明於父子之親而喆者所當務者莫先焉先所當喆而充其類其馴至於通也孰禦不然昧其所先匪喆也惡乎通是為游通哲仲字説
  崇仁縣元侯木撒飛仁甫字説
  昔我世祖皇帝建國號曰元元者衆善之長天地生物之仁也皇元之仁如天地唯仁足以長人故能臣妾萬方混一四海而為天下之君也郡縣設官實分天子所仁之民而牧養之者一郡一縣各有官長一員統治於守令之上以令官制參合古訓今之長官古之所謂元侯也豈非期之以長人之仁而命之為民官之長乎崇仁夙稱壯邑生齒之繁習俗之羙他縣莫及木撒飛承務郎自州倅陞縣長承天子之命統治崇仁前時足跡不到江南而民情靡不通達事體靡不諳究涖政以來凡所施設無一不當人心而使民悅服咸曰仁哉元侯二三十年所未嘗有也侯慕效華風欲立字以副其名夫字者匪但副其名而已蓋將表其徳也以予嘗位於朝忝文史之職則討論命字之義所不容辭於是表其可表之徳而字之曰仁甫亦因聖朝之重長官而喜崇仁縣之得此仁侯也
  呉成三子字説
  周氏甥歸吳成山則子三人肯務學其名俱以年其字俱以乆而代伯仲請予為之字長子名芳年騷人之辭以衆芳比君子之徳芳年者久其徳也字之曰乆徳中子名彭年養生之家謂彭祖享八百之夀彭年者乆其生也字之曰乆生少子名當年用世之士當年壯盛汲汲仕進唯恐後時者意在乆其用也字之曰乆用乆徳也乆生也乆用也一者兼該其三三者總貫於一何也靜能保其生動能顯其用唯乆於徳而後能內可常其徳外可永其用唯乆於其生而後可此心之徳既乆此身之生又乆其乆於用世必矣三乆同而異異而同一而三三而一也雖然三乆其效也有本焉學是已為學譬諸為山始一簀終九仭是為山之成也陸子曰拳石崇成泰華岑三子之於學進進如父之成其山則徳之能乆生之可乆用之必乆蓋不期然而然
  柴溥伯淵字説
  豫章柴溥以淵為字數造吾廬請問其説予曰子之名與字蓋取中庸溥博如天淵泉如淵之語也此言聖人至徳之極溥也者如天之大而不可窮淵也者如海之深而不可測豈初學可與議哉雖然人皆可以為聖人特患不為爾學世俗之學而外聖賢之學心利慾之心而喪義理之心則將淪於非人為常人且不可況賢人乎又況髙出賢人之上而為聖人乎至聖之徳雖如天如海然亦有從入之門也子思子於中庸末章承溥博淵泉之後反本而言示人以入聖之門甚明且切首引衣錦尚絅之詩俾學者先立志也次引潛伏孔昭之詩俾學者急修行也立志在務內修行在慎獨務內者篤實不衒為所當為而其志不求人知也慎獨者幽暗不欺不為所不當為而其行可與人知也能遵子思子之言而立其志如此修其行如此則其本正矣繼此而學問何患不可以晞賢晞聖溥其無忽予之言哉
  聶誼字説
  宋侍郎聶公之裔孫名誼字隆道將如京師肄行業於國子學來告行予勉之曰聖朝養士之恩為甚渥用士之途為甚捷士之遭遇斯時者當懐其恩之渥而圖有以報稱不當幸其途之捷而妄有所希覬也漢董子云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朱子取其言載在小學之書國學之敎首以小學書為入門就學於彼而志道誼不志功利是之謂能遵其教合人事之宜者誼也循天命之性者道也誼其用道其體二者一而已思勤行業人事之宜也而天命之性存焉誼不失則道日隆矣夫志於道誼者功名利達不足以累其心然豈無功之道不利之誼哉不謀利不計功其利其功實不出乎道誼之外也故曰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既以斯言勉之因書之為字説以贈
  呉椿年乆聞字説
  夀者五福之最先人情之所同欲也荘子所稱上古大椿之夀寓言而非實也人孰不知其非實也而每期長年必竊比於椿者於以見其願慕之至也樂安吳學則名其子曰椿年而子字之曰乆聞慈父所期於子之夀者豈徒曰日飫晨晡之飯日復一日以至於無盡之日嵗易寒暑之衣嵗復一嵗以至於無盡之嵗而為乆也哉亦期其有聞於世而已小而揚名顯親大而化今傳後生於世愈乆則其聞於世也與之俱乆夫子極言後生之可畏又言老而無聞之可戒欲人於少壯之時而自彊使其學行有聞也所以勉人警人者厚矣夫所謂聞蓋非過情之虛譽也在乎有實學有實行可以取重於世焉爾椿年方游洪以廣交務得予乃詒之字説而督其進學脩行雲不然年之乆如椿而無一善之可聞雖乆奚益
  李安道字説
  縣尹李仲清甫名其季子曰寧而字之以安道年既長欲聞庭訓而不可得以其父名已字已之意問於予予曰甚哉慈父之愛子也其所以期於子者蓋厚矣無一事撓心之謂寧然唯安於道者能之或曰道豈易言哉予曰不然道者日用常行之路非有甚髙甚難之事甚髙甚難則非道也孔門四子言志曾㸃獨見與於聖人曾㸃不過安其日用之常而已日用之常所謂道也其常謂何凈垢於沂水之溫泉散煩於雩壇之涼風行而歌詠以歸此㸃之安於道者而寧豈不能哉寧藉先世緒業室廬足以居衣食足以給內而兄弟之聚處外而賔朋之過從歡然而可樂夫孰得以撓其心彼之不能安於道而無以自寧者皆其自取也窮則夢富貴達則夢神仙妄想外慕雖夢中猶且役役而況覺之時乎寜不如是也俚諺曰生事事生省事事省人之於世事不能以盡絶省之可也省之則心不為事所撓而寧矣斯其所以為安於道也夫
  曹㼂君與字説
  郡士曹璧字君瑞數及吾門其弟㼂字君與訓授生徒於郡庠求字説於予予為人作字説多矣然字之有説非古也古人之名之字非有意義孔鯉字伯魚因一時之饋物而名之字之也卜商字子夏假二代之國號而名之字之也何義之可説㼂羙玉也玉從與者諧與之聲爾無所取於與之義也㼂名而與字其可強為之説邪雖然兄璧弟㼂皆用玉而名已者非以玉為天下至可貴之寳乎君子之言行渾然如玉之溫粹而無瑕玷是亦天下至可貴之人也豈非人之如玉者哉倘欲以諧聲為㑹意而釋其義如吾荊國丞相之巧説則必曰與者人所親比許可也徳羙如玉而人與之斯其為君與名璵之義也已
  雅徳思誠字説
  雅徳彌實養阿北庭鉅族慕華風請予為立字其髙祖武都王開府儀同三司國朝重臣予願王孫晨夕念爾祖之忠實忠實者誠也於是以思誠字之
  呉肜文明字説
  學子呉肜年未弱冠就孫先生受學肜字文明問其字學於予予諗之曰書有髙宗肜日篇許氏説文雲肜祭名也訛傳肉傍從彡戴氏六書故以肉彡二文之合非㑹意又非諧聲義無所取遂廢其字而謂肜曰之肜蓋彤字之假借彤丹傍從彡以丹餙物也徒冬切而亦有融音攷之韻書融與彤通用註援張平子思元賦為證今按思元賦中之彤彤本祖左傳其樂融融之融而冩丹傍從彡尋聲畫戴氏之言假借不為無㨿也融鬲傍諧蟲聲釋為炊氣之上出而散融亦訓明詩曰髙明有融朱子曰融者明之盛南方陽明其氣融散是為文明之地人之陽明勝則徳性用而天理春融是為文明之人也融肜二字一義爾肜之字文明其以此歟
  黃鍾仲律字説
  昔黃帝命伶倫取嶰谷之竹㫁兩節間為管而吹之其長九寸本此九寸之管遞相損益各因其長三分之或損其一或益其一而為十一管幷初管之一凡十二以𠉀每年十二月之氣是之謂律吹十二管之聲管最長者聲最下管以漸而短則聲以漸而髙於是各如其管聲之髙下而鑄十二鍾焉其聲合於九寸之管者其鍾名黃鍾其鍾聲如十一管之以漸而髙者名大呂名大簇名夾鍾名姑洗名中呂名㽔賔名林鍾名夷則名南呂名無射名應鍾此十二名鍾之名也既定各律之聲遂以管聲而鑄各律之鍾既各立鍾之名就以鍾名而名各管之律蓋十二鍾之聲由律而起十二律之名則由鍾而得也黃氏子名鍾而字仲律予為推言鍾律之義十二管之稱為律何也律者行節也十二管聲有髙有下為樂之節猶行之節也第一鍾之稱為黃者何也黃者中也黃鍾之聲中聲也其聲比十二鍾為尤下而曰中聲何也十一鍾者樂所有之聲也但以樂所有之聲而較則黃鍾之聲最下通以樂所無之聲而論則黃鍾之聲正當髙下之中也聲下者濁聲髙者清樂聲陽也貴輕清賤重濁惟黃鍾為中聲截自中聲以上輕清者用之其中聲以下重濁者不用也故樂有黃鍾以上之聲而無黃鍾以下之聲用其清不用其濁也律管之長短黃鍾之九寸適其中他律皆短不及黃鍾之管則為清聲而可以入樂倘若加長過於黃鍾之管則為濁聲而不可以入樂矣黃鍾介乎清濁之間其聲非清也亦非濁也所以謂之中聲歟君子無過無不及之中徳為衆行之本其亦猶黃鍾不清不濁之中聲為衆律之本者哉
  曹貫字説
  曹氏子年未弱冠而勤於學雖從俗學舉子業留吾門數月獲聞道徳性命之説欣然若有領㑹蓋可與語上者貫其名也奉世父暨父之命請予字之而予字之曰伯通繩穿錢謂之貫夫子以貫之一言喻門人惟子貢曽子得聞之爾朱子之釋曰貫通也凡學之大端有二知必致也行必篤也子貢之於知每物而致焉曽子之於行每事而篤焉及其日乆而功深也物物無不致事事無不篤夫子乃舉一以貫之之語以告俾其所知所行之十百千萬豁然渾然而通於一故曰貫雖然此未易到也今之學舉子業者亦欲其經明行脩然而經豈易明哉行豈易脩哉必也逐字逐句而䆒諸經隨明隨處而謹細行䆒之䆒之而於經益以明謹之謹之而於行益以脩則子貢曽子之真知實行漸可睎而夫子一以貫之之傳又豈待借力於人而後可幾也哉貫乎其志於通也亦為之而已矣
  何自明仲徳字説
  讀聖經者先四書讀四書者先大學大學篇首第一事則明明徳也讀之者幾千萬億人其能知明徳之為何物而明之之法宜何如者果有其人矣乎予毎嘆世之讀書者大率如梵僧之誦呪依其字作其聲而漫不究其所以然江州瑞昌之何世科世儒自昔多才子弟若宋景祐進士御史中丞宣敏公之十世孫名自明字仲徳者其傑也始予聞其名聞其字固驟然異之及見其人方役役郡從事之勞而超超塵埃外之趣益有以驗其資質之羙既而以其名以其字請其説於予予乆病夫大學篇首之三字讀者往往忽視今以是為名以是為字而有所請其殆知此三字之不易能乎徳者人人所同得也而鮮或明之何哉有查滓以混淆於未生之先有邪穢以汚壊於既長之後徳之所由不明也必也銷鎔其查滓必也杜絶其邪穢而後可使吾氣血所成之身如無身使吾耳目所接之物如無物明之㕘半邪穢漸無矣明之十全查滓悉無矣噫亦在乎明之至於盡而已爾明之之法不一讀書為入門亦其一也然讀而不過尋行數墨之讀縱使精通訓詁洞了意義亦外也而非內也虛也而非實也而況訓詁之不通意義之不了者乎噫見孺子入井惻然不忍是心從何而萌聞犬馬呼已艴然不受是心從何而起舉世倀倀如無目之人坐無燭之室金玉滿堂而㝠然莫知其有此寶也倘能感觸前聖之所已言歸求吾心之所同得而一旦有覺焉譬猶目翳頓除燭光四達左右前後至寳畢見皆吾素有不可勝用也此仲徳之徳而能自明則如此凡予所云願與今世之士共學而未有肯同者也仲徳將思稱其名稱其字乎暇時尚當竟所未竟之説
  張彛字説
  益都張志道之子名彛彛者常也予謂字之曰伯常彛之訓為常何也彛尊也常旂也尊之屬有六而彛以盛鬱鬯灌之所酌也彛在六尊之外視六尊為尤貴旂之別有九而常則繪日月王之所建也常在九旂之中視九旂為最重凡人臣之功銘之於彛書之於常取其常用常存之器物與宗廟國家同其永乆也是以日月之旗名為常鬱鬯之尊名為彛而亦訓為常也張彛之父今良吏彜勉勉進脩克常所學異日學成其事業將如古之銘於宗彛書於太常者此予所以字之之意雲








  呉文正集巻九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十
  元 吳澄 撰
  字説
  雍吉剌徳新字説
  雍吉剌脫脫貴戚鉅族司臬事能發奸擊強名聲振於天朝公選為江南等處行御史臺經厯徳新其字也某為之説曰凡天下之物新必敝有十九年之刀而刄若新發於硎者何也善於用其剛也不然一用之而缺再用之而折新其可得乎世有剛者也山不可㧞㧞之石不可摧摧之虎豹豺狼具於前攘臂而攖折箠而笞徒手摶之而目不瞬而色不變一而作再而盈此戰士之剛不能保其不竭也徳之新者不如是人孰不謂徳新之氣之雄而力之堅與風采之振揚常如浙東持憲時斯為新也已雖然雷霆終日而轟轟氷霜終嵗而稜稜是其可常之道哉善用其剛者蓋必有道矣易雲徳日新書雲徳日新盤之銘大學載之偉哉徳新之剛徳也吾將見其學之益新而徳之常新也其可量也哉
  程世京伯崇字說
  翰林承㫖程公之孫有名世京者今翰林應奉大夫之嫡長子也問字於予予字之曰伯崇蓋京者盈髙之山崇者言山之髙也然字以表其徳欲其徳如山之崇也徳者何曰仁曰義曰禮曰智曰信稽之古訓智崇效天崇其智也敦厚崇禮崇其禮也樊遲問崇徳語之以先事後得崇其仁也子張問崇徳語之以主忠信徙義崇其義與信也五者之徳性所固有日進於學日増其高譬如為山始於一簣至於九仭以成乎極天之峻夫是之謂崇抑古者顔回字淵人稱顔淵言偃字㳺人稱言㳺唯一字而已上加伯仲叔季以別長幼也下或加甫以為美稱也今曰伯者表其為嫡長而不曰甫為其年幼不敢遽當美稱示謙讓也
  趙以文兄弟字説
  夫子之以文行忠信立教也四者之施有先後爾非専於一偏於一而不該不徧也故學其一而於三者兼通焉於四者全備焉斯可謂學之成也已何也聖人之道書所具載首之以學文而講習之究索之則能明其道於心矣所明之道我所固有加之以學行而修踐之持守之則能履其道於身矣所履之道或不誠實是欺也是誣也盡已之誠為忠循事之實為信繼之以學忠與信而內外一於誠實則踐真守篤無虛偽矣既能明於心又必履於身既能履於身又必誠於內實於外聖人之教人也始終該徧如此哉郡倅趙侯以四教之文行忠信名四子而請字於予予字以文曰元明文也者所以明此道也字以行曰元履行也者所以履此道也字以忠曰元誠忠也者所以存於已也字以信曰元實信也者實之接於事也各從其一以兼全其四是四者聖門之為教而與世儒之所以教不同四子欲聖門之教乎予甞竊志於是他日當為言之倘能有契於予言庶其無忝於父之命名也夫
  易原以清名字説
  天下之清莫如水先儒以水之清喻世之善人無有不善之性則世無有不清之水也然黃河之水渾渾而流以至於海竟莫能清者何也請循其初原者水之初也水原於天而附於地原之初出曷甞不清也哉出於岩石之地者瑩然湛然得以全其本然之清出於泥塵之地者自其初出而混於其滓則原雖清而流不能不濁矣非水之濁也地則然也人之性亦猶是性原於天而附於人局於氣質之中人之氣質不同猶地之岩石泥塵有不同也氣質之明粹者其性自如岩石之水也氣質之昏駁者性從而變泥塵之水也水之濁於泥塵者由其地而原之所自則清也故流雖濁而有清之之道河之水甚濁貯之以器㧞之以膠則泥沉於底而其水可食其濁固可使之清也況其濁不如河之甚者乎世kao之治性者非惟無以清之而又有以濁之性之汙壊豈専係乎有生之初哉有生之後日隨所接而增其滋穢外物之淈多於氣質之滓者奚翅千萬不復其原之清而反益其流之濁情其性之罪也雖然原之清天也清之濁人也人者克則天者復亦在乎用力以清之者何如爾廬陵學者易原字以清問其名與字之説遂書此以遺
  余浚字説
  浚說文曰抒也徐鈜曰抒取出之也浚井者抒而取出其土以深其井故易有浚恆之辭而夫子之傳以為始求深也由是觀之夫子固以求深釋浚之義矣學者之為學亦如浚井之求深然必以敬為之本朱子註論語之首章引程子之言者再一則曰思而時繹則所思浹洽此浚於知以求深也一則曰行而時習則所行在我此洽於行以求深也而又以謝氏坐如屍立如齋之説繼其後非欲人以敬為知行之本與子思子揚尊徳性於道問學之先者其意蓋若此臨川余浚之父以丞相張魏公之名名其子而以南軒先生之字字之所期於其子者豈淺淺哉浚將何以副其父之所期乎求其學之深亦惟實用其力於敬而已持敬之方朱子之箴備焉予以口述不復筆傳也浚其勿以虛言視吾言於此而不實用其力是不為也非不能也
  畢光祖宗逺字說
  今戸部畢侯敬甫名其冡子曰光祖而字之曰宗逺比其壯也問學於予因得悉其父所以名子字子之意夫逺而自他有耀者謂之光春秋傳所載筮史之言也彼以陳公子生於陳顯於齊為應筮史光逺之占然其所謂光者得仕於齊烜赫其名位焜煌其寵祿焉爾侯之期其子殆不止是何也名位寵祿未足為光而自陳適齊未足為逺也外之光必由乎中之實故曰充實而有光輝實充於其中則光發於其外大而道徳之光次而功業之光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者其逺也昔司馬文正公之父名子曰光而以君實字蓋取實則有光之義文正公能稱其父之所名是以道徳可法而功業可傳名位寵祿則天下之相非但如陳公子一國之卿而已光之逺孰有加焉光祖習儒書達時務起家而仕煒然有能聲充而至光哲之道徳賢臣之功業其不在已乎所學所行一以文正公之篤學力行為矩範可也斯其無忝於嚴父之所以名所以字者哉
  鄥畇兄弟字説
  吾長孫當之婚兄弟四就田之一類立名各以其傍之諧聲字焉伯名畇字勻仲名畹字宛叔名畸字竒季名疇字夀畇者農功之均也畹者畆數之號也畸者懇闢之餘也疇者界畫之分也所建之類同而所諧之聲異其為聲雖四而其為田則一也有一家之田有一身之田一家之田土地是也一身之田性情是也地之為田也起土曰耕播榖曰種去草曰耨納稼曰穫情之為田也耕之以禮種之以義耨之以學穫之以仁夫禮耕義種學耨仁穫者古之聖王所以治人也學者用聖王之所以治人者而治已則於其耕種耨穫之務可不循次而致其力哉畊之以禮習其節文也種之以義者達其事理也耨之以學者精其智識也穫之以仁者全其心徳也約愛惡哀樂喜怒憂懼悲欲十者之情而歸之於禮義智仁四端之性所以性其情而不使情其性也耕也種也耨也穫也皆由治田之務也而自耕始禮也義也智也仁也皆治情之具也而自禮始鄔之伯仲叔季將治一身之田其必先學禮乎學禮之條目枚舉未易盡儻其學之也繼自今一一言之
  解觀伯中字説
  鄉貢進士解觀天厯己巳暨其弟䝉聨貢禮部至順壬申春造予山間留數日曰觀於名之下増一言而為字或不吾可請於內外之尊者更字伯中僉謂之允何如予曰字者名之表也大哉予之所以表其名者乎易坤下巽上之卦名觀觀者觀九五也九五在上徳稱其位在下觀之為法式夫人之聚觀於五五之為人所觀以其中故爾聖之盛莫盛於堯舜而堯之傳舜惟允執厥中一語舜復以是傳禹湯之去堯舜逺矣而孟子亦曰湯執中然則堯舜之中禹見之湯聞之四聖所執同一中也及文王周公繫易之彖繫易之爻每於卦之二五爻之二五若獨貴重然而含蓄不露也孔子始發其藴曰得中曰以中而後文王周公之意粲然可見文王周孔之中堯舜禹湯之中也孔子既沒其孫惟恐其傳之冺絶特著一書以中庸名孟子而下知者殆鮮千數百年之久周子作易通統論易之大㫖以剛柔善惡中五者別氣稟之殊予甞合之於易易以剛柔得位為正上五下二為中剛而正者剛之善其不正者剛之惡也柔而正者柔之善其不正者柔之惡也剛柔之正者雖善而猶不無或過或不及之偏善至中而止斯其為善之善也已觀卦九五五剛正而中下之觀而化者甚神速也而今之所觀與古異古所觀者當代之君師今所觀者前代之聖哲內而反觀外而汛觀人倫之大日用之㣲於其當然之則觀之而善歟未也一毫之過不可也一毫之不及不可也蓋善有不中也而中無不善也必曲當必具宜必無少乖戾子思所謂中節之和是乃無過無不及之中也雖然其觀之也必有所事觀之於物而知其性盡其心所以明此中也觀之於我而養其性存其心所以誠此中也觀而若是其幾乎因筆之為字説以遺伯中焉
  陳幼徳思敬字
  仁義禮智之得於天者謂之徳是徳也雖同得於有生之初而或失於有生之後能得其所得而不失也君子也蓋徳具於心者也欲不失其心豈有他術哉敬以待之而已矣昔子路問君子夫子以修已之敬為答敬也者所以成君子之徳也堯舜禹之欽即敬也傳之於湯為日躋之敬傳之於文王為緝熙之敬夫子修已以敬之言傳自堯舜禹湯文王而傳之於顔曽子思孟子者也至於程子遂以敬字該聖功之始終敬之法主一無適也學者遽聞主一無適之説倘未之能且當由敬畏入事事知所謹而於有不當為者有不肯為念念知所畏而於所不當為者有不敢為充不肯為不敢為之心而進進焉凡事主於一而不二乎彼凡念無所適而専在乎此程子敬字之法不過如是敬則心存心存而一靜一動皆出於正仁義禮智之得於天者庶幾得於心而不失矣乎里中陳幼徳有志務學予甞字之曰思敬於是復作字説以貽之
  陳毅誼可更名更字説
  陳於予婚婣之家也數數謂予曰某以聖為字非所安也既而出其族譜以示曰某髙祖之從昆弟名炳吾其敢以所謂名乎請更名曰毅先生其字之予曰己孤不更名禮之常也己名不可犯族髙祖之諱誼之冝也字曰誼可可凡發強剛毅誼之用也夫毅也者力氣精神之徤彊立而能耐久堅忍而能致逺者也夫子六十四卦之象自彊不息冠其首自彊不息其毅之謂歟臯陶之謨以毅濟擾曽子之言以毅配𢎞蓋馴擾之善必有果毅之剛以濟其柔寛𢎞之器必有勇毅之力以配其量毅之為用大矣哉而毅之徳則根於誼之性字曰誼可世俗通行之字從羊從我為義此假借字爾當以從言從宜為誼字字誼之正故曰誼可雲
  關和鈞可權字説
  江南憲府關可權和鈞其名也古昔聖人制器以稱物之輕重於是乎有權權之數五而鈞其一也鈞在石與斤之間以兩計之則四百有八十以銖積之則萬有一千二百五十也鈞之體一定而權之用不一定鈞之所以和也輕重適其平之謂和蓋六十分其鈞而益以百有八十則為石石重於鈞者也六十分其鈞而損其五十有八則為斤輕於鈞者也以石之重而減輕之非權之入而向內不可也以斤之輕而加重之非權之出而向外不可也輕之重之石者減斤者加及鈞而平焉斯其為和也歟鈞者體之定權者用之應鈞之和由於權之可此物之則也人之道亦然甞稽諸論語之言自可與共學至可與立凡三必至於可與權而始備又甞稽易大傳之則自履以和行至井以辨義凡八至於巽以行權而後止是知權也者學而修已之大成仕而處事之極致也關掾昔焉而學今焉而仕可於權而不凝滯於執一吾見其和於鈞而所稱之物無有不平也勉之哉
  鄧衍字説
  友人鄧善之子衍字慶長請字辭於予予曰古者冠禮始加再加三加醴若醮以至於字俱有辭蓋悉備於周公之禮矣亦有自脩其辭者若戴記公冠篇所載是也而近世能言之士多有稽諸禮經則冠者之字也賔為之字字者之辭也賔為之辭往年虞子及之子集冠予辱為賔甞辭而字之衍也今既冠且字矣而予凟為之辭得無非所宜乎善之曰子其母譲予思之君子不自教子而易子以教予也因善之請而寓勸戒於辭以廸其子是或教之一道也乃為之説曰慶也者人之所願慕也惟其願慕也是以期於長易之前民用也期於亨期於利期於吉洪範之所嚮用者期於夀期於富期於康寧亨也利也吉也夀也富也康寧也慶之屬也冠禮之辭曰祺曰福曰祥曰休曰慶大率人之所期不過是字辭雲宜之於假釋者以假為大朱子曰非也假嘏通福也然則古之字者期之以嘏今之字者字之以慶豈有異於古哉雖然慶也者其獲也其報也不先其難於何而獲不有其施於何而報其難其施也慶之本也其本維何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善其慶之本與善者天所與我而根於心封而茂之彍而彀之韞之內而有美章於外而有輝可以儀天下軌後世慶之長也孰加焉世俗所謂福祥休祺又奚足算哉故甞謂慶之長有三上焉者徳立次焉者功立下焉者言立其長叔孫穆叔所謂不朽也保族宜家令聞長世餘事爾夫徳立者顔曽其人功立者葛狄其人言立者董韓其人也而周公孔子兼之吾善之行粹才優而文古固有立徳立功立言之具矣衍歸求於家而得師朂之朂之進進不已雖董韓葛狄顔曽周孔孰雲不可馴至哉抑予譬之於水衍者流之盛也流必有源源者水之初也源源者流長善之名原其所積者深而未發將至其予而大予是以云然
  劉又新字説
  新者對舊之稱也不仍其舊之謂新凡天下之務久則必𡚁𡚁則必新之而後可有數嵗而一新之者有一嵗而一新之者有數月而一新之者有一月而一新之者有一日而一新之者焉起坐之室一日不灑掃則塵坌而不可居飲食之器一日不滌濯則汚穢而不可用日日而灑掃日日而滌濯此一日而一新者也其在身也亦然乎經宿而不盥洗則亦塵坌汚穢矣是故無貴賤無長少晨興必盥洗也盤者所以盛盥洗之餘水也湯以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九字銘之於盤者此也然湯之銘不但為盥洗其手者言也蓋以喻徳也手不可一日而不新徳尤不可一日而不新也手有形可見也欲新之可能也徳無形不可見也欲新之豈易能哉徳雖人人所固有而人不知何者之為徳也既不知何者之為徳則又何從而致其新之之功也哉昇人名徳新字又新者求又新之説於予予不敢以虛言應之也昔趙忠憲公日中所為夜必告天司馬文正公平生所為皆可語人如欲自新乎每日省之事之可以告天可以語人者為是其不可告天不可語人者為非非則速改昨日之非今日不復為也日日而省之日日而改之一年十二月為日三百五十有四改其非者亦三百五十有四是之謂日日新又日新倘或不然非而不知省省而不知改今日猶夫人也明日猶夫人也一月復一月一嵗復一嵗不過人其初則終身猶夫人爾猶夫人者陳人也陳而不新新則不陳名新字新而實不新雖得予之説奚益有志於自新者其勉諸又新劉氏為之求予説者方外士也
  彭訓永年字説
  臨川彭訓字永年治書經應進士舉父之命其名與字用古文書畢命篇中語蓋尊其所治之經也予觀古文書雖晩出而其間多格言以能訓為永年之基以徳義為大訓之實淵哉乎其言也九疇之五福一曰夀年之永者人之至願也人之永年不過幸其取數於天者多爾而孰知其有所基也哉不以喜怒情慾傷其神不以鬬狠刑辟傷其形保其身全其身此永年之基也而唯有徳有義者能然徳也者天命之性得於心而靡有失也義也者率性之道行於事而各有宜也得之靡有失義之各有宜自修道之教始書經之能訓其中庸修道之教與訓也因父之名已而於其訓以修其徳義則年之永在已而不在天也劉子謂養之而以福夫子謂培之而必得夀聖賢之言豈欺我哉訓留吾門三閲月氣質之謹慤識趨之敷暢不負其父之經訓可期也於其歸省也以其父之名之字之者為説以貽焉
  宋誠字説
  古之冠者賔字之有辭以致祝頌載在儀禮後世因此或別作字説以寓規戒焉然必出於所師尊之人而後可非冠之賔而祝頌諂也非教之師而規戒凟也予客江州一二學者以其名字求規戒語姜道原援例而為宋文卿請韓子有雲非師而教云乎不欺予將誦斯語以謝道原曰宋官沠也儒流也某所與逰之友能受教者也先生其勿拒予觀文卿名誠而字文誠者中之實也文者外之華也中有其實外有其華所謂誠於中形於外也然實與妄對華與澆對純乎天理之實為誠狥乎人慾之妄為不誠名誠而實不稱則文之華者流而澆應對之便捷鸚舌爾丰儀之秀整翠羽爾豈誠中形外之文哉惟能以天理勝人慾一念不妄思一事不妄行仰無所愧俯無所怍庶幾其誠乎習之熟藴之久充實積中英華發外小而華身大而華國此文之至也而誠其本也倘或不誠雖有規戒之言置座右亦猶誦慈懴於屠門講客經於倡舘適以資識者之笑文卿殆不其然勉之哉
  吳琢玉成字説
  學記以玉之琢而後成器譬人之學而後知道其言善矣而或有未盡何也玉者質之粹美者也一琢可成良器未琢之先亦不失為良璞也若人之氣質則有粹駁美惡之殊上智大賢以下豈能人人而如玉哉苟不能以如玉則必變化其質乃可求至於道學者詎可自比於玉而期其成乎昔在聖門惟顔子之資深潛純粹渾然無疵雖曽參之賢其魯亦與柴之愚師之僻由之喭均之為一偏其他如賜之辯察商之廹隘求之退懦予之昏惰須之麄鄙棖之悻狠皆不可無矯揉變化之功故曰學者以變化氣質為先盱江呉琢字玉成客㳺江州比予之至請受學焉予既嘉其志竒其才因其名與字之有取於學記也是以發明其未盡之意俾之自省自勵而為進道之基久而如粹美之玉則琢之而成至良之器也何難程子教人克己之偏而難克者藍田呂先生謂變化氣質則愚可明柔可疆皆至言也若夫變化之所當先則平居講論之際蓋已甞隨事言之琢也甞繹予言而實用其力哉
  丁儼字説
  前大學進士豫章丁君之孫儼從其父㳺宦溢江數數抵予寓聽言議予曩識其大父峭直不苟徇今見其父長厚有幹畧而儼端謹肯問學三世俱吉人可尚已其父請余為儼命字予觀戴記援引古禮經之辭儼若思之上先之以毋不敬釋之者曰禮主於敬蓋儼者敬之形於外敬者敬之立於中中有所主而後外有所形乃字之曰主敬夫敬之一字自書詩易以來談者熟矣曰欽曰寅曰祗肅曰恭恪曰齋荘皆敬也朱門黃直卿先生謂近於儆畏者其意尤切實若程夫子之雲主一無適謝先生之雲常惺惺尹先生之雲其心收斂不容一物則推而極之以為聖學之基也初學雖未易語此然姑就欽寅以下八字之義究竟持循念念若是事事若是常如黃先生之所謂儆畏庶其可以藥放肆慢忽怠惰狎侮之病養之久行之習聖學之基亦由是而積豈俟於他求哉中心無時而不敬則外貎無時而不儼然敬之功不亦大乎敬勝怠者吉太師尚父得之於丹書之訓太師固丁氏之所自出倘能不忘逺祖之心傳以不忝近祖之家聞則賢子也儼其懋敬之哉






  吳文正集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十一
  元 吳澄 撰
  
  與程待御書
  去夏望湖亭下日短風帆悠悠別後之思繼得維揚所賜翰墨下邑僻處一隅無便使可致興居問邇辰兩間陽長衆正道亨敢共為天下賀忠賢得路自古所難畏天命悲人窮君子大公至正之心焉事業不必出於己名聲不必歸於己竭吾誠輸吾所學有能用之天下被其福則君子之志願得矣此外何求哉此不可為鄙夫道惟閤下則可天下顒顒望治如飢渇事半古功必倍得賢守令數百布滿郡縣公亷之人十數典持風憲俾貪濁者不敢肆則治平指日可冀機括轉移易易耳諸君子同堂合席一心一徳甞致思及此否乎徃年當寧赫然發憤去邪任賢旬月間天下改觀如乆隂乍晴乆疾得瘳此閤下所親見機括轉移之易豈不信哉孔子曰三年有成諸君子用事日乆而天下之望猶缺草茅書生所以不能不深疑也閤下入覲清光日與諸君子處豈相為賜哉陸宣公上下不負之心要必於此時見之𭒀婦之於周漆室之於魯皆出其位而有憂草茅書生何預天下事心慮豈出一女子哉然則出位而言不為僣越也閤下采其意而深思之斯世幸甚
  答孫教諭詵書
  博文約禮者聖賢相傳為學之方也自周以來千五百餘秊而後其傳續又自周程張子以來至朱子歿而其學失近世家藏朱子之書人誦朱子之説而曰其學失何也非復聖賢慱文約禮之學也夫以約禮爲事者誠不多見以博文為事者未甞無也而曰非復聖賢之學何也窮物理者多不切於人倫日用析經義者亦無闗於身心性情如此而博文非復如夫子之所以教顔子之所以學者矣而真能窮物理析經義者抑又幾何人哉澄取交於四方有秊矣今茲來閩獲見足下亦半世一竒遇觧後之初不及從容別後無日不徃來於懐也逺厪手書益佩繾綣且承惠教講義三篇俾之評論非徳盛禮恭忘年折行以下交於晚學其何能至是顧淺陋何足以知之然不敢不答厚意也第二篇所講七月詩發明朱子集傳之説透徹最為平實穏審第三篇中一節猶合商量蓋風雅頌乃樂章之名其音節各異如今慢詞小令之分雖欲以彼為此以此為彼而不可得非編詩者可以已意移易令若曰七月本可列於雅然雅有篤公劉矣故寘之豳風生民本可以列於頌然頌有思文后稷矣故寘之於雅如此則是風雅頌初無一定由人以意安排也七月乃夏時之詩豳國民俗所作自當為風其後周公取其詩以教成王俾知先公風化之由周家王業之始非周公追想當時民俗於千載之後而擬作也生民乃祭姜嫄之後飲酒受釐時所歌施於人而非施於鬼神者自當為雅蓋祭祀之時歌之於鬼神者頌詩也受釐之時歌之於生人者雅詩也況頌詩與雅詩之體製亦自判然有不同也哉云云
  與憲僉趙𢎞道書
  半生悚慕之至來洪僅及一見驅馳公務獨賢獨勞從古以然然畏天命悲人窮者豈敢自求安逸哉天之生是人也此為智為賢且貴而為公卿大夫也彼為愚為不肖且賤而為庶人也固將使賢智而貴者治其愚不肖而賤者此行其道而彼被其福也故禹稷居位視天下之飢溺猶已實飢溺之伊尹雖耕於野而未仕見匹夫匹婦有不得其所者若已推而納之溝中焉孔門弟子問夫子所志亦曰安懐老少而信朋友夫老者年髙於己者也朋友年齊於己者也少者年卑於己者也舉天下之人凡年髙於己齊於己卑於己者吾則安之信之懐之是使之一皆得其所也三者之人慾其無一之不得其所故曰聖人之心猶天也若夫自處其身於無過之地而視人之得其所不得其所若無與吾事然是則楊朱為我之學而聖賢之所深闢也若曰時不可為不若全身避害之為得又曰今與古昔聖賢所遇之時不同也所居之位不同也切謂不然夫時不同為其時之所可為者而已位不同為其位之所當為者而已若復瞻前顧後趨利避害之私則是於義命未能灼然無所惑也夫賢人君子於衆人之中千百不一覯焉幸有其人矣而所為有未合於聖人之道此固有識者之所惜也是以不得以交淺言深為辭而敢布其愚如此惟髙明擇焉
  復董中丞書
  正月十一日臨川儒生吳澄頓首再拜中丞相公閤下澄聞學者非以求知於人也欲其徳業有於身而已矣仕者非以自榮其身也欲其惠澤及於人而已矣澄江南鄙人也自㓜讀聖賢之書觀其跡探其心知聖賢之學得之於心為實徳行之於身為實行見之日用施之家國為實事業資之不敏力之不勤學之四十年矣而未有成是以日夜孜孜矻矻惟恐無以自立於已而不敢求用於時也閑居方冊中以古之聖人為師以古之賢人為友而於今之世位尊而有徳位卑而有學者皆所願事皆所願交也徃年閤下分正江右側聞閤下之風剛正公亷卓然不倚皎然不滓特立獨行於衆醉羣沔之中心切慕焉二年之後始得與同遊之友甞出入門下者一望道徳之灮以一朝之所見而益信二年之所聞未幾澄居山中持䘮而閤下自南臺入覲足跡無復再至閤下之庭勢位之相縣道里之相隔如九地之視九天無一言可以逹閤下之耳無一字可以逹閤下之目疎賤姓名何翅一草之微意閤下且忘之矣不謂克勤小物過取其所不足取而以聞於朝聖上聼言如流賢相急才如渇繇布衣授七品官成命既頒而閤下又先之以翰墨敦請諄諭如前代起處士之禮澄何人斯而足以當之夫朝廷用人之不次公卿薦人之不私布衣之受特知䝉特恩如此近世以來所希有也雖木石猶當思所以報稱而況於人乎然夫子勸漆雕開仕對以吾斯之未能信而夫子説之何哉説其不自欺也然則開之可仕不可仕雖夫子不能知惟開自知之耳閤下之舉古大臣宰相之所為也澄敢不以古賢人君子之所以自處者自勉而事閤下哉邇年習俗日頽儒者不免苟求苟得鑚刺百端媚竈乞墦不以為羞䑛痔甞糞何所不至今之大臣宰相當有以微斡其機而丕變其俗若俾疎賤之人驟得羙仕非所以遏其徼倖冒進之萌也澄以古人賢人君子自期則其出處進退必有道矣不然貪榮嗜進亦若而人也閤下奚取焉愛人以徳成人之羙是所望於今之大臣宰相能如古人者愛之以徳而成其羙豈必其仕哉康節邵先生詩云幸逢堯舜為真主且教巢由作外臣登雖不肖願自附於前修成之者在閤下澄感恩報知匪言可殫未繇庭叅敢冀為家國天下保重臨筆不勝拳拳不宣
  答鄧以修書
  曩嵗於喬木林中覩玉樹筍立心固洒然異之第倐聚忽散未獲欵宻叩底裏望望有俟於再㑹既而逺客三載不相聞去冬歸視蕪園得之東西行者知尊仲父梓材公已髙謝人間超脫塵外未能炙雞絮酒一酹宿草雲黯玉笥愴然西悲足下英英賢胄挺然自㧞於流俗能以玩繹前言䆒竟精理為務使古之聖賢復生於今且將引與共學況淺識謏聞者乎苟有寸知片能何敢有愛於左右哉邵子著書本祖於易直可上接伏羲文王周公孔子之傳而非管輅郭璞袁天綱李淳風軰小小術數者之比也祝泌乃一風角鳥占壬課遁甲之流起卦推占小事不無小騐其視管郭袁李尙如九地之視九天而於邵子又何知焉但邵子之書舉世無能通曉止有祝泌稍以小術見知於當路附託其說鏤版以行世無有識莫不受瞞萬人一律同聲附和曰此經世書觧也澄屢為人道哲者頗領吾言惑者終莫能悟近年豐城徐覺則仁以祝泌之學自名澄弱冠時見其在人家望氣聼聲徃徃竒中而隂察其不中者亦多澄甞詰之雲祝氏不明經世書也與處數日既狎習徐自首曰某術蓋有秘訣實於經世無干慨然欲以相授而澄家貧無貲不能學也其言率是推測揣摩衆莫不神之而澄竊不以為然足下欲通邵學姑就其書熟觀乆乆自得端緒若祝泌所附託即非邵子本㫖它日指摘一二當自灼見其繆大抵不可錯認邵子為豫知筭數之徒其能前知在人不在書也在心不在數也故其言曰若欲學須相從山間林下數年令心中無一事方可又況人之為學宜又先後次第足下有資有志政當於四書用功字通而句悟心體而身騐之於此洞然無疑則它書有如破竹之勢倘忽此以為俾近而曰人人能讀初無深微則是麤心大眼入頭處草草放過本之不立詎可躐等而通它書也哉荷不鄙夷誠懼虛辱厚意一得之愚輙敢直布明敏其審察焉後便過貴州又得簪蓋以悉
  與鄭提舉書
  昔夫子學夏殷之禮必欲徵杞宋之文獻文也獻也二者不可得兼則如之何詩曰雖無老成人尙有典刑記曰文武之政布在方冊人存則舉二說不同也夫典刑方冊是之謂文老成人存是之謂獻詩人所歎蓋不得已而雲澄謂與其有文而無獻不若有獻而無文也夫所貴乎獻也者非以其㓜壯官學之所厯父兄師友之所漸無徃而非前代憲章故家軌物與然則獻在是文即在是矣澄生二十有七年而為太平新民及今三十年眼中先進落落衰謝前之嵗因縁幸㑹識閤下於京師明憲章習軌物所謂杞宋之獻不在茲乎是固夫子之所欲徵者而況於愚不肖也哉文乎文乎不能以徧考矣得見如是之獻臣斯可矣夫何留處止數月合併僅三四每見又輙卒卒無從容之暇而澄南還閤下既膺江廣儒司之命未幾銓衡者又進末學為閤下副若曰同寮則澄豈敢庶幾繇是相與朝夕見見聞聞以償所願焉耳天速閤下之來兩道士子之幸也而澄也抱微痾方將遊喬岳名山甞草木之味冀遇善藥已吾疾深恐期㑹遙只墮闊疏懈慢之愆是以一訊起居而後行未遑覿間伏惟以道自重不宣
  與祝靜得書
  共惟赫赫盛名疇昔聞之熟矣比至京師所聞有加焉繼留東淮所聞又有加焉夫京師名利之都府東淮南北之通道也人之好惡不同從古以然況或出於怠忌之私者乎今也不間戚疏賢否衆口同聲稱賛徳羙是豈聲音笑貎之末所能得此於人哉大才辱臨江右氣類津津有生意澄也旅而未家去年十月來歸養痾衡茅徃來言及閤下如冬之日秋之月夏之風春之雨靡不愛悅快慶獨區區猶遲於一識晨夕慊慊不自安眷眷不能已不以此與顧惟索居五十年於世不數數而垂老一出誰其汰之又俾沙礫在精鑿之後祗自愧耳雖然簡靜謙和人人佩服盛徳匪規曷隨波及方來者閤下之餘也澄將徃觀衡霍繇南而西西而東還期不邇㑹晤未可幾也而姓名不以聞於左右不可故亟亟奉此有古之意無今之文惟閤下亮之
  與叚郁文書
  近於盱江覩所惠雪樓書陳誼甚髙愛悅網已欲一見蘧使問夫子何為則追之不及矣曩在豫章雖相㑹不數而相知最深蓋以剛正公亷有志立身立事以自見於世者足下其人也直道難容於己何慊仕途﨑嶇是固有命所謂博懸於投不在徳願益自勉自勵為天地間好人勿以州縣之勞自沮幸甚
  與鄭提舉書
  去冬上問之後今春謀為衡霍之遊初以氷雪阻繼以水潦阻夏且半矣黽俛出門則饑莩塞道炎熾如火每日同間道進數里遇可休息之所即止稍適意或宿或信或數日留陸而舟舟而陸如是再閱月猶未越西江之竟沿途徃徃避人不與吾徒接所值非緇褐之流則樵牧之伍也坐是不能詳通都㑹府事臨袁之間聞靜得變故疑不敢前而不敢詢亦不欲詢不忍詢也家童疾趨而至詢之果然尊謙惠愛未屬招之速前甚以早獲親炙老成為喜第於舊政不及一聆告新之令猷而遽隔今古良亦可悲承命之日遄東其轅殘暑猶劇夜興晝伏未免遲遲而顔色如赭到家又湏澣沐齋祓而行俟華祝嵩呼禮畢乃能一舸東下先期不煩再遣卒隷蓋處士門閭無用此軰為也於新淦已耳公牘囑州學專逹淦之東鄙又得再移感悚愈深亟走一介報命所賜教墨又稽囘答大懼不敏亦就旅次拜先施之辱擾擾匆匆辭不贍蔚維是前託交承之好茲聮長貳之署宿縁宿契依倚正殷欲謝欲言䆒悉未易並需覿侍以清澄不酒不肉二力攜簞瓢從所至如全真道行腳僧斗室自可安單至目徐圖之不宣
  伏䝉賜書重以禮幣然禮尚徃來施而不報非禮也家無青玉案難酬羙人錦叚之贈況在旅中尤不能辦曲禮有雲貧者不以貨財為禮閤下與澄俱不可謂富請遵用曲禮所云可乎來幣二兩巻還九書留下是亦領厚意矣邵先生集澄所訂定視番陽舊刻舛誤錯脫者大不侔其文字之提挈髙低章節之離合次第考校詳審布置精宻並有意義可備觀覽行槖偶存一部庸敢以伴囘字管城子二十軰與偕此非貨財之比勿訝幸甚
  答姜教授書
  辱書知前在京師時嘗䝉恵顧失於承接負愧負愧髙兄年雖少而擇交嚴視所與遊相悉不待相識也人來自洪多談盛羙聚㑹必在嵗晚方觸暑西行將追躡昌黎公祝融石廩之遺跡中道忽得公牘趲近赴官程期司長有命而足下申之藻句葩辭照耀客舎此意勤甚澄迂避人也於仕素非所欲亦非所諳散職何庸冐處林林時俊之右它無能焉唯曰一豪有所希覬浸漁於學校以益其私則決不為耳近年貪濁成風在在而然
  行之不以為非言之不以為恥䧟溺至此蓋有為也何為為飲食之費妻妾之奉子孫之遺而已澄酒肉俱絶而無所於費也中饋乆虛而無所於奉也二三兒軀幹壯健寫字讀書之餘各務耕桑自營衣食於家可以不饑不寒而無俟於其父之遺也蕭然一身二竪給使令紙帳布衾如道寮禪榻隨所寓而安案上古易一巻香一炷冬一褐夏一綌朝夕飯一盂蔬一盤所至有學徒給之無求也而無不足身外皆長物又焉用䘮所守以取贏為哉此區區自樂之實而無所資於人若夫不能不資於諸賢者有矣教養重事也詔㫖每詣諄焉思之能無曠缺乎協力齊心整治而扶樹之俾實交底於成而毋徇虛文以為欺夫如是上可以不負下可以不負敬輿此志澄與諸賢所同也足下能為數十郡之倡乎澄所深願及是閑暇其率佐屬熟講詳䆒有可開諭者勿吝旅次草草復來施非乆至洪又得面布
  答趙儀可書
  澄方業舉子時連嵗覩薦書䇿名若㧞頷下髭然固已竦異其後潛深伏隩讀書人以青山初槀售乃知嚮之逐時好者又轉而追古作矣繼又有見焉而又有加於初而又知進進之未已也然茲事大難大難未嘗實用力者忽之以為易而孰知良工之心苦哉建紹以後可名一家者誰與昌國正則之上亦有其人與邇來舉子業廢稍能弄筆遣辤者英華無所發泄拈掇小詩之外間或以此為務合東西數道可僂指者不三四而足下其一焉當路屈耆年碩學主湖山講席而澄以鄉里後進亦將至洪喜有合併之期逺辱貽書齒尊而禮卑不敢當不敢當今之學院目爲師儒如鄉先生足下者有幾此在上所當敬禮在下所當嚴事也而憂於迫而病於鎮服之難何哉古之君子有所得於中充然不渝其樂外境之變於前或順或逆殆如浮雲空華之過目終身順適而自樂者未足多滿前拂逆而處之泰然者深可貴也足下蓋甞以此意論顔子以論顔子則未當獨不可自受用斯言乎吾徒以心同以義合尚直道而不苟為悅故雖未見顔色而不敢隠不自知其為躁且訐也足以亮之它俟面白
  與馮廉使書
  澄昨嵗因蕭令行附致數字違離之久合併未期晨夕為之惓惓閤下博古通今明理習法既往方來之世故瞭然如燭照龜卜時無不可為之時事無不可處之事豈弟君子神所扶持亦惟謹其在我者安其在彼者而已智欲圎行欲方有定見有定力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稽諸易大畜之故曰有厲利己大畜之泰曰何天之衢亨夫畜之初則厲畜之極則亨固理勢之自然聖人之辭示人變變之道也澄相望數百里不獲奉命承教便風訊起居殊愧厓畧惟為國為民自愛幸甚
  答何友道書
  朋友中能文辭可與商畧古今者舎足下其誰茲䝉恵書累數百言言皆有用之實而非無益之談雖古人相勉相成之道何以逾此三復之餘什襲而藏之矣昔時子道齊王之意俾孟子為諸大夫國人矜式其意甚厚而孟子亦豈不欲為此者哉又豈不能為此者哉而曰夫時子惡知其不可也孟子言其不可而不言其所以不可何與事固有未易言者而非可以言相授受也抑韓子有雲知言之人不言而其意巳傳庸詎知夫不言者之非深言之也邪足下言者也豈待言而後知故於答足下之意不以言而以不言惟髙明諒之不宣
  答吳宗師書
  曩𤣥卿過顧又荷養浩令姪恵書索及觀記詩序年耄才荒聊爾塞命乃䝉勒之堅珉夀以文梓今見刻本惟有慙怍二月下弦盤中使到持示臘月十二日教墨督岳廟𤣥宇二文久病之餘精神遐漂然盛意不敢虛辱謹選東岳碑付盤中使回轉逹應不遲緩但此文關繫古今大典禮倘不鄙棄於內不可有所改換葢一字失當恐貽將來識者之嗤誚而其文不可以傳仁靜觀中先開府之祠以𤣥宇為扁所該甚廣今崇真宮所建上復加仁靖二字則𤣥宇但是代祠堂二字之名四字聨屬義不通貫竊疑未安大槩此等名稱垂示久逺惟當正大平常不可如近時人家花圃亭榭館舎取其名之新巧竒異也或曰仁靖真君祠可乎更望審定其名以喻小孫當俾於家問中附來文成之後亦附便俾小孫奉呈也𤣥元之道所忌者盈所惡者夸故曰保此道者不欲盈夫惟不盈故能敝不新成言不欲盈滿使之常如舊物之敝壊不使之如新物之成完也又曰行於大道惟施是畏朝甚除服文采帶利劔飲食資財有餘是謂道夸非道哉施者夸張也與論語無施勞之施同言以宮庭之美服飾之盛飲食之豐貨財之多夸張於人者違悖之道也又曰去甚去奢去泰言不欲其甚而常處於微不欲其奢而常處於儉不欲其泰而常處於約又曰大小多少終不為大言雖大而常自處於小雖多而常自處於少始焉未大固不敢以為大終焉既大亦不敢自以為大也凡此皆是不盈不夸之意所謂良賈深藏若虛先開府之盛德真能若是近日月如在山林接㣲賤不異貴顯沖慈儉不自髙大黙契𤣥凡之道後之人崇其祀亦當以榮夸為戒庶其與開府之盛德相稱也蓋禮有以多為貴者有以少為貴者苟貴其多則少者固若簡畧苟貴其少則多者亦似䙝凟古者萬乘之尊與世之賢士大夫追孝其親之心何有窮已然立廟皆止一處豈是簡畧於其親哉漢代祖廟之外郡國有原廟近世俗人之家祠堂之外墓所菴堂及寺觀又立祠以奉祀夫其廟祀之多似若加厚於其親矣然知禮者不以漢世郡國原廟為隆於三代不以俗人菴堂等祠為優於賢士大夫何也以此推之報本之禮與其多而為䙝凟不若専於一者之為嚴敬也且唐開元以前孔聖惟有非時之特祀而無毎嵗之常祀如今毎嵗春秋釋奠可謂尊崇孔道之至而南豐曽氏獨以為非禮非其見識超卓何以敢如是立言開元以前祀禮之簡也孔道不為之而輕損開元以後祀禮之數也孔道不為之而増重南豐之言雖乾道淳熙間之大儒亦不非之近年張夢符作揚州學記乃詆南豐之非以為設使後世有不令之主因其言而遂廢孔祀豈不為大害是不過以事之利害言而不以禮之得失言豈足以服知道知禮者之心乎因筆泛及不覺覼縷未繇覿面惟冀茂毓天和以凝道中之福








  吳文正集巻十一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十二
  元 吳澄 撰
  
  回劉參政書
  㳟惟國家興賢興能將與共治此誠重事閤下以中朝名臣出膺保釐分正之寄欽承明詔唯謹謂考言校藝不可輕卑其人而當慎擇誤於聼聞下逮老拙治書奉幣輝賁林藪非所宜䝉者澄雖散材靡用於世然苟有寸長可以自獻則必持以報上不敢靳愛延祐初科再科省府以閱巻之責見諉當時聞命就道畧無辭避今相去十有餘年年齒加多耳目心思種種不及於昔而又自六月中旬一病殊劇踰月猶不脫體是以願趨侍相公而不能也事與心違自增慨嘆而巳讐言不足以報先施同堂諸相公聚㑹間為白區區之忱幸甚北望泰階晨夕色齊不勝耿耿仰瞻之至不宣備cq=42
  與曹伯明書
  別教三年無問訊便中間於旴江㑹仲堅主簿得聞動履之適私以為喜數千里相望何由靣覿罄竭所懷諸郎為學想日有進益茲因親友袁主一行附此以敘眷眷之𠂻善之學士不果別紙㑹次幸及澄名言不盡意惟祈保重不宣
  復榖總管書
  澄家在撫之支邑去旴境宻邇前後賢侯善政接於耳目見聞者非一相公下車以來聲譽旁逹恨未識靣忽辱貽書展誦驚喜治績之暇留意憲章文物此豈俗吏所能通典一書厯代禮樂刑政之大槩備具改鋟善本甚幸但更湏妙選通儒詳定校正庻與他處所有不同承索序引老拙荒蕪立言奚足為重盛意不敢虛如命撰至託直學轉徹左右竊惟相公刋書老夫作序皆職分所宜豈當受禮篚幣之貺謹用巻還就以為賞賚工人之助與巳拜賜均也病中答書草畧多愧良覿未期冀保愛以迓天渥不具
  復趙亷使書
  澄自京還家荏苒八年矣老病浸加臥不離床坐不出戸者連月去秋去冬長子一房洊罹喪婦喪孫之禍而同居各房又喪一孫婦異居至親又喪一妹一弟半載之間凡五喪朝暮戚戚今嵗五月以後就飬於少子客寓郡城炎暑中得所恵翰教悠然動久別之悲先府君潛徳弗耀有子顯聞於時固應不朽過䝉不鄙欲取蕪陋之文以示永逺無乃左計乎不敢逆孝子追慕之情黽勉奉命其何足以稱塞憂患之餘筆硯荒廢報先施不謹三藥之珍二墨之寳承貺就此聲謝合併末由遙祝厚加保愛前膺大用不具備
  復王總管書
  徃嵗相公任江西理問時竊聞大名愧不及識陳山長至特辱惠翰錦繡駢儷之辭筐篚表裏之贄璀璨於前自揆何以當此哉相公民政之餘扶植儒教學院之營造俗吏視為不急者公汲汲焉惟恐後見趣之過人逺矣有是偉績固宜有雄文記其實但老病昏耗不足以承隆委彊顔為之聊以塞命焉爾先相公盛徳尤未易以形容力辭則拂孝子慈孫之意故亦不掩其蕪陋而具藁以達垂覽幸甚相望三千里外末由晤對惟相冀保重進迓殊渥不具
  與子昻書
  自離金陵後相去隔逺問訊浸踈緬惟水晶照徹心跡䨇清履𠉀多福廬陵二劉兄白屋好脩篤志文學與劉湏溪諸子遊處求鄙文碣其父之墓然吾文豈可傳者當藉羲獻之字以傳為是有請尚冀憐孝子慈孫之心特賜揮灑幸甚未期㑹晤願安眠食以答昭代特異之眷不備
  與李伯瞻學士書
  澄日與深山之木石俱而病魔相尋坐臥之時多行立之時少遙睇舊知於數百里外欲一見而無由恭惟西雨南雲晨夕佳趨何時得分半席乎里中士吳尚伯達有行有文數嵗留敝舎教諸孫穉茲造洪府慕望玉堂耆彥願覿丰儀不敢冐昧而前求羽言為之介䝉與其進幸甚未合併間冀保愛以迓殊渥病中不能秉筆命兒曹代書上干照亮不具
  答胡主簿書
  澄異時道經南劍訪延平李先生遺事徃徃得文字所不載世人所未聞者至於今欣欣焉不忘新安朱子父母邦也百餘年間君子之澤未斬或識其大或志其小應有足徵之文獻嘗欲一至省想流風以起予高山景行之思而未能也足下顯揚世羙創建家塾逺惠書札陳誼甚高此區區之所樂聞然近年所在增置書院不一初若可嘉要其成績卒無可紀虛設其名而巳足下其與敬教授詳慮審處延禮名儒招集俊士精勤修習於其中真實用功俾數年之後果有明經者出踐今所言償今所志是乃無黍於先師有光於先世而亦區區之所願見也記文就附汪簿遣逹謹此謝來施之辱所期於後非止如今足下其留意不具
  復崇仁申縣尹書
  澄跧伏山中未能再造琴堂下忽承教墨備見愛民憂旱之誠心然縣宰為百里諸侯諸侯所當祭者境內山川先儒嘗論禱雨之事其言曰名山大川能興雲致雨今都不理㑹卻去土木人身上討雨土木人身上果有雨乎世俗之敝政在乎此至若道流建醮此乃前代亡國君臣作此兒戱之舉䙝凟甚矣循習至今不改良可歎恨青詞之類皆矯巫僣亂之辭適足以獲罪於天耳豈足以感格哉若欲致禱當用祭文禱於山川之神罪巳哀籲庻乎其可今錄去韓昌黎袁州禱雨謝雨文三篇為格式宰公所惠書辭甚佳祭文亦不過如此而巳張令史能言宰公所見與鄙見畧同謹此以復來施伏惟照察
  答解推官書
  澄去冬舟過西津臥病不能入城造謁良用慊慊日來舊病稍減彊勉到邑引領東望百里殊劇懷仰忽承貽問矜憐老拙特有嘉果之貺受之銘感謹先此申謝即辰四郊時雨三市春風諒惟公務從容履𠉀安適末由靣對尚祈葆衛前膺不次之擢不具
  與元復初書
  自去年九月離儀真後問訊三四而未知達與否雪樓之趨京也亦有數字託其客轉致即辰冬日可愛㳟惟政事之暇文章之娛義理之樂悠然自得誰與共之澄自素如昨來春將為名山之遊不知何時可以胥㑹袁主一異姓兄弟也偕其友觀國之光因之⿰起居相望遼隔敢祈保重以迓殊渥不具
  與崔縣尹書
  學者吳景尹淳謹畏法勤學能文館寓逺方於其來歸乆仰名徳介造庭下予進是幸
  答吳凌雲書
  未獲識靣倐厪惠書辭甚高而問甚㳟展玩起敬知為當今英才詩賦雜著等作穎然出羣文不患不工機不患不熟雖然進未巳也本之經證之史參之諸子充其識充其學廬陵又一歐陽子矣年少力彊為之不難後生可畏勉之勉之不宣
  復顔可逺書
  澄雖未獲識靣康兄來叩其底裏一則曰顔先生之教二則曰顔先生之教於是因其徒而知其師砉承貽翰辭義高逺益信所聞士之自脩者為巳之外任其自然而巳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子弟從之則孝弟忠信士之用功於人在此然其一可期其一不可期吾惟勉盡於其所可期而不希覬於其所不可期吾之心所以泰然無事而常樂也世俗之榮辱曾何足為吾之輕重哉足下之文暢達可窺大郡歐陽子之門末由聚㑹相與細論且此復先施之辱病餘弗克自書諒察幸甚不具
  答曾巽初書
  夏間辱枉顧山中草木至今衣被餘光窮鄉寂寞弗克少淹騶從別去黯然繼厪貺禮非所宜䝉感愧何極即辰秋暑尚熾諒維凝神定慮一靜可以敵炎敲清風穆如也承不鄙斥令撰記序今錄去呈以過目是幸外一二未下筆者輙陳卑見言其所以非怠於報命君其鑒裁之擬一觀書院規制私務縈絆欲出未能俟稍暇即當至彼來期以前不煩伺𠉀未㑹晤間祈保重以迓殊渥不具
  與夏紫清真人書
  澄留京師三年相與真若符契每恨俗塵障隔弗少得從容劇論別去各天一方晨夕延佇逺想䂥表玉中道體安適自謙使還謾寄字以⿰何似甚時㑹晤既所欲言不具
  與虞邵菴書
  澄頓首再拜學士相公伯生足下澄老病侵加匪藥可治惟習忘以勝之耳過客多不及見宜春夏判官再舉登科考滿赴部欲造庭下懼姓名不能自通是以輙為之請人才難得舉子中有如斯人表表穎出者也儻被容接逺方下士之榮何如哉病體作字疏率照察幸甚
  復栁道傳提舉書
  客嵗七月後一病數月冬仲始漸輕減嵗晩微進今春人日又作熊太古來適遇病中不能出見至床前奉示教帖披翫一再沉疴頓覺減半文星照耀吾野鬥牛為之增輝朝家促還伊邇雖欲更藉以私江右之士而不可惟劇慕戀力疾拈筆復先施殊愧厓畧惟茂對穠郁之景滿懐皆春以迓天渥不具
  回忽都篤魯彌實承㫖書
  澄頓首再拜承㫖相公執事澄三嵗得託末僚席庇不淺別來末由申⿰起居先辱惠翰仰見篤愛不忘之盛心澄去臘抵家閒居幸無他苦公朝厚恩賜以禮幣但老病非才愧無寸勞曾不能畧効忠力於國而受錫賚於義不當也謹巳奉表闕庭呈覆省府懇辭倘㑹當朝諸公望助一語俾得從請為幸且承寄貺紋綾領外榮感無以為報𠂻懷慊然弗克周悉尚容嗣狀惟冀保嗇以膺大用不具
  回散散學士書
  澄聫車二年餘如日近良玉見其為貴老病侵加不能乆作京華之客逺餞於郊情誼厚甚別來倐改嵗矣劉自謙來辱語教字披讀有如晤對喜懌何極學士質美而學不倦僕雖衰耗亦頼以自勵焉諸書雖間有鄙見未有學徒抄出俟有錄本續當寄呈未期合併願保重以迓殊渥不具
  回王儀伯學士書
  澄自別後病體甚不安帖以此闕於問訊䝉索齋記亦不果作去臘抵家始得驗方合藥畧加調攝自謙春季來至山間袖出翰教得之喜懌齋記就便附納諒惟侍養優游尚友聖賢於千載之上此至樂也但未易與人言爾末由合併惟冀以乆大徳業自任幸甚不具
  回曹子貞尚書書
  澄於別後嘗一附書巳逹未逹不可知也自謙來辱惠教字把翫喜如靣覿澄老病無用於時屍位竊祿內省巳劇羞愧退後又荷朝廷厚恩此雖聖君賢相之大徳然揆之分義非所敢當是以拜表闕庭具呈政府致懇辭之誠子貞相知之深望於當路一語儻得勉從區區所請則此心安矣表藁及呈省公文抄錄見至幸一過目為澄審處之自謙行急奉答先施不詳必䝉鏡燭不待覼縷也願言保重以稱大用
  與許左丞書
  㳟惟先文正吾道之宗家學淵源今獲展布逺方賤士亦復竊被餘光至幸至幸澄屍位三年多厪鉅公過愛惜年齒逾邁疾病侵加雖欲乆客京華而莫可還家治藥扶護衰齡庻或緩死以觀太平未去之先荷政府勉留巳去之後荷公朝錫予比聖天子賢宰相衆大臣優老禮賢之大徳施非其人豈所敢當澄既非勲舊又無勞績一旦濫叨重賜為之慙怍驚悸是用攄誠懇辭伏惟寅㳟同恊肯為轉旋使澄於心得安致免踰分愆義榮莫大焉相公以先文正之心為心而澄亦願以先文正之學為學辭受貴乎得其宜庸敢奉白區區之私切冀垂察相望遙逺惟為國愛重是祈不兌
  與高堯臣侍御史書
  澄去嵗秋歸舟及廣陵巳聞美除王陽得位貢禹能不喜乎士患不見用用則必行所學因時度宜稍異於衆乃同志相望澄服藥扶衰倖免他苦忽䝉公朝賜賚非逺臣賤士所宜得是以懇辭當路諸公儻或胥重旁助一言俾遂吾意為佳便風草草附字不能詳也愛重幸甚
  回吳宗師書
  去秋都門之外辱早出逺餞極感盛心而為政府諸公所留滯縁此遲遲深以不得靣別為慊自謙南來辱惠教墨讀之儼如親覿老病席庇晨夕粗遣公朝厚禮賁於丘園然既非勲舊又無勞績受之於義未安是用懇辭宗師知我者諸公㑹次傍助一言得如吾意則幸矣未期盍簮祈為道保重不具
  與王參議繼學書
  澄老病不堪久客去秋將歸辱在廷諸公枉問且勉其留此意甚厚歸舟幸得善達山中尋藥褁以扶
  衰憊天使忽臨頒下公朝錫賚之禮此施之於勲閱世家者豈疎逺賤臣所宜得驚悸不寜再三揆分度義非所敢受是用懇辭切惟疇昔先承㫖相公愛念不薄於今參議沗為世契必能諒區區之𠂻而幹旋之所貴乎士者辭受得宜也幸鑒裁焉邱參議相公同協之際幹道澄名朔南遼隔敢冀保重以承殊渥不具



  吳文正集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十三
  元 吳澄 撰
  
  回全平章書
  某自聞閣下保釐大江之西深為兩道士民幸惟是老病之軀筆硯荒廢不敢容易奉興居狀以凟崇嚴忽辱先施存問備悉且致香供於深山之野人似此厚意非所宜䝉感謝感謝又承付下彥祥亷使之書尤見盛心第耋耄之年言不足采何以發逸民之潛徳稱人子之孝思乎炎暑中低垂昏倦報字殊愧簡率未期參覿敢冀為明時厚加保愛不具某再拜
  與張淡菴承㫖書
  某自㓜玩閲史冊每見其間所載正人君子之事忻忻慕之恨不與之同時老年一出竊祿三年雖可慚怍然得屢遊正人君子之門承下風望餘光亦此生莫大之幸澄去秋後公一月而出嵗晩至家日尋藥褁以扶憊庶幾緩死以觀太平今春聞公賜環禁林増重私切喜懌相去遼邈無由親炙偶承便風敢冀頥神復命為時自愛不宣
  與王伯宏中丞書
  澄老病不能乆客京華去秋南歸在途得聞相公還朝私竊慶抃即辰槐夏清涼恭惟栢府嚴邃神明多福偶承便風附訊起居澄客臘至家日尋藥褁倖免他苦暇則相對聖賢自尋樂處相望遼邈伏願體道怡神為時保愛不具
  與烏伯都刺平章書
  某竊祿三年足跡未嘗一至庭廡相公不責其簡每加愛念自惟逺方賤士誤忝明時録用老病日侵靡有寸長可效報補去職之後公朝復遣禮幣此聖天於賢宰相諸大臣優老育才之盛徳但澄虛老而已無才可稱國家恩貺過於隆厚既非勲舊又無勞績豈所敢當是用攄誠懇辭乞相公宻贊上宰特為奏聞收還所賜庶幾於義得安不揆㣲賤輙具書控告伏惟鈞慈鍳之澄䝉惠藥物領外榮感瞻望相垣晨夕睠睠式冀善調元化以福四海不具
  回饒睿翁書
  澄嵗首嘗留金谿宻邇珂里甚恨不獲一造西園覧觀勝景為欠事惟澤火既革之後地天重泰之初文獻故家能如經冬之木榮於春經宿之火然於旦非其先世福澤之深厚後嗣才能之優異其曷能然東西行者往往道名門盛事伏承尺書示以諸公記詠數字逺寄聊訂後㑹之約政恐林慙澗愧爾秋暑猶熾治復不能詳謹未究𠂻懐尚儲嗣訊以既不具
  與馬伯庸尚書書
  澄近暏除目恭審渙頒綸渥晉長春官叨名世之才充盛世之用敢為公朝得人君子得路賀鄉中凃雯種學績文有年矣懐玉絅錦知之者希茲觀上國之光介之造庭下進之教之使得以數於一士之列則感恩知己終身勿諼也澄相望數千里外未由合簪切冀為時愛重不宣澄再拜
  與龔國祥書
  澄徃嵗一解後間竦然起敬知為昭代有用之器別去每以嗣㑹無縁為欠區區客京華三載移疾南歸得聞小淹長材試仕敝郡養疴衡茒之下未能振衣相從以話契濶一雁南翔倐枉嘉問五雲絢⿰老眼為之增明司丞項氏之譽洋洋盈耳其子同知在都下亦相聞所需銘文敢不如戒第恐筆墨枯淡不足慰孝子慈孫之心爾上介告旋且此酬先施之辱合簪未卜快覩優擢尚規後便以賀以謝不具
  與胡石塘書
  澄去秋豫章貢院晨夕親炙此樂何極別去數月始得所惠翰墨乃知尚留盱江尊體服藥想巳安愈相望二百里間苦無承接之由懐人奈何三規圖新本未得到手舊有背成二軸附便申納區區衰老又不免再北行一次不知何時可復屠羊之肆未期合簪伏惟保愛前迓殊擢不具
  與董慎齋書
  澄茲審三陽泰長衆正咸和溥此春熈施及四海凡在一草一木之列莫不欣欣向榮惟是去天萬里無由致履端慶逺惟府中賔從同納維新之祉可喜可幸謙齋節使游志希夷俾其晩景囿清靜自然城中亦公之徳也袁主一偕其友上國觀光因得問起居未參覿問敢冀為時保重不具
  復孟中書
  澄壯嵗客小田稔知名族為喬木故家時有徃來蕭門者間嘗交談其後又於永豐得㑹橫舟主簿然族之俊秀未能徧識也徃嵗令嗣惠顧適值逺役勿及從容怱怱而別今嵗重來不厭飯疏飲水之窶同處甚安淳謹重厚志學勤敏此固令嗣天稟之異亦必庭訓素嚴而然專伻及門辱賜華翰重以貺禮誼不容郤受之殊增惶感蒲節日感冒不能出盛伻告旋病中草草布復深愧厓略不宣
  復蕭次張書
  澄於先大夫判簿在小田承教數數今有名家子克紹世羙深以為喜令甥處此屢嘗問及動履茲辱貽書且有華牋之貺深感故家遺友不忘舊交之意佳篇且留俟詳玩卻當附數字求教也奉酬先施愧不周悉惠徼台照不具
  答黃浮山賀生日書
  澄自去秋別後雖屢交訊而竟無承顔之便惟晨夕延佇而已今嵗始生之期值雨水連日泥潦妨途恐勞賔友之沾體塗足也遂出至隣邑之近鄉二十日昏黒始還家乃見專使在門啓書受禮備悉眷愛之厚忻感罔懌區區忙邉酬先施不謹旦夕到邑卻得靣既謝私不備
  與於五雲書
  澄比嵗郡庠胥㑹於乆別之餘得重論之喜其時方有逺役應接紛紜不暇從容話舊殊覺悵怏澄一去三年客臘至家今春郡間二三少俊來訪問之俱嘗及門竊知齒徳俱尊教誨不倦能以餘力淑後進晨夕延佇思未有良晤之期令子逺臨䝉惠教墨驚誦如在左右欣懌倍常令子家學淵源躬履篤實同來二士俱有駸駸騰上之勢可望其成不肯乆留遽至告去於其還侍謹此謝先施之辱炎暑困人伸紙不能周悉謀欲就近城擇寛閑之所相約一見以罄底裏未償此願以前且蘄善調眠食以壽斯文
  答吳養浩書
  春末有倪秀才攜至台翰知䝉示下令叔宗師近稿日以俟之今秋孟已踰旬而始得肅觀何其遲也涼風漸新諒惟文𠉀清佳侍奉多慶澄老病侵加日來感冷泄㵼不能出戶適值專使之來亦不及迎見宗師詩律自足孤行於世誰不愛悅序語祗增塵穢爾力疾數語聊以塞命可用與不可用唯養浩與盤中裁焉體倦奉復疏略照亮是蘄長子長孫俱出辱問甚感並此聲謝未期㑹晤願自珍以迓殊渥不具
  答袁修徳書
  澄向者雨澤淋漓溪流浩渺之時徑詣屏墻於震凌而藉廈屋之帡幪於造次以奉尊爼之談笑欣感何極別來無因嗣見轉眼數月即辰秋水一洗炎毒東籬又見花矣悠然真意應不減淵明莫能共話南望曷勝繾綣先閫相銘文昨承靣命何敢懈怠惟是衰耗荒疎未必能發盛羙爾忽沐專翰貺以厚禮揆分非所宜䝉然不敢郤也祗受增愧數日疾作不能出強起以承來施之勤匪謹匪䖍諒不我尤統干台照不一
  復曽所性書
  澄於英嗣於難弟俱獲識面而獨以未識其賢父兄為欠忽沐貽書展誦再四雖未識猶識也茲審仕途發軔行槖載書前問通津徃涖邑校賔朋祖餞鄉里榮觀惜老病之軀勿得與此盛事中昨先府君墓石承索鄙文黽勉供去惟恐不足以稱孝子之心何以謝為篚幣之貺領外知感力疾報先施之勤殊愧厓畧尚祈照諒
  復董容窓書
  澄衰老之軀無所用於世前嵗一出至中途而病劇滯留江淮間治疾將及三載今秋始得還家征塵滿襟思一游名利勝地挹幽䆳以清俗抱而未能也乃䝉眷念貽問勤劬重之以貺禮緑蟻春盎黃雞秋肥酌之烹之殆不減謫仙人山中初歸之樂繄容窓之賜也其何以當此盛意哉祗受惟增慚感而已泚毫拂楮聊復先施之辱愚叟以次不及枚謝晨燈暮鐘之暇一一道及澄名為幸欲言莫既尚儲面敘
  答康思濟書
  澄衰疾纒綿近方小愈倐英嗣過顧辱貽嘉問展視欣懌堂構一新先大夫有靈必曰予有後矣無任贊慶名篇煒煌允哉切實康氏之占於焉而占數語效勉進之忠殊愧荒陋言者雖耄聼者勿藐行之惟艱名父子尚留意焉
  答樂諒齊書
  去冬甫及回去春之書甚愧遲緩新年政切懐仰朱兄逺來相就於荒僻之境又辱惠翰展誦備見成人之厚徳愛人之盛心朱兄立志堅彊用功謹宻真可進於學惜相處未乆區區又有行役不能不孤其意來教稱李宰之賢令人嘉嘆拙逸之記甚恨不到仙邑又不接其人漠乎不相及無因由可以措辭黽勉為之便中附至他日必經月眼是正之可也
  答和卿書
  澄舊嵗客江州聞公來貳郡政深以為喜意謂可有參承之期旅次養病不便秋風吹動歸興遂尋山中采茹之樂逺想廬阜湓水光風霽月之景與清白之操循良之治兩相宜稱碧雲千里企予望之濓溪舊山長黃次思與澄同里名家羙彥與碌碌為學官者不同昨以母疾請假歸養侍湯藥半年之上竟爾遭喪以易練服矣當可給由惟公其造就之喪滿赴都必拜庭下而後徃也澄席庇晨夕粗安㣲疾時復發動惟頼先聖格言日接乎目可以忘憂忘老末由㑹晤惟冀順時保愛進膺大用不具
  與希元書
  昨留湓城晨夕藉庇別去未嘗忘也逺思郡政優游福履駢集惟以末由重㑹為欠濓溪黃山長在任之時多感提奬不幸遭喪今巳期乎之上當可給由相公以舊日參趍之故特成全之此盛徳事也
  與可立書
  澄在湓城日深感眷與之厚別去年餘末由問訊晨夕馳仰濓溪黃山長舊來多荷提撕母喪之後給由凡百望郎中早與成全幸甚經厯郎中未及㑹靣不敢具記事以凟協恭之際得䝉道及區區意尤拜盛徳也
  與皆山書
  相望不百里間常思一見以敘兄弟之情而衰病侵加舉動良難是以有願而莫遂即辰秋月十分諒惟對此清景履𠉀多適延佇南雲曷勝繾綣永豐陳立仁留敝舎數日慕名徳甚至欲造庭下自謂見長者之禮莫或為之先則不可而以見告予以其名家之子純善之士非干謁者比用敢令其前因得通問訊字進而教之幸甚不具
  與總管書
  澄往嵗客湓城數月屢造寓府得與令親談話於時公留官所不獲胥㑹別乆懐深晨夕睠睠茲審貳郡政最解組錦還諒惟燕適優游清風滿坐人間炎暑所不到台𠉀起處多福澄之鄉人潘叔瑀老成諳練係出儒家素優吏才善辦公事公所知也今為運使末屬都運以下諸公皆無舊識敢乾重言於其在上官長處道其為人庻幾見知得以安心展其才具惟公留意焉
  與人書
  澄臥病山中濶焉興居之問因陳教諭人來得知文星移照百粵分野霜晨炯炯芒寒色正羅浮梅花待公之至乆矣贑信豐縣教曾仁向嘗受學在彼岑家願從公游一紙春風幸勿靳也陳教諭能道其詳不復覼縷偵伺還佩又當嗣問不具
  答劉道存書
  澄嘗獲交於令兄主簿君每愛其文如行雲在天悠悠揚揚如流水赴海汨汨㴞㴞有布濩周徧無凝滯齟齬讀之必為三復其遲回閩嶠也常切懐思後聞得代深以為喜適聞治病留江淮間不相聞問及至還家則聞先我而逝矣豈特如尋常朋友喪亡之悲而巳哉執事之文宛然伯氏豐度斯文如女有正色不待效矉穠粧為羙可與語此舎昆季其誰今又弱一個猶幸有道存在也逺䝉惠書細味辭意皆相厚之道雖老病衰耗何敢方命謹如來狀敘述附獨清持去一覽幸甚次兒京去秋同還亦苦鼻痔之疾茲辱念及敬謝繾綣不忘之盛心未期合併願節宣眠食居易俟命以遂逺業相望數百里泝風無任拳拳
  答譚宣使書
  澄老病侵加所親惟藥物目尚能視而耳之聞言巳不聰足尚能步而手之運筆巳不便用是於朋逰問訊侵侵濶疎雖欲復如少壯時之交際不可得巳兀坐一室政此厭厭好風東來吹下雲朶四壁頓為之光輝二竪亦為之驚郤困悴之體甦醒者數日昔人云痊風驅瘧豈不信然永愚手巻不敢以荒陋而靳於言第不甚相知措辭不能的切聊以塞命爾疾餘作字艱苦呼兒代書不克效先施之贍麗勿罪幸甚末由良覿宵夢飛遶乎髙邱聞龍駒鳯雛駸駸有騰雲沖宵之勢何當再登君子堂一覩英物乎崇令徳愛景光諒不欠區區之囑
  與人書
  澄徃嵗客湓城聞相公至意謂必獲㑹面既而離去不及𠉀見至今抱慊轉眼又八九年忽辱詒翰展誦喜劇相公精神方健已致懸車之請勇退可嘉且審先相公榮被追贈天恩之厚家慶之隆不勝歡抃老拙疎謬何足發揮幽光然盛意不可辭謹撰碑文一通畀令嗣舎人回呈未由合併惟冀保重不具
  賀何存心生日書
  澄五月望日在鰲溪書院聞尊體小小違和擬徃問𠉀盛暑中恐勞降接將進復止嘗托令侄代致下意茲審瑞紀初辰夀登八袠在前朝為高科黃甲之貴在今日為髙年黃髪之老天相斯文福祿未艾不特家庭兒孫所甚喜抑逺近氣類所同慶也澄本圖趨侍舉酒稱夀適苦河魚之疾不能如願書以寫區區之忱惟冀滿飲夀觴茂迎新祉躋於千嵗之祝
  答熊貴文書
  澄徃嵗豫章驛中幸甚識靣一向無由嗣見近長兒歸自鄧林能言萬安羙政深以為喜且䝉惠翰以先府君碑文見囑恰七月以後抱疾至初冬方能稍離臥席然猶未復常也力疾撰成墓表一通就附劉季平處轉達外承貺禮難於郤回領外感愧
  答項菊山書
  澄於是疏濶乆矣劉季平至倐厪惠書啓誦欣懌足下生長富家超出流俗不為塵埃所汨此真卓卓高世之識常切敬嘆礱石作橋追念先大夫未就之志孝心善事永逺垂譽乃區區所樂道者記文已納之季平囑其轉達過目幸甚
  答劉季和書
  澄足跡不一到大郡於後來俊彥徃徃有未識面者蕭真士來過逺勤惠翰展誦一再備見至情先府君髙才厚徳偉然可稱思發其幽潛之光人子之孝也顧惟老拙荒陋恐不足以稱所期雖然盛意不可孤謹摭事實敘而銘之録本就付獨清持去以達於左右末由胥㑹冀立身揚名以盡顯親之道區區所望於賢伯仲者如此不具
  與蕭道士
  澄於盛伻及郭秀才之來兩䝉惠翰俱以不及回答為愧諒惟山水佳處道氣常存獨清真趣每寄託於吟風弄月之餘共此樂者其誰乎某有請清江舊友彬溪楊信可壯嵗以能詩見知於盧疏齋學士又精探古今文字之本源自編鐘鼎古韻刋板盛行於世嵗晚倦遊安貧自守恬淡循理無纎毫妄求妄作之事喪母喪妻二喪在淺土不能𦵏劉居士世以好義著聞今介之進煩為引見桂平五昆季道及區區意能氈毛助之俾得終此喪事則此福徳勝於其他功徳百倍也
  與元復初書
  乆別之餘湓城一㑹竒甚然公行有期某亦少暇弗獲從容以罄底裏寧能紆去後眷眷之懐乎鳯儀於天庭鴻漸於雲衢所以瑞盛治而繫群望時措之宜何施不可舎執事將誰屬宜黃樂順吾門學者好讀易雖未深造而多能小伎逰京師就令問訊起居進見之士豈能窺公旦之萬一然杞包𤓰葛纍木惟從者見之幸甚病手作字震掉願保愛以迓殊渥不具
  回趙樗堂書
  先世乆附金蘭氣味之同近年又忝𤓰葛因依之幸情誼厚矣雖疏濶之時多而親宻之心罔替也即辰獻嵗發春欲雪未雪共惟樂善循理動止安裕神相百祿政以未由訊興居為欠乃沐深眷不忘衰朽一札之慇勤六提之㳟謹非所宜䝉者重之以腆貺將之以嘉果朔羝博碩舊醳醇醲益非所敢當然盛意不容辭郤肅使祗受無任榮感病體龍鍾勿克效先施奉報牘殊愧少文



  吳文正集巻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十四
  元 吳澄 撰
  
  儷語
  賀劉熈載承旨八十啓
  承旨相公唯齋先生閣下茲審日臨初度天益遐齡憐同丁未之端明重際丙寅之元祐恭惟某人國中碩老海內耆英身居鑾坡最長之班家貯鴻苑長生之訣璧門金闕㡬看宮井之槐花禁直玉堂共汎仙舟之蓮葉紅桃臉嫩翠柏命堅每一添年如元經目一而三添為九二衍八積數若筭法既以其十積至千二澄舊忝末僚新知慶事𣺌𣺌隔西江之白浪拳拳瞻北斗之紫垣僻在勾吳之區正勤采藥遙祝公劉之夀弗及躋堂乘風寄辭流電垂盻不備
  回何道心啟
  鯫生遯野誤沐異恩専使臨門辱貽儷語褒宇逺踰於繡黻餘光近照於布韋三讀以還十襲惟謹某學非有用年已無聞斯道在耕頗有樂堯舜之跡時人縱許敢前比管樂之心偶然貴公之見知遂以賤士而獲薦職親至矣才薄奈何爾雅之文章深厚之訓辭馳騁乎古今貫穿乎經傳豈雲易易政此兢兢效卲子賦巢由外臣之詩冀樊生勉宋李虛名之誚胡乃過情之譽發於知己之言茲葢伏遇某人早㨗桂宮壯雄蓮幕望實貞元之士詞華正始之音其愛我也甚深故談之而不置考評舊典擬度前修抑揚反覆之間奬惜褒嘉之極如鄒輿喜樂先之得政如貢禹為玉陽而彈冠非所敢當何以為報小草一出恐慚逺志之天全除目休看敬慕道心之日長先施意渥後㑹面陳
  回溪山賀啟
  春間留邑飽聆清露之談夏五居家倐枉彩雲之翰麥霏雪粉籠貯霜毛既珍貺之駢臻又袞褒之溢美顧憐晚景叨遇明時政祈園公綺季之間豈覬疏傳桓師之寵而上恩之過厚非下走之敢當乃䝉四六駢儷之辭特致再三勤拳之賀秪領盛意愈増厚顔絶妙來書誰不髙故人之誼厚贈知報何能成織女之章未究心孚尚圖面契
  回何太虛賀啓
  皓首趨朝厚顔如甲寤寐圖還於羊肆夤縁幸脫於雉樊早賦歸來儒於我乎何有自憐老去誰與子以爭先政此息肩懐哉㑹面今雨淨洗塵埃之袂好風吹墮綺繡之章蟬蛻重封虹彩回壁伏念澄生處窮僻學隣怪迂弗顧人之笑且排惟恐身之傳不習丁年垂壯遽罹革命之屯己志寖睽甘作隨時之遯以日之過河有暈而雲之出岫無心竊意商天民可終莘野畎畝之樂豈料陳公子猶為齊國覉旅之臣進用既非所長退耕未逾其業又況迫西頽之景詎堪厠北共之星至漏盡而不休惕若涪翁波上之戒嫌既老兮貪祿美矣摩詰山中之歌敢雲慕晝錦之榮聊爾解暮途之誚葩竒儷牘藻藉溢情援昔者伊傅程朱難當倫儗訝今之歐蘇韓栁易縱袞褒葢惟某人一代文豪萬鈞筆力良由仁弟愛兄之道相勉大賢希聖之心甫實憐才疇能敵三千首之風月𥅆期同夀願共躋五百嵗之春秋誤辱虛擲之黃金愧乏報贈之青玉復言猥𤨏臨紙躊躇
  回游和叔賀啟
  昔也娶齊久托維私之好今焉頌魯過厪永錫之祈謂符祁國之八旬喜殿坡仙之一月實由雲庇得衍天年辱備物之多儀華孟陬之初度羊宜稱夀伴朋酒於豳堂鵝既饋生勝萬鍾之葢祿以親親之誼重而老老之情深敢不拜嘉謾有三肅使人之敬將何報贈愧無七襄織女之章莫究心孚尚儲面巽
  回余半隠賀啟
  變元成皓已驚霜雪之二毛對白描黃快覩雲霞之五彩文既呈於錦繡禮宜費於貨財緑蟻浮香黃雞侑酌厪再三之盛意慶八十之衰年有其實有其華甚隆甚厚無以酬無以報多感多慚衷悃未殫斐辭申謝
  囘黃建可賀啓
  雲鬢霜髯自憐枯槁天心月脅獲覩瑰竒低佪四六近體之中超越數千大家之上費貨財而行盛禮致滋味以養衰年若施於冩經問字之人而備此羞豆酌尊之物愛我誠厚豈所宜䝉蓋非友以面而友以心用是既其文而既其實施隆錦贈闕焉青玉之報何襲謹篋藏虛此黃金之擲巳謾裁短語畧寄謝悰
  賀程雪樓生日啓
  伏審四月維夏初度揆予坐中和堂藹佳氣蔥蔥之瑞飲懽喜酒融蒲懐拍拍之春違咫尺之天邉作神仙之地上共惟某官一元間氣四朝舊人早依日月之光髙翥雲霄之翼立登要路偏立好官黼黻王度潤色皇猷霧䆫晝永風采朝廷謀謨帝右霜簡秋清薦攬轡於南彊復錫環於北闕際龍御九五之位躋鸞坡第一之班久顯文儒超前代五更之貴若稽爵秩極上公九命之榮雖承雨露之深恩久負煙霞之雅志昔焉不得巳而復起今也未致仕而先閑光祿歸田縉紳嘉歎大夫知足鄉里誇傳式逢麟紱之期盛舉兕觥之慶過今年年七十恥吟學士之未宜休滿人世世三千直如活佛之無量壽某夙託參苓之籠晚慚松柏之姿且老且貧弗克筯力貨財而為禮是嘏是頌益加昌熾耆艾以錫公仰溷鈞衡俯祈鏡鑑不備
  回蕭獨清賀啓
  澄爰自違離嘗思簮盍鳳臺蕭史底處吹笙龍沙吳仙㡬時得道新年八袠舊習兩忘誰憐鬢雪之衰齡乃辱彩雲之儷牘華予嵗晏盎若春陽尚期半死之真人分授長生之秘訣養神千二百嵗若何塞有漏之身皈命三十六天當共超無色之界便鴻寄謝傒鶴飛來
  答鄔君行賀啓
  病不造朝遂起浩然之歸志情如會面忽承絶妙之來書雖雲絲羅締好之新有甚膠漆論文之舊禮勤意厚喜極感深共維鉅族名門英姿義概豈媕娿肯處人之下必卓犖能出世之間嘗於岷峩諸友之家識此湖海一時之傑在吾為素所敬恨不可得而親豈期北山愚公之孫誤中東床佳壻之選毎自嘆羇旅遊行之逺弗即敘昏姻繾綣之懐辭彼三旌幸獲返屠羊之肆甫茲安宅遽䝉征鴻之還輝⿰駢四儷六之文慙恧掛一漏萬之報三肅使者什襲藏之忘官爵宦遊於退居之餘以佚吾老悅親戚情話於歸來之後其始自今未究謝私尚容嗣問
  
  趙法師曹女喪求賻疏並序
  楊林法曹有商孫子於今為庶況復食貧季女雲亡久未克𦵏里中吳澂代為陳情諗於仁人庶有矜而振之者
  娟娟閨中秀眉目如在於斯㝠㝠泉下人骨肉未復其所慈情豈恝𦵏⿱誠難欲周於身且周於棺必得其財乃得其禮人父良可愧矣君子寧不惻然爰忍恥以有言冀興哀於無用倘或急范舟之義即堪題拏壙之銘空宇寂寥試造笙竽之北里季女婉孌將依蔚薈之南山此時載稇而歸他年結草以報
  胡性初化修造疏
  頗嘗見有此客物外畸人吾不知其何名性初胡氏問汝問汝誰乎誰乎貫穿經史馳騁古今彌綸天地出入造化諸法是同是異曰將無同羣居或合或離繄各有合斯亦竒矣其遇何如飛吟北海蒼梧袖青蛇袖浩蕩南山清渭波白鷗波半生未辦葢頭茅㡬時遂了行腳債烏鵲繞樹三匝遑遑鷦鷯巢林一枝易易舉買田買園故事在好仁好義鉅公鳩松栢良材龜花竹佳處雖乾坤水上等為信宿蘧廬然日月壺中便可逍遙蓬島擬占方丈共話圓機坐令眼前萬間之安不過閣下一朝之享
  回楊賢可縣尹賀生啟
  伏以桃李春永之時喜逢茂宰松栢嵗寒之誼篤念衰翁孟陬之度初貞一瓣之香敬為麥塵雪色潔白誰如蠟炬月光幽元畢照自以比徳推之及人遂令耄耋之軀獲領珍重之意若金華黃仙之化石皆河南赤尹之俸錢毫端葩藻之文駢四儷六天上蓬萊之曲倡一歎三況公侯挺生是雛俾左右驚見此客窻裾下顧苔逕増輝愧我八十之有餘幸而未死擬諸五百之名世豈所敢當聊復先施他須後㑹不具
  賀楊賢可縣尹續絃啟
  茲審金泥一續玉鏡再圓堂上鳴琴操久揮於孤鳯邑中製錦紋重織於雙鴛葢惟君侯蒞百里之男邦合得主婦治一家之女事星期晢晢雲從祁祁鸞鏘顯出迎之光鷮集喜覯新之燕遙瞻仙聚薄效客羞桃室內宜外溥河縣潘桃之春意桂娥上照下催燕山竇桂之秋香慶賀心長悚慙辭拙不具















  吳文正集巻十四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十五
  元 吳澄 撰
  
  出門一笑集序
  唐人詩可傳者不翅十數百家而近世能詩者何寡也場屋舉子多不暇為江湖逰士為之又多不傳其傳者必其卓然者也徃年鑑溪廖別駕以名進士為學子師既宦逰徧厯嶺表始有詩曰南冠吏退其從子業舉子未仕亦有詩曰月磯漁笛吏退之語清而韻漁笛之□竒而婉雖不傳於人吾固知其詩也雲仲亦別駕君從子自選舉法壊而其業廢遂藉父兄之餘為詩且韻且婉鏘然不失其家法顧取黃家詩題其集曰出門一笑黃詩自為宋大家然諸家中一家耳水仙之辭又一家中一句耳而奚獨有取於是哉此句與老杜寒江山閣之句同機於此悟入橫竪透徹則一句而一家一家而諸家諸家而數十百家躋於晉魏漢周可也詩至是其至矣雲仲其然之乎
  癡絶集序
  昔予弱冠與郢程鉅夫同學臨汝書院時月香林君以郷先達日坐前廡位予二人朝夕出入以諸生禮詣位趨揖然後退不十年事大異各去不相聞也而鉅夫為達官位於朝予為農夫耕於野林君亦歸隱於市又數年君暫出為縣大夫客始相見予既壯君亦老矣俱忘言不暇相問且相悲也一日君以詠史一編示予予每謂作詩難詠史尤難安得有人能一洗胡曽之謬者如君銅雀臺詩胡曽有是哉君謂觀者必笑其癡而自名之曰癡絶意必有在予不敢易度讀至申包胥楚人一縷垂亡命盡向秦庭哭得回至魯仲連六國既亡秦一統如何卻道帝秦非矍然曰誰謂君癡感嘆乆之再讀至馮道那知老子癡頑福曾見官家厯五朝至顧愷之可憐幾幅通神畫只入桓元夾道中為之掩巻抵掌曰誰謂君癡誰謂君癡謂君癡者誰乎君謂癡者誰乎嗚乎三代以至於今夢也今君有詠夢語也予謂君語為夢亦夢語也彼此皆夢也而於癡人焉語之則其謂君癡也亦宜
  秋山翁詩集序
  嵗在庚辰予客於鄭鄭之婚兄曰秋山翁亦客焉余曰從之逰知翁刻厲於詩舊矣越十有六年翁過予山中劇談詩於是悉翁平生所吟翫之不忍釋而繼之以嘆且泣也蓋翁與先君子同年生其詩自余始生之嵗以逮於今幾四十有七年為詩始數百篇中間名人勝士為選其尤十或存其五六或存其三四或存其一二亦既精矣然己酉至己巳安樂之音也存者無幾丙子以後所謂哀以思者乃層見疊出詩固窮愁發憤而後能多歟近一二嵗又漸造和平其亦幸時之稍無事得生全於天地之間以自適其性情之正飢渇之易為飲食如此哉翁今年七十有一而詩凡三變翁不自知其然也時則然爾詩可以觀信夫然則翁之詩存誠足以為觀風者之一助而不能不動觀物者之深慨雲翁康氏字敬徳父溫柔敦厚天質也非特其詩為然
  戴子容詩詞序
  里中謝從一丈長於詩鄧聞詩兄長於詞余於二者皆未知能也戴子容詩見取於謝詞見推於鄧可矣而余又何知焉然一有怪者謝非不能詞也鄧非不能詩也今為子容序引似各以其所長自好而不合於一主詩者曰詩難主詞者曰詞難二説皆是也第以性情言詩以情景言詞而不及性則無乃自屈於詩乎夫詩與詞一爾岐而二之者非也自其二之也則詩猶或有風雅頌之遺詞則風而巳詩猶或以好色不淫之風詞則淫而巳雖然此末流之失然也其初豈其然乎使今之詞人真能由香奩花間而反諸樂府以上達於三百篇可用之郷人可用之邦國可歌之朝廷而薦之郊廟則漢魏晉唐以來之詩人有不敢望者矣尚可嘐嘐然不揣其本而齊其末哉子容以余言為何如也
  董震翁詩序
  宋參政簡齋陳公於詩超然悟入吾嘗窺其際葢古體自東坡氏近體自後山氏而神化之妙簡齋自簡齋也近世往徃尊其詩得其門者或寡矣吾郷董震翁新學詩觀其古近體一二不選不唐不𣲖不江湖問曰君嗜簡齋詩乎曰然夫學者各有所從入其終必有所悟大音希聲未必諧於里耳君能勿以人之好不好為意而嗜之不厭其可畏也巳參政公得專羙哉
  參同契序
  參同契有可知者有不可知者悉可知則泄天悉不可知則絶道此書意也彭真人知其所不可知而不知其所可知鄒道士知其所可知而不知其所不可知葆真道人之述其在彭鄒之間乎他日相與言請闕其所不可知者而既其所可知者可哉嵗先天大過月辟乾日後天井辰直九二臨川真隠道士讚
  鄔性傳詩序
  吾里中近代自有吳公詩其言藹然其味悠然吾愛其詩而不及識後讀晴窓鄔君所作光彩透紙背精神奪人目葢亦似其為人吾識其人而不及事晴窓君有子性傳七律工甚字有眼句有法光彩精神既不減其家傳而又有所謂藹然悠然者文章與世道相為升降每歎前軰流風餘韻不可復得一旦見有似之者焉如之何其不躍然而喜哉性傳之詩方進而未巳他日不涉宋人陛級而詣唐人窔奧者也
  聶詠夫詩序
  徃年有為余誦詩一二章者余驚怪曰是無場屋舉子氣又非江湖逰士語作者其誰與曰梅山聶詠夫後數年始識君悉其故知君少登清江蕭氏之門詩法固有自然君所到不限於所見也君願慤而博洽其志堅其思苦遭時之變雖傾覆流離不餒不懈詩日益精工今閱新舊二藁㑹意處愛之不能忘葢津莆陽泝山隂分派江西拾級半山而睥睨唐人者也
  鄧性可刪藁序
  國風雅頌列於經説者雲自三千刪之而三百爾曾經聖人手議論安敢到漢衛以來諸詩入蕭選者刪非不嚴而識者有遺憾焉然則詩固不易而刪亦未易也唐人佳篇世共嗟賞觀其全集輙令人弛然雖詩中數大家猶不無可揀擇去取所存至簡而至精惟近世簡齋陳去非詩葢其所自刪也友人鄧性可亦自刪其詩曰刪藁吾讀之欲再有所去取而不能吾鄉詩人如趙成叔甘泳之他處所無也流風餘韻之所霑溉往往能詩而能如吾性可者寡矣詩既不多得而又刪之則其不輕於示人而欲必於傳世可知己昔人詩至老而益工性可年方彊而詩巳若是吾及見其老也成叔泳之豈得專詩名於斯郡斯邑哉
  繆舜賔詩序
  春秋諸國君謚穆者左傳榖梁作穆而公羊傳皆作繆故姓氏家以繆為秦繆公之後繆穆二字通也河南伯長以古文嗚宋初而吾邑之繆亦為著姓以至於今舜賔少逰梅亭李氏之門見聞既富矣而所得於詩為尤長然隠約不矜人或未之知也吾評吾邑詩人未知其孰為夫子舜賔其不與之中分魯歟
  蕭粹可庸言序
  觀書貴乎有識而學者之病有二卑者安於故常高者喜於新竒安故常則踵訛而習陋喜新竒則創意而鑿説二者皆非也予於贑蕭君粹可交逰二十載聴其議論輙推服焉葢其觀書如法吏刻深情偽立判搜抉㣲杳毫髪畢露有評詩二十餘條曰粹齋庸言乃其善者機耳如是而觀書真有識者也非安於陋喜於鑿者也君名士贇詩人冰厓公之子能詩固其餘事雲
  孫少初文集序
  世之詩人文人能為今之作者特也能如昔之作者亞也既不能以名於今又不能以方於昔而有作焉妄人爾庸人爾噫皆是也予讀豐城孫少初集其於今雖未至自成一家言其於昔則固弟陸務觀兄劉潛夫而有餘矣孫氏之族多羙才詩文往徃可傳以予所逮見逮聞未有先於少初者也少初名素咸淳之季以進士貢不第年未五十死家甚貧平生撰述散軼無存藁其族弟懐瑾輯其遺詩得若干篇印吾復輯其遺文得若干篇清江皮潛嘗學於少初並為刻板以傳於世板成以畀其子予嘉是心之可以拯頺風而厲薄末也彼有師死而遂倍之者果何人哉果何人哉
  饒汝成詩序
  吾里多秀士山川風土固然饒汝成閉門讀書自為詩年如此詩巳如此謂非山川風土不可也見聞益廣詩與年俱莫可涘巳何羨於長吉敦夫哉
  皮季賢詩序
  清江皮野季賢年未老而詩巳老詩未多而可取者巳多矣昔人或以一字一句而名後世此集奚翅一字一句而巳哉他日年愈老詩愈多可傳又不止此吾猶及見其大成也
  曾志順詩序
  人病不學耳學斯肖肖斯成學而不克肖肖而不盡肖者其資與志之不齊也宋詩至簡齋超矣近來人競學之然學而肖肖而成者幾何人哉曾志順年未三十學簡齋直逼簡齋可畏也巳其未盡肖者百不一二底於成也夫何難雖然世間之事所當學者豈唯詩世間之人所可學者豈惟簡齋以君之志以君之資何人不可學何亊不可成詩固游藝之一端也君家自有世間第一希有之人第一希有之事其學之乎歸而求之先世之遺言
  諶季岩詩序
  丁酉冬見諶季岩詩詠物工而用事切謂曰詩誠佳然吟詩必此詩或非詩人所尚爾壬寅春又見之則體格與昔大異問曰近讀何詩曰簡齋余曰得之矣乃題而歸其篇
  平寃集録序
  邑人姜斯立業吏學而通儒書以洗寃録折獄集今古考證抄類成編名曰平寃集録余每怪夫食天祿司天民者於人命曾不介意痕傷則或以無而為有或以有而為無情欵則或以重而為輕或以輕而為重壹惟己私是徇豈復顧天理畏天刑哉斯立居閒其用心若此俾得膺事任移此心以治獄則隂徳之及人也庸有既乎
  黃懋直詩序
  余友鄭特立何太虛數為予言迂厓黃懋直善談而能吟後見其人信見其詩尤信夫詩孰不吟而能者鮮矣亦或能之而近古五七言俱能者鮮矣曷謂能謂諸體中格致俱髙意趣俱新字句俱不苟雲爾黃氏詩人有櫟澗集有東窓集懋直其能有光於父兄也夫
  謝仰韓詩序
  澹山謝君仰韓昔年與余同預秋貢途行邸止必偕相與如手足君福建運判野航公之元孫淮西總幹秋岩公之元子氣勁行方識趣正而見聞博家學固有自來詞章其餘事爾贑秋磵蕭君大方評其詩曰長篇浩如江河短章絢如雲錦余讀之信然然獨君家大謝猶不無靳惜衣鉢意異時浩乎流轉中有波而無波絢乎羙麗中有文而無文雖別起江西一祖可也此衣此鉢舎君將誰歸
  傷寒生意序
  生意者崇仁熊君景先所輯醫方也熊氏世以儒科顯而景先之大父業尚書義專門為進士師從之逰者至自數百里外景先得其家學毎較藝輙屈軰流幾於貢而不偶於是大肆其力於醫醫亦世傳也然脈理明晰法審療疾無不愈進於工巧葢其所自得多矣暇日輯家傳之方常用之藥累試而驗者成此書以公其傳夫天地之徳曰生為人立命而生其生者儒道也醫藥濟枉天餘事焉爾景先之儒未獲施而醫乃有濟所以贊天地生生之意其功為何如哉
  何友聞詩序
  詩貴有其影有其神而無其形何友聞詩篇無滯句句無俚字機圓而響清雖未遺於形而巳不形於形可謂能也巳余最愛草亭何君詩又愛何山太虛詩友聞草亭之從子太虛之族父何氏三世而能詩者余見其三盛哉
  徐侍郎文集序
  故兵部侍郎雲屋徐公明經登進士第以能治劇縣政聲聞於朝廷擢升臺諌厯官至侍從公之子必茂輯公奏疏若干篇余讀之暢達懇切壹是以仁義陳於上前薦李文二公可當大事卒能有所立可謂知人之明他文亦醇潔似其為人韓子曰仁義之人其言藹如豈不信哉公又有四書諸經太極圖通書等説在集外余不及識公而得見其遺文幸也庸敢附名篇端以致追慕前修之意雲
  記纂提要序
  古之游於藝者禮樂射御書數是也今亡其法秋山康敬徳父記纂提要之書非游藝者之一助乎其功勤矣其心仁矣或曰呻其佔畢多其訊言及於數學記所以訾今之教者也予謂不然生今之世為今之人游於藝而先通其名數然後窮其理而得於心由今之教達古之學在乎其人而巳而於是書奚訾焉
  許士廣詩序
  樵屋許士廣詩無一字一句不工其韻度品格雖至吾鄉相不難也鄉相窮經有實學修身有實行經世有實用三實者盈乎中而溢乎外詩其支流爾士廣得其詩進而究其所以詩又當為吾鄉一大詩人
  聶文儼詩序
  學詩者若有適也適必以其道以其道則未至而可至原闕三十行





























  謂有光於師門者夫
  張達善文集序
  昔之為文者曰不蹈前人一言一句或曰此文人之文爾儒者之文不如是儒者托辭以明理而非有意於文也雖然周子之太極圖易通張子之訂頑正䝉程子邵子之易傳序定性書觀物篇前無是也朱子祖述周程張邵而辭莫有同者焉誰謂儒者之文不文人若哉彼文人工於詆訶以為洛學興而文壊夫朱子之學不在於文而未嘗不力於文也奏議倣陸宣公而未至書院學記曼衍繚繞或不無少損於光潔若他文則韓柳歐曾之規矩也陶謝陳李之律呂也律之呂之規之矩之而非陶非謝非陳非李非韓非桞非歐非曾也是豈區區剽掠掇拾者而猶有詆訶者乎噫儒生之立言也難矣東平教授張達善父以誦習朱子之書為一時名公卿所禮子弟從之逰者詵詵如也其業也專其説也明其考索研究也精覈南北之士鮮能敵之知之深始終敬愛不渝者江東宣慰使北燕珊竹公也至元中予識達善於金陵出一二著述相與細論後十六年予留儀真許昌趙思敬率其同門友攜達善文集來曰先師遺藁珊竹公將為鋟木以傳敢請表其篇端余讀之竟而嘆吾達善之學殆非庸淺者之所能窺議論正援據博無一語不有根柢貫穿縱橫儼然新安氏之尸祝也苟有闗於人心世教可矣而暇弊精神為夸末俗計哉序記筆勢翩翩尤在諸體之上經説等類達善既不可作而予亦何能獨審其至當絶伯牙之絃過惠子之墓夫孰察予之悲慨也夫
  胡器之詩序
  豫章胡璉噐之古體詩上逼晉魏近體亦占唐宋髙品葢自騷選以來作者之辭志性情渟滀胷次見趣議論往往度越軰流非特其才之清逸亦其學其識有以副之是三者一由乎天一由乎人人者日進日崇則天者與之俱他日當自為胡器之詩不止肖魏晉唐宋某人某人而巳
  蔡思敬詩序
  唐人詩數百家一集中可觀者無幾豫章蔡黻思敬集七體無一體不佳每體無一篇不佳若與唐人集並行此集當為第一雖然體凡七題止七十五惟約故精繼此約者博精者不雜縱橫顛倒自成一家則為曹為阮為陸為陶為陳為李為杜為韋吾何間然
  詩府驪珠序
  嗚呼言詩頌雅風騷尚矣漢魏晉五言訖於陶其適也顔謝而下勿論浸㣲浸滅至唐陳子昻而中興李韋柳因而因杜韓因而革律雖始而唐然深逺蕭散不離於古為得非但句工語工字工而可嗚呼學詩者靡究源流而編詩者亦漫迷統紀胡氏此篇其庶乎縁予所言考此所編悠然遐思必有超然妙悟於筆墨蹊徑之外者
  曹璧詩序
  乙巳春予客盱白雪樓公以余逰麻源第三谷㴻雨中有士至問其姓名曰曹璧余同郡英甫之從子名甫之子也手詩一編以呈於公且以請於余試閱一二蓋閴然屏絶時俗哇麗之音塗抹之態余驚異焉謂曰子詩巳得第一詩體惟益培其根益浚其源則語意不求高而髙不求新而新不求竒而竒不求工而工至是其至矣然子才可應世非止以詩行世者勉之餘將期子於詩之外
  黃純仁詩序
  近年裡中諸英俊往往能詩黃純仁逰湖湘得一集其五七言長短句多妙音純仁儒家子又徧識當代鉅人以博其趣詩之妙也固宜見見聞聞日富日新而詩與之俱此特泰山一毫芒耳
  皮照徳詩序
  詩之變不一也虞廷之歌邈矣勿論予觀三百五篇南自南雅自雅頌自頌變風自變風變雅亦然各不同也詩亡而楚騷作騷亡而漢五言作訖於魏晉顔謝以下雖曰五言而魏晉之體巳變變而極於陳隋漢五言至是幾亡唐陳子昻變顔謝以下上復晉魏漢而沈宋之體別出李杜繼之因子昻而變柳韓因李杜又變變之中有古體有近體體之中有五言有七言有雜言詩之體不一人之才亦不一各以其體各以其才各成一家信如造化生物洪纎曲直青黃赤白均為大巧之一巧自三百五篇巳不可一概齊而況後之作者乎宋氏王蘇黃三家各得杜之一體涪翁於蘇逈不相同蘇門諸人其初畧不之許坡翁獨深器重以為絶倫眼高一世而不必人之同乎己者如此近年乃或清圓倜儻之為尚而極詆涪翁噫群児之愚爾不㑹詩之全而該夫不一之變偏守一是而悉非其餘不合不公何以異漢世專門之經師也哉清江皮潛才優而學贍其為詩也語工而句徤葢諸家無不覧而守涪翁法嚴甚余深喜之而意晁張者流或未然也故具道古今之變以與能詩者共商焉
  吳景南詩序
  吳景南家臨川南鄉之種湖市向來曾從空山雷講師學詩尊敬其師既歿而拳拳不能忘也講師之詩雄健景南之詩婉麗其子寵以示予惜予不能詩寵也其請於工詩之士刪其所可刪存其所可存斯足以章其父之羙矣八十五翁吳澄序










  吳文正集巻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十六
  元 吳澄 撰
  
  診脈指要序
  俗間誤以脈訣機要為脈經而王氏脈經觀者或鮮旴江姚冝仲三世醫周秋陽周嘉㑹儒流之最也亟稱其善脈其進於工巧可知増補斷病提綱殆與錢聞禮傷寒百問歌同功診脈一編父經子訣者也為醫而於醫之書醫之理博攷精究如此豈族醫可同日語哉余不治醫而好既其文臟腑之脈各六三在手三在足醫家所診一寸九分乃手太隂肺經一脈爾於肺之一脈而並𠉀五臟六腑之氣其部位也脈要精微論言之下部𠉀兩腎中部左肝右脾上部左心右肺心包與心同位所謂左內以𠉀膻中是也而不寄諸右尺命門之部陳無擇脈偶葢十得八九而未之盡何也脈書往往混牢革為一有牢則無革有革則無牢夫牢者堅也經雲𦂳牢為實又雲寒則牢堅革者寒虛相博之脈也而可混乎脈之名狀浮流實虛𦂳緩數遲滑濇長短之相反也弦弱猶弓之有張弛牢濡猶物之有堅碝匹配自不容易抑有難辨者焉洪散俱大而洪有力微細俱小而微無力芤類浮也而邉有中無伏類沉也而邉無中有若豆粒而搖揺不定者動也若鼓皮而如如不動者革也洪微也散細也芤之與伏也動之與革也亦其對也二十四者之外促結代皆有止之脈疾而時止曰促徐而時止曰結雖有止非死脈也代真死脈矣故促結為對而代無對總之凡二十七冝仲有脈位脈偶二條因附鄙説其然歟其不然歟裁之可也
  地理真詮序
  漢藝文志宮宅地形二十巻蓋相地之書也然官有其書民間無之無其書亦無其術通於其術如晉郭景純輩曠代一見豈人人能哉楊翁給使唐宮秘書中得此禁術後避巢㓂至贛為贛人言地理術盛於江西自此始長安蒼黃出奔時䟦渉萬里九死一生僅保餘息惡有文自隨大率指授曰受面命心得不在書也此術之傳漸廣而其書之出日富好事者増益附㑹之爾極於宋末儒之家家以地理書自負塗之人人人以地理術自售郭楊曽殆滔滔而是噫何其昔之秘而今之顯昔之難而今之易昔之寡而今之多也余評諸家地理書郭氏𦵏書雖不敢必其為景純之作而最為簡當俗本亦復亂之以偽余黜其偽存其真才千餘字若建安書市所刻地理全書繁蕪穢雜豐城儒流所撰玉髓經假託欺誑奈之何舉世惑焉而莫之察也噫可歎巳吾里王謙道於諸書中去所可去取所可取輯地理真詮三巻衍者十無一二擇之不亦精乎以此而相地必不苟以此而授人必不惑矣謙道遊四方四十年工於詩前輩鉅公皆許可之儒家之術術家之儒書之精也宜哉
  黃成性詩序
  余戊寅嵗初客旴其後或中嵗一至或數嵗不一至旴之俗旴之人不悉聞悉見大畧可知也黃成性金溪人而㳺處多在旴旴金溪接壤土氣頗相類詩文往往竒倔峭厲直講先生其表表者南豐和粹昭晣蓋㴠茹於經而然然稽其立已行事不減㤗伯以吾陸子有得於道亦且壁立萬仞非土風然與乙巳春於程氏館讀成性詩一二已矍然驚自吾客旴以來未嘗有也讀竟率稱是夫生長山間林下師友不出乎一家之聞見上無所承下無所麗而挺然㧞起如此器固直講器也澤之以南豐之經原之以金溪之道磨礱浸潤光瑩透徹查滓盡而沖莫存徳人之言如玉才人之言如金逸士髙流如水晶雲母心聲所發自然而然先進又何能多彼浮沉氣中作意倣像雖形似超超於青冥風露之上而人也方與蜣琅蠅蚋同夢而未醒詩乎文乎言焉而已非余之所敢知也非成性之所肯為也
  興善録序
  古聖先賢之立教行事具載方冊可效可師然其世邈其㫖奧譬之海焉或浩𣺌無涯涘譬之山焉或峻絶莫可躋攀非睿敏所到未易一觸而省悟感發者旴江周嘉㑹紹述先志取近代前脩及鄉里聞人凡一言一行之善賅而録之易知且易行也如名醫單方一草可愈一疾不必逺方難致之物用力寡而收效速豈不為為善者之一助乎嘉㑹甞纂家庭所聞義訓一皆淑人心扶世教警厲學者語斯録也又義訓之毗輔雲
  皇極經世續書序
  邵子之書其初十二篇以元經十二㑹而繫之以運與世其次十二篇以九㑹經二百四十運而繫之以世與嵗又其次十篇以十運經一百二十世而繫之以嵗與字元之經㑹始月子訖月亥效天也㑹之經運始星已開物訖星戊閑物法地也運之經世始辰子二千一百四十九訖辰亥二千二百六十八紀人也紀事起二千二百五十六世內之甲辰止二千二百六十六世內之己未唐帝荒以前不紀無考也周顯徳以後未紀有俟也鄭松特立甫為續二百七十五年自庚申宋興至甲午金亡近述邵子經世之事逺繼夫子春秋之志用意宏矣邵子所紀三千三百一十六年間頗有更定書法視昔尤謹論國統絶續離合謂興國無所承亡國無所授者各為系漢魏晉宋齊梁陳統代一系魏周隋唐梁唐晉漢周宋十代一系也遼金國朝又一系也斯論也世儒未之及也噫鄭續邵之書它時豈無續鄭之書者乎雖千世可知也特立在前代三預進士貢不第在今日隠處三十年不仕獨折行軰與澄友古今因革聖賢心跡毎共細啇焉是書之成以澄能知之而俾題其端所纂經説拾遺亦多可取雲
  唐山鄭君詩序
  唐山鄭君器識超邁記覧愽贍少年三試禮部不利甞學詩於翠屏曽氏蒼山曽氏中嵗乃與予善靡所不談令老矣窮山讀經日有新得技不止於詩也謝仁叔從之遊授其詩若干篇將以傳於世可嘉已鄭詩蓋出曽氏而其後所到頴然二師之上工詩者能辨之
  黃少游詩序
  詩人説仙説禪精妙脫透無如坡翁者而竟未實得也故曰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廬陵黃少游往年同吾兒逰旴父知其為俊士覧近作數十篇仙禪悟解上逼坡翁而其詩超超不凡噫吾所畏也雖然子於二家真有得而有成吾不為子願之而況簾視壁聼之悟徒以資言語文字之神乎神而傳焉亦言之立而已身苟立不待言之立也子之能詩已三世拳拳欲夀乃祖乃父之言以傳於人孝子慈孫之心也揚已之名顯親之實必有其道子將求之言乎似坡而可矣如將求之身乎坡未足多也而子之志何如哉
  內經指要序
  醫家內經與儒家六經凖其三才之奧諸術之原乎然其辭古其㫖深醫流鮮能讀儒流謂非吾事亦不暇讀何望其能探奧而究源也哉吾兄李季安自為舉子時慱洽羣書纂事記言細字大袠堆案盈篋余甞嘆其用心之宻用力之勤中嵗從事於醫其心力之悉又有加焉所輯諸家方論靡不該偹抑其末耳若素問若靈樞若難經傷寒論所謂醫家六經者融液貫徹取素問二經綱提類別較然著明一覧可了名曰內經指要余夙嗜此經毎欲與人共論而莫可今獲見此能不抵掌稱快是篇布濩乎天下俾觀者有徑可尋有門可入人人能讀內經而得其奧而得其源則於儒家窮理盡性之方醫家濟人利物之務其不大有所禆歟季安應人之求不擇貴冨雖貧賤不能自存必拯其危急皇皇惟恐後蓋以儒者之道行醫者之術此其實行也非止善著書而已
  馬可翁詩序
  馬可翁簡直任氣故人不皆好之餘於衆不皆好之中而知其可取者焉詩效昌谷者逼昌谷效山谷者逼山谷它作亦往往賢於人里中先軰如甘如許逝矣詩之不亡也於子寕無望乎韓子有雲磨礱去圭角浸潤著光精請以斯言為子脩辭之則亦為子脩身之則夫如是其誰不子之好雖不好也將奚疵
  東麓集序
  主簿石君以東麓張君詩文四巻示余余讀之理勝氣勝詩文以理為主氣為輔是得其本矣其詩不尚纎穠不拘拘於法度以文為詩者也其文不尚俳麗不屑屑於言辭以質為文者也夫生長中州返樸之時而老死昭代右文之日上奚所於師下奚所於友而有詩有文如此不謂之卓然特起者歟大學箴一篇有見於聖賢為學之道蓋聞魯齋許公之風而興而於考亭朱氏之書嘗致其力又豈詩人文人所易及哉石與張兄弟也閔其不霑一命將遂沉沒余故為之序雲張君名桓字武叔東昌人
  陳善夫集序
  宋三百年文人未有過吾荊國丞相者詩人亦未有過吾荊國丞相者詩人名其後有二謝氏文則未有嗣焉者也近年邦人類多學詩陳君善夫最久最能清才逸思洋溢動盪丙子以前初藁已不肯作江鮑以下語況年彌老彌變詩彌變彌工乎詩之外有文又難已老杜詩如此而拙於文老蘇文如此而短於詩兼此二長有郷相在山川之竒秀欎發何幸再見其人哉陳家詩如伯玉如履常如去非家法自不待它求文乎文乎一惟鄉相是式雖唐桞韓漢班馬復生且將引而與之並而它奚足雲
  鰲溪羣賢詩選序
  詩經有十五國之別土風各不同𨚍鄘皆衛也而不繫之衛魏亦唐也而不繫之唐何也國別之中又有不同者來者不容不本其地編者不敢不離其篇也國風逺矣近年有中州詩有浙間詩有湖湘詩而江西獨専一沠江西又以郡別郡又以縣別豈政異俗殊而詩至是哉山川人物固然而然土風自不可以槩齊也撫江西望郡統縣五而樂安最後置割永豐之東鄙合崇仁之西鄙而為縣故其風有撫吉之襍宋之季文風特盛進士科得人甲諸邑以詩鳴者蓋不數數也有不局於舉子業者乃或兼通焉或専攻焉夫江西之有撫撫之有樂安樂安之有詩以古凖今如衛之別為𨚍鄘唐之別為魏非一國之風乎采詩無官編詩無人其詩浸浸湮沒草亭何君壵少年擢第仕為諸𠉀殷五長於詩老而猶以此自好閔鄉里前脩善之或遺蒐獵邑之能詩者得若干人詩之可取者得若干篇題曰鰲溪羣賢詩選夏㓜安命梓工刻之於鰲溪書院知者可以興不知者可以觀噫敦厚之教也
  丁英仲集序
  嘉興丁英仲吟古近體詩又善樂府長短句又工四六駢儷語挾三長客諸侯有名聲時命革依皮南雄老於清江之野予及見之嚴厲振整蓋雖遊客而自貴重玉霄滕君推為文人行心服可知也平生著述多軼子埴録其存藁予讀之而嘆斯人之不可復見也埴克紹先業廩廩緒言之墜遺可謂能子矣英仲諱傑人號為山臞先生
  皮逹觀詩序
  詩之自然者所到各隨其所識跡已然之跡聲同然之聲則意若辭不繇已出使然耳非自然也清江皮逹觀素不以外樂易內樂其識固已超邁邇來太極先天之理融液於心視故吾又有間矣偶然游戲於詩蓋其聲跡之髣髴所到可涯涘哉雖然時露一班或從管中窺見將得以名我聚則文成五彩散則寂無一有其猶龍乎何豹之足雲余期逹觀之進乎是也
  光霽集序
  嘗聞旴江包氏從朱陸二先生學一日自建寕至金谿陸先生問曰元晦何言曰某為朱先生求數大字扁堂室悉得之獨光風霽月之亭六字有靳色曰姑少俟將歸再請又曰姑少俟陸先生曰吾固知元晦不肯書此然人人有此光風霽月吾當為子書之至今其家揭陸先生之字於亭間廬陵蕭氏道心翁以光霽名詩集亦吾陸先生所謂人人有此者也青山趙儀可摘集中好句光霽端倪已呈露一二矣其子樂昌教諭卿元汲汲揚父之羙復以示予夫周子氣象惟大程子有焉翁希程則光風霽月其人也詩云乎哉
  四書言仁録序
  仁人心也然體事而無不在専求於心而不務周於事則無所執着而或流於空虛聖賢教人使之隨事用力及其至也無一事之非仁而本心之全徳在是矣四書而後惟張子訂頑最為切實同郡嚴肅類聚四書中言仁者為一編綱舉目張靡所不偹學者苟能玩繹於此而實用其力既得其隨事之用又不失其本心之體其有補於求仁也其功豈淺淺哉
  増廣鐘鼎韻序
  倉頡字世謂之古文其別出者謂之古文竒字自黃帝以來至於周宣王二千年間中國所通行之字惟此而已史籕始畧變古法謂之大篆李斯又畧變籕法謂之小篆小篆大篆古文名則三實則小異而大同今世字書惟許氏説文最先然所纂皆秦小篆爾古文大篆僅存一二宋薛氏集古鐘鼎之文為五聲韻雖其所據有可信者有不可信者然使學者因是頗見三代以前之遺文其功實多清江楊鈞信可重加訂正有所増益其文蓋愈賅矣此世所不可無之書也若其所取之或可疑兼収可偹慱攷而未易立談判好古之君子其審諸
  左傳事類序
  杜元凱讀左傳法曰優而柔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趣之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淵哉乎其言也豈惟讀左傳宜然凡讀他書皆然朱元明以徐安道所輯左傳事類示予夫作文欲用事而資檢閲記纂不為無功也用心如此亦勤矣以此之勤循元凱之法俾左氏一書融液貫徹於胸中倘有所用隨取隨足無施而不可其功猶有出於記纂之外者安道試就季父半溪翁質之
  一笑集序
  詩人網羅走飛草木之情疑若受役於物客甞問焉予應之曰江邉一笑東坡之於水馬出門一笑山谷之於水仙此蟲此花詩人付之一笑而已果役於物乎夫役於物者未也而役物者亦未也心與景融物我俱泯是為真詩境界熊擐君學其可與議此矣遂以斯言題於其集之首
  熊希本詩序
  熊希本訪余於清都一見知其為才子弟既而見其詩一覧知其為能文辭雖然文辭學之末也詩又文辭之末也若曰吾詩如是足矣奚事它學夫誰得而彊之雖然工之義工其於鸝音翠羽有辨乎若曰此不足為吾學則有上於此者子試求之
  丁暉卿詩序
  李太白天才間氣神俊超然八極之表而從容於法度之中如夫子之從心所欲而不踰矩故曰詩之聖槌黃鶴樓倒鸚鵡洲此以夢語觀太白者丁暈暉卿破厓岸絶畦徑而為詩志則髙矣才氣果能追太白矣乎可也暉卿交東原趙少府久少府如程將軍龍伯髙暉卿如李將軍杜季良余固以謫仙人相期待少府君以為何如哉
  富城醵飲賦詩序
  酒所以合歡歡而有文歡之尤也古者於燕享歌詩以道志自歌詩禮廢而文士之飲或自為詩以敘其情東都以來則然然文字之飲難矣蘭亭之集勝流咸在詩不成者有之二詩成其一者有之至今不無遺憾也臨川周筠昻霄夙與富城諸能詩者游別三年而再至於是各持斗酒貲詣朱有源氏具盤飱劇飲盡以竹深留客處荷淨納涼時分韻賦詩賔一主八朱士坦元明趙用信以誠黃中克正蔡黻思敬胡敏仲遜胡然文彬胡璉器之富城人清江聶埜廉翁與韻有十真定劉節叔度補其一嘗學詩於周者也詩十首或明潔或清淳或精深或古澹蓋一時之勝萃是已來者可以觀焉
  春秋㑹傳序
  邵子曰聖人之經渾然無跡如天道焉故春秋書實事而善惡形乎其中矣世之學春秋者率謂聖人有意於褒貶三傳去聖未逺已失經意而況後之註釋者乎哉棄經而任傳或臆度而巧説幾若舞文弄法之吏然觀者見其不背於理不傷於教莫之瑕疵又孰能紬繹屬辭比事之文而得聖人至公無我之心哉漢儒不合不公無足道千載之下超然獨究聖經之㫖唯唐啖趙二家宋清江劉氏抑其次也澄甞因三氏研極推廣以通其所未通而不敢以示人今豫章熊復庶可所輯㑹傳同者已十之七八諸家註釋未有能精擇審取如此者也熊君謹厚純正篤志務學其可為通經之士雲
  易簡歸一序
  近代醫方惟陳無擇議論最有根底而其藥多不驗嚴子禮剽取其論而附以平日所用經驗之藥則既兼羙矣王徳膚學於無擇易簡三十方葢特為窮鄉僻原醫藥不便之地一時救急而設非可通於久逺而語於能醫者流也是以不免於容易苟簡其有以來施盧之攻也宜且如瘧痢之證病源不一法自殊世有執無痰不成瘧無積不成痢之説而槩用一藥者或驗於甲而不驗於乙人但咎其藥之不靈而孰知由其辨之不明哉數見病瘧者對證依施氏用藥又數見病痢者對證依嚴氏用藥證各不同無不應手愈信夫辨證之明而處方之當者其効如此徳膚局以四獸斷下二藥豈可不笑也邪徳膚以來増補其書者凡三曰孫曰施曰盧豫章徐若虛昔以進士貢儒而工於醫又取四易簡而五之名曰易簡歸一其論益微宻其方益該偹施盧且當避席而況王若孫乎雖然微宻非易也該偹非簡也非易非簡而猶曰易簡葢不忘其初吾取其有功於愈疾有徳於人而已於書之難易簡也夫何計
  服制考詳序
  凡喪禮制為斬齊功總之服者其文也不飲酒不食肉不處內者其實也中有其實而外飾之以文是為情文之稱徒服其服而無其實則與不服等爾雖不服其服而有其實者謂之心喪心喪之實有隆而無殺服制之文有殺而有隆古之道也愚甞謂服制當一以周公之禮為正後世有所増改者皆溺乎其文昧乎其實而不究古人制禮之意者也為母齊衰三年而父在為母杖期豈薄於其母哉葢以夫為妻之服既除則子為母之服亦除家無二尊也子服雖除而三者居喪之實如故則所殺者三年之文而已實固未嘗殺也女子子在室為父斬既嫁則為夫斬而為父母期葢曰子之所天者父妻之所天者夫嫁而移所天於夫則降其父婦人不二斬者不二天也降己之父母而期為夫之父母亦期期之後夫未除服婦已除服而居喪之實如其夫是舅姑之服期而實三年也豈必從夫服斬而後為三年哉喪服有以恩服者有以義服者有以名服者恩者子為父母之類是也義者婦為舅姑之類是也名者為從父從子之妻之類是也從父之妻名以母之黨而服從子之妻名以婦之黨而服兄弟之妻不可名以妻之黨其無服者推而逺之也然兄弟之妻之服己之妻有娣妹婦之服一家老㓜俱有服己雖無服必不華靡於其躬宴樂於其室如無服之人也同㸑且服緦朋友尚加麻鄰喪里殯猶無相杵巷歌之聲奚獨於兄嫂弟婦之喪而恝然待之如行路之人乎古人制禮之意必有在而未易以淺識窺也夫實之無所不隆者仁之至文之有所或殺者義之精古人制禮之意葢如此後世父在為母亦三年婦為舅姑從夫斬齊並三年為嫂有服為弟婦亦有服意欲加厚於古而不知古者子之於母婦之於舅姑叔之於嫂未嘗薄也愚故曰此皆溺乎其文昧乎其實而不究古人制禮之意者也古人所勉者喪之實也自盡於己者也後世所加者喪之文也可號於人者也誠偽之相去何如哉每思及此而無可與議豫章周成大服制考詳可謂究心於禮矣嘉其有補於世教因附愚説於其篇端俾共世之知禮者講焉










  吳文正集巻十六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卷十七
  元 呉澄 撰
  
  皮魯曕詩序
  魯瞻皮氏之賢子從其族父逰京師有紀詠數十篇儼然如醇儒端士讀之益信其賢吾友元復初自負才髙於人寡許可獨進魯瞻當路又薦之試吏余為子以吏喻詩夫吏以文無害為善一變則深文巧詆之吏再變則舞文弄法之吏吏不可如是詩不可不如是方見其為醇儒端士倐見其為天仙化人詩之變也變至此詩之至也余將徯子之至
  熊君佐詩序
  豫章熊君佐嗜好推敲能自銳於一切世味之中是以詩似其人若草木生天香若花盡春容不事雕琢而近自然細評古今難為別則予亦未能窺其何如也
  劉志霖文藁序
  近年齊陵劉太博以文鳴沾丐膏馥者不少然學之者字其字文其文形模謦欬事事逼真儼若孫叔敖之衣冠竊意善學者不如是志霖居與之鄰而日親炙者也太慱之後尚有嗣其響儀可分其光而又有志霖焉文之病或頗僻或淺俗或冗羨或侷促或泛濫或滯濇或䟽直或繁碎或浮靡或枯槁而志霖一無有色炳炳聲琅琅勢滔滔汨汨不太博而太博其可謂善學矣哉其可謂能言矣㢤雖然文有本非徒能言而已若韓氏若栁氏若歐陽氏若老蘇氏縷縷自陳其所得志霖於四家熟之復之必知其所得之由他日轉以告我
  長岡讌飲詩八十韻序
  㳺讌有詩建安以來始盛然蘭亭之集督之以嚴罰賦者猶或止於五言四句青谷劉志霖長岡之歌成詩至八十韻才之慳贍不同固如是乎㢤或比之南山南山未足多也豐而不餘約而不失古之作者如是一時情思因酒而發浩瀚淋漓欲禁莫可志霖不自知其多也
  黃體元詩序
  黃體元妙年有詩評者謂似江西𣲖余謂不然氏黃也詩不黃也何也黃沉重此輕飄黃嚴靜此活動黃宻塞此䟽通黃硬徤此軟美不必其佀而惟其可最為善述前人者妙年能此竒矣余欲剟其英參翏太虛已先之句句如郭所摘字字如何所㸃又大竒也行當見之
  切韻指掌圖節要序
  聲音用三十六字母尚矣俗本傳訛而莫或正也羣當易以芹非當易以威知徹牀娘四字宜廢圭缺羣危四字宜増樂安陳晉翁以指掌圖為之節要卷首有切韻須知於照穿牀娘下註曰已見某字母下於經堅輕牽擎虔外別出扃涓傾圈瓊拳則宜廢宜增蓋已瞭然晉翁純篤力學至老不倦豈徇俗踵訛者所敢望㢤故其著述有見如此而余之為是言亦可與言而與之言也
  新編樂府序
  詩騷之變至樂府長短句極矣韻人才士之作不絶乎耳午牕坐困夢逰鈞天忽聞此音為之醒然而起作手妙選手尤妙選者為誰清江嚴以仁氏
  運氣新書序
  天地陰陽之運徃過來續木火土火金水始終終始如環斯循六氣相生之序也嵗氣起於子中盡於子中故曰冬至子之半天心無改移子午之嵗始冬至燥金三十日然後禪於寒水以至相火日各六十者五而小雪以後其日三十復終於燥金丑未之嵗始冬至寒水三十日然後禪於風木以至燥金日各六十者五而小雪以後其日三十復終於寒水寅申以下皆然如是六十年至千萬年氣序相生而無間非小寒之末無所於授大寒之初無所於承隔越一氣不相接續而截自大寒為次年初氣之首也此造化之妙內經秘而未發啟𤣥子闕而未言近代楊子建昉推而得之夫醫家運氣之説惟陰陽大論七篇具存而啟𤣥子取以補內經醫流之究竟及此者葢鮮鄧焱景文貫通儒書精専醫伎純厚謹審而篤於學演繹七論條分類別目曰運氣新書經文註義採拾靡遺凡著書欲以明運氣者未有能若是賅且悉也予又因楊氏所推特表古聖先賢未發未言之奧於其篇端鄧氏此書之行於世也可無毫髪罅漏矣
  黃飬源詩序
  詩自風騷以下惟魏晉五言為近古變至宋人䆮以微矣近時學詩者頗知此又徃徃漁獵太甚聲色酷似而非自然黃常飬源詩清以淳進進而上當與世之學魏晉者不同然飬源年少有志其學豈止工詩而已乎予之所期蓋在彼而不在此也
  淝川書塾序
  淝川書塾旴江包淮仲邳所以名其讀書之塾也包氏自贈太子少師克堂公早㳺朱陸二先生之門而資政殿學士文肅公掇儒科登政府文學政事為一世師表淮文肅之曾孫少師之𤣥孫也克承其祖武亦可為聞人矣乃逺推所自取龍圖孝肅公所起之地名其塾淮之所志逺矣昔周子家舂陵而稱汝南朱子家建安而稱新安皆不忘其初也蓋與太公封於齊而不忘周者同意是意也豈俗儒小生所能知㢤仲邳年少才俊博古而通今由文肅上遡孝肅文學政事之美固已不待他求又充其所到而朱而周則包氏世世有人將有光於其先仲邳勉之㢤
  楊桂芳詩序
  清江楊桂芳工詞賦而善歌詩詩甚淳美然桂芳才與年俱盛非山澤枯槁田野閒曠者由詞賦而歌詩由歌詩而上達屈騷風雅頌之㫖聲其聲實其實則為子而孝為臣而忠政可以官言可以使詩之為詩蓋如此豈徒吟詠風花雪月如今世所謂詩人而已㢤予將有俟於子
  周立中詩序
  自進士業廢而才華之士無所寓於其巧徃徃於古今二體之詩然稍有能輙自負曰吾能是足矣豈知士之為士有出乎詩之外者㢤豫章周逷立中純謹俊秀能進士業而又能詩所到處古可逼魏晉律可如唐人世之不能立是者已自足而立中不爾也使其進而益力則知本之不在是予是以嘉其識而不但美其才也夫才力所及蓋難能之然才力之外更必有見焉其尚以語我也
  運氣考定序
  邵子謂素問宻語之類得術之理鄆城曹君大本彥禮父嗜邵子書而尤究意於素問宻語運氣之説裒集大論三卷宻語七卷亦勤矣吾鄉有醫士鄧氏所編運氣新書相近而微不同予嘗為之序噫世之言運氣者率以毎嵗大寒節為今年六之氣所終來年一之氣所始其終始之交隔越一氣不相接續予嘗疑於是後見楊子建通神論乃知其論已先於予彥禮父好邵學予請以先天後天卦明之夫風木冬春之交北東之維艮震也君火春夏之交東南之維震巽也相火正夏之時正南之方離也濕土夏秋之交南西之維坤兊也燥金秋冬之交西北之維兊乾也寒水正東之時正北之方坎也此主氣之定布者也地初正氣子中而丑中震也地後間氣丑中而夘中離也天前間氣夘中而已中兊也天中正氣已中而未中乾巽也天後間氣未中而酉中坎也地前間氣酉中而亥中艮也地中正氣亥中而子中坤也此客氣之加臨者也主氣土居二火之後客氣土行二火之間終艮始艮後天卦位也始震終坤先天卦序也世以嵗氣起大寒者似協後天終艮始艮之文然而非也子建以嵗氣起冬至者㝠契先天始震終坤之義子午嵗之冬至起燥金而生丑中之寒水丑未嵗之冬至起寒水而生丑中之風木寅申嵗起風木夘酉嵗起君火辰戌嵗起濕土己亥嵗起相火皆肇端於子半六氣相生循環不窮豈嵗嵗間㫁於傳承之際㢤然則終始乎艮者可以分主氣所居之位而非可以論客氣所行之序也彥禮父於經傳之所已言採拾詳矣惟此説乃古今之所未發敢為誦之以補遺闕彥禮父天資淳實於書無不讀而慕邵子甚至昔司馬公與邵子同時而師尊之註太𤣥譔潛虛篤學清修吾彥禮父之資其㡬乎予忝與之聚處國學獲覩其書遂為志其卷首
  伍椿年詩序
  詩本乎氣而形於言伍椿年有氣有言者也詩宜工又因詩而治氣審言焉俾氣調而言度則詩浸浸乎古矣其為人溫柔敦厚而不愚深於詩者如是古之教也余將觀氣察言以驗子之進
  石晉卿易説序
  上古聖人作卦象以先天而其體偹於八八作蓍數以前民而其用衍於七七八八之象本於一而一無體七七之數始於一而一不用合卦與蓍是之謂易中古聖人體卦用蓍繫之彖繫之爻其辭雖為占設然擬議所言理無不貫推而行之占云乎㢤秦漢而下泥術數者陋演辭義者泛而易道晦矣至邵子極探卦彖蓍數之原而易之道大明夫子以來一人而已而於文王周公之辭有未暇及也若程子之傳則因文王周公之辭以發其真知實踐之理推之為修齊治平之用宜與三古聖人之易而為四非可以傳註論昔夫子年將七十有假我數年卒以學易之語是經豈易學㢤主簿傅君以其師石君晉卿所著易説示予予讀之喜其説理之當説象之工蓋於象學理學俱嘗究心世之剽掠掇拾以為説者何能㡬其十一聞石君兩目無見古之瞽者為樂師取其用志不分也樂一藝耳易之道詎一藝所可比瞽而為易師亦其外物不接內境常虛故能精専若是歟或曰子之於易與石君不同何也曰予補朱義者也石廣程傳者也君釋象予亦釋象則皆程朱之所未言者雖有不同而言固各有當也予又安敢以予之未必是而廢石君之是㢤
  虞舜民禮學韻語序
  古之教者子能食而教之食子能言而教之言欲其有別也而教之以異處欲其有譲也而教之以後長因其良知良能而導之而未及乎讀誦也教之數教之方教之日與夫學書計學㓜儀則既辨名物矣而亦非事夫讀誦也弟子之職曰孝曰悌曰謹曰信曰愛曰親行之有餘力而後學文今世童子甫能言不過教以讀誦而已其視古人之教何如也然古人豈廢讀誦㢤戴氏記拾曲禮遺經句三言或四言管氏書載弟子職一篇句四言或五言六言皆韻語句短而音諧蓋取其讀誦之易而便於童習也古書闕而教法泯俗間教子率以周興嗣千文李瀚䝉求開其先讀誦雖易而竟何所用士大夫之家頗或知其無用而舎旃童習之初遽授小學孝經等書字語長短參差不齊徃徃不能以句教者強揠而學者苦其難又胡能使之樂學㢤程子嘗欲作詩畧言教童子灑掃應對事長之節而不果作陳氏五言禮詩近之而有未偹君子病焉江東虞舜輯古經傳記成訓補而綴之裁而成之名曰禮學韻語其事該其辭雅凡程子之所未及陳氏之所未詳一旦悉具而無遺又有名數韻語一書相輔而行既非千文䝉求無用之言又無字句參差難讀之患㓜而復熟於此長而階之以稽全經可不謂之有功於初學已乎仁矣哉其用心也舜民年踰五十志學彌篤其師謝氏節義士也淵源所漸蓋有自雲
  荘子正義序
  荘子內聖外王之學洞徹天人遭世沈濁而放言滑稽以玩世其為人固不易知而其為書亦未易知也魏晉以來註釋奚翅數十雖淺深髙下不同大抵以已見説荘子非以荘子説荘子也𤣥學講師侯大中蜀産也澹然樸素好南華經聞清江道士杜充符有唐劒南道士文如海南華正義命其徒徑徃繕寫以歸如獲珍器近以示予予嘉文氏方外之人乃能獨矯郭氏𤣥虛之失而欲明荘子經世之用噫可不謂拔乎儔類者㢤昔在天寳間𤣥宗蓋嘗賜見正義十巻宋太平興國八年成都道士任奉古鋟諸木而世不傳講師將為重刻故敘其所以得書之由若夫得意忘言奭然四觧進進乎南華真人之逍遙逰師其自知之矣
  詹沂仲文集序
  樂安詹君沂仲戊辰試太學第一處太學七年而歸隠㑹郡侯慕君文名強起之教授於邑校余自㓜喜聴君談文談當世事明峻激發英英然有永嘉諸君子之風惜㢤不獲究其用也子天麟收拾遺藁廩廩恐泯墜於乎沂仲不可作矣觀於斯文尚可想見其人蓋非特才進士而已
  詹天麟慙藁序
  樂安詹沂仲徃年試藝補太學諸生名次冠天下其雄文髙論震撼一世子天麟能傳其家學有詩有文如此沂仲為不亡矣
  象山先生語録序
  青田陸先生之學非可以言傳而學之者非可以言求也旴江舊有先生語録一袠所録不無深淺之異此編之首乃其髙第弟子傅季魯嚴松年之所録者澄肅讀之先生之道如青天白日先生之語如震雷驚霆雖百數十年之後有如親見親聞也楊敬仲門人陳塤嘗鋟板貴溪象山書院至治癸亥金溪學者洪琳重刻於家樂順攜至請識其成嗚呼道在天地間今古如一人人同得智愚賢不肖豐嗇焉能反之於身則知天之與我者我固有之不待外求也擴而充之不待増益也先生之教人蓋以是豈不至簡至易而切實㢤不求諸我之身而求諸人之言此先生之所深閔也今之口談先生心慕先生者比比也果有一人能知先生之學者乎果有一人能為先生之學者乎嗚呼居之相近若是其甚也世之相去若是其未逺也可不自愧自惕而自奮與勿徒以先生之學付之於其言也
  女教之書序
  女徳之懿以柔靜淑慎堅貞修潔為貴雖其天質之至美亦未嘗不資於教古之女教畧見於內則曲禮之篇而今世之女子或教以紋繡之工或教以詞章之麗非矣相臺許獻臣蒐獵經史傳記摭其嘉言善行名曰女教之書凡為女為婦為妻為母之道靡所不具女子於女功之暇而能誦習焉則知如是者之可慕可傚而為之不如是者之可羞可惡而不為其於世教豈小補哉夫自王公至於士庶人未有不須內助之賢家之興廢徃徃係於女徳之何如教之何可以不豫也獻臣喪親而孝涖官而㢘其身固可以立教而又取前言徃行筆之於書倘其書之所以教者盛行於世閨門之內奧室之中莫不感發於其言薫沐於其行而與之俱且將人人偹女士之徳不惟世之父母得有賢女而為舅為姑皆有賢婦為夫為子皆有賢妻賢母化成俗厚駸駸㡬二南之風蓋不難也然則是書其可與朱子小學之書並行者乎
  譚晉明詩序
  詩以道情性之真十五國風有田夫閨婦之辭而後世文士不能及者何也發乎自然而非造作也漢魏逮今詩凡㡬變其間宏才碩學之士縦橫放肆千彚萬狀字以鍊而精句以琢而巧用事取其切模擬取其似功力極矣而識者乃或舎旃而尚陶韋則亦以其不鍊字不琢句不用事而情性之真近於古也今之詩人隨其能而有所尚各是其是孰有能知真是之歸者㢤宜黃譚徳生晉明天才飄逸綽有晉人風致其為詩也無所造作無所模擬一皆本乎情之真瀟灑不塵畧無拘攣局束之態世之以鍊字琢句用事為工者或不相合而予獨喜之之深蓋非學陶韋而可入陶韋家數者也故觀其詩可以見其人彼詩自詩人自人邈乎不相類者又何足以知之
  劉鶚詩序
  有客攜廬陵劉鶚詩一袠來予觀之五言七言古體五言七言近體五言七言絶句凡六體無一體不中詩人法度無一字不合詩家聲響夫人之才各有所長學詩者各有所従入唐宋以來詩人求其六體俱可者亦希如之何不為之嘉嘆觀詩竟觀諸人序引而又知鶚之早慧年二十已能詩北走燕趙南走湖湘等處廣覽山川風俗以恢廓其心胸耳目志氣卓犖不羣詩之不凡也宜巻首一序乃其大父桂林翁所作年過期頤訓其孫作詩貴實蓋知作詩作文之要領且謂當推此實於言行則其學識知所根抵非但文士見趣而已世之訓其子孫而能若是者㡬何人㢤聞翁九十有五時人以衛武公日誦抑詩自警之事美之武公固未易及然抑之詩曰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又曰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其慎言慎行者至矣翁以實其言行詒孫謀殆亦武公之意與劉氏祖孫夀而徳少而才一家有二瑞焉天之厚於其家必有由也翁字叔正長吾父三嵗今一百有二鶚字楚竒與吾諸子之年相後先今三十有六予喜翁之夀敬之如吾父嘉鶚之才愛之如吾子於是書此而授之客以遺劉氏
  張達善文集序
  蜀儒張須立達善父少從金華王氏逰王氏之學其源出自朱子門人黃勉齋先生故凡達善所聞格言至論皆足以範俗垂世國朝奄有南土中州士大夫淑其弟子以四書者競延致達善而講説焉或薦於朝特命為孔顔孟三氏教授鄒魯之人至今服誦其遺訓東昌張遜謙叔得其文若干卷刻梓以傳好善樂學之意可尚㢤達善長予十有三嵗予視之猶兄也前此江東宣慰使拔不忽嘗欲板行其文余序其端今謙淑之従子徳光又以序為請余悲達善之無嗣而幸其遺文之不泯㑭後進之士因前軰所聞而知其所未知禆益於人蓋不為少是則謙叔之功也
  徐君頥詩序














  呉文正集巻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卷十八
  元 呉澄 撰
  
  澹軒康氏詩藁序
  予髫丱時已聞澹軒翁詩名而不及識也翁平生悉其精力於詩同時詩人為之選摘皆㧞其尤今可見者淳祐藁耐軒呂開選抄八十七首寳祐藁同郡陳蔵一選抄三十六首東樵掲齋邱拾遺八首開慶藁後林李義山選抄三十一首景定藁約山朱漢選抄四十五首䝉泉李濤選抄三十二首大山蕭山則初摘五言一十句七言一十二句全篇一十一續摘五言三十六句七言一十二句全篇六小山蕭泰來又摘五言一十句七言一十四句全篇三各繫之以和章益之以褒辭矩山徐經孫雪坡姚勉止庵林實夫芸荘蕭澥氷厓蕭立之亦有題句䟦語一時聞人相與盛矣㢤翁雖已歿而其詩光彩爛然至於今不冺子同老請為選咸淳藁予適未暇嗚呼詩祖三百篇學詩者以邇之事父逺之事君為切實受用翁有子汲汲揚父之美務表其詩以傳於後事父若是非有得於學詩之實者乎父之能詩子之能孝俱可傳也翁康氏諱應弼字輔徳同老字聖與雲
  周易畧例補釋序
  伊川程子易傳未成之時每令學者觀三家易一曰王輔嗣二曰胡翼之三曰王介甫蓋漢儒好以術數談易以義理註易自輔嗣始唐初諸儒作䟽義悉廢諸家之註而獨取輔嗣者以此也輔嗣觧經之外著畧例二篇其上篇析論彖文卦象位各一章其下篇先之以五凡終之以十一卦畧總一經之大槩雲耳唐邢璹有畧例註今潮陽陳禧為之補釋多所發明王氏之忠臣邢氏之益友也禧年甚少而篤志於經世武功而従事於文諸侯之子而齒於庶士以共學是其天質之異於人者也
  李學正小草序
  袁州路儒學正李長翁昔年従予學其資頴然特異教諭石城金谿二邑綽有聲譽觀其文不苟作韻語儷語皆工得如斯人百軰布滿州縣學官文事其興乎雖然又有進乎此者譬之木然文猶枝柯葩華也明經以培其本修行以美其實文乎文乎非但末技虛言而已
  葉氏瞽譚序
  宋乾道淳熙間一時士學之懿人才之盛幾及嘉祐慶厯之際其名實彰彰者既如彼若吾臨川葉英叔先生者韜光弗耀觀其所著瞽譚一編讀經讀史評古評今識見之髙議論之正有非區區文人才士之所敢望丞相益國周文忠公之深許之也宜㢤當時亦與朱陸二子交㳺去今百有餘嵗徃徃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視世之實無所知而剽掠以著書者奚翅相倍蓰也先生之孫誼棲棲貧窶汲汲揚其先祖之美資力於人鋟木以傳其書仁夫予喜吾邦之有是人又喜斯人之有是孫也是以志之雲耳
  王實翁詩序
  黃太史必於竒蘇學士必於新荊國丞相必於工此宋詩之所以不能及唐也王實翁為詩竒不必如谷新不必如坡工不必如半山性情流出自然而然充其所到雖唐元白不過如是前永州教授何君周佐評其詩曰興寄閒婉得詩天趣當矣又評其人曰神情曠夷光霽被面噫非此人安得有此詩
  息窩志言序
  吾兄李季安詩矯矯如雲中龍翩翩如風中鴻其古體仙逸竒怪有翰林玉川之風其近體工緻豪宕有工部誠齋之氣其絶句清婉透脫而又有張司業王丞相之韻度夫人於是數者或能於此不能於彼今乃兼衆長而無不可固曰天才絶異於人而亦有由焉學詣𤣥㣲識超凡近非可徒以詩人目也是以縦橫顛倒無非妙用豈紛紛調聲響絢采色者之所可企而及㢤息窩安樂窩也志言擊壤集也世有知言者乎無名公不同時之髙第弟子也
  續文鑑序
  昔東萊呂成公編先宋文鑑新安宋文公讀之猶有非議其言載於文集語録可考也今廬陵李文翁輯太元文鑑其用心之公廣立例之謹宻果已如成公所編乎其尚審取精擇之㢤人也必其人之真能文文也必其人之真可傳如是而取焉擇焉毋俾不如文公者或得而非之議之則善矣
  虞氏三子字辭序
  子生而名冠而字字有辭載於古禮經父自為辭以教則猶孔庭道詩禮以命伯魚晉卿書訓戒以示無恤之意也辰州路儒學教授虞槃徳常字其子宣曰雷旦曰新豈曰悅而授以辭其言曰雷在地中為復雷行天下為無妄知善而慎守知不善而速改復也知之明飬之充動斯無妄矣又曰旦者初日新明之時苟能於學如夜復明而更新如日方旦而未已則昏可明弱可強又曰學以悅於己孝以悅於家忠信以悅於國人斯言也至矣聖人復起不易斯言矣宣也旦也豈也其踐斯言乎庶幾如伯魚之克世其學奚翅如無恤之甚習其辭而已㢤子及先生吾兄也槃猶子也宣旦豈猶孫也是以識於其字辭之右方
  皮棨字説序
  父之愛其子何所不至㢤愛之至則期之深仕也期其位之極於人臣用也期其才之益於人國皮氏子名棨而字維楨棨者公之儀位之髙也楨者國之榦才之大也位髙足以展其才才大足以勝其任斯無愧於人臣無負於人國矣棨也平江州判官之子南雄路總管之孫也其如所期以宏父訓而光祖烈㢤
  朱元善詩序
  不能詩者聯篇累牘成句成章而無一字是詩人語然則詩雖小技亦難矣㢤金谿朱元善才思俱清遣辭若kao不經意而字字有似乎詩人雖然吾猶不欲其似也何也詩不似詩非詩也詩而似詩詩也而非我也詩而詩已難詩而我尤難奚其難蓋不可以強至也學詩如學仙時至氣自化元善之於詩似矣比其化也則不見其似吾猶將徯其至焉
  鍾山泉聲序
  王翊聖韶以鍾山泉聲號其詩為之序引者三為之選㸃者一引者任耳聴於無聲曰錝錝曰泠泠疑若殷師之鬬牛石勒之聞金鼓其曰沈沈蓋進於聰者也庶㡬乎耳病減矣選者任目視於有形采其四句者曰萬室機杼夜千村塲圃時山中有癡事秉燭報新詩曰蒼白雲邉天上下紫𤣥洞口日方圓三千世界殘棊局百萬塵身一蛻蟬采其二句者曰不見重來燕空令半捲簾曰不知春㡬許兩月住江城曰炎涼翻覆手絡緯夜如何曰細雨斜風裏池亭得此人曰江城昨夜西風急明月寒砧十萬家曰衣冠不羣俗眼笑山川出色韻士來采其一句者曰無言領取青山意曰江湖路熟水雲酣殆猶紀昌之視蝨秦越人之視五藏精矣㢤非詩人安能識詩如此予不敢再為殷石之耳故且同於紀秦之目
  甲子釋義後序
  十榦十二支之名立而相配為六十不知其所始世傳黃帝命大撓作甲子或然也漢之時術家以六十之四十八配周易八純卦之六爻謂之渾天納甲不過以寅夘二支為木己午二支為火申酉二支為金亥子二支為水辰戌丑未四支為土而已後之所謂納音者毎支五行偹而毎行周乎十二支榦則否壬癸各二水而四金四木丙丁各二火而四土四水戊己各二土而四木四火庚辛各二金而四木四土甲乙不為木而四火四水四金焉予嘗謂納甲之五行猶先天之卦納音之五行猶後天之卦也且納音始於誰乎五行之上曰某水某火某土某金某木者又始於誰乎疑末世術家猥瑣之所為也予壯嵗過徳化縣丞宋先生光父之家見其所撰甲子釋義凡榦支所屬五行及其上所加二字皆以理論雖甚精宻而亦不無牽強者予曰納音蓋以數起得木數者木得金數者金得土數則水得水數則火得火數則土也先生布筭筭之而悉合喜曰當改而正之越三十餘年希一與予㑹於夏氏之舘出所改釋義以示下之五行槩諸數上之二字析諸理愈明白而愈精宻予追思徃時先生年㡬六十而嗜學不倦舍己不吝如此噫今不可復見矣感慨而識其左方先生工進士業蚤年充貢五試禮部特奏名授官既仕轉運司又以貢於禮部者再
  春秋偹忘序
  春秋魯史記也聖人従而脩之筆則筆削則削㳺夏不能贊一辭脩之者約其文有所損無所益也其有違於典禮者筆之其無闗於訓戒者削之何以不能贊一辭謂雖㳺夏之文學亦莫能知聖人脩經之意為何如也葢自周轍東王跡息禮樂征伐之柄下移諸侯國自為政以霸而間王以遐服而逼邇天經紊人理乖災見於上禍作於下耳聞目見一一皆亂世之事王法之所不容聖人傷之有徳無位欲正之而不能於是筆之於經以俟後聖故曰春秋天子之事也又曰春秋孔子之刑書也又曰春秋正王道明大法孔子為後世王者而脩也然此意也當時及門之髙第弟子有不能知而況於逺者乎然則三傳釋經詎能悉合聖人之意㢤澄也常學是經初讀左氏見其與經異者惑焉繼讀公榖見其與左氏異者惑滋甚及觀范氏傳序喜其是非之公觀朱子語録識其優劣之平觀啖趙纂例辯疑服其取捨之當然亦有未盡也徧觀宋代諸儒之書始於孫劉終於趙呂其間各有所長然而不能一也比客京華北方學者言春秋専門亟稱敬先生鼎臣澄惜其人之亡而不知其書之存也先生之従孫儼參知江西行省政事因是獲覩先生所著春秋備忘三十卷明三傳例八巻稽其用功次第見於自序弱冠受讀學之三十年而始著書年㡬七十而脩改猶未已前後凡五易藁總數十家之説而去取之其援據之博採覧之詳編纂之勤決擇之審至謹至重惴惴然不敢易可謂篤志窮經者矣非淺見謏聞所能窺測也㕘政屬澄序其端竊惟春秋一經自三傳以來諸家異同殆如聚訟今於衆言淆亂之中折𠂻以歸於一是誠有補於後學澄之庸下有志於斯者亦得因先生之所同以自信又得因先生之所異以自考遂不讓而為之序先生諱鉉易水人金朝㕘知政事之孫興定四年登進士第主郟城簿改白水令值中州多虞北渡隠處國朝訪求前代遺逸宣授中都提舉學校官舊讀書大寧山下人號為大寧先生雲
  鄧䕫武詩後引
  樂安董直心父予老友也有工於詩者董出也有引於前者董筆也讀其引觀其詩未有年如此已有詩如此異㢤少成者也引曰負才惺鬆造語警㧞噫舅之知其甥也至矣曰飬深見定厚積薄發噫舅之愛其甥也亦至矣予欲有言又何以加於此㢤為詩者誰鄧氏䕫武字也
  連道士詩序
  連學禮家儒而身道故友新喻州儒學教授周君之外孫也道家者流為詩只如此已不多得予欲勉之梯南華躋道徳異時二經融液志之所至聲之所發皆天仙語豈復人世之詩也㢤
  鄔迪詩序
  鄔孟烈之子迪能詩予嘗喜其年少而倜儻俊邁今觀其詩尤信太白古風壓卷子美秦蜀紀行如畫若悲來乎若笑矣乎非太白詩偽作也若黃四娘家花滿蹊若南市津頭有船賣雖子美詩漫作也李杜逺矣姑置試言吾鄉近事毋謂齊人知管晏而已甘泳中夫一生無他學精力萃於詩盛年所作縝宻絢麗甚精甚工比其老也有曰大醉顛倒扶歸來有曰醉倒太極虛空頽人多好之而無復道其盛年精工之語中夫不誤人人自誤爾迪之倜倘俊邁吾懼其易流於此故舉李之古風杜之秦蜀紀行甘之盛年所作以勉
  𤣥庵銘後序
  色之中正者黃也昺明者赤也質素者白也黤黮者黑與青也𤣥在青黑之間故遠而不可究曰𤣥𤣥天是也深而不可測曰𤣥𤣥淵是也𤣥有茫昧不可知之意而老氏之言道曰𤣥道莫尚於易易言深逺言隠賾言幽微言神妙不言𤣥也而楊子雲之準易曰𤣥然則易其𤣥乎㢤宗家子居歙以人生所值榦支配易卦起數論禍福憲使盧公處道銘其庵曰𤣥而銘之盧公好為文章於數則未暇學予嘗與之談竟日夕倘及幽微神妙欣欣焉樂聴忘倦雖不知數喜數者也然則數其𤣥乎㢤夫一衍四二衍八三衍十二四衍十六五十去一而七七四十九策之過揲凡萬一千五百二十者易之蓍數也二倍四四倍八八倍十六十六倍三十二五畫加一而八八六十四卦之再重凡四千九十六者易之卦數也一而三而九而二十七而九九八十一復乘之以九而七百二十九者楊氏𤣥數也一而十二而三百六十而四千三百二十而十二萬九千六百復乘之至三而五萬五千九百八十七萬二千者邵氏皇極數也若夫子壬一亥癸六己丁二午丙七寅甲三夘乙八酉辛四申庚九辰戌戊五丑未已十天地生成數也子癸配坎一午壬配離九夘庚配震三酉丁配兊七戌亥甲配乾六未申乙配坤二丑寅丙配艮八辰巳辛配巽四者九宮納甲數也甲己子午九乙庚丑未八丙辛寅申七丁壬夘酉六戊癸辰戍五己亥四者五行納音數也是皆例之所可推算之所可求何𤣥之有蓋數器也器匪𤣥數跡也跡匪𤣥數粗也粗匪𤣥數匪𤣥也所以數者𤣥也雖然𤣥有三深逺不可名此為𤣥之真茫昧不可詰此為𤣥之似淺近不可言此為𤣥之反然乎否主庵者曰然
  羅垚詩序
  豫章羅垚予識之之時年甚少不及與之細論今死矣觀其詩文若干篇超然有見不似専學言詞之人天假之年學日以充所到詎可量㢤其不夀也非先哲所謂間值之難而數不能長者歟惜也予之中子袞少亦學為詩文亦年二十八而卒垚之父之悲猶予之悲也而予之所以重惜之者豈但如其父子之惜而已乎
  明良大監序
  羅垚少而俊敏天才絶出詩文足以動人受知貴戚之卿㧞之為屬得八品官年二十八客死京師予友姜肅序其初藁又以其所著明良大監示予予嘗誡後生晩進勿輕著書垚之著書也太蚤其謝世也亦蚤悲㢤相業一篇多好語嗚呼使其得年而學不期於速成而期於大成何可當也垚字奕髙豫章人
  金谿傅先生語録序
  陸先生之學不在乎言語文字也故朱之語録累百餘卷奚啻千萬億言而陸之語録僅僅一帙其一帙者亦可無也蓋先生平日教人専於心身上切實用功一時精神之感發㫖意之懇到如良工斵輪大冶鑄金巧妙莫可彷佛也而可筆録乎朱語諄詳而所録多冗複陸語峻潔而所録或暗劣此語録之病也故曰可無陸門髙第弟子傅季魯人稱琴山先生其𤣥孫斯正示余語録一篇所記三十五條其間五條已載陸先生語録將欲鋟木以傳余謂傳之不足以章世美觀之不足以得家學孟子曰萬物皆偹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由傅以遡陸由陸以遡孟在此而已安用語録為㢤余雖有是言而其鋟木之意不能已遂為之題其篇端
  大酉山白雲集序
  文章一技耳詩又技之小者也技雖小豈易能㢤知其不易則一字不輕出而世之小有才者率意為之聯章累句在俄頃之間若甚不難雖然可聴而不可觀也可觀而不可玩也彼安焉習焉而不愧者何歟不知故也昔之能詩者逺矣近年廬陵劉㑹孟於諸家詩融液貫徹評論造極吾鄉甘中夫少而專攻老乃竒絶自成一家若二君之於詩庶乎其可也永豐曽可則每言㑹孟稱其師王太初詩為廬陵八邑之冠予固服㑹孟之識而不及見太初之詩今得其集觀玩竟日不忍釋手蓋巧琢工鍊髙挹冥搜字字不苟句句不苟寘之唐人詩中當占上品於是益歎㑹孟之識之不凡而許與之不輕也太初忠州太守之孫父兄俱仕意態宜匪寒士比延賞弗逮試藝屢屈為衣食故客於人之門俠氣猶自若也晚值世變家禍殊劇既貧且病而詩愈工無如憂患何頗藉西竺空幻之説以自誑然少日歡娯快適之情或時露一二未能盡忘也而卒不得志以死可哀也夫太初名泰來嘗夢逰大酉山下故命其集曰大酉山白雲
  劉巨川詩序
  嗚呼詩不易能也世之事斯技也衆矣或如春華之煒煜或如秋樹之替零或如洪河之洶湧或如弱水之底滯或如騏驥之馳驟或如蚤蝨之緣延或如禮法進趍之士折矩周規或如狂病呌呼之人踰垣上屋或如三軍一將之令整肅精明或如一皿百蟲之蠱蠕動雜揉人之能不能萬不齊也而豈可彊㢤淦劉濟巨川才氣徤格律正琢句鍊辭雖唐宋大詩人殆不是過嗚呼可謂能也已然則其可李可杜可王可蘇否乎曰可何由而可曰四家未論也先論風騷風之變者騷之續者未論也先論其正風二十五騷二十五可以羣可以怨可以動天地可以齊日月何也蓋有在於辭句之外者李杜王蘇亦莫不然嗚呼巨川其知之矣
  曾可則詩序
  廬陵曾可則才俊辭麗如健鶻橫空如快馬厯塊如春園桃李如秋汀蓼蘋超逸不羣而嫵媚可愛徃年喜其樂府小詞之工今又獲觀其詩問淵源所漸則曰自酉山王氏聞湏谿劉氏雲廬陵八邑詩莫或出王之右誠如是也䑛淮南鼎雞犬可仙況親經㸃化者乎集中古體頗倣昌谷近體亦有姿態將夀諸木欲其長留天地間也嗚呼由古及今詩之所以長留豈偶然㢤
  張氏自適集序
  古之文自虞夏商周更秦厯漢至後漢而𡚁氣日卑弱莫可振起唐韓栁宋歐曽王蘇七子者作始復先漢之風他豈無人要皆難與七子者並以文論人則然也歐曽王蘇同時有若司馬文正公豈出數子上㢤然讀者不肯釋手何歟蓋其心術正倫紀厚持守嚴踐履實積中發外辭氣和平非徒言之為尚以人論文則然也河南張仲美名道濟修潔士也小官微祿韜隠逺方垂三十年屢空而不戚身外之物一物不苟取天下之人一人不輕與為詩為文一本諸中言言必麗於理世之絢采色調聲響炳炳琅琅以飾其於外者能如是乎故余不以文論其人而以人論其文昔年邂逅清滄間一見相好偕至京師聚處數月嘗序其詩越十有五年仲美由紹興知事黃岡縣尹遷寧州判官以年踰七十告致仕而去共余校文江西獲覩全集每篇三復而嘉歎焉再為之序而還其藁嗚呼有徳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徳吾聞諸夫子云
  張仲美樂府序
  風者民俗之謡雅者士大夫之作故風葩而雅正後世詩人之詩徃徃雅體在而風體亡道人情思使聴者悠然而感發猶有風人遺意者其惟樂府乎宋諸人所工尚矣國初太原元裕之以此擅名近時涿郡盧處道亦有可取河南張仲美年與盧相若而嘗同逰韻度酷似之蓋能文能詩而樂府為尤長然仲美正人也其辭麗以則而豈麗以淫者之所可同也㢤



  呉文正集巻十八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卷十九
  元 呉澄 撰
  
  唐詩三體家法序
  言詩本於唐非固於唐也自河梁之後詩之變至於唐而止也於一家之中則有詩法於一詩之中則有句法於一句之中則有字法謫仙號為雄㧞而法度最為森嚴況餘者乎立心不専用意不精而欲造其妙者未之有也元和蓋詩之極盛其體製自此始散僻事險韻以為富率意放辭以為通皆有其漸一變則成五代之陋矣異時厭棄纎碎力追古製然猶未免陰蹈元和之失大篇長什未暇深論而近體三詩法則先壞矣一鳩雙燕或者方且謙遜而落木長江得意之句自謂於唐人活計得之眩名失實是時昧者之過耳永嘉嘗有意於變體姚賈以上蓋未之思故今所編摭閲誦數百家擇取三體之精者有詩法焉有句法焉有字法焉大抵皆規矩準繩之要言其略而不及詳者欲夫人體驗自得不以言而玩也
  春秋類編傳集序
  析輪輿葢軫而求車然後有以識完車之體指棟梁桷杗而求室然後有以識全室之功車室非有假於分而求其所以為完車全室不若是其詳不可也子朱子曰析之有以極其精而不亂然後合之有以盡其大而無餘噫讀春秋者其亦可以是求之矣春秋化工也化工隨物而賦形春秋山嶽也山嶽徙歩而異狀持一槩之説専一曲之見惡足與論聖人作經之㫖㢤進賢陳君某示予所著春秋類編析經以主傳分傳以屬經創意廣例論類粲然蓋有得於朱子之教者也眷秋非有假分合於人也如是而求之庶㡬有以得其全耳夫屬辭比事春秋教也屬辭所以合比事所以析不知比事是舍輪輿蓋軫而言車離棟梁桷杗而求室也知比事而不知屬辭則車與室其亡矧於化工山嶽乎何有陳君其有以識是乎夫極其棈所以盡其大也不盡其大無以得全體陳君其必有以識是矣
  元復初文集序
  儒者以文章為小技然而豈易能㢤能之不易而或視以為易焉昌黎韓子之所不敢也且其為不易何耶未可以一言盡也非學非識不足以厚其本也非才非氣不足以利其用也四者有一之不偹文其能以純偹乎或失則易或失則艱或失則淺或失則晦或失則狂或失則萎或失則俚或失則靡故曰不易能也學士清河元復初自少負才氣蓋其得於天者異於人而又浸滛乎羣經蒐獵乎百家以資益其學增廣其識類不與世人同既而仕於內外應天下之務接天下之人其所資益增廣者又豈但紙上之陳言而已故其文脫去時流畦徑而能追古作者之遺正矣而非易竒矣而非艱明而非淺深而非晦不狂亦不萎不俚亦不靡也登昌黎韓子之堂者不於斯人而有望歟余與之交也乆今由湖廣參政赴集賢學士之召與余遇於江州出示近藁三帙所得有加於前余非能文者喜談文者也於斯時也而有共談之人如之何而不喜也雖然無迷其途無絶其源願共服膺韓子之言以終其身
  六經補注序
  先聖王之教士也以詩書禮樂為四術易者占筮之繇辭春秋者侯國之史記自夫子賛易修春秋之後學者始以易春秋合先王教士之四術而為六經經焚於秦而易獨存經出於漢而樂獨亡幸而未亡者若書若禮徃徃殘缺惟詩與春秋稍完而已漢儒専門傳授守其師説不為無功於經而聖人之意則未大明於世也魏晉而唐注義漸廣至宋諸儒而經學之極盛矣程子之易立言㡬與先聖並然自為一書則可非可以經注論若論經注則朱氏詩集傳之外俱不能無遺憾也後儒於其既精既當者或未能嚌味其所可取則於其未精未當者又豈人人而能推索其所未至㢤予嘗於此重有嘅焉而可與者甚鮮也蜀儒黃澤楚望貧而力學徃年初識之於筠今年再遇之於江讀易讀書春秋及周官禮記悉欲為之補注補注之書未成而各經先有辯釋宏綱要義昭掲其大而不遺其小究竟謹審灼有真見先儒舊説可從者拳拳尊信不敢輕肆臆説以相是非用功深用意厚以予所見明經之士未有能及之者也晚年見此寧不為之大快乎楚望不輕以示人而徳化縣令王君乃為鋟梓以傳予歎美之不足因以諗於學者蓋於諸經沈潛反覆然後知其用功之不易用意之不苟雲
  事韻擷英序
  昔歐陽公蘇老泉王荊國諸人以黯然銷魂惟別而已八字分韻賦詩送裴呉江蘇得而字其詩云談詩究乎而荊國就席擬賦二篇一曰風作鱗之而一曰兩忘我與而滿座駭服宋以前和詩和意不和韻至荊國東坡黃山谷始以用韻竒險為工蓋其胸中蟠萬卷書隨取隨有愈出愈巧故得以相矜尚也倘記覽之博不及前賢則不能不資於檢閲於是有詩韻等書然其間徃徃陳腐用之不足起人意江州路教授西蜀張夀翁所編事韻擷英削去陳腐之字而皆竒險之韻荊國嘗謂晏元獻公用事的切後見其類藁乃知其有自來纂輯之書亦不為無功也夀翁此編可為賦詩用韻之助其功不既多矣乎置一袠則人人皆用竒險之韻何異於王蘇黃三鉅公也㢤
  活人書辯序
  漢末張仲景著傷寒論予嘗歎東漢之文氣無復能如西都獨醫家此書淵奧典雅煥然三代之文心一怪之及觀仲景於序卑弱殊甚然後知序乃仲景所自作而傷寒診即古湯液論蓋上世遺書仲景特編纂雲爾非其自譔之言也晉王叔和重加論次而傳録者誤以叔和之語參錯其間莫之別白宋朱肱活人書括一本仲景之論書成之初已有糾彈數十條者承用既乆世醫執為傷寒律令夫孰更議其非龍興路儒學教授戴啟宗同父讀書餘暇兼訂醫書朱氏百問一一辯正凡悖於傷寒論之㫖者擿抉靡遺如法吏獄辭隻字必覈可謂精也已然予竊有間焉謂以吾儒之事揆之由漢以來大學中庸混於戴記孟子七篇儕於諸子河南程子始提三書與論語並當時止有漢魏諸儒所注舛駁非一而程子竟能上接斯道之統至章句集成或問諸書出厯一再傳發揮演繹愈極詳宻程學宜有嗣也而授受四書之家曽不異於記誦辭章之儒書彌明道彌晦何㢤然則輪扁所以告桓公殆未可視為荘生之寓言而少之也今同父於傷寒之書有功大矣不知果能禆益世之醫人乎
  脈訣刋誤集觧序
  醫流鮮讀王氏脈經而偏熟於脈訣脈訣蓋庸下人所譔其踈繆也奚怪焉戴同父儒者也而究心於醫書刋脈訣之誤又集古醫經及諸家説為之觧予謂此兒童之謡俚俗之諺何足以辱通人㸃竄之筆況觧書者為其髙深𤣥奧也得不借易曉之辭以明難明之義也今歌訣淺近世人能知之而反援引髙深𤣥奧者為證則是以所難明釋所易曉得無類於奏九韶三夏之音以聰折揚皇荂之耳乎同父曰此歌誠淺近然醫流僅知習此而已竊恐因其書之誤遂以誤人也行而見迷途之人其能已於一呼哉予察同父之言蓋仁人用心如是而著書其可也
  蕭養䝉詩序
  性發乎情則言言出乎天真情止乎禮義則事事有闗於世教古之為詩者如是後之能詩者亦或能然豈徒求其聲音采色之似而已㢤蕭飬䝉年少才老詩清而後知其可以語上矣故以上上語語焉
  省心詮要序
  道家者流任永全攜書一編至曰省心詮要予觀之可以警悟人心可以扶樹世教藹然君子之言也書無作者姓名遡其所自謂和靖處士林浦君復之書也處士當宋盛且皎然肥遁祿利不怵於中其在逸民卓行之科乎今人不過誦其詩語之清而已昔范文正公造廬而贈以詩有風俗因君厚之句及其終也猶以遺藁無封禪書自喜夫異時身聞東封之事天書矯誣雖堂堂名儒不免阿徇蓋弗之取而難於言微寓其意於臨絶之音奚但以司馬長卿為恥㢤行如此識如此言之可傳也固宜然予未能必其果出於林也以其書之有益而能尊之信之以垂世淑人者誠可尚乃為識其篇端永全昇人也字𤣥靜少學於儒是以能然
  清江黃母慶夀詩卷序
  清江鎮黃伯原母年七十八舉觴夀其親逺近見聞其事者咸作詩以頌夫人子孰不喜其親之夀然七十之年世所常有年髙而多男男多而又賢世所難得也魯論述周有八士説者以為記善人之多夫才子八人在昔有八凱矣有八元矣記者獨注意於八士何哉蓋八凱同出髙陽氏八元同出髙辛氏而各有父母非一人所生也八士則一母而八子是為可貴耳舊友蔡仁傑示予黃母慶夀詩卷予固喜其多年夀而尤喜其多賢子遂為題其卷端亦魯論記八士之意雲雖然七十而八十八十而九十九十而期頤母之夀益髙子之賢益進乃可謂之無忝所生
  書傳輯録纂注後序
  自樂經亡而經之行於世者惟五詩禮易春秋雖不無闕誤而不若書經之甚也朱予嘗欲作書説弗果門人嘗請㫁書句亦弗果得非讀之有所疑而為之不敢易邪訂定蔡氏書傳僅至百官若帝之初而止它篇文義雖承師授而周書洪範以後浸覺踈脫師説甚明而不用者有焉豈著述未竟而人為增補與抑草藁粗成而未及修改與金縢弗辟鄭非孔是昭昭也既迷於自擇而與朱子詩傳文集不相同然謂鴟鴞取卵破巢比武庚之敗管蔡及王室則又同於詩傳而與上文避居東都之説自相反一簡之內而前後牴牾如此何㢤召洛二誥朱子之説具在而傳不祖襲之故切疑洪範以後始非蔡氏之手筆也番陽董鼎季亨父治聖人之經學朱子之學詳稽遺語旁采諸家附於蔡氏各條之左名曰輯録纂注有同有異俱有所禆西伯戡黎其國蓋在黎陽之地而非上黨壺闗之黎武王伐商兵渡孟津道過黎陽先戡黎而後至紂都如齊桓伐楚先潰蔡而遂入楚境也輯録引董銖叔重之問謂呉才老以戡黎為伐紂時事召誥三月甲子周公用書命庶殷侯甸男邦伯多士篇即其命庶殷之書也而舊注云多士作於祀洛次年之三月纂注引陳櫟夀翁之説以此三月誥商士為周公至洛之年周公居東二説兼存不以蔡之從鄭為然也略舉一二端則季亨父之有功書經多矣澄於此經亦嘗因先儒所疑而推究其所可知徃徃不能悉與舊説合觀所輯纂其間乃有與予不異者季亨父篤行信於鄉里年六十八而終子真卿來逰京師出父書以示嘉其窮經有特見而無黨同䕶闕之蔽於是為識其卷末
  大元通制條例綱目後序
  孟子曰徒善不足以為政言治天下不可以無法也法者政之在方策傳之於後世為成憲為舊章者也古聖人治天下之法商以前弗可考已經制大偹於周而推周官六典猶可見六者又亡其一五者雖存特其大綱耳當時必別有細目而不傳於今也姑以春官秋官言之禮典必有三百之經刑典自有三千之屬況典禮威儀纎悉乎三百經之外上下比罪貫穿乎三千屬之中其浩博為何如㢤禮經三百僅有儀禮十七篇內之十四禮刑屬三千已無其書律十二篇蓋其遺法自秦以來官府之所遵守吏師之所授受而各代頗有釐革者也李唐增修視前加宻柴周續纂比舊尤精所因據古律正文所損所益或附勑令格式勑者時君之所裁處令者官府之所流布格式者各代之所造設也與律相參歸於允當宋建隆間命官重校號稱詳定刑統而雲周顯徳律令後不行夫不行者謂不行於周顯徳所纂之本非謂不行厯代相承古律之文也皇元世祖皇帝既一天下亦如宋初之不行周律有㫖金太和律休用然因此遂並古律俱廢中朝大官懇懇開陳而未足以囬天聴聖意蓋欲因時制宜自我作古也仁宗皇帝克繩祖武爰命廷臣類集累朝條畫體例為一書其綱有三一制詔二條格三㫁例延祐三年夏書成英宗皇帝善繼善述申命兵府憲臺暨文臣一同審訂名其書為大元通制頌降於天下古律雖廢不用而此書為皇元一代之新律矣以古律合新書文辭各異意義多同其於古律暗用而明不用名廢而實不廢何也制詔條格猶昔之勑令格式也㫁例之目曰衛禁曰職制曰戶婚曰廐庫曰擅興曰賊盜曰鬬訟曰詐偽曰雜律曰捕亡曰㫁獄一循古律篇題之次第而類輯古律之必當從雖欲違之而莫能違也豈非暗用而明不用名廢而實不廢乎宋儒謂律是八分書而士之讀律者亦鮮吾郡張紹漸漬儒術練習法律為律吏師通制未成書之時編録詔條及省部議擬通行之例隨所掌分𨽻六部題曰大元條例綱目枚莖朗例採拾該徧由初逮今垂四十載功力勤甚紹已自敘於前而予嘉其可以輔通制之書故又為之後敘於以推尊而符古律志於究律學者其尚慨想於斯焉
  何飬晦詩序
  何飬晦儒家子清介朴願無世俗不正之好可與逰乎方之內其詩亦潔淡明慗非謾作者噫未易多得也然少孤且貧寄跡老子法中不肯如其同類之混混於垢穢志在逰乎方外故以天逰名其詩可尚矣㢤噫未易淺期也逰有三有蘇相國之逰有司馬太史之逰有南華真人三閭大夫之逰相國之逰欲界之逰也太史之逰色界之遊也超乎無色界者其惟南華真人乎南華之逰真逰也三閭知之言之而已請問所安
  顔子序
  考漢藝文志孔門諸弟子惟曾子有書其十篇今見大戴禮記而小戴禮記曾子問檀弓祭義等篇亦述曾子之言宋儒偹論語諸書所載合大戴記內十篇為曾子書又粹子思所言為子思子書於是有曽子有子思子而顔子無書也蓋顔子雖孔門第一人然既不得年又不授徒故其言無所紀録夫子嘗謂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又謂於吾言無所不悅又謂語之而不惰由是觀之夫子平日與顔子言者多矣而泯泯無傳惜㢤論語中顔子之自言者僅一章夫子之與言者亦僅一章夫子言而顔子答者二顔子問而夫子答者二其餘則皆稱美追憶之辭耳河北文安李鼐江南髙安李純仁各倣曾子子思二書例而為顔子書先之以論語中庸大傳附之以諸子傳記雜語二人編纂小有不同其用意則一也純仁廣覽博聞而樸厚端謹固具可至顔子之資因書之言學顔之學必也於所知之理無所不知於所為之事有所不為勉勉循循有進無退則不遷怒不貳過三月不違仁自可馴致而得其所樂殆有難以語人者夫如是其於顔子也直可睎其人非但輯其書而已予將有俟焉
  周聖任詩序
  豐城周聖任客於皮南雄之門其議論精悍其辭章俊㧞予數與語而嘉其䏻今其子粹其父之文為一帙而南雄之子平江判官溍持以示予予讀其文如見其人而嘆聖任之不可復作也書此而還其藁
  蕭獨清詩序
  詩也者乾坤清氣所成也屈子離騷九歌九章逺逰等作可追十五國風何㢤蓋其蟬蛻汚濁之中浮㳺塵埃之外皭然不滓於楚俗為獨清故也陳拾遺感寓三十八如丹砂空青金膏水碧超然為唐詩人第一李翰林仙風道骨神逰八極其詩清新俊逸繼拾遺而勃興未能或之先者非以其清故朱子論作詩亦欲浄洗腸胃間葷血腥羶而潄芳潤故曰詩也者乾坤清氣所成也道家者流物外之翛然獨清者也今世道流其濁穢乃或甚於凢庶而萬安道士蕭獨清不然觀其詩瑩瑩如冬氷瀼瀼如秋露湛湛如石井之泉泠泠如松林之風豈意道流中之有是詩也又豈意道流中之有是人也噫不有是人何以有是詩㢤故曰詩也者乾坤清氣所成也雖然獨清將為詩人乎抑為道士乎因詩悟道因道成詩階有名之清躋無為之清至是則詩其天矣乎若今之詩清則清矣而猶未離乎人也獨清名復清雲
  州縣提綱序
  天子者天下之人牧治之不能編也於是命州縣之官分土而治其民其責任不亦重乎而近年多不擇人或貪黷或殘酷或愚暗或庸懦徃徃惟利已是圖豈有一毫利民之心㢤嗚呼何辜斯民而使此軰魚肉之也吾鄉姜曼卿錄事仕於閩忍貧自潔遇事必究底藴惻然惟恐傷於民前脩所編州縣提綱一書手之不置蓋與其意無一不合故也章貢黎志逺復為鋟木以廣其傳嗚呼州縣親民之官人人能遵是書而行之民其庶㡬乎曼卿之持身固謹而志逺之用心亦仁矣安得如此持身如此用心者布滿天下州縣㢤
  黃定子易説序
  易之道廣大悉偹學者各以其所見為説然亦各有義焉蓋易之道無所不包故也以理言易者王輔嗣胡翼之王介甫至程子而極以象言易者虞仲翔朱子發近世有丁有范博極諸家兼總衆説搜括無遺矣然或失之鑿或失之泛俱未得為至當也夫易之取象或以三畫正體或以三畫互體或四畫為一體或五畫為一體或以六畫全體或以六畫複體卦變則剛柔相易一徃一來者也爻變則一畫變與五畫變而一畫不變者也惟旁通飛伏之説不可取爾友人黃定子委安之用功於易也有年専以一畫變一畫不變者起義蓋與春秋左氏傳沙隨程氏説及朱子啟䝉三十二圖皆有合也而淺識或莫曉其所以然予嘉其用意之勤取義之宻故書篇首以曉觀者俾知其説之未可輕視也非特喜其同已而已
  陸宣公奏議增註序
  三代以後人臣論事未有能如陸宣公者蓋其學正其識精其氣和其辭達故其所論深切著明如此雖以徳宗之彊愎自任猜忌多疑然覽所奏未嘗不心服也夫以眉山蘇氏文章之敏妙新安朱氏義理之精微至於奏篇必效其體豈非百世人臣告君之楷式乎廬陵鍾士益博綜羣書喜讀奏議各䟽事跡始末於毎篇之下其所援據亦皆附載繼之以諸儒之評廣之以一已之説因郎氏舊註而加詳焉凡公之言或用於當時或驗於他日莫不瞭然易見其可謂有功於前訓有補於後賢者矣
  吳文正集巻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卷二十
  元 呉澄 撰
  
  周易本説序
  易者天地鬼神之奧而五經之原也夫豈易究㢤古魏齊履謙伯恆父篤學窮經其志苦其思深其於易也悉去諸儒支蔓之説而存其本著本説四巻其辭簡其法嚴能以一字一句該卦爻之義余讀之而有取焉於乾之乾而曰上乾名下卦名於坤之黃裳而曰不外事無上侵於蹇之來反來連而曰反二連三於觧之負且乘而曰負四乘二以悔亡為功能掩過以無悔為功過俱亡此其訓釋之善者也於屯之二曰辭之遜所以見覆之危期之逺於以明守之堅於訟之三曰食舊徳則人莫與爭能従王事無成則人莫與爭功於遯之三與上曰係者情牽於私而功業非所勉肥者宏博自大而職事非所屑此其文義之暢者也無妄之妄謂史記作望意尤明白則同乎先儒而擇之精坎三來之謂之為語辭而不訓徃復彖來復謂一陽始生於冬至之後而謂十月微陽已生者不然則異乎先儒而語之當姑舉其槩如此他未暇徧舉嗚呼伯恆其知易教之以潔靜精微為貴與然其簡嚴太甚也觀者鮮或細玩而詳窺茲蓋未易與寡見謏聞議也或曰齊氏之説與子之説易不盡同也予曰然彼之與予同者予固服其簡且嚴矣其不與予同者予敢是已之是而必人之同乎已㢤亦將因其不同而致思焉則其同也其不同也皆我師也伯恆學孤特行清介所守確乎不移予嘗與為寮友君子人也非止經師而已
  春秋諸國統紀序
  讀三百五篇之詩曰有美有刺也讀二百四十二年之春秋曰有褒有貶也蓋夫子既沒而序詩傳春秋者固已云然則非秦漢以後之儒創為是説也説經而迷於是也千午矣逮自朱子詩傳出人始知詩之不為美刺作若春秋之不為褒貶作則朱子無論著夫孰従而正之有惑有不惑者相半也邵子曰聖人之經渾然無跡如天道焉春秋書實事而善惡形於其中矣至㢤言乎朱子謂據事直書而善惡自見其㫖一也唐啖趙宋孫劉而下不泥於傳有功於經者奚啻數十家然褒貶之蔽猶未悉除必待宋末李呂而後不大惑夫其所謂褒貶者以書時書月書日為詳畧其事以書爵書人書國為榮辱其君以書字書氏書名書人為輕重其臣而已噫亊之或時或月或日也君之或爵或人或國也臣之或字或氏或名或人也法一定而不易豈聖人有意於軒輊予奪之㢤魏邑齊履謙伯恆父之説春秋則異是不承陋襲故皆苦思深究而自得內魯尊周之外經書其君之卒者十八國乃分彚諸國之統紀凡二十已所特見各傅於經縷數旁通務合書法餘事闕而不録其義視李則明決多其辭視呂則簡浄勝予之所可靡或不同間有不同亦其求之太過爾而非苟為言也不具九方臯相馬之眼者又烏能識之伯恆父之篤志經學知之雖乆晚年獲覩其二書之成寧不快於心歟二書謂何易春秋也
  周易輯説序
  易之道其大如天其廣如地其悉偹也如天地間之萬物靡所不有世之説易者各隨所見苟不悖於理其為言也必有可觀無他易廣大悉偹無不包羅無不該徧故也金谿曾先生諱子良在宋兩貢於鄉擢進士科仕至縣令晚節隠居講授以通經學古能詩能文為後進師臨川饒宗魯逰其門毎日授易所聞皆能記憶師既卒乃祖述其意撰著新辭文口談之質俚如傳註之純雅名曰周易輯説意或未安不敢輙改蓋有漢儒治經守家法之遺意焉先生之年吾父黨也素所敬慕者今因所輯得窺前軰之所學又嘉宗魯之能守其師説也是以為之序雲
  中庸簡明傳序
  中庸傳道之書也漢儒雜之於記禮之篇得存於今者幸爾程子表章其書以與論語孟子並然藴奧難見讀者其可易觀㢤程子數數為學者言所言微妙深切蓋真得其傳於千載之下者非推尋測度於文字間也至其門人呂㳺楊侯始各有註朱子因之著章句或問擇之精語之詳矣唯精也精之又精鄰於巧唯詳也詳之又詳流於多其渾然者巧則裂其粲然者多則惑雖然此其疵之小也不害其為大醇廬陵劉君惟思良貴甫以朱子章句講授攷索玩繹五六十年年八十乃纂其平日教人者筆之於紙辭簡義明倣夫子説蒸民詩之法始學最易於通習恵不淺也夫漢儒説稽古累數萬言而鄭康成於中庸二十九字止以十二字註之朱子深有取焉然則良貴父之簡明是亦朱子意也而見之不同者不曲徇澄少讀中庸不無一二與朱子異後觀饒氏伯輿父所見亦然恨生晚不獲就質正今良貴父吾父行也皇慶元年夏其子秘書監典簿復初官滿南歸相遇於東淮出其父書以示澄讀之竟既知先軰用功之不苟而良貴父亦已下世疇昔所願質正於伯與父者今又不獲従良貴父而訂定三人之不同各有不同三卒未能以合於一也則又烏乎不悵焉以悲故為識其左而還其書於典簿氏
  春秋集傳釋義序
  古之學者醇厚篤實不肯背其師説予觀公羊氏糓梁氏之徒既傳其師之説以為傳而其間有特稱子公羊子子糓梁子者又以著其師之所自言也嗚呼此其所以為三代以上之人與漢儒治經亦謹家法不以毫髪臆見亂其所聞唐之陸淳初師啖氏啖卒而師啖之友趙氏遂合二師之説為纂例為辨疑等書至今啖趙之學得以存於世者陸氏之功也新安俞臯其學慱其才優其質美従其鄉之經師趙君學春秋恪守所傳通之於諸家述集傳釋義經文之下融㑹衆説擇之精語之審粹然無疵經後偹載三傳胡氏傳以今日所尚也玩經下所釋則四傳之是非不待辨而自明可謂専門而通者矣予喜其有醇厚篤實之風乃為序其巻首趙君名良鈞宋末進士及第授脩職郎廣徳軍教授宋亡不復仕臯字心逺居朱子之鄉與人論經一則曰趙先生雲二則曰趙先生雲學而能若是者鮮㢤予是以喜之之深也
  字體正訛序
  自𨽻興於秦而篆廢於漢其初不過圖簡便以適已而已漢𨽻之流為晉𨽻則又専務姿媚以悅人妍巧千狀見者無不愛學者竭其精力以摸擬之而患不似也夫字者所以傳經載道述史記事治百官察萬民貫通三才其為用大矣縮之以簡便華之以姿媚偏旁㸃畫浸浸失真弗省弗顧惟欲以悅目為姝何其小用之㢤漢晉而後若唐若宋聲明文物之盛各三百年頗有肯尋斯籀之緒上追科斗鳥跡之遺者視漢晉為優然亦間cq=43見爾不易得也就二代而論唐之能者超於宋宋之能者多於唐餘風猶未泯番易呉正道承家世文獻工篆書不惟筆法之工並究字體之原以所訂偏旁一帙示予予毎慨古藝之不絶如綫而忽值斯人焉如之何而不喜之之深耶
  貞觀政要集論序
  夏有天下四百五十餘年商有天下六百三十餘年周有天下八百六十餘年三代以後享國之乆唯漢與唐唐之可稱者三君而已太宗文皇帝身兼創業守成之事納諫求治勵精不倦其效至於米㪷三錢外戸不閉故貞觀之盛有非開元元和之所可及而太宗卓然為唐三宗之冠史臣呉兢類輯朝廷之設施君臣之問對忠賢之諍議萃成十巻曰貞觀政要事覈辭質讀者易曉唐之子孫奉為祖訓聖世亦重其書澄偹位經筵時嘗以是進講焉夫過唐者漢孝文之恭儉愛民可鏡也超漢者夏大禹之好善言惡㫖酒可規也繼夏者商成湯之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可師法也周監二代鬱郁乎文文武之徳旦奭之猷具載二南二雅周頌之詩召誥立政無逸之書義理昭融教戒深切率而由之其不上躋㤗和景運之隆乎然譬之行逺必自邇譬之登髙必自卑則貞觀改要之書何可無也撫士戈直考訂音釋附以諸儒論説又足開廣將來進講此書者之視聼其所禆益豈少哉
  甲子年表圖序
  宋司馬文正公作資治通鑑倣春秋左氏傳編年法而不書甲子天下不一統之時不備各國之年故又節約正書撰目録三十巻用史記十二諸侯年表之例標嵗陽嵗陰之號於上載諸僣偽國之年於下徽國文公朱先生因之而脩綱目直書甲子幹支大書卜習以別國統離合明如日星矣然巻帙浩繁披閲匪易或有以紀年甲子列為圖者極便覧觀而不無缺畧也樂安陳景徳皓首劬書博考厯代諸國紀年起上古以逮於今萃成一編名甲子年表之圖間附事跡一二筆削俱有意義逺者傳疑近者傳信悉無所苟李㤗同邑士也喜其書偕友王開抄寫㸃校將鋟木以廣其傳用心之公可尚已予是以題其卷端雲
  太𤣥準易圖序
  夫𤣥之於易猶地之於天也天主太極而緫元氣元氣轉而為三統在𤣥則謂之三元三元轉而為九州九州轉而為二十七部二十七部轉而為八十一首首有九賛賛分晝夜而剛柔之用見矣故元之賛七百二十九而有竒以應三百六旬有六日之度蓋本出乎元氣而作者也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因而重之為六十四故易有乾坎艮震巽離坤兊八卦以司八節又以坎離震兊四正之卦二十四爻以司二十四氣以復臨㤗大壯夬乾過遯否觀剝坤十有二卦以司七十二𠉀節也氣也𠋫也既各有統矣然周天之度未見其所司也於是又去四正之卦分取六十卦衍而伸之為三百六十爻各司其日則周天三百六十度而寒暑進退之道陰陽之運備矣蓋本乎太極而作者也由是觀之則天地各有生成之數而相為表裏之用故天數西行上承而左轉者在地之元氣也地數東行下順而右運者在天之太極也太極運三辰五星於上元氣轉三統五行於下此所謂成變化而行鬼神者也所謂𤣥之於易猶地之於天者如斯而已凖而作之不亦宜乎若夫分天度列次舍序氣𠉀明卦爻冠首賛位列八重先以夜賛布諸外然後晝賛首位爻象𠉀卦氣宮分度數次諸內復㑹於辰極而𤣥易顯仁藏用之道循乎數者可見矣是故始於上元甲子天正朔旦日躔牛宿之初後四千六百一十七年復㑹於太初之上元者元之賛也自上元甲寅青龍之首氣起未濟之九四後三萬一千九百二十年復㑹於太極之上元者易之爻也原始要終究其所窮則體用雖殊其歸一而已矣
  春秋綱常序
  春秋以道名分此言雖出荘氏而先儒有取焉以其二字足以該一經之義也古今春秋傳註家奚翅百數或間得其義而能悉該其義者蓋未之見淮西張鑑所述春秋綱常不自措一辭但於毎行書字有髙低而已觀其敘例大義炳然正名定分無以踰此簡而嚴嚴而簡真可羽翼聖經以垂訓戒於千萬世㫖㢤書乎予故識其篇端
  古今通紀序
  易敘伏羲神農黃帝氏書起堯舜及夏商周此帝王傳系之見於經者秦而下有史可稽伏羲以前異書所載則荒誕不足徴已舊日紀厯代傳系之書皆始伏羲而訖宋今清江何君增益其舊纂記靡遺逮至國朝一統之盛美㢤書乎雖未嘗讀史亦一覽而知古今之大槩其子璋孫以刻本示予予甚珍之乃為題其巻首中間亂臣賊子背叛篡弒竊大位改年號或不數年或不踰年或不數月或不踰月而誅夷殄絶者當別作一條表其大逆不可與乘時割據之國同稱僣偽何君名岳生在宋受父澤廕將仕郎紹定壬辰進士隆興通守嵩之之子也晚嵗竆居講授不求聞達其文昭晰従順宜於程試堪為今日進士之師雲
  四書名考序
  朱子之釋四書義理精矣然所引用人名及其事實初學或有所未詳清江周良佐慱攷偹述俾人名事實坦然明白間又發揮其辭語通暢其㫖趣於讀者誠有資予雖老亦願得此編常寘書案間豈特可為初學之益而已㢤
  易説綱要序
  清江楊明夫與予同嵗生自少工進士業國朝既復貢舉時年六十餘矣欣欣然就舉至八十猶未已其篤好蓋如是觀所編易説綱要程朱為之本而他諸説附焉將以淑其子孫年老而志不衰可尚也夫有能因其所説擇其相近者玩繹而踐行之則可以立身可以應世及其乆也得易之用而深於易雖希於聖不難也然則是編也豈特為楊氏子孫所習而已㢤明夫名士龍今年七十九視強壯無以異
  臨川王文公集序
  唐之文能變八代之𡚁追先漢之蹤者昌黎韓氏而已河東栁氏亞之宋文人視唐為盛唯廬陵歐陽氏眉山二蘇氏南豐曾氏臨川王氏五家與唐二子相伯仲夫自漢東都以逮於今駸駸八百餘年而合唐宋之文可稱者僅七人焉則文之一事誠難矣㢤荊國文公才優學慱而識髙其為文也度越軰流其行卓其志堅超超富貴之外無一毫利慾之汨少壯至老死如一其為人如此其文之不易及也固宜宋政和間官局編書諸臣之文獨臨川集得預其列靖康之禍官書散失私集竟無完善之本弗如歐集曽集老蘇大蘇集之盛行於時也公絶類之英間氣所生同時文人雖或意見素異尚且推尊公文口許心服毎極其至而後來卑陋之士不滿其相業因並廢其文此公生平所謂流俗胡於公之死後而猶然也金谿危素好古文慨公集之零落搜索諸本增補校訂緫之凡若干巻比臨川金陵麻沙浙西數處舊本頗為偹悉請予序其成噫公之文如天之日星地之海嶽奚資於序而公相業所或不滿者亦鮮究其底裏何也公負蓋世之名遇命世之主君臣宻契殆若菅葛主以至公至正之心欲堯舜其民臣以至公至正之心欲堯舜其君然而公之學雖慱所未明者孔孟之學也公之才雖優所未能者伊周之才也不以其所未明未能自少徒以其所已明已能自多毅然自任而不回此其蔽也一時之議公者非偏則私不惟無以開其蔽而亦何能有以愜公論㢤論之平而當足以定千載是非之真者其唯二程朱陸四子之言乎
  通典序
  古先聖人竭心思以治其天下必立法度以繼其心思而貽永乆紀載尚存者書有禹貢禮有周官是已司馬遷之八書班固之十志倣效禹貢周官者也以後諸史之所紀載大率皆祖遷固然各代不相聯絡國異家殊渙無統屬至唐杜佑乃合周秦以來之法度萃為一書分食貨選舉職官禮樂兵刑州郡邉防九類凡二百巻名曰通典使求治之主佐治之臣志在興禮樂修政刑者考證於此而損益之所因所草近如指掌故先哲鉅儒亦有取焉不以其為記纂之書而少之也況今以時務策試進士酌古凖今尤不可以無所考證則此書寧不為有實用乎惜無善本旴守谷侯治郡之暇將崇文物精擇詳校鋟板郡庠命直學呉漙來索序引其措意逺矣此書既成侯及一郡之士無不明習法度它日進當要路儻時有剏建而身與其間必能光輔聖君賢相製作之盛事則此書之功其有補於國家豈小㢤侯名嵓輔河南人
  綱常明鑑序
  三綱二紀人之大倫也五常之道也君為臣之綱其有分者義也父為子之綱其有親者仁也夫為妻之綱其有別者智也長㓜之紀其序為禮朋友之紀其任為信之二紀者亦不出乎三綱之外何也因有父子也而有兄弟以至於宗族其先後以齒者一家之長㓜也因有君臣也而有上下以至於儔侶其尊卑以等者一國之長㓜也因有兄弟也而自同室以至於宗族其互相助益者同姓之朋友也因有上下也而自同僚以至於儔侶其互相規正者異姓之朋友也舉三綱而二紀在其中故緫謂之綱常人之所以為人而異於物者以其有此綱常之道也旴江呉琢纂輯經史傳記所載嘉言善行凡有繫於五倫者聚為一書名曰綱常明鑑人能以此為鑑可以為人矣予喜其書之有禆於世教也於是為之題其端雲
  曾子音訓序
  夫子既沒傳其道者曽子子思孟子也漢書藝文志有曽子十八篇子思二十三篇孟子十一篇孟子書即今孟子七篇及趙岐所黜外書四篇是也子思子書無傳焉史記孔子世家謂子思作中庸中庸果在二十三篇之內乎曽子書存者十篇而已漢戴徳取之入大戴禮記戴聖又采十篇之一入小戴禮記祭義篇中宋清江劉清之病曽子之粹言有非十篇所該別輯新曽子七篇篇分內外雜朱子識其巻首予竊玩繹惜其釐析之猶未精也意欲以論語大學孟子所有為內篇而小戴記所采大孝一篇則附於內以小戴記曽子問與內則諸篇所載為外篇而大戴記所存立事等九篇則附於外就中擇其言之粗者並諸家羣書之言共為雜篇然又思之若論語若大學若孟子若小戴記人所常讀曽子遺言未嘗不接乎耳目是書雖不輯庸何傷惟古曽予十篇文字多缺誤不可不考正豫章周逷參合諸本訂其同異明其音訓用志不苟可謂篤好曽氏之書者矣逷字立中醇厚愿樸少有餘力工於詩今又歛工詩之華敦劬書之實其益詎可涯也㢤















  呉文正集巻二十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二十一
  元 吳澄 撰
  
  存古正字序
  正書之變三俗書之變二正書者何黃帝時倉頡所造也後世謂之古文別出者謂之古文竒字厯數千年而周宣王之時變為大篆又數百年而秦始皇之時變為小篆古文大小篆三體略有改更實不相逺也故於六書之義無差殊俗書者何秦時所作𨽻書也當時取便官府吏文而已人之情喜簡㨗而厭繁難自此以後公私通行悉用𨽻書而古初造字之義浸冺後漢許氏叔重為之嘅況距今又千載乎𨽻變而楷則惟姿媚悅目是尚豈復知有六書之義哉六書之義不明則五經之文亦晦何也五經之文古人之言也古人之言而書以後世之字字既非古則其訓詁名義何從而通苟欲率天下之人而廢俗書復古篆勢固有所不可惟於世俗通行之字正其㸃畫之謬訛偏旁之淆亂則雖今字而不失古義昔臨卭魏公華父蓋嘗有意乎此而於字未能悉正也至元之季於金陵識先達李君仲和父精究字學所輯稽古韻深契予心後三十年其孫桓示存古正字一編又因稽古韻而約之者也凡華父所未及正者仲和父悉正之其有功於字學大矣而予之尊其書也非特以其與已同好也仲和諱旬金宋淳祐庚戊進士出身官至承直郎淮西節制司屬官
  篆書序
  秦𨽻興而篆書廢漢四百年莫有能者觀於漢代碑刻可見矣三國六朝間亦無聞焉唐三百年李當塗一人而已自秦丞相逮於宋初葢千年而僅有徐騎省以能繼當塗自許何斯學之寥寥也宋人能篆書者頗多於唐蜀魏文靖公至今為人所稱陳伯英魏公鄉人也游藝之暇及此所書千文字體整㓗其可上晞文靖者夫陳之先世少師公於蘇文忠公如大父行叅政公當朱南渡之際以詩名家咸淳季年別院省試春秋第一人伯英季父也一家文學之傳不絶伯英名瑛受朝命為郡教授
  𨽻書存古辯誤韻譜題辭
  自三倉之篇既亡僅有許氏説文解字為文字一家之宗而其義不盡得夾漈鄭氏畧正一二未悉正也近時永嘉戴氏之書出六書之學始大備然俗書行世雖為士者鮮究文字之本原況非士者乎夫古之聖人作書契以代結繩所闗係豈小哉秦人苟簡之政取官府之便易而有𨽻𨽻也者𨽻輩所書爾未嘗以此律士甘於降為𨽻而從其書士之不尚志也由漢逮今循襲已久𨽻不容廢而偏旁之訛謬當正就𨽻之中稍革訛謬而不全失頡籀斯之意其可也番昜吳正道儒官名家志在正俗書之非嘗輯傍旁訛誤子固嘉之今又增廣其書為辨誤韻譜此書倘行庶㡬無不識字之士矣予自少有志於斯然術業非専攻心力有不暇見有人能為予所欲為而不及為者是以喜之極而為之題辭焉
  經傳考異序
  金谿余國輔輯經傳考異以予之亦嘗用力於斯也俾序其首予少時讀經書疑其有誤字錯簡處必博考詳訂而是正之一日有先生長者見其一二叱責曰聖經如在天之日月千古不易何可改耶汝何物小子而僣妄如此予鞠躬謝過曰父師之教敢不承乎第古書自秦火之餘炎漢之初率是口授五代以前率是筆録口授者寧無語音之訛筆録者寧無字畫之舛語訛字舛為經之害大矣不訂正而循襲其訛舛強解鑿説不㡬於侮聖言與予之訂正也豈得已而不已者哉況一一皆有按據曰某本作某字或先儒曾有論議曰某字當作某字未嘗敢自用己意㸃竄也先生長者不領予説予亦不能從其言而遂止然於此每兢惕謹審而不敢苟國輔老成之儒顧亦同予少時之癖而所去取不悉與同何當聚談細細商略以歸於至當之一
  陶詩註序
  楚三閭大夫竭其忠志欲強宗國懷王信讒踈之國事日非竟客死於秦襄王又信讒放之江南原不忍見宗國駸駸趍於亡遂沈江而死韓為秦所滅韓臣之子子房自以五世相韓散財結客為韓報讐博浪之椎不中則匿身下邳以俟時山東兵起從沛公入闗立韓公子成續韓後秦亡而楚霸王沛公於漢又殺韓成良乃輔漢滅楚而後隱去諸葛孔明初見昭烈已知賊之必亡漢而勸昭烈跨有荊益圖霸業復帝室後卒償其所言晉陶淵明自其髙祖長沙桓公為晉忠臣及桓𤣥篡逆劉豫起自布衣誅勦又滅秦滅燕挾鎮主之威晉祚將易既無昭烈可輔以興復又無髙皇可倚以報復志願莫伸其憤悶之情往往發見於詩葢四賢者其遇時不同其為人不同而君臣之義重則其心一也子房孔明得伸其志願者屈陶二子抑鬱無聊因其情每託之空言然楚騷二十五篇解者莫能名其心自朱子作集註而原之心始得白於千載之下陶之詩人亦莫能名其心惟近世東澗湯氏略發明一二不能悉解也吾里詹天麟徧厯廬阜之東西南北則即柴桑故居訪淵明遺跡考其嵗月本其事跡以註釋其詩使陶公之心亦燦然明著於千載之下葢其功與朱子之註楚辭等予既悲陶公之志而嘉天麟之能發其隠秘也故為序其巻端嗚呼後世有厚於君臣之義者必有適讀是詩而流涕者焉
  陶淵明集補註序
  予嘗謂楚之屈大夫韓之張司徒漢之諸葛丞相晉之陶徴士是四君子也其制行也不同其遭時也不同而其心一也一者何明君臣之義而已欲為韓而斃呂殄秦者子房也欲為漢而誅曹殄魏者孔明也雖未能盡如其心然亦略得伸其志願矣靈均逆覩讒臣之喪國淵明坐視強臣之移國而俱末如之何也略伸志願者其事業見於世末如之何者將沒世而莫之知則不得不託之空言以泄忠憤此予所以每讀屈辭陶詩而為之流涕太息也屈子之辭非藉朱子之註人亦未能洞識其心陶子之詩悟者尤鮮其泊然沖澹而甘無為者安命分也其嘅然感發而欲有為者表志願也近世惟東澗湯氏稍稍窺探其一二吾鄉詹麟若麒因湯氏所注而廣之考其時考其地原其序以推其意於是屈陶二子之心粲然暴白於千載之下若麟之功葢不減朱子也嗚呼陶子無昭烈之可輔以圖存無髙皇之可倚以復讐無可以伸其志願而寓於詩倘使後之觀之者又昧昧焉豈不重可悲也哉屈子不忍見楚之亡而先死陶子不幸見晉之亡而後死死之先後異爾易地則皆然其亦重可哀已夫晉興寧乙丑嵗淵明生越六十有三年而卒自昔丁邜至今丙寅九百年
  古學權輿序
  曲禮三千今不可得而見矣小戴記首篇之首所引四言先儒以為古經之遺也句止三字意欲童幼之便於口誦也歟然禮篇中亦猶有三字為句者廬陵士劉我綴輯之附益戴記篇首之四言視陳淳安卿五字句禮詩尤馴雅並取朱子所釋弟子職及一二䝉訓通作一編其文易誦其事易行真古學之權輿矣夫
  毀曹操廟詩序
  夫篡逆之賊雖去之千載見其姓名猶起人惡怒廟而祀之何居山南江北道憲司巡厯至夷陵毀除冀牧曹操廟甚快人意當塗轉凶悖炎精遂無光朱子嘗有詩憤歎矣而斯議自掌書申屠駉發之申屠之父御史君擊姦嫉惡有聲駉又好讀書講聞乎義理故能啓其長為是舉也諸君子喜談而樂道之宜哉
  蒼山曾氏詩評序
  宋末江右之能詩者若章貢若廬陵若臨川若盱江若清江皆有人焉所入所造雖殊而各有可取其學識則章貢曾子實為諸詩人之冠詩評一篇乃其同鄉之士黎希賢所輯可與朱子畣鞏仲至一書相並而又發其所未發備評諸家詩未有若是其的切周悉者也得此不惟可以見前輩觀書之眼目抑真可以為後進之階梯子實諱原一居寧都倉山之下三貢於鄉又以平寇功免文解四試禮部不偶朝臣列薦授官官至承奉郎知南昌縣詩文有集沒六十八年矣希賢名文明寧都東韶人也天質敦厚自少攻詩其志於羽翼詩道者乎
  學則序
  周官三徳之教一至徳二敏徳三孝徳至徳者何能知能行明誠兩盡徳之極至者也敏徳者何知有未徧行無不篤徳之敦敏者也孝徳者何百行之中莫先於孝庸徳之行專務其本者也葢知行兼該者上也二者不可得兼則篤於行而知未逮者抑其似也夫行之而不知有矣知之而不行未之有也知之而不行者未嘗真知也果知之豈有不行者哉故行而未知者雖未為至徳亦可為敏徳若徒知而不行雖知猶不知也是以不得與於三徳之目然所行非一端而已苟未能一一純備先務其大而有孝之一徳者又其次也朱子以至徳當河南程伯子敏徳當司馬文正公孝徳當節孝徐先生善夫莘野王徳新君實事親以孝聞養生致樂送死致哀州里稱之出而在官也處而在鄉也他行悉無玷焉由孝徳而達於敏徳者也一日見其所述學則二篇為之驚異何也異其讀書之審析理之精也以昔者所聞力行之實既如彼而今者所見致知之實又如此其不造於至徳之盛乎雖然夫子聖人也汲汲然好學之功無終窮也君實之所得異矣不以其所已得自足進進而未止所得遽可限量也




  吳文正集巻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二十二
  元 吳澄 撰
  
  徐中丞文集序
  御史中丞徐公伯𢎞父之文如穀粟之可以食桑麻之可以衣也彼爛然紅紫之花蔚然蒼翠之草可玩而已矣公之子守義曩從予於胄監而予及識公歿後贈資政大夫中書右丞封平陽郡公諡文靖
  吳間間宗師詩序
  物之有聲而成文者樂也人之有聲而成文者詩也詩樂聲也而本乎氣天地之氣太和而聲寓於器是為極盛之樂人之氣太和而聲發乎情是為極盛之詩自古及今惟文武成康之世有二南雅頌之聲焉漢魏以後詩人多矣而成周之太和不再見其間縱或小康而詩人大率不遇身之轗軻窮愁則辭之淒涼哀怨宜也何由而得聞治世之音乎𤣥教大宗師吳特進當四海一統之時際重熙累洽之治出入禁闥晨夕清光厯仕六朝眷渥如一一世亨嘉之㑹如此一身希曠之遇又如此醺酣唐虞三代之春醲郁蓬瀛三島之馥太和之氣貫徹於身表裏沖融居天上人間第一福徳其發於聲而為詩也韻度何如哉舊有瓢藁不啻千篇泰定二年被㫖代祠江南三神山四年還京天機天籟觸處吟詠詩凡二百餘首曰代祠藁其徒李盤中提㸃將鋟諸梓而其從子吳養浩待制請序巻端其詩如風雷振蕩如雲霞絢爛如精金良玉如長江大河葢其少也嘗從碩師博綜羣籍蚤已闚闖唐宋二三大詩人之門戶況又遭逢聖時㴠泳變化其氣益昌太和磅礴可使畏壘之民大壤可使藐姑射之物不疵聲詩特餘事耳偶然游戲字字鳴國家之盛詣於英莖咸韶之樂固非寒陋困悴拂鬱憤悶者之所可同也幸哉此生之在此時也盛哉此時之有此詩也李盤中名某宣授體文翊教淵素真人云
  周棲筠詩集序
  世有學術貫千載文章妙一世而詩語或不似者唐宋六七百年間有學有文而又能詩不過四五人而已茲事豈易言哉善詩者譬如釀花之蜂必渣滓盡化芳潤融液而後貯於脾者皆成蜜又如食葉之蠶必內養既熟通身明瑩而後吐於口者皆成絲非可強而為非可襲而取棲筠自少壯客遊以詩好每出一語何其似也正而不陳腐竒而不生硬淡而不枯槁工而不靡麗觀其所作期其所到殆將梯黃杜而窺陶曹猶慊然不自足葢其才髙其思清不待苦心勞力天然而成雖得之之易而能知其難非真有悟於中不如是晩年學造乎理文進乎古則其詩之愈超也固宜
  李侍讀詩序
  韓子之論文謂氣盛則言之短長聲之髙下皆宜夫詩與文之有資於氣也尚矣翰林侍讀學士李仲淵心易直而氣勁健其為氣也肖其人古體五言如生在魏晉畧不渉齊梁以下光景七言雜言翩翩游乎鍾山丞相雪堂學士之間而無留難約之而為近體也亦然葢其平日淹貫古今諸名家詩芳潤熏漬乎肝脾英華含咀乎頤輔藏蓄既富而氣之盛又足以驅役左右之俾效供給而各職其職非若孱懦之帥擁兵百萬而拙於調用故出乎喉吻溢乎毫端與名家詩人之態度聲響無一不似彼肆口肆筆漫成音韻而曰詩者何能窺其彷彿哉所謂言與聲之皆宜者由乎氣之盛詎不信矣夫予於仲淵之詩所以三復諷詠而不敢易視之也為識其左而歸其編
  劉尚友文集序
  西漢之文幾三代品其髙下賈太傅司馬太史第一漢文厯八代浸敝而唐之二子興唐文厯五代復敝而宋之五子出文人稱歐蘇葢舉先後二人言爾歐而下蘇而上老蘇曾王未易偏有所取捨也如道統之傳稱孔孟而顔曾子思固在其中豈三子不足以紹孔而劣於孟哉敘古文之統其必曰唐韓桞二子宋歐陽蘇曾王蘇五子也宋遷江南百五十年諸儒孰不欲以文自名可追配五子者誰與國初廬陵劉會孟氏突兀而起一時氣燄震耀逺邇鄉人尊之比於歐陽其子尚友式克嗣響夫一家二文人由漢迄今僅見眉山二蘇而尚友之嗣㑹孟不忝子瞻之嗣明允嗚呼盛矣然歐實宗韓明允乃以為非韓子之文而歐陽子之文劉與歐同鄉而不專宗歐予亦以為非歐陽子之文而劉子之文也明允雄渾奇峭永叔擬以荀卿直躋之周秦間子瞻長江大河一瀉千里評者曰子瞻之文非明允之文也若㑹孟之諔詭變化而尚友浩瀚演迤評者亦曰尚友之文非㑹孟之文則為知言也已嗚呼百世之下有深於文者其亦然予斯論否乎尚友之門人曾聞禮編輯其文曰附於韓門李漢予與尚友善素喜其文辭又嘉劉門之有南紀也是以序其巻首雲
  孫履常文集序
  予家崇仁之極境距郡城二百里餘故於郡之名流聚㑹不數數孫君履常有學有行撫士之巨擘予心所敬畏者也輒十年僅一見平居聴人傳誦其詩喜之如聞韶音而猶以鮮或覩其文為欠至順壬申予至郡舊學者王逺抄録履常之文二編約百五十篇予取而觀之明潔整嚴紆餘曲折本原混混而愈有議論袞袞而不匱葢根茂實遂膏沃光煜韓子所謂仁義之人其言藹如者夫文章固儒之末技然其髙下興衰闗係天下之氣運亦豈可易視哉予雖不能而自幼好讀先漢盛唐盛宋諸文人之辭因履常所作而幸韓歐之緒可不墜是以書於其編
  遺安集序
  唐宋二代之文可與六經並傳者韓文公自幼專攻古學既長人勸之舉進士始以䇿論詩賦試有司歐陽文忠公王丞相曾舍人蘇學士皆由時文轉為古文者也桞刺史初年不脫時體謫官以後文乃大進老蘇亦於中年棄其少作而趍古前進士宜黃鄒次陳悅道甫精於時文少年魁鄉貢成科名名成而不及仕隠居講授日從事於文若古近詩若長短句若駢儷語固時文之支緒其工也宜餘力間作古文浸浸逼古之人葢其才氣優裕義理明習故文有根柢非徒長於辭而已子成大輯其槀凡十八巻諸體畢具森然如武庫兵予為序其首俾有志於文者觀焉
  盛子淵擷藁序
  予每過揚論文必之盛氏教授君以𦒿年碩望老於家而子淵得家學擅名東淮舍是殆無可與論斯事者矣夫文小技也予幼亦好之好讀誦好評議用力多而見功寡或發於聲不過能為今人語以達於意而已求一言之㡬乎古不能也比年涿郡盧學士處道所作古詩類皆魏晉清言古文出入盤誥中字字土盆瓦釡而倐有三代虎蜼瑚璉之器見者能不為之改視乎今覽子淵擷藁一二何其形制之似也葢與盧游從也數家學之外薰漸固有自雲子淵不自是而就正於予顧予藜羮糲食野人所共笑豈有物外奇玩如金膏水碧者哉度不足以愜所期聊書此以開異時細論之端
  金谿劉大博文集序
  宋太學博士劉君之詩文僅存若干篇皆典雅溫潤明白敷暢讀之可見其為正人胷懷皎潔坦易畧無塵滓嶔崎葢其天資超特人物偉然自宜居當世之第一流年十七而登陸子之門二十四而入學二十九而釋褐四十四而遽終予深惜其達之太早不得久於親師又惜其逝之太速不得竟其務學是以所就但如是而已其族曾孫立大收拾遺文及年譜行狀等鋟之於木故為之題辭以表予之所敬慕亦以致予之所惋惜焉爾
  詩珠照乗序
  古之詩或出於幽閨婦女山野小人一為采詩之官所采以之陳於天子肄於樂官至今與雅頌合編人尊之以為經采者豈為無功於詩哉後世不復有是官則民間有詩誰其采之廬陵郭友仁窮閭之士也以采詩自名而行四方詩有可取必采以去鋟之木而傳之人俾作詩者之姓名炳炳輝輝耀於一時譬之珠然所生之處澤媚而厓不枯固異於凡物不有人焉采之以獻則潛於深淵世無知者又烏得覩其照乗之光乎詩之不可以不遇夫采者葢如此雖然唐之翰林工部當時有采其詩者否今五百餘嵗而光燄萬丈愈久愈明又不止如珠之照乗而已詩若二子雖不採庸何傷
  吏事初基詩註序
  吏事初基詩註一部四表橫浦何君之所撰述也綴五言為詩以提大綱輯諸説為註以備衆目凡聖賢訓戒古今禮法公私應接大小事務靡不該載經史子集律令條例舊聞新見嘉言善行靡不援引上自帝王次而公卿次而府史下逮庶士皆有禆益皆可遵行也其為詩也標一句五字於上如書篇之有名詩章之有題淺近明白雖若質俚而不可忽且易也其為註也累數十百言於下如經解之有䟽史書之有志諄復詳悉雖若繁雜而不可厭且憚也然非徒撰述之者為難而觀覽之者亦難故予讀之數日而後能竟於是而嘆其學之博贍識之周徧也其所援引其所該載雖儒流或未研窮豈但可為吏師而已何君幼習儒壯而試吏入官初遇之於豫章已聞其翊贊風憲之美再㑹之於京師又見其眈玩經史之勤稽其撰述而昔之所見所聞猶信抑嘗謂周興嗣以王右軍所書一千字次而韻之非有意著書立教也其間之知過必改靡恃已長心動神疲逐物意移等語雖聖賢遺論奚以尚茲何君此編特為吏事設耳而有曰道合生諸妙神凝湛一泓則浸浸乎窺闖聖賢仙佛之域吏事云乎哉予既為之作序復摘出此語以旌君所學所識雲
  周天與詩序
  梅南周天與詩二十篇青山趙儀可所選精矣而猶曰待刪以請於予予謂詩可選不可刪也何也自商頌逮周文武訖陳靈皆夫子所刪自楚騷逮漢魏晉訖齊梁皆蕭紀所選刪非聖人不能選則才士可為也韓子曰曾經聖人手議論安敢到邵子亦云刪後更無詩刪詩豈易言哉選之可也然靈均九章選僅存一淵明諸詩選止留四詎可執以為定乎然則刪固不可能選亦未易能也周君才氣情思如雷雨交作紅紫競妍森不可遏其二十篇泰山一毫芒耳雲興泉湧日富日新予雖老拙尚當嗣儀可為君選之
  胡印之詩序
  近年以來學詩者浸多往往亦有清新奇麗之作然細味深玩不過倣像他人之形影聲響以相矜耀雖不可以其人而廢其言亦不可以其言而取其人也若胡氏𢎞印所作則不然達意而不巧飾於言纂古而不希合於今巻端自序其志欲進於道庶幾乎可與言詩矣夫道也者天所與我已所固有也不待求諸外有志而進進焉有見有得可立而竢非止能言而已斯志也余嘉之故期以逺者大者而還其槀請姑置是而求其所謂道
  何敏則詩序
  天時物態世事人情千變萬化無一或同感觸成詩所謂自然之籟無其時無其態無其事無其情而想像摹擬安排造作雖似猶非況未必似乎近代參政簡齋陳公比之陶韋更巧更新今觀臨江何敏則句意到處清俊絶倫葢亦叅透此機彼鈍根下品孰敢仰視㸃者評者一一摘抉示人矣他日不新而新不巧而巧㸃者莫能著一筆評者莫可措一辭是又詩之最上乗
  董雲龍詩集
  幼深弟出驪海獨吟一篇示余余讀之喜曰此何人也何其詩之似簡齋也讀之竟其於簡齋有未似者有近似者有酷似者於以見其其進之未已誄文一篇為其師而作殆與後山妾薄命之詩同其悲夫溫柔敦厚為有得於詩教所從受學之師生而尊慕焉死而哀慕焉可謂不忘本矣敦厚人也其詩之進進而未已也宜哉吟者為誰董氏雲龍其名
  空山漫藁序
  予壯嵗遁身巴山之隂屏人讀書一日有空山雷講師自郡城至求大木以營搆聚處談老子甚相契後屢㑹每見師與人論詩羣雌孤雄聴者披靡葢才髙學廣氣盛辭贍橫説竪説無施不可孰敢迎其鋒所謂長袖善舞者歟師沒將三十年其徒孫周惟和攜所鋟詩集過予讀之精深工緻豪健竒傑大概從杜韓中來早師趙而與趙不同晚友曾而與曾亦異與甘俱出於趙而各擅一體者也師嘗註道徳經及南華內篇三詩其一伎爾少業進士應舉不偶乃寄跡老氏法儒中之巨擘非道家者也師名思齊字齊賢甫空山其號雲
  管季璋詩序
  贑之寧都宋末多有以詩名蒼山曾子其巨擘也蕭管二姓之為詩者皆宗之予年八十四矣始得見管如圭季璋之詩讀之驚異曰此地乃有此詩人乎葢不尚辭之工辭之奇而篇篇有意感今懷古今人興嘆興悲而莫能自己由其讀書有眼目故其形於言發於聲達於事變止乎禮義非無源之潢潦所可同也予懼夫世俗之觀求備於其辭而不識其為至寳是以為題其巻端
  李元吉詩序
  廬陵郭以是博記覽工詞章予嘗許其可與議杜韓以書介里中士李業來見有詩一袠而郭為之序昔昌黎韓子勉李翊曰養其根而竢其實加其膏而希其光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今郭之所以勉業視韓之所以勉翊若合符契業字元吉詩淡婉可愛與郭居相近志相得游處親宻漸漬長益月異而嵗不同他日至而詩與學俱進予將嘆美曰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
  孫靜可詩序
  孫靜可詩甚似唐人或者猶欲其似漢魏夫近體詩自唐始學之而似唐至矣若古體詩則建安黃初之五年四愁燕歌之七言誠為高品然制禮作樂因時所宜文章亦然品之髙其機在我不在乎古之似也杜子美唐人也非不知漢魏之為古一變其體自成一家至今為詩人之宗豈必似漢似魏哉然則古詩似漢魏可也必欲似漢魏則泥此可為圓機之士道執一廢百者未足與議也予方喜靜可之似唐詎可勸其舍故行而習新歩歟
  胡助詩序
  金華胡助詩如春蘭茁芽夏竹含籜露滋雨洗之餘馥馥幽媚娟娟浄好五七言古近體皆然令人愛玩之無斁頌雅風騷而降古祖漢近宗唐長句如太白子美絶句如夢得牧之此詩之上品也得與於斯者其在斯乎其在斯乎
  金陵集序
  鄉相王文公辭位退居留金陵其詩傳播至於今與大江秦淮鍾阜石城同其流峙吳梓南傑自吾鄉來游於斯有詩一編曰金陵集追躡前塵非苟作者將俾臨川詩人之景響炳耀鏗鍧往往為佳麗地而留與充之充之又一半山可也宗人澄書
  谷口樵歌序
  唐初創近體詩字必屬對偶聲必諧平仄由是詩分二體謂蕭選所載漢魏以來詩為古體而近體一名律詩善古體者詆之曰古體之律尤精也近體惡得專律之名哉予解之曰彼所謂律非謂詩法也特以其有對偶平仄之拘而謂之律爾若以詩法為律則二體詩各有律近體誠不得專其名也方與客論此未竟適旴士吳君定攜其谷口樵歌至予讀之驚喜葢於近體詩尤長雜之李唐諸家傑作中㡬莫可辨竊以比之許郢州而穠麗工緻猶或過之但其處僻出稀相知未衆惟𤣥教大宗師吳成季一見而奇之為鋟木以傳者凡百餘篇可謂有目能識寳矣予亦有取焉二人非黨同姓而偏稱奬也尚瀟散貴豪健者不與同調乃其所習之殊而然世間至寳人人共珍予所取者公一世其所殊者私一己而已有寳在斯韞匵以待四海之內寧不再有如成季與予者乎君定名閏孫南城人也
  劉復翁詩序
  古之詩皆有為而作訓戒存焉非徒修飾其辭鏗鏘其聲而已是以可興可觀可羣可怨漢魏猶頗近古齊梁以後靡矣流連光景摹冩物象敝精竭神而情性之所發意義之所託蔑如也唐宋詩人如山如海其追躡風騷者固已卓然名家然有之靡益無之靡損者亦總總而是吉士多俊流或呈露於詩大率能奇能工有如劉君復翁者乎百不一二也葢篇篇寓訓戒而不苟焉假於聲辭今見其詩而恨見之之晚也復翁軀幹雄偉志氣豪邁才可為世用而年且耆艾肥遁若將終身由是推之世之人才其沈晦於下而不獲顯庸者豈少哉噫
  豐城洪先生文集序
  豐溪洪先生前宋鄉貢進士皇元以儒學教授致仕給半俸養文士之䝉恩鮮或有是自號永齋翁生端平甲午年八十一而卒既卒之十三年其孫寄示所刻環中集十巻翁天資敏邁少工進士業雖時異科廢猶喜談而不厭接人坦易和厚盎然如春晚耽邵子易學掲先天方員圖於屋壁扁曰環中得此洗心滌慮固宜髙出物表視彼終身沒溺於利慾之海者奚翅相去萬萬哉集中論井田論封國皆千載未明之疑而援引該博議論贍蔚如江漢波瀾袞袞不竭民數氣運二篇玩之再三而不忍釋焉疇昔聚㑹之時往往造次未嘗共評此等奧義今也撫巻太息而翁不可復作已士之勤苦每患無以傳後不獲與翁並世而觀於其文則翁所學所識大概亦可知也
  黃養浩詩序
  世所選諸家詩每令人手披口誦不忍釋及閲其全集則又不然雖李杜大家亦不篇篇可人意於以見詩之不易為也獨近代簡齋陳參政集無可揀擇葢自選之而凡不可者不復存也樂安黃養浩有詩一帙不滿五十題亦必自選而不以多為貴也意態聲響宛然參政公之彷彿作詩如是可謂不苟作者矣披誦至三四因書巻首以志吾之喜而歸其編
  秀山小藁序
  宋從政郎建寧府節度推官南豐鄧元實咸淳戊辰進士元至元戊寅秋卒仕未十年年止四十七平生遺文僅僅存此皆一時隨俗應用之作非有意傳後者然葩華光彩至今晃耀人目亦其才思之超邁而然子既昭既以鋟諸木孫允文又以授諸人葢欲永其傳廣其傳也孝子慈孫之心哉
  東湖集藁序
  予在京師時嘗對東平申屠駉言豫章老詩人李庭桂最工近體及至申屠氏掾江西省始與李相聚一二年間倡和成集於喁之前後泠飄之小大此兩間奇絶之聲孟韓聨句蘇黃賡韻迨今令人嗜之如膾炙何也兩相值而互相發則詩亦神世謂敵手棋好觀是已子迪駉字也庭桂之字予偶忘之人稱棲碧山人云子迪寄示東湖集藁因為題其巻端
  吳伯恭詩序
  吾猶及見里中甘許謝三長者言詩而吾家周棲筠亦以詩自好毎聞謝周稱吳肅伯恭之才今春留邑始獲見其詩葢氣質剛毅不為貧賤所移使易地而處夫豈淫於富貴屈於威武者哉如是而為詩宜非凡流所可到而伯恭方且研經務學以培其本他日本亦深理亦明則其心聲所發理為之主氣為之輔雖古之大詩人何以尚茲雖然學以充其才理以長其氣必有事焉當不但能詩而已吾其止以詩人期伯恭乎抑猶有在於詩之外者也

  吳文正集巻二十二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二十三
  元 吳澄 撰
  
  丁叔才詩序
  唐宋以來之為詩出沒變化以為新雕鏤繪畫以為工牛鬼神蛇以為竒而周南樛木等篇何新之有何工之有何奇之有臨川丁叔才教授生徒以其餘力為詩章辭達而已不惟新惟工惟奇之尚大篇舂容短章參錯如和陶諸詩皆清淡有悠然之興可嘉已雖然詩言志寧髙無卑寧純無雜寧正無邪君之詩進進乎周南矣唐宋以來之詩奴僕也
  張君才詩序
  作詩自成一家固難酷似前人亦難或有似者矣似其一不似其二才氣各有偏也能諸體畢似者鮮哉廬陵張櫸君材古體五言似蘇州七言雜言似昌谷近體五七言八句四句無一不似唐人樂府髙處㡬逼無住或泊然沖澹似霞外超逸之仙或嫵然輭媚似花間孌婉之客不專一長無施不宜可謂全能也已非蹈襲非摹擬其似也天然益豐其本而自成一家其不為一代大詩人乎君材通古通今多學多藝吾觀其人當以才顯不當以詩窮也果如余所期將無暇於工詩
  璜溪遺藁序
  璜溪張瑞輔先生年先於予十有五宋咸淳庚午同預進士貢宋運既革鄉里諸大家延致禮之為賓師未及六十而終生平博覽多記胷次浩瀚隨取隨有用之不竭嬉笑怒罵皆成文章詩詞駢儷等作甚富身後無人收拾散逸靡遺王徳泰即其舊游處搜求抄録得詩詞凡若干篇此先生負才不獲小試享年不及下夀文章又將無傳噫可傷已今雖僅能存其十百之一二猶為可幸也
  陳景和詩序
  夫詩以道情性之真自然而然之為貴秋塘陳居士吾里之徳人平生非用力於詩者其季子以禮傳其晩筆一二所謂有徳必有言也以禮幼從予學亦未嘗教之作詩隨所感觸而寫其情皆沖淡有味陳氏自昔多大詩人伯玊甫唐家第一卓然為李杜所師宋履常去非傑出於半山坡谷之後極深極巧妙絶一世不可及矣揆之自然不無少慊焉今以禮不事雕琢而不庸腐庶其近於自然乎黍離之詩曰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此情之至也亦詩之至也予之詩以禮盍以是觀之景和以禮之字也
  王友山詩序
  宋三百年文章歐曾二蘇各名一世而荊國王文公為之最何也才識學行俱優也弟平甫子元澤亦卓爾不羣英哲萃於一門出於一時噫難乎其繼矣文公季弟純甫之逺孫雲起字霖仲胷懷坦坦如青天白日無掩蔽無晻曖言論挺挺如迅雷烈風無阿倚無留藏其徵於文也亦然韓子云昭晰者無疑優游者有餘霖仲葢是也平甫元澤之後而復見斯人乎王氏其世有人矣哉彼深險也而辭易直鄙狹也而辭宏敞輭媚也而辭勁峭穢濁也而辭清整若是而為文者表裏不相肖予不知其可也
  行素翁詩序
  予觀湖南行素翁之詩如鷙鳥之迅擊如駿馬之疾馳如丸之流而下峻阪如潮之退而赴歸墟略無留礙阻遏者凡其目之所經足之所到都邑雄麗道途險艱遐方異俗前代遺跡一一備載於詩葢雖嶔﨑歴落奔走勞瘁境變而才不匱年老而氣彌壯抑所謂詩豪也與噫翁之詩今人詩也而有往昔李蘇二豪之才氣此今人所無而翁有之是以其詩能然予不識翁在京識翁之子翁王氏名約嘗仕西南徼外倅潤州今老於家雲
  曠若谷詩文序
  廬陵曠若谷抱才負氣自少不肯齷齪浮沉於鄉里值天下一統時足跡之東西南北靡所定也其才氣鬱發吐為辭章超然有乗風凌雲之趣視尋行數墨者奚翅據崇隄而俯深壑人皆驚異其能往往歸功於其游以為得山川之助雖其自敘葢亦云然然斯論也自子長遊一篇贈葢邦式者始後人徒玩其華而未暇究其實也子長世司典籍其雄才間氣天寔與之使其不遊江淮不上㑹稽不窺九疑不浮沅湘不渉汶泗不經齊魯梁楚則遂無史記乎況子長二十而游史記之作乃在中年以後距其少游之嵗月亦已逺矣豈其游之所得至久而忽然鬱發於一旦也哉然則為斯論者近於誣而或然之者幾於愚矣若谷之才之氣固其天之所與者厚其詩其文雖不藉助於山川自足以度越常流必如昔人所云見隂風怒濤而後能奔放浩蕩見朝雲暮煙而後能妍媚蔚紆吾不信也既獲觀其詩文之偉而又歎世人惑於一部史記在天下名山大川之説因以志其巻端
  吳非吾葦間挐音詩集題辭
  昔有一道士示予風月吟予甚好其詩問曰子將為詩人乎抑為道士乎彼未有以答再問曰為道士固有詩矣為詩人亦有道乎亦未答又問曰詩人而詩者人也道士而詩者天也子之詩人乎天乎竟未答予乃不復問今見三吾山道士葦間挐音詩尤超逸詩家者流頗怪其攙行奪市而予之好之也視昔所見又有加焉欲以問昔之道士者為問而不可得因大瀛海道士往俾以予言問之其必有以語我願聞願聞
  閤漕山陵雲內集序
  甘叔懷心契百世之師楊林文身際萬乗之君此閤漕之人物閤漕之文章所以卓絶殊尤而他山莫與齊也山雲彭氏輯山中髙人詩以繼甘揚之後名曰陵雲內集其淵然之光油然之潤足以輝映此山矣雖然此山之重以葛仙師重也仙距今駸駸一千年隠處自修於其間者何啻數十百人而未聞𠕂有一葛何也豈其瑞世者多而遺世者寡歟吾將問諸山靈
  漕舊作皂黒色也古無此字按字書草下從早讀如造化之造釋為斗櫟實以其可染黒故俗稱黒色為草此字既借為草木之草恐其相亂遂去早上之卝而加丿則不成字矣後人借為皁櫪之皁漢書音義雲食牛馬器以木作槽然則皁櫪字正當木旁從槽而借用此同聲字也又借為皁𨽻之皁則因養馬之器而以此稱養馬之人也早字日下從甲𨽻書省甲為十後又屈十之尾而為七則愈不成字矣韻書言以水通輸曰漕俚俗亦以水流之自髙趨下者曰水漕漕者水通流之名也豐城之鄉有地名為同漕而此山名為閤漕皆是兩山之間中通一水謂兩山之水合同為一而通流也故曰同漕閤漕者併合之合借用閨閤之閤爾漕字去聲皁字則上聲之讀如去聲者少時嘗偕豐城孫素少初樂安周棲梧朝陽自皮氏之家至閤漕山各賦一詩予詩不能記但記第三第四句雲水交流處地橫分山四圍中天一握葢言山之所以得名與山之形勢也今書漕字人必以為擅改山名不容不著其説通古通今之士幸詳究予言而訂其是否
  毉方大成序
  以一藥治一病者本草也以數藥治一證者毉方也毉方祖於本草而其合數藥以為一方也審其五氣酌其五味定其君臣佐使如樂師調律如軍師布陣主對處置一一得宜非心通乎大化智周乎小物不能也是葢出於上古聖神之所為而後世名毉以漸增益焉者也然上古之方如所謂伊尹湯液論不復可見今之所存惟傷寒論之方最古而千金次之後賢増益以至於今多矣公家之聖惠則太繁私家之易簡則太略上方觀道士陳子靖賦質清粹務學精謹用力於毉尤專類古今諸家之方而去取之名曰毉方大成所取率皆嘗試有效者備而不繁要而不略實毉方之至善其可以參贊上古聖神後世名毉宏濟生民之功行者夫
  古今通變仁夀方序
  世之毉方不一唯有所傳授得之嘗試者多驗予最喜嚴氏濟生方之藥不泛不繁用之輙有功葢嚴師於劉其方乃平日所嘗試而驗者也淮南張道中學脈法於朱錬師永明朱之師劉君名開劉之師崔君名嘉彥傷寒一科專學於李祖李氏意集諸家所用藥分門類證名之曰古今通變仁夀方觀其中風傷寒二部藥皆精當視濟生方加詳焉是亦有所傳授得之嘗試豈苟然也哉其所學於崔劉者深探本原別有編纂又不止藥方而已
  醫説序
  旴江名醫黎民夀嘗著論輯方至今盛行於世毉學教授嚴夀逸亦旴江人用藥去疾隨試輒效何旴江獨多工巧之醫與觀所述原脈原證原病原治四篇亦可見其伎之大概矣周官疾醫之職有雲參之以九藏之動葢言察脈之巧也又雲兩之以九竅之變葢言辨證之工也邪氣有所侵犯之謂病正氣有所虧偏之謂病外攘以克其邪之謂治內修以復其正之謂治精於察脈精於辨證以究其病而或短於治者有焉脈證病俱善而又善於治此醫豈易遇也哉夀逸字仁安予試其所治知其於醫也非但既其文而已旴江之醫有嚴氏黎氏惡得專美於前乎
  瑞竹堂經驗方序
  人有恆言㸔方三年無病可治治病三年無藥可療斯言何謂也謂病之有方不難而方之有驗為難也旴江郡侯歴任風憲民社愛人一念隨處而見有仁心有仁聞人之被其惠澤者奚翅百千萬而蒞官餘暇猶注意於醫藥方書之事每思究病之所由起審藥之所宜用或王公貴人之家或隠逸髙人之手所授異方率和劑三因易簡等書之所未載遇有得必謹藏之遇有疾必謹試之屢試屢驗積久彌富守旴之日進一二醫流相與訂正題曰瑞竹堂經驗方爰鋟諸木以博其施一皆愛人之仁所寓也既仁之以善政復仁之以善藥孰有能如侯之仁者哉噫世之醫方甚繁用之輒效者葢鮮今之所輯悉已經驗則非其他方書所可同也侯名薩徳彌實瑞竹堂者往時侯挿竹為樊竹再生根遂生枝葉人以為瑞而侯以扁其堂雲
  地理類要序
  昔之學佛者北宗神秀博綜羣書南宗慧能不識一字非但佛法然也葬術亦然少時嘗觀書市所賣地理全書書盈一車靡有不備兵火後其書不全矣吾里饒敬徳家蓄地理書甚富類其要凡三帙予向所覩咸具焉加以近年新術舊所未有者亦載其中約而足以該其博美矣哉雖諸術異同不貫於一亦在乎擇而用之者何如爾尚記予壯嵗遇一贑葬師而與之論彼應曰子博文之通儒吾不識字之愚夫若問吾術無一字可傳無一語可説予不能答信夫術家之有神秀又有慧能也二術未知其孰優有能於斯二者而權衡之乎
  葬書注序
  新喻劉則章前賢之後其上世公是公非二先生博極羣書靡所不究今其苗裔兼通方伎術數可謂不忝其先矣世所傳葬書被庸謬之流妄增猥陋之説以亂其真予嘗為之刪定擇至精至純者為內篇其精粗純襍相半者為外篇其粗駁當去而姑存之者為雜篇縱或觀者鮮或能知予用意之宻則章獨能承用將為註以傳予謂之曰予所刪定去其蘩蕪子又増其蘩蕪可乎註不必有也則章笑曰諾乃書以遺焉
  唐仲清先生遺文序
  吾郡治春秋者自前進士李宗叔先生歿惟唐仲清先生為專紹其學宋亡科廢猶有及門從學之人貢舉既行其徒浸盛先生賦質剛直不瞻狥不苟且於衆寡所諧葢古之所謂狷也抑亦近伯夷之清乎卒年八十九生既不遇死又無後可哀已乎壻嚴士清輯其遺文並其所著講義經義將鋟木以傳其偶像等説十數篇破異教誑惑愚俗之妄詆時俗迷昧禮教之失辭確義正足以扶樹教道予嘉其識之達閔其命之窮而為之敘雲浚先生名也











  吳文正集巻二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二十四
  元 吳澄 撰
  
  滕國李武愍公家傳後序
  上天生不世之主將建不世之丕績開不世之丕基必生命世之才而羽翼之而爪牙之有漢髙祖則有何參良平信越布噲有漢光武則有禹恂異弇彭復宮俊有唐太宗則有靖通紹髙敬徳世勣聖元世祖皇帝平一海內極天所覆盡地所載靡不臣妾開闢以來未之有也一時文武將相或效智謀或奮勇力各展所長以佐興運如雲之從龍風之從虎共成丕丕不世之勲業視漢唐諸臣葢有光焉滕國李武愍公西夏人大考以貴戚命邊城天朝兵至城䧟死節惟忠甫七齡將殉父死兵帥奇其幼慧以獻皇弟得之甚珍後作州牧治淄州子十三人公次居四結髪從戎熟厯行陣技精氣鋭所向莫禦廟算平南自荊襄始公長萬夫率衆在行築圍絶援以孤敵勢由是得樊得襄勁卒前導與宋力戰額中流矢彌壯彌毅殪彼驍將挫彼老將師遂渡江洞庭㨗而岳陽附沙市破而江陵下有㫖分三道進軍一徑趨浙一收湖廣公以副帥偕大帥定江西師薄洪城僅一交鋒不支即降撫及建昌瑞及臨江相繼皆降移師指吉吉人偵師所過不殺不擾嘆曰此仁義之兵開門迎師贑南安聞之亦來納欵民按堵不動不知干戈之臨運代之革也臨安順命宋臣有揭益衛二王航海者立於閩中江西近閩之郡逋官遺民聚衆以應公馳至旴衆俱敗散洪起大獄誅籍巨室公聞亟歸平反其辭全活百數時席猶未寧它師往援公獨鎮洪遣偏裨蕩清贑境半年之後宋之藎臣又自汀出公以精兵逐之循贑之鄙追及吉之鄙支黨悉平宋益王終衛王嗣立列舟駐廣之厓山公暨張𢎞範並膺䝉古漢軍都元帥之任期於必取至元十六年春二帥師集彼敵雖小堅勁未易摧相持踰二十日二帥舟師合攻大戰自朝至於日中宋師踣相陸秀夫朝服抱宋主蹈海後宮及文武官弁妻子從死者萬餘人將張世傑潰圍奔南恩後數月溺水死宋祚乃訖公生平戰功此其最大者公留洪五年遷湖廣省治潭越二年治鄂又二年扈皇子征交趾明年抵其國則已空其國逃逮夏水漲師還中途毒矣傷膝轉戰愈力擁䕶皇子脫於險行七日次思明州竟卒公之官肇端淄萊路安撫司郎中繼授諸軍總管繼授副萬戶繼兼益都淄萊兩路軍職陞副都元帥同知江西道宣慰司事遙領福建道正使尋改使江西由宣慰使除行中書省參知政事由都元帥除行中書省左丞階宣武明威宣威將軍定遠昭勇大將軍以鎮國上將軍換資善大夫贈銀青榮祿大夫平章政事諡武愍加贈推忠靖逺功臣太保儀同三司追封滕國公公之長子榮祿大夫江西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世安長孫翰林直學士中議大夫屺澄所識也因閲公行狀神道碑載公之忠武勤勞夥矣而澄數奉教於中州諸老竊聞世祖皇帝篤信孟子能一天下之言習知曹彬前平江南之事睿謀神斷專以不殺為心故南行將相必丁寧戒勅其能欽承上意者固有而亦豈人人如曹彬乎惟公天資仁厚江西之受其賜為獨優公之去洪適潭也老稚嗟惜垂涕攀留如失慈父然夫天道好生而道家忌世將為其世將多殺也今公之子孫政事文學表表顯庸方興未艾之福如長江大河源源而來混混不竭觀天之所報於公則知公之所勉於人其何如哉予於公之盛徳身所親見者樂為江西之人道之而凡公之雋功難以徧舉者碑狀具存不復一一論述也公諱恆而字徳卿雲
  趙國董正獻公家傳後序
  上天命皇元一四海多生碩才以擬其用河北史董二家最著董氏由龍虎衛上將軍俊始歸國竭忠力戰而死越四十餘年其門子文炳竟佐丞相伯顔取江南功第一其季子文忠以近臣侍左右朝夕諷議有裨君徳國體兵謀民病者甚夥恭謹讜直人比之石奮魏徴官至資徳大夫僉樞密院事加贈體仁保徳佐運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趙國公諡正獻適嗣士珍資政大夫御史中丞贈純誠肅政功臣太傅其餘官勲封國並如父諡清獻適孫守中今叅知湖廣行中書省政事謂正獻公行狀墓誌神道碑事蹟有缺遺囑其客修成家傳纂述該悉夫論撰稱揚其先祖之美勒在烝彛嘗鼎以眀示後世此古昔孝子孝孫之心記禮者嘉之參政之心同乎是心也嗚呼為人臣下克忠於君為人子孫克孝於親忠孝之行萃董氏一門其世美之久而彌彰也有以哉
  崇仁三謝逸事編序
  邑西謝氏有諱九成者字子韶子貴贈承議郎嘗往見臨江謝尚書諤尚書稱為宗人書前賢訓誡之辭貽之承議六子長公旦字清父一字景周淳熙壬寅十一月生嘉定癸酉貢士明年登科初授迪功郎主永新簿班改通直郎知通城縣轉奉議承議朝奉三官直寳章華文煥章三閣外厯制機郡倅內厯監察御史崇政説書遷太常少卿丐祠而去起知贑州持憲浙東浙西終閩漕淳祐乙巳卒年六十四次洪字申父申父一字景範淳熙丙午二月生開禧丁夘嘉定壬午兩預貢寳慶丙戌免舉登科初授迪功郎主江陵簿班改通直郎知萬安縣淳祐丙午十月卒年六十一其三琳字貢父淳熙戊申六月生嘉定丙子己夘兩預貢庚辰登科初授迪功郎南豐簿班改宣教郎知郢縣官奉議承議朝奉職文思審計監三省門密院編修擬右司文字出知徽州淳祐丙午奔伯兄喪至家哀慟成疾四月卒年五十九其四公浩其五灝其季公望常卿之子東之字若水仕至儒林郎淮西總領所轄幹官萬安之子鎔之字若礪右司之子清之字若氷父澤授將仕郎總幹之子宗斗宗禮宗周宗禮一子宗周二子一為宗斗嗣澄之從曾祖夢雋嘉定庚午貢於鄉越五年甲戍隨長卿同試禮部自此有事契後五十七年咸淳庚午長卿之孫宗斗與予同貢欲偕予編纂三謝先生逸事多方搜索苦無文獻足徵又五十七年宗斗之弟宗周以所得一表示予冠以尚書公所貽前賢訓誡承議有跋語常卿亦有䟦語長卿總幹遺文若干篇雖厪厪一二然猶倖存此矣三先生俱無行狀墓誌而三壙記敘述頗詳繼今儻再裒輯庶㡬世美不墜嗚呼三先生伯仲叔接踵擢科伯叔以清節著聞仲氏亦號賢今長同門三傑焜耀一時盛哉萬安右司不幸無後而長卿之苖裔能若是可嘉也夫亦可嘅也夫
  邢氏孝行序
  晉散騎侍郎賀喬妻于氏養其夫仲兄賀羣之子率為子乳哺鞠育同於己生使喬廣置側媵後有妾子曰纂於亦子之今觀大同穆氏妻邢氏子夫兄之子與夫妾之子恩勤備極二事適相類然于氏為士大夫之妻通經史能文章咸和五年上表於朝援引古今辭義蔚然以此婦人而有賢徳固其宜也邢氏生長民間非有見聞之益斆學之功也而其賢不減於於可不謂難能者哉嗚呼近世士大夫不能正身以御家縱其妻悍妬無道無子而不肯子兄弟之子鉗制其夫不令有妾阻隔其妾不令有子卒至絶嗣為不祀之鬼者吾見多矣聞邢氏之風獨不內愧於心乎夫婦人無非無儀豈欲善行之聞於人而君子樂稱邢氏之賢亦將愧夫世之不賢者也
  項氏守節詩序
  從仕郎法物庫副使黃汝賢妻項氏年十有六而歸三十有七而嫠無子止一女守節自誓不復他適其姻親孔善卿為予言予嘉嘆焉易曰恆其徳貞婦人吉象曰婦人貞吉從一而終也嗚呼世俗衰漓士大夫或喪其良心況婦人乎有七子而猶不安其室者有矣盛年無子而從一而終可不謂賢哉昔衛有共姜漢有陳孝婦魏有夏侯令女前聖存之於經後賢具之於史今項氏與三貞婦雖所遭所處時位不同其貞正自守一也好是懿徳之人安知無詩以美之書以褒之示世儀則者乎予於是紀其事以俟夫續列女傳者考焉
  趙氏慶夀詩序
  愛其親者欲其夀其心無所限極也上夀百嵗中夀八十下夀六十下夀期於中夀中夀期於上夀為人子孫之心皆然廣平趙慶甫昔為轉運司屬官慶其父八十鄉貴馬尚書徳昌以詩為倡中朝碩彥當代名流莫不有詩一時榮之距今三十五六年矣而慶甫又八十夀且康強行御史臺宣使禮其孫也夀其大父如昔慶甫之夀其父自今八十中壽以至於百歳上夀而禮之所期者猶未已趙氏世世有子孫之賢能致愛親之誠世世有高年之親得受子孫之奉夫豈偶然者非家之積善何以獲天之厚報如此哉禮也將裒諸公慶夀詩為一巻予為之序雲禮字仲敬
  贈琴士李天和序天厯己巳
  新淦李天和儒宦之裔少倜儻任俠客四方即襄陽而家焉㳺藝之暇寄跡於絲桐子嵩夀年十八已善繼昭文之綸蚤慧可尚已天厯二年秋自襄來淦於冬之仲命其子造吾門貽書評三操之殊考五絃之合意若就正於野叟夫術業有專攻天和於琴專業也叟腐儒耳頗究心禮樂之名數而非習於其藝者烏足與議哉叟之所知葢曰匠師之目雖巧而不能不資規矩以成方圓樂師之耳雖聰而不能不資於六律以正五聲琴工之調絃也間二則按九徽間一則按十徽宮之於徵商之於羽徵之於半商皆九徽間二而協角之於半宮必進半徽焉商之於徵角之於羽徵之於半宮羽之於半商皆十徽間一而協宮之於角必退一徽焉按律定聲則然也若審之以耳而不資於律譬猶恃目力之巧不用規矩而能成方員者叟有所不能也至於琴操之古不古此又闗繫乎天地之氣運國家之政化尤未易以虛言也樂調之聲隨天地之氣運而淑慝天地之氣隨國家之政化而醇醨三皇五帝三王之盛如春之發生夏之長養秋之成熟一時民庶熙熈皥皥於洪鈞坱圠之內陶然太和充滿六合其發於聲樂而為咸英莖章韶夏濩武盡善盡美後世蔑以加周衰諸侯放恣周未戰國紛爭禮樂久已淪廢及秦燔滅詩書禮樂遂泯絶而無餘漢興不能汲汲講求以復於古陵夷極於晉隋唐初用祖孝孫樂直謂樂聲無預治亂是自安於今而無意於古也開元成一代之典豈能恥其所因之陋禮且苟也而況於樂乎宋世講求亦屢至大觀之大晟樂而定斯時何時也國家之政化若何天地之氣運若何而可為此事哉宜其聴者之輒昏睡而厭聞也沿襲逮今不過掇拾唐宋之緒而已夫樂有八音革木不分五聲姑未論金石之聲舂容匏竹之聲條暢惟絲聲不然大樂之瑟俗樂之箏一彈一聲簡短易歇古者升歌四工四瑟倡一和三連四為一然後可配它樂之一聲今之琴韻取聲於托擘抹挑勾剔打摘而有吟猱綽注汎指等類以衍長其聲一琴之中而與古樂四瑟之倡嘆同意惜其音調雖非教坊俗樂之比而終未脫鄭衛之窠臼以今三操北操稍近質江操衰世之音也淛操興於宋氏十有四傳之際穠麗切促俚耳無不喜然欲諱䕶謂非亡國之音吾恐唐詩人之得以笑倡女也嗚呼此闗係乎兩間氣運之大數豈民間私相傳習之所能變移者哉天和精於其藝達於其本試取三操參互損益之以庶㡬乎古當今君明臣良超越前代但所在郡邑吏貪謬而民愁怨猶不免虧傷天地之和此惟政化孚洽由上而風乎下由近而漸乎逺貪謬易而循良愁怨轉而康樂於此之時所改之操乗革乖為和之休運其近於古也不期然而然矣叟雖期耋尚幸須臾無死冀得一聞此音也天和父子將北遊京師人物都㑹寧無奧學卓識願贊明君良相之製作者儻出予言諗焉其必不以為野叟之耄言也嵩夀行書此為贈琴士李天和序
  送鄉貢進士董方達赴吏部選序
  廬陵支邑之逺鄉有董氏一族自宋初迄宋末以文儒發身者七八十人祥符甲寅淳滋淵湘一家同父兄弟四人同預貢次年乙卯淳登科明道癸酉洙暨弟儀汀子師徳師道一家父子兄弟五人同預貢景祐甲戍皆登科此其科名之最稠者登科之儒累累相續敦逸官至侍從徳元官至執政此其官位之最隆者紹興間臨川分剏一支邑割廬陵支邑之鄉𨽻焉由是董氏屬撫而文風士氣猶如屬吉也逮宋之季咸淳庚午定得雷先省翁一家同父兄弟三人同預貢次年辛未定得又登科越四年甲戍江西混補試中太學進士選者諱徳屯田員外郎文肇之十世孫也科舉之文甚精宋祚迄課其孫肄業猶不輟比及貢舉復其孫天衢至治癸亥預江西鄉試貢次年泰定甲子禮部㑹試人期其文百試百中既而小郤期者𮗪望而識者則曰此天將老其才而大其成被特恩長龍興路宗濓書院處三年職業修舉公私交相敬愛以為不特可以文學稱又可以政事稱也將謁吏部選士友以序若詩贈行者不一天衢之大父殿宋三百年進士之終今其孫肇皇元萬億年進士之始董氏儒科之有人雖運代更易而不替盛矣哉天衢來告行予謂之曰子之家世如此子之才藝如此有光於前有開於後將為皇元董氏文儒之第一祖予輒因子之族推而上之原其受氏之久自黃帝以來若春秋之時若漢唐之際名世者多矣實與廬陵一族相照耀而為古今第一者江都相也葢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數語升入孔聖之堂室三代而下以至於今諸儒未有能及者也充子之家學遡而極之有得乎此則文學足以發身政事足以涖官既在人之先矣又將可為聖門四科之首非但為一族儒林之最而已也天衢之字曰方達雲
  贈饒熙序
  在宋嘉熙庚子撫郡貢士以春秋經第一充第一人者饒君鐆也以詩經第一充第六人者婁君建也二賢長厚君子溫然粹然有如玉之徳非輕揚峭拔但以一日之藝稱輩流者也晚年並特奏名授官而婁之子一登進士科一預進士貢饒之子若孫駸駸繼婁之躅而宋亡科廢矣二家𦙍胄孝友慈良忠信謹重人人而然目其儀容耳其論議往往與時俊克濟世美不墜家聞者哉澄五十年前已與婁之子文輔同貢饒之曾孫熙亦一再及吾門與二姓交際雖久近淺深之不同而知其𦙍胄之賢則一也熙在吾家坐間有風予勸熙仕進者予應之曰士之出處各有意熙之才固可以仕其進其退在彼非予所可勸沮也澄撫人也且為言撫之事宋之盛時撫之曾王二姓最盛曾再世擢科矣乃至中書舍人鞏周産五人皆進士王一世擢科矣乃至丞相荊國公安石同産三人皆進士其一又特賜及第然二姓之所以盛葢不止於科名中書丞相之文如麗天日月上與漢之賈馬唐之韓栁等夷而丞相之志行吾陸子所謂潔白之操寒於冰霜者百世一人而已饒婁二家賢祖父之所積累所醖釀自宋末至於今其蓄也久而深則其發也大而逺乗皇元文運之隆饒婁二姓之盛詎知其不如曾王二姓之在宋乎婁之子孫已小試者未可以自足饒之子孫未一試者不可以自畫也志行之卓文章之古科名之顯予之所期於二姓者逺且大而不願其以近利小試自安也因書遺熙俾自朂焉
  贈陳與道序
  陳與道資質謹厚其為毉也詳審留洪厪十季凡臺省達官㕓里編戶朋友舊知逺邇覊客召診問藥者紛至診無不中藥無不效亷而無所覬人重其術而髙其行不惟親之而且敬之既而自洪歸鄉則昔之詳審又加之以精巧詎非更厯之多試驗之熟而然與夫人之求毉喜世毉喜老毉何也為其更厯多而試驗熟也予謂其多其熟豈係乎世與老哉世而荒其祖父之業者有矣老而昬耄曾不如少壯之明察也秦越人少為舍長則非老也遇長桑君傳其禁方則非世也彼其術之神固無俟於厯試騐也然猶之齊之晉之秦足跡㡬半天下所適之地廣所治之疾不一而彌多彌熟雖神毉不能不然也予期與道之學秦越人則其術不但可名於今而已尚勉之哉
  贈教諭榮應瑞序
  豫章之武寧分寧山峭而水清人生其間者大率任俠尚氣雖士亦然葢其土風然也榮應瑞亦分寧士官崇仁邑校三年與少者相安與老者相得內無町畦外無圭角自始至逮官滿如一日藹然如周旋揖讓於洙泗之鄉視其鄉之土風無毫髪肖似予其敢以分寧之士伍之哉夫生於其鄉而異於其俗此世所謂非常人也況其發言也馴雅而不媚其處事也雍容而不懦是又得其土風之善而合乎中庸之道者夫如是使之有言責必不依阿而詭隨使之有官守必不罷輭而不勝任惜乎沈晦於下寮侷促於冷職而未得以展所藴故予於其去也勉之益加培養以俟遭逢予之未死也猶將見其有立於世也
  贈史敏中侍親還家序至順庚午
  敏中崇仁縣尹史侯之子也數十年來風俗大壞居官者習於貪無異盜賊已不以為恥人亦不以為怪其間頗能自守者千百不一二焉侯真定人真定有史董諸大姓各以材武起家皆沈毅質樸無文史之險譎無儒流之縁飾其子孫出而仕宦者往往能亷侯至崇仁首示教條諭民以所應為所不應為涖政數月任己所見悉無所私因公過予予問之曰侯能始終自守如是乎此縣無職田俸不足以自養如之何答曰吾於沔陽種田若無旱澇可以粗給終嵗之食前任佐邑錢塘彼俗浮靡喜以賄賂汚官吏而吾不染其汚也身雖在官而耕者在家不廢歲收家之所收以供官之所用予聞其言為之嘉歎處此三載一一踐其言如初噫人每以居官之所挐攫而肥其家侯獨以居家之所營辦而贍其官今世所希有也不惟是也凡居官有所施與類皆虛言無實侯修廟學自助錢二十萬侯家𨽻解送贍用之貲至實捐二百幣畀修學之司亦所希有之事今世貪官之子隨父行者父受賄賂子又外有所取或父雖不受子亦私取於人敏中潔白自將不損侯之亷名可謂賢子哉官滿侍親還家求予誨言予謂人之保初節易保晩節難今侯年六十晩節完矣敏中年方少壯它日得仕始終不改其父操則史氏世世有亷吏豈不有光於真定之世族哉敏中字遜卿雲
  贈何仲徳序
  先漢之初任文吏宰相往往由吏起吏貴重故吏亦自貴重嚴酷者或有之而貪濁者鮮有也其後重者浸浸以賤逮宋之季極矣國朝用吏頗類先漢至元間予嘗遊京師獲接中朝諸公卿自貴戚世臣軍功武將外率皆以吏發身葢當時儒者進無它途惟吏而已曰官曰吏靡有輕賤貴重之殊今之官即昔之吏今之吏即後之官官之與吏情若兄弟每以字呼不以勢分相臨也而其時之吏多修潔越十數年吏習丕變何也雜以南土舊日之吏故也夫南土舊吏人所輕賤不齒於大夫士者也國朝之吏又所貴重可至於宰相者以可至於宰相之地而卑不齒於士大夫之人其無識無恥豈能自貴其身哉不惟彼不自貴重也而向之稍自貴而且重者亦且相熏相染同為無所顧藉之歸通天下皆然莫可救藥可嘆也夫近年有儒流選而為吏者則異是潯陽何自明仲徳年少工儒先世登進士科官至御史中丞仲徳儒官之裔讀聖賢之書吏於臨川郡三載不刻不汚藹然文儒氣象視世所謂吏者霄壤既考滿而遷當路達官爭相羅致它日能如吾前此所見之名公卿也何難予惜其去又喜其升於是贈之以言嘉之也亦勉之也
  贈周南瑞序
  天下之姓雖支分派別其初實同出乎一本舂陵之周與廬陵之周豈有異也安成周南瑞敬修扁濓溪二字於書室或者議之予謂無可議者然慕濓溪之名當繼濓溪之實濓溪之實未易繼也予嘗有意於慕效求之六十餘年茫然也而僅識其路徑之所由趨畧窺其門戶之所從入敬修欲為濓溪後人亦頗知其門戶路徑否乎為之難者言之不敢易故予不欲遽以所識所窺告子歸而求之取通書熟讀精思一旦豁然有悟他日重來予一望間見子有吟風弄月氣象即席而共語其必有以起予予將喟然嘆曰是真可為濓溪後人已夫濓溪有雲聖人之道韞之為徳行行之為事業彼以文辭而已者陋矣敬修之文辭固已卓冠乎鄉儒之上自濓溪眂之則陋也盍暫舍其所已學而勉進其所未學者哉
  贈道士謝敬學序
  樂安招仙觀提㸃曽法師之徒多才而各有所嗜其長黃大有其仲袁天啓其少謝師程黃嗜道書佛書袁嗜儒書謝嗜毉書謝造吾門留止過信次談及五運六氣予與言曰毉家論六氣流行丑中至卯中一卯中至巳中二巳中至未中三未中至酉中四酉中至亥中五亥中至丑中六而一嵗之氣周又自大寒節起為來嵗之始交承之際隔越一氣不相連接揆之造化疑若不合宋時青神揚子建善讀內經謂氣運肇於子中冬至後三十日在第一氣之前是為嵗首之初氣冬至前三十日在第五氣之後是為嵗末之終氣地氣六十日判而二之分管初終子午之嵗燥金在泉則子中至丑中初氣三十日屬燥金下生丑中寒水第一氣及亥中相火第五氣竟終氣三十日又與初氣之燥金同丑未之嵗寒水在泉則子中至丑中初氣三十日屬寒水下生丑中風水第一氣及亥中燥金第五氣竟終氣三十日又與初氣之寒水同寅申卯酉辰戌巳亥之嵗皆然燥金生寒水寒水生風木風木生君火君火生濕土濕土生相火相火生燥金六十年循環繼續相生並無間斷謝聞吾言欣然領㑹予雖博觀毉書而未嘗學毉也謝既從師得毉術而於毉書又肯㕘究其進進不已而為良毉也葢可必矣因筆吾言以贈焉謝之字曰敬學雲
  贈易原遷袁州掾序
  古之為士者苟可以仕則選於里舉於鄉而長治其鄉里之民在公得以行己志在私得以資祿養此古之士所以自安於分內而無願外之想也後世取士之法不一雖存選舉之名而實與古不同何也所取不於其可用之實能而於其不可用之虛伎可以仕者或不得仕而不可以仕者乃或得仕時之多失人士之多失志往往由是學者易原廬陵人也其父祿仕於撫因而家焉原資敏才俊習進士業頴出輩流然一再試藝不利貧無以養不得已而受庶人在官之祿從事於郡四年矣上莫之或尤下莫之或怨職其所職有聲稱例當遷它郡於是由撫而袁其行也處者咸惜其去而莫可留也過予告行期且請所以贈予無可言則言謹身以養庶人之孝也勉之哉異日以藝進而伍於士子優為之遲速則有命子其居易以俟












  吳文正集巻二十四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卷二十五
  元 吳澄 撰
  
  送董中丞赴江浙右丞序
  天子一新庶政御史中丞董公改授江浙行中書省右丞於是朝野之正人君子咸咨嗟歎息相與言曰人臣之所以委身報國者二言責也事任也事任有大小不得相侵越而言責實闗天下之重故公之昌言直氣心有所不可無不言往往阨於任事者之非其人而不得行化且更矣非公得行其言之時乎而又以一方之事任出是不繫乎一身之輕重也余謂諸君子之忠慮誠深抑古人有云臣之事君不擇地而安之忠之盛也公之先世出總戎行則破敵摧堅入踐禁闥則格非獻可所謂不擇事而忠者公亷正剛明得於天資成於家訓當事任而敢於為當言責而敢於言不墜其家不負於國者知忠而己身之或出或入庸何知焉今以大臣出行中書省事視古牧伯為尤重江浙之地公之先正暨公皆撫臨之與召伯世掌東方諸侯何以異其任豈輕且小哉邇年上下相䝉逺近相師政乖民怨無處不然況江浙地大人衆素號難治者乎凡弊之根株蠧之孔宄公葢瞭然於胸中剗除剔決無難也本之以亷正剛明輔之以精密詳審毋偏聽毋輕信不期年而政事成夫子論為邦終之以逺佞人乂申之以佞人殆聖人非設危辭以恐人也彼佞人者其言可取也其才可愛也而孰知其不可近也哉江浙東南之都㑹人物之淵藪而公好賢樂善為天下最聽言信行之際尚其慎諸㑹見公政成而來歸有以解諸君子咨嗟歎息之懐而余於煙霞泉石間聞之亦將共為天下喜也
  送盧亷使還朝為翰林學士序
  往年北行徴中州文獻東人往往稱李徐閻衆推能文辭有風致者曰姚曰盧而澄所識惟閻盧二公焉閻踵李徐為翰林長盧公繇集賢出持憲湖南由湖南復入為翰林學士夫翰林之職自唐宋至於今一所以寵異儒臣也公之文名天下莫不聞豈以寵異之數而為輕重哉是葢未足為公榮也然而有可以為天下喜者何也國有大政進儒臣議之此家法也公事先皇帝為親臣三十年朝夕近日月之光朝廷事宮禁事耳聞目見熟矣凡宏規逺範深謀密慮有人不及知而公獨知之者事或昔然而今不然昔不然而今然苟有議公援故事以對言信而有証聽者樂而行者不疑其與疏逖之臣執經泥古師心創説而於成憲無所稽者相去萬萬也詩曰維今之人不尚有舊謂其明習舊事者也儒之為天下貴也用之而有益於斯世也若曰是官也職優而地散秩崇而望清步趨襜如言論淵如炳如也鏘如也華蟲黼黻如玉磬琴瑟於以儀天朝瑞盛世而已言及當世事則曰夫既或治之又奚庸間公不如是也而亦非天下士所望於公也
  別趙子昻序並詩
  盈天地之間一氣耳人得是氣而有形有形斯有聲有聲斯有言言之精者為文文也者本乎氣也人與天地之氣通為一氣有升降而文隨之畫易造書以來斯文代有然宋不唐唐不漢漢不春秋戰國春秋戰國不唐虞三代如老者不可復少天地之氣固然必有豪傑之士出於其間養之異學之到足以變化其氣其文乃不與世而俱今西漢之文最近古厯八代浸敝得唐韓栁氏而古至五代復敝得宋歐陽氏而古嗣歐而興惟王曽二蘇為卓卓之七子者於聖賢之道未知其何如然皆不為氣所變化者也宋遷而南氣日以耗而科舉又重壊之中人以下沉溺不返上下交際之文往往沽名釣利而作文之日以卑陋也無怪其間有能自拔者矣則不絲麻不榖粟而𦇧毯是衣蜆蛤是食倡優百戲山海萬怪畢陳迭見其歸欲為一世所好而已夫七子之為文也為一世之人所不為亦一世之人所不好志乎古遺乎今自韓以下皆如是噫為文而欲一世之人好吾悲其為文為文而使一世之人不好吾悲其為人海內為一北觀中州文獻之遺是行也識呉興趙君子昻於廣陵子昻昔以諸王孫負異材豐度類李太白資質類張敬夫心不挫於物所養者完其學又知通經為本與余論及書樂識見夐出流俗之表所養所學如此必不變化於氣不變化於氣而文不古者未之有也子昻亟稱四明戴君戴君重廬陵劉君鄱陽李君三君之文余未能悉知果能一洗時俗之所好而上追七子以合六經亦可謂豪傑之士矣余之汨沒豈足進於是哉每與子昻論經究極歸一子昻不余棄也南歸有日詩以識別
  畸人坐書癖殊嗜流俗笑解絃三十秋已矣鍾期少近賦逺遊篇上下四方小識君維揚驛玉色天人表伏梅千載事疑讞一夕了詩文正始上白晝雲能蹻樂經久淪亡黍管介毫杪瑟笙十二譜苦志諧古調科斗史籕來篆隸楷行草字體成一家落筆如一掃草木蟲魚影自植自飛跳曲藝天與巧誰實窺奧窔肉食肉眼多按劒橫道寶鶴書徴為郎瑚璉愜清廟班資何足計萬世日杲杲蹇駑厲十駕天下君共操
  送鄧善之提舉江浙儒學詩序並詩
  世以儒為無用久矣惟譔述編纂之職講論傳授之事不得不歸之儒是所謂無用之用者隠有用之用難也而無用之用豈易哉予觀儒以無用之用用於世而無媿焉者㡬希則儒之見輕未必皆輕之者之過也殆亦由己取之而於人也何尤往年初識吳興趙子昻亹亹説蜀人鄧善之為畏友子昻標致自髙平視一世其所稱許必有以大愜其心而然越十有六年善之與余俱被當路薦為翰林國史之屬始克㑹於京師益信子昻之與為不苟予不及試而去善之善於其職𠕂轉為修撰其辭章炳炳琅琅追典誥命制之作得頌雅風騷之遺見推於同輩傳誦於人人知與不知莫不膾炙其文金石其行為儒者一洗見輕之恥善之有力焉雖善之所可重豈直無用之用而已而未嘗以有用之用用也掌文翰垂十年出領江浙等處儒學事留於朝者咸惜其去而善之怡然無不可於意矣苟未至於達可行之天下而守一官効一職顧何往而不可而戀內者或以補外為戚羨外者或以留中為苦二者各有所為以圖便其私而儒者不如是儒者不如是況儒而如吾善之而肯如是乎夫無所不可者儒者之心也惜其不留者朋友之情也情發於聲於是各有聲詩以落月滿屋梁猶疑見顔色為韻蓋其情猶子美之於太白雲爾夫李杜文章才氣格力相抵相視如左右手離別眷眷之情乂豈常人之所可同宜乎詠歌嗟歎之不能已也詩若干首臨川吳澄為之序而繫之以詩詩曰
  所謂溫如玉如今見此人形神兩素淡文行一清淳禁著聲華重東南教事新朋知相繼出吾亦欲垂綸
  送呉真人序
  崇文宏道元徳真人翊贊其師留京師三十載典司其教靡所闕遺禱祠供給出入禁宻被眷遇至渥前時推恩官其父授翰林學士中順大夫新天子即位追崇太廟達其孝於羣臣之家封贈逮三世或𠕂世或一世於是真人之曽大父母大父母例追贈而父進秩榮祿大夫大司徒封僥國公母封饒國夫人真人將上㫖祝釐江南祗奉恩命以歸而榮其親世儒率謂二氏之徒去家離親而外倫紀固哉言夫夫竺土之習不可知道家者流則守蔵吏者也予觀禮家所記答夫子問禮之辭纎悉周徧其後注宮假解傳世演迤謂外倫紀可乎真人雖遊方之外而事親之孝儒家子有不能及其事君也恭順其事師也無違禮葢在三如一矣而又通儒好文樂道人善凡所尊所嘉所容所矜一一各得其歡心是以無貴賤無長少無逺近翕然稱之曰賢所以光其親者誠如昔人所謂幸哉有子如此豈特人爵之榮榮其親而已哉真人予同姓吳自延陵季子以來厯漢晉唐宋代有聞人以老子法中而有斯人也予焉得不為吾宗家喜其歸而榮親也予又焉能巳於言乎
  送孔教授歸拜廟序
  昔朝議大夫孔宗翰敘家譜閔其宗族之賢俊多所遺仁矣哉朝議公之心也孔氏居江南者有臨江之族在宋以三仲顯有溫州之族葢自後唐同光年間諱檜者厭中土之亂避地吳越家於溫之平陽越十有三世其孫文定少時以孔氏胄試補國學弟子員後授初階官未及仕入國朝為南康路教授有文有學有時才可為當世用官滿𠕂調例當膺民社之寄詮曹屈之復俾教授於溫公議咸為君嗛予獨以為不然吾夫子之教素其位而行不以獲乎外者為輕重教授官雖卑職則儒師職也誠能得英才而教育之以稱明時興文右儒之意其功異於他官奚翅百倍君家於溫而淑溫之士誾誾然彬彬然浸用丕變溫其不為小洙泗矣乎然則斯官何可少也況今之屈詎知不為後之伸哉雖然君子無容心焉泰然安之以俟命而已矣予之所期於君者大與人之所嗛者固不同也毋以人之所嗛者自沮而以予之所期者自壯且自勵可也是行歸拜曲阜墳廟當以予之言質正於宗家父兄其然乎否夫朝議公之於宗族也惻然念已往者之無聞接乎耳目者又當何如也今無朝議公則已如有有不為君惻然者哉
  送監察御史劉世安赴行臺序
  天子所與分治其民者古有百里之國有七十里之國有五十里之國不能五十里者為附庸國有卿大夫士任其職有諫諍輔弼匡其過又有連率州牧方伯董正於其上是以鮮或敢為慝政以病其民古制然也民生斯時者何其幸哉後世封建既廢郡縣之長是亦五等諸侯為天子治民者也漢之部刺史唐之觀察使所謂董正於其上者歟然其於郡縣也監臨統治之意多而不專於舉刺彈擊若夫專為督察郡縣而設則武帝繡衣宜指之使順帝八使之遣是已而特一時創見之事員不常置皇元因前代郡縣之制損益之郡之大者曰路其次曰府若州其下有屬縣若古附庸府若州如古次國小國路設總管府如古大國之為連率路總於道古之州牧也內有省外有行省以總諸道古之方伯也此其監臨統治之職也內有御史臺外有行臺臺之屬有監察御史各道有肅政亷訪使視刺史觀察則其事專視直指八使則其職常此其舉刺彈擊之任也各道各路府若州若縣亷訪司糾之內省外省監察御史糾之故監察之權比各道亷訪為尤重夫服七品之服而自一品以下之官府莫不畏憚地無逺近事無大小官之得失民之利病有聞無不得言有言無不得行其權不既重矣乎權之重若此其權不大重矣乎而豈人人當其選哉濟寧劉世安剛毅伉直少勤勞民間閭閻之情偽苦樂靡不究悉長而奮迅讀書為儒教於國子學十年由助教而博士在學以禮法綱紀為先務諸生嚴之凜然肅然吏僕有欺罔侵盜發摘懲戒無以逃其罪名聲上達擢為江南等處行臺監察御史命下之日僉謂得人余自江南來貳國子監與世安同僚𠕂閲月一見知其才之有用而又喜是官之稱其才也於其行也不能已於言夫貪邪害民者之側目於憲府也猶羽族之於鷹隼毛羣之於貓虎何如其畏憚也以彈擊去官或終身不復得仕者前後相踵也而未聞其有所懲而少戢何也導之以徳不先而齊之之刑徒宻也夫澄源正本使人相率為善者上也發姦摘伏使人不敢為惡者下也而世之議者曰御史之職以發奸摘伏為事而已耳而曰澄源正本何其迂也夫世安儒者也與予同業也是以為是言也夫孟子之言時君咸以為迂夫子之言門人猶以為迂也以儒者之言言之於儒者之前人之迂之也固宜而孰知其有不迂者存乎其間哉不然今日罷一官明日撻一吏今日平反一獄明日改正一事如是而曰吾職已盡噫此才御史也非儒御史也世安非徒才者也才而儒者也才而儒儒而才他日御史之最其不在吾世安乎夫行臺所糾三省十道若路若府若州若縣不知其㡬皆御史按行所至也事之可為當為得為者亦衆矣得為即為之予將為江南之民幸
  送杜教授北歸序
  五方之人言語不通而通之者曰譯曰鞮曰寄曰象周之設官也總名象胥皇元興自漢北光宅中土欲達一方之音於日月所照之地既有如古之象胥通其言猶以為未也得異人制國字假形體別音聲俾四方萬里之人因目學以濟耳學之所不及而其制字之法則與古異古之字主於形今之字主於聲主於形故字雖繁而聲不備主於聲故聲悉備而字不繁有形者象其形無形者指其事以一合一而㑹其意三者猶未足然後以一從一而龤其聲聲龤則字之生也曼衍無窮而不可勝用矣然亦不足以盡天下之聲也有其聲而無其字甚夥此古者主於形者然也以今之字比之古其多寡不逮十之一七音分而為之經四聲合而為之緯經毋緯子經先緯從字不盈千而唇齒舌牙喉所出之音無不該於是乎無無字之音無不可書之言此今之主於聲者然也國字為國音之舟車載而至中州以及極東極西極南之境人人可得而通焉蓋乂頡籕斯邈以來文字之一助也皇風浩浩無逺弗被建學立師以宣其教內置學士外提舉官而路府州各設教授與儒學等勅國字在諸字之右示所尊也河北杜唐臣以國字教授富州慈良純厚州之人莫不崇重官滿而去相率為詩文以華其歸余官於洪移病就醫至於此州人以其詩文屬余敘其首餘一見唐臣而知其賢果如州人之所稱乃為之敘耳
  送呂詵赴江西行省掾序
  中書省選儒吏四人往補江西行省掾范陽呂詵宗道其一也宗道嘗受學於翰林承㫖郭公安道後為國子學生升伴讀以儒學教授貢未及受命而出充憲府之屬繼丁二親憂復入充工部之屬工部事最繁夥志勤職脩人服其才今往江西詣予言別其同往有申屠子迪余已告之以獲乎上之道矣所以告宗道者又豈有異於説哉然獲乎上之道本諸身持其身之道儒者自知之予不贅言也予方將以老病歸田得二三俊佐其長而江西之境內大治則兩道生齒皆為幸民予亦與受其賜二三俊勉之無俾兩道之民觖望
  送皮溍赴官序
  學者皮溍嗜唐李祕監書宋黃太史詩學之俱各升其堂嚌其胾博記覽工談論儒羣之騏驥也受父澤貳邑令潔白持身恵愛及民吏治之鳯鸞也昔也年盛而今則衰矣昔也家富而今則貧矣然年雖衰而氣不挫家雖貧而節不改自邵陽丞考滿以逮於今將二十餘年受朝命者𠕂一為名州民牧之參一為㑹府征司之長皆以疾不赴今又掌流通錢幣之職官於東南之第一郡噫溍文儒也而不獲齒館閣之清班良吏也而不獲試撫字之善政乃俾錄錄任泉布㑹計之勞疑若枉其才者常人處之寧無怏怏不懌者乎而溍之赴官也訢訢而往綽綽而進略無一毫怏怏之意留於中予是以深嘉而重喜之也夫乗田委吏夫子之所屑為葢居上而官人者當擇人居下而官於人者不當擇官也顧已之所以堪其事者何如爾溍之至官也其竭乃心踐乃職使國用民用兩利焉是亦儒術吏能之一端也他日得展所志行所學亦如是而已
  贈學錄陳華瑞序
  陳華瑞儒家之佳子弟真所謂如芝蘭玉樹者受行省命為洪都教官之參往就職過予請曰洪江右㑹府也游居輻湊俊乂林立某將觀善而進學焉學之方其若之何予曰今之處庠序者大率計較斗升銖兩之利子有恆産有恆心惡肯效彼而為雞騖之爭狗鼠之盜不義之得視如土草即此一節固已超越乎輩流況平日耽玩四書四書進學之本要也知務本要趨向正矣雖然讀四書有法聊為子言之必究竟其理而有實悟非徒誦習文句而已必敦謹其行而有實踐非徒出入口耳而已朱子嘗謂大學有二闗格物者夢覺之闗誠意者人獸之闗實悟為格實踐為誠物既格者醒夢而為覺否則雖當覺時亦夢也意既誠者轉獸而為人否則雖列人羣亦獸也號為讀四書而未離乎夢未免乎獸者蓋不鮮可不懼哉物之格在研精意之誠在慎獨苟能是始可為真儒可以範俗可以垂世百代之師也豈僅可以掌一郡之教乎予言止此子其勉諸
  送徐則用北上序
  至順二年春予八十三矣臥病踰月不出戶有清江徐鎰來訪強起迎之語甚久從容謂予曰鎰讀易至觀卦觀也者坤地柔順卑下之民仰觀九五陽剛中正之君也然觀之初六曰童觀觀之六二曰闚觀童者葢如嬰孩童穉之觀闚者葢如婦女闚覘之觀所觀狹少而所見不能以廣大是何也初與二在下逺於九五也夫至廣大者天也戴盆而觀之坐井而觀之豈能見天之廣大也哉以下觀上而逺於天位何以異於戴盆坐井而觀天者乎若觀之六四則切近九五矣故其繇曰觀國之光利用賔於王然則觀盛治者宜近不宜逺也鎰嘗有四方志曩一至京師獲觀山河之髙深土宇之綿亘都邑之雄大宮殿之壯麗與夫中朝鉅公之恢廓嚴重目識若為之増明心量若為之加寛此身似不生於江南遐僻之陬也未及一期適罹家難倉忙而歸距今二十二年在家已無親可事矣已有子可應門矣將畢前志謀𠕂趨輦轂下以觀國之光先生可之乎予曰子於觀卦諸爻逺近之義精且悉善讀易者也予復何言子通經術閑時務方當強仕往近天子之光其可觀之上九曰觀其生觀其生者自觀其一身也上九逺處一卦之外物外人也他無所觀唯自觀其身而已子年鼎盛宜在近而觀於國予年衰耄宜在逺而觀其身所觀雖有不同其幸得遭逢聖世一也
  贈豫章髙晉序
  豫章髙晉以儒試吏而求儒言余謝之曰子逃吏歸儒則可問余今舍儒就吏當以吏為師而奚於余乎問腐儒本迂濶而老年逾昏耄子方備世用開仕途不資長於卓犖竒偉之時流而拾短於迂濶昏耄之野叟為計不亦左歟禮辭固辭而請不置於是為之言曰孟子嘗謂矢人之心豈不仁於函人而擇術不可以不慎挾矢人之術則雖有函人之心不能不變而傷人矣孟子所言葢為工人而發工人者庸俗人也庸俗人之心因其術而變君子則不然雖殺人而有生道雖勞人而有逸道外術惡足以移其內心哉況今所謂吏古之府史也從長貳以施政官府之所不容無夫豈皆有矢人傷人之心者以傷人為心殆末世貪殘之吏所為古府史不如是倘使餘年少而為吏何但云無害而已將悉令民無寃而子子孫孫受無窮隂徳之報於天今之吏非不能之特不為耳此余迂濶昏耄之言也然乎不然乎子其擇焉
  送宋子章郎中序
  今之行中書省古之分正東郊也而江浙行省視諸省為尤重土地廣人民衆政務繁而錢榖之數多也朝廷之所注倚故其用人也常不輕昔順徳忠敏王答剌罕自湖廣涖江浙江浙之民想望其風采未㡬入相成宗名著於天下至今號稱賢相王之子克嗣先徳又以聖賢之訓益其資質之美治江浙數年而江浙大治比來入覲天子寵嘉之進相位還治所而為貳為叅者亦皆極一時之選汴梁宋子章操守猷為表表在人耳目嘗自外而留中復由中而補外為江浙宰屬之長彼地之民俗政體固所熟諳今位冠都司而一省之政可否是非必先經君審處而後行夫以天下人望之所歸萃於一省公平㢘正上下長屬靡不合志則其行事又豈有齟齬扦格之患哉江浙一省之治其為天下最也宜矣余為數道之人幸是以於子章之行也不能已於言
  送崔兵部序
  夫五方之人言語有不通也嗜欲有不同也而其仁義忠孝之心則一而已豈以東西南北之地而間哉何也人之生於兩間也地之所以成其質者異而天之所以成其性者不異也仁義忠孝根乎性者也兵部員外郎崔耐卿髙麗人也今上潛龍時宮內史府仁宗朝入典京城商征常數之外嵗贏五十餘萬緡不私取一毫而悉歸之公又恐其數増而後難繼則或至於厲民也乞不以為例此一事也而見其義焉見其仁焉髙麗王羈留於京師竭智殫力以匡賛之而得復位晨夕惓惓慕父母送其王歸國而因過家以覲省此一事也而見其忠焉見其孝焉中國之與之接者靡不愛之敬之如兄弟如僚友亦其仁義忠孝之天昭昭然不昧有以感動夫人也故余於其東歸也贈之以言而勉之以晞賢晞聖之學俾益擴其仁義之良心益敦其忠孝之善行庶㡬他日遂為中國名卿雲
  送邵天麟序
  天麟去史院而適淮土中書參政王繼學贈之以言其綱一曰慎其目六曰懼也曰平心也曰擴慮也曰明無恃也曰聰母偏也其為言也忠矣予雖欲有言復何言哉天麟其繹之徒悅之而不繹焉則非予之所望也











  呉文正集巻二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二十六
  元 呉澄 撰
  
  送李吉夫赴河南行省理問序
  仕不出鄉人之至願也中世遊宦在數千里外不能復歸其鄉里者有焉歸徳李侯吉夫繇從事大司農府陞中書省掾擢授工部主事通政院都事大都路治中通政院判官留京師十有八年今得河南行省理問以歸河南省治汴梁領路十有二府若州四十有六縣百八十有三歸徳為支郡相去不三百里可謂仕不出鄉者矣三代之時民自選舉賢能以長治其鄉里選之舉之者必當其人所以利於我也長之治之者必盡其心所以仁其鄉里也自選舉不本於鄉里而仕於四方者或不諳其土俗或視其民如路人而螟螣之魚肉之靡所不至一旦官滿掉臂而去耳烏乎人心吏治之不古也比比若是可嘆也夫李侯質直無城府其涖官也亷而才其處繁劇也泰然不失其常度而慈祥豈弟無絲毫傷人害物之意以是為政於天下何施不可而況於其鄉里尤所用情者乎理官理刑獄雖專問大吏而不及小民然大河以南大江以北數道方伯之寄事之闗民休戚者衆矣得賢者能者為之屬從容賛畫隂有以福澤其民而鄉里與受其賜其所補豈少哉侯之考妣俱受恩贈考爵縣子妣封縣太君侯歸拜墳墓㑹宗族見長老白叟黃童歡呼及門喜吾鄉里之賢能將有以福澤於我也侯不自以為榮而鄉里榮之侯不自以為幸而鄉里幸之予也與侯同年生嘉侯之歸其鄉而愧予之未能也故於侯之行也以是贈至大辛亥五月甲午
  贈道士黃平仲逺游序
  士之逺游者過予予輙止之曰道脩於家可也既仕而驅馳王事則有四方之役處士而離父母去妻子棲棲奔走將何求哉因吾言而不復游者有焉髙仙觀道士黃平仲劬書工詩與之語見其為儒流不見其為道士也亦有逺游之志人以道流為孤雲野鶴任其所之非如四民之有定業有定居也則其逺游也惡乎可止而止之意以為不然今之道士自謂老氏之徒予觀老氏之書以鄰國相望而不相往來為美夫豈亦以逺游為善哉倘若遍覽山川周知風俗則老氏固雲不出戶知天下其出彌逺其知彌少矣青牛西度蓋閔周之衰亂而辟世孔孟之厯諸國聖賢之不幸也若夫漆園吏之逍遙遊三閭大夫之所謂逺游此非行地之游也予儒流不足以知此它日解後尚當細論
  送崔徳明如京師序
  古者教人以徳行藝三事教之而成乃賔興其賢者能者俾之長治其民後世之取人異是矣而隋唐以前猶未有科目也科目興而取人不稽其本實所取者辭章之虛而已就使辭章如馬班韓栁抑不過為藝之下下其視古者禮樂射御書數之藝天壤絶也況其辭章之鄙淺何嘗夢見馬班韓栁之彷彿乎唐世兼采人望雖未免於私而間或不失一二糊名考校似為至公其弊不可勝既然亦時有俊傑出於其間何也世運方盛則暗中摸索往往得才偶然爾天也而非人也國朝貢舉率因前代而拳拳欲取經明行脩之士意欲燭其弊而防之者夫經苟明則知仁聖義中和六者之徳無一不知行苟脩則孝友睦婣任恤六者之行無一不能徳無不知行無不能六藝縱或有缺不害其為本立而末未備不審今之進士經果明歟行果脩歟抑否也豫章崔徳明至治癸亥鄉貢次年試禮部竟失特恩貳撫郡教官其在職也僉曰斯人不為利疚皎然有清氷白雪之潔又曰斯人不與物戾盎然有瑞日祥風之態純良粹美君生於三代之時其不名於六徳六行之中乎泰定丁卯予始識之而益信所聞於人者之為信然則其前之試有司而一得一失也皆天也而非人也斯人不進士而猶謂科目足以得人也哉今將謁選吏部予不能已於言葢非徒為徳明悼既往之屈實為古今取士之法制而深慨也此行達京師之日予之舊友儻觀予文必有笑予之年逾加而狂論偏見猶不減者夫
  送甘天民之京師序
  甘慤天民豫章之秀士方其少而處鄉里也已如龍泉太阿之在地沈匿閟蔵未見於世而光芒鬰發莫可禁遏往往上衝於天識者固𩣊之及其壯而出四方也則如離匣之劒直之無前與論文藝則炳炳琅琅與論政事則優優綽綽與論天下山川人物習俗則如鏡鑑燭照水之建瓴丸之走坂無所停滯凡與游與居孰不期其為有用之器小試夷陵學官夫三峽綰西蜀之口中州人士雖鮮到然疇昔歐陽文忠公尚書謝昌國俱嘗仕其土逮今川士之流寓猶以十百計未可以僻陋易視也而天民之客彼當路之長同類之朋咸願其久留而惟恐其代去其果何以得此於峽之人哉今茲學官秩滿又將矯首振翼乎天京予觀士之北上者大率僥覬其所不可必得其立心之初已可薄而或者安然以為當然也天民有識有守獨不其然予是以𠕂三嘉嘆而贈之言而助其氣而堅其道義而使不失已也朝之公卿大夫閲人多矣亦必心喜而曰及今乃見大江以南之異人也夫
  送道士劉道圓序
  予舟行每過湖口喜其崖壁峻削巖洞竒怪倘非神靈所宅鬼物所馮自宜為仙祠真館始可稱其地之險幽水經謂有石鍾山而東坡蘇子嘗夜半造其下以聽其聲蓋殊絶之境也道士劉道圓請於天師將建碧霞觀亦其地之形勢有以召之而然然道圓從全真師學全其真豈俗間酒肉道士比夫道之真以治身而緒餘土苴以應世果欲擇險幽之地而脩真乎脩之脩之所以當全者一真而已矣它又奚足為哉
  送徐則韶赴播州儒學正序
  唐人憚播州荒僻往者多非其欲我朝疆土之廣曠古kao所無播雖逺在西南一方人士去來視猶中州曽不以為難徐九成宋兵部侍郎之孫元安慶同知之子以世家之胄俊秀之選擢為播州學正將行余謂之曰侍郎吾不逮事同知吾所與游不逮事者稔見其文辭所與游者深服其徳器今之往也其以爾祖之文賁彼習之朴以爾父之徳革彼俗之窳惟固守家學可矣地之荒僻何患焉向余在京時嘗聞播之連帥來覲好文而重儒九成往哉其必有合也
  送常寧州判官熊昶之序
  豫州熊昶昶之尉崇仁六年其亷如清濟之水無一塵之滓且明且能且仁且公士民思之至於今不忘聞將赴湖南常寧州判官近者平陽李有仲方六年金谿縣尹其操守其政事實與崇仁尉相似予嘗稱李尹之善一曰亷二曰明三曰仁四曰能五曰公而為言之曰世固有亷者矣其見不明則為吏所蔽雖亷奚補亦有亷而且明者矣其心不仁則自矜其亷明而深刻嚴酷略無豈弟慈祥之意或其心雖仁而短於剸裁徒有仁心而民不被澤仁而不能故也或其才雖能而意之所向不無少偏終亦不免於小疵仁而未公故也全此五善者葢難矣哉而李尹兼有之所以卓然為治邑之最與予之稱李尹者若是而熊君亦然因書此以寄而贈之行它日湖南之士民必知予所言之為信
  贈王用可序
  章貢王用可能煆煉金石而製丸藥其售於人也曰仙丹又能觀察形勢而為葬師其號於人也曰仙輩大凡藥特醫家之常劑爾葬師亦術家之常流爾常劑常流而冒仙之名得無名之浮於實乎或有所疑焉而以問予予曰可以起死回生者丸藥之功也可以改神工奪天命者葬師之法也茲非其伎之近於仙者哉借名曰仙葢以此名之浮與否與未易懸斷也囘生也奪命也而果如予之言也則其謂之仙也奚忝焉
  送蕭九成北上序
  章貢蕭君九成善史學自羲農以至於唐虞自唐虞以至於金宋事之紀載於史者厯厯如指諸掌予謂之曰善言古者必有驗於今君於方冊所有之事皆能言之矣今日之事有書契以來之所未嘗有者自古殷周之長秦隋之強漢唐之盛治之所逮僅僅方三千里今雖舟車所不至人跡所不通凡日月所照霜露所隊靡不臣屬如齊州之九州者九而九視前代所治八十一之一爾自古一統之世車必同軌書必同文行必同倫今則器用各有宜不必同軌也文字各有制不必同文也國土各有俗不必同倫也車不同軌書不同文行不同倫而一統之大未有如今日睢盱萬狀有目者之所未嘗覩吚嗢九譯有耳者之所未嘗聞財力之饒兵威之鷙又非拘儒曲士之所能知君之史學苟徒稽諸方冊之所紀載而不證諸耳目之所見聞得無有闕乎況君所著述當路既上送官盍亦觀諸今之史館如君之學者有㡬各舉所見各誦所聞要必有以互相發九成曰子之言然然適百里者具一宿之舂適千里者聚三月之糧今將為萬里役而徒手以往可乎子將何以資我哉予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當今尚仁急義意氣相許者滿天下君姑挾吾言以往試就而謀焉其必有以張君之行也
  送胡宗時序
  李超暨子廷珪𠕂世居歙以墨名家黃金可得李墨不可得其貴重如此吾鄉胡湛然曰嘉定癸未於信州龍虎山遇異人授墨法堅青光黒莫能及之傳其子士楚子又傳其孫宗亮宗時宗權三世矣向時與柯山一二墨工齊等今柯山不復有墨胡墨遂為第一葢工以世工為善墨者文房之寳非它工比尤當論其世也李墨𠕂世胡墨三世一家祕妙人不與知其獨為名墨工也宜哉
  送陳景咨序
  昔成周設食醫疾醫瘍醫等官而醫師為之長然是官惟王朝有之今在朝有太醫院而普天之下各道各路及府州縣莫不有醫官焉或以治為職或以教為職官之所用一一取給於衆醫官愈多而醫愈困矣非得仁而亷者居是官孰能拯斯弊乎若吾里陳君景咨心仁而行亷者也為醫官于吉水新喻二州其在職也衆醫思之景咨其何以得此於人哉景咨醇儒也儒而通於醫家世儒門賢厚稱於鄉黨惜也其仁心亷行足以悅於下而其虛氣實力不足以結於上則下雖悅之而何能使之有以悅其下哉予在朝時知太醫院諸官皆貴人鉅公無非仁且亷者景咨與之合徳誰能以景咨之姓名心行轉而上聞
  贈無隠相士序
  無隠相士工相人以形聲定一生之貴賤富貴壽夭以氣色定一時之休咎福禍吉凶是惟不言言則必中如鑑之照物妍醜無所隠是以人之喜貴喜富喜壽與夫期休期福期吉而幸其言之或然者慕而就之惡賤惡貧惡夭與夫慮咎慮禍慮凶而恐其言之或驗者畏而避之予曰子之相術與鄭季咸能使心醉者列子其人爾設遇壺邱子子惡得而相諸壺邱未嘗有隠也子將自以為隠矣且今之所遇今之列子也後之列子骨肉俱融於斯時也又何氣色形聲之可議然則如之何請問希夷或曰希夷之相人猶無隠之相人也而奚問為曰以耳聽聲聲無遯情以目視色色無遯形是曰無隠聽不可聞無聲之載視不可見無色之界是曰希夷草廬畊者敘
  送袁用和序
  納人之死骸於土以天地之生氣飬之苟得其養則死者如生凡其遺體之本乎是骸而生者自然蕃衍盛大譬猶培木之根而其枝葉茂此郭氏之葬書與程子之遺言合而葬師之泥於曲藝者鮮或究其原也葢其伎有本有末有正有偏有真有偽世之紛紛以伎自號求售於人而圖利於己者大率末也偏也偽也幸而其傳之不泯或識其大或識其小而吾用和適然有聞焉殆千萬人中不一二也噫用和其亦慎其所用哉斯蓋助孝子慈孫之仁其親而匪徒曰富貴福澤之而已用和其亦慎其所用哉
  贈醫家吳教授序
  儒之道無所不通醫之道一伎爾而於儒之道為近何也儒之道仁而已愛者仁之用而愛之所先愛親愛身最大親者身之本也不知愛親則㤀其本身者親之枝也不知愛身則傷其枝愛親愛身而使之壽且康非醫其孰能故儒者不可以不知醫也醫之道賾矣炎皇博物明理而有本草之經黃帝為民立命而有靈素之經今世所傳雖或不無後來之所附益要之其原必出於上古生知之聖伊尹之先覺而論湯液以齊量五氣五味之配合周公之多藝而設官職以參兩九蔵九竅之動變皆因炎黃之明物理立民命者充之也醫之道詎可易視乎武王之養疾於親也常欲審其力之所能勝夫子之慎疾於身也不敢嘗其心之所未達知藥之不可苟也聖人之愛親愛身何如哉惟其愛親愛身之至所以重醫之道與呉成學儒道者也少而孝於親慕醫道而未及學中嵗身有痼疾慨思此身為親之遺體有疾而不治則非唯不愛身是亦不愛親也師門講求於善醫之人竟能巳其疾由是志於醫既足以保其親之身而醫院又官之自新昌州醫學正勅授餘干州醫學教授將赴官過予予嘉其留意於醫也為述炎黃武王伊周孔子六聖人仁民濟世愛親愛身之道以開廣其志且俾人人知醫道之重不可視之為一伎而忽之也成字山則醇謹篤厚女弟之子妻之予是以贈之言焉
  贈胡道士序
  三代以上姓氏分為二故氏屢易而姓不可易三代以下姓氏合為一往往以氏為姓而無復有姓外之氏姓固姓也而氏亦姓也於是但有不可易之姓而已自晉室不競中州之族姓混淆爰及唐初毎輕以賜姓寵降附之徒至於唐末又多以養子繼軍伍之籍而姓愈不可辨矣嗚呼有生之類或知母而不知父或知父而不知祖能知其祖者唯學士大夫儻知其祖則孰不欲世守其姓以傳之子子孫孫而不易哉大中祥符觀道士系本豫章進賢之胡其父占軍籍而本姓失子既讀書通於義理念先世神明之冑而不祖其祖安乎圖改籍而貧不自振力有所不能也乃寄跡老氏教中以復其姓所師所友皆吾儒身雖不在學士大夫之列而心則卓有學士大夫之識不獲編齒於四方而不能不依託於二教者勢之厄於人命之厄於天也其志蓋有可嘉而可悲者焉道士名原字子泉今復其姓為胡氏
  贈樂順徳成序
  天之生氣在地中者隨隴阜之形勢而行止人之生氣在身中者隨經絡之血脈而乖和此自然而然非有使之者也世之畸人能乗地中之生氣則有蔵往之仁能候身中之生氣則有知來之智斯二術者通於神明矣豈易能哉樂順徳成儒家子遇專師得真傳於是工其伎頗或聞子所能有求有問者日衆吾不願子之輕於言也然安能閉子之目緘子之口乎亦謹之而已矣因子出遊書此以戒
  贈葬師賴山泉序
  能原其來於百十里之外而不能乗其止於一二尺之內此察地理者之通病也學者鍾生問術於寧都之賴葬師而得其文持以示予予曰此真術也既而賴師來過驗之果然噫此術傳之者祕故能之者稀師固能矣然真術不行行術不真不若五星新法之曼衍而易售也能者不輕為人葬不輕與人言其母貴人之利而賤己之藝哉
  送鄧顯宗序
  鄧顯宗厯司縣吏將近八十月謹畏自守無纎毫過失未嘗一至上司之庭茲由樂安縣赴平凖庫經吾里造吾門予喜其能自完也嘉其既往又勉其方來欣然領吾言而去因思曩嵗有一二新進士予規之以亷正聞吾言殊不樂其後竟不免於瑕玷彼為儒而乃如彼此為吏而能如此可謂難也巳於是書吾言贈之溥為今之為吏者勸且以愧夫為儒而不能如之者
  送邵天民赴瑞金教諭序
  廬陵邵天民將赴瑞金儒學教諭過予予閲廬陵之士多矣大抵卓犖秀偉則有餘而謹重淳厚常不足以予所聞二百年來惟丞相益國文忠公不為土地風俗所移今於廬陵士中忽見如天民者寧不為之驚異乎邵族之富前時甲於一邑勢燄赫赫不可近獨天民之家蕭然一寒士也挾一藝以濟人利物為給其家之衣食篤志教子為儒固己不類其族之人矣子之學既成溫溫然恂恂然同黨莫不嗤議其迂濶則又不類其郡之人焉而予獨見之驚異者以其彷彿益國之流風也夫教諭之職雖卑然為一邑士之模範儀刑豈可以易視天民庶㡬不愧於其職也歟予自幼拙樸不能入時俊之羣而亦不能改易以求合今老矣天民乃與予之率彀同烏乎不喜之之深邪若其異日之所到則有命不可豫期之以為謟也
  贈董起潛序
  予雖不學醫而好觀內經難經脈經等書頗曉人身脈理大概然自少而老由南而北欲訪求一明醫而不可得其下品率是意病加藥其髙品亦不過對證用藥而已孰能究脈之精㣲察病之原本哉樂安雲葢鄉之董宦家名族前代以儒科仕者不翅百數文物之盛甲於一邑逮宋亡科廢舍儒而習醫有董氏起潛焉往年初見之未深知也近年從孫春抱竒疾醫莫能療而更生於起潛之手因為予診脈聽其議論通達隂陽造化審別蔵府經絡井井不紊予驚竦曰是間乃有此明醫乎慨相遇之晚而未有病可以試其伎也至順元年冬過予謂予明年夏秋之交有重病其時當來供藥今年六月病果作其病日輕日劇醫以為瘧起潛至曰似瘧非瘧也以瘧治之則誤矣診之六脈浮𦂳右寸口獨浮而短外證有寒熱胸膈氣滯蓋由肺氣內傷先以五膈寛中散暢導其氣寒熱未除脈尚浮𦂳此為客邪在表用桂枝加附子湯溫散表邪表證既罷獨兩尺脈弦遲為腎蔵虛寒用四柱散加薑桂以暖其下部又獨脾脈㣲弦用治中湯加附子以理中焦繼用參香飲參苓白朮散相間飲之以漸底於平復自初服藥毎進藥一盂則病退數分再服一盂則病又退數分蓋病勢甚惡而藥力亦峻予生平服藥未有若是其速效速驗者也史遷倉公傳載淳于意自述其為人治病名狀二十五條纎悉該備至今令人想見其醫術之神起潛於予之病凡四易藥先後倫紀毫髪靡忒今倣倉公傳所述筆而為序以貽之非特表起潛之明於醫亦以自許耄叟之明於知醫也倘天下之醫人人如起潛天下之病人人遇起潛則可以保身可以盡年而舉世無枉夭之患良醫之功其博濟於民視良相奚異周官醫師之職十全為上失一失二失三為次失四為下所謂十全者十病之中可治則治之不可治則不治或治之而生或不治而死十病皆中而不失一也起潛能於未病而言方來之有病於己病而言此去之無病脈之可疵者病雖輕必言其可憂脈之無虧者病雖劇必言其不害有言輙中斯其可為十全之醫也夫
  贈栁士有序
  三峰栁先生以尚書義為進士師門弟子擢第預貢登上庠者百餘人子士有世其業以俊異稱自進士科廢家學無所乎用遂易業習古篆鋟姓氏名號徧厯公卿大夫之門余謂士有之業雖易而不離文字間是亦無忝於其先然此事政未可以小伎目視昔所業尤難焉難有三識字一也善書二也工於用刀三也刀之技既工矣若識字則前代許祭酒近代鄭國史戴通守之書與夫徐騎省李縣令之碑刻石鍾鼎之款識俱不可不詳究也今之善書且識字者在洪有熊天慵氏有司馬九臯氏試往問焉
  送章楫序
  昔晉氏在江左王謝為相門一時風流文雅之懿動蕩耳目凡子弟出入前不問可知其為王謝二家蓋習氣不期然而然自非他人所能及者宋丞相杭山章公清謹自守雖為宰輔猶如布衣時季年屏居山中樵牧爭席見者不知其為宰輔也其従孫楫一貧如此悽然蕭然學甚充詩甚工而淳如也介如也無分毫悲窮悼屈恥惡衣惡食之意非杭山公之習氣薰染而成歟來游洪庠嵗晚言歸予惜其去也而贈之言楫也益充其學益工其詩將大底於成而為天下士視昔王謝風流文雅尚不足為其有光於先正又豈但為章氏佳子弟而已哉
  送法易子序
  富州同造之孫其習秀而文其儒喜談葬術凡地理家前所未有世所見之書往往於孫氏焉子憲獨朴而野近年有凊江皮氏好客務施遊客輻輳其門而談葬術者尤見禮然以其來者之衆也各效其長各逞其異聞者熟知者翫能以術而獲用於彼亦難已季年營葬地不它人之信而一委之子憲於是子憲之術浸以重後數年解後於富州子憲曰吾術因族祖外祖在西廣得馬道人龍髓之文又善咒符水愈疾疫變雨暘致雷電地理用天機卦道法依參同契用納甲卦二術但用卦故以法易子自名余曰若儒族之人儒家之子讀儒書以儒而飾其術豈俗師之所敢望哉方稱其用卦法易之竒忽有誥余者曰子知水路火𠉀之説乎地仙雲不須卦坐天仙雲本無卦爻此又何也余於是口呿而不能答徐應之曰待余就景純平叔問之



  吳文正集卷二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二十七
  元 呉澄 撰
  
  國學生李黼泗州省親序
  頴州李黼之父曩者仕於朝鄿便養出守泗州黼偕其兄藻為國學弟子員留京師違定省越三載泰定甲子冬謁告往泗州寧其父母且奉其祖父母封贈之命以歸亦可以悅親榮親矣僉謂黼研經鋭學不倦其成科名受官職也可日月㡬親之悅親之榮將有倍於今者焉斯其為孝也歟噫此世俗之孝也若君子之孝則不止是韓子曰事親先其質後其文盡其心不夸於外質者行也韓子文士爾而其識能及此況不以文士自足者乎夫子論孝始事親終立身立身之要慎其行也可法可傳之謂立行道於今揚名於後使世世贊嘆歆慕稱為某人之子是顯其父母於無窮也豈止一科名一官職之榮而已哉黼之往也自監學之師以下俱有贈言同舍二三子請予序其首噫黼誠才子也其研於經也奚所志其鋭於學也奚所事予未悉知也而吾之孫當劇言其頴出乎輩流予其可不以逺者大者期之夫
  送曽叔山序
  曽仁叔山將赴萬安教諭過予予尚憶壯年與叔山之父吉父君談今古夜坐輒達旦凡世間可喜可愕可笑可悲可怪可疑之事靡不徧及吉父髙文雄辯介特自守不偶於時死且二十三年矣叔山生十嵗而孤能受母訓學至於有成以選試授儒官得祿以養吉父可謂有子矣叔山文辭足以動蕩今人之耳目學識足以探索古人之藴奧豈小成之器哉今之仕人爵之發端也人爵人也而由乎天天爵天也而由乎已仕有暇時學無止法日進月升躋於天爵之極品予之所望於叔山非但人爵之進升而已萬安固多才儻有有志之士試以予言諗之
  送王元直序
  樂安王氏之醫五世矣一世𠕂世予不及識其三世迪功君端重如山子為國學進士迪功之弟子異甫和煦如春未嘗見其戚慍之容予異之子誠翁造次必於儒雅誠翁之子三人長曰元直往年遊京師問藥者踵門隨試輒效太醫院官與之相厚善諸公貴人咸禮敬焉蓋他所謂醫或非世業或非儒流非世業則於術或有不習非儒流則於理或有不精王氏世醫也儒醫也習於術而精於理其表然出乎俗醫之右也固宜予嘗謂醫之用藥不越二端一則扶䕶真元一則袪逐客邪而已䕶元氣者如養民逐邪氣者如禦冦養民純以徳禦冦須以兵然湯武之仁義桓文之節制屈之以不戰遏之而使遁豈必逞威猛多殺伐哉予觀王氏處方大率和平調爕是務至於猛烈攻擊之劑不得已而用之疾除即止不過用也不輕用也是以邪氣去而元氣無所傷彼求快一時之意不顧異日之害者惡足以語此哉因是而推昔之善醫國者亦然伊傅周召逺矣漢之蕭曹唐之房杜所以能相其君培植三四百年之基業者往往由此商鞅李斯強秦富秦亦以蹙秦醫國之良相有能如王氏之良醫乎天下之福也
  送郭以是序
  或曰為文不可以不讀書杜詩韓文蓋無一字無所本或曰聲之精為言言之精為文如噫氣之號萬竅隨所觸而喁於有自然之籟奚以古人已陳之糟魄為二説孰近夫所貴乎讀書者非必襲其語以為吾文也蜂之釀蜜不採取於花可乎融液渾成而無滓人見其為蜜而不見其為花也世有博記覽者其發於聲形於言乃或窒塞而不通固滯而不化觀者厭之則謂曽不若空疏者之諧協暢逹也噫是豈書之能累夫文哉廬陵郭以是古近體五七言逺躋盛唐長短句駢儷語近軋後宋漁獵之富援據之審空疏無本者頫首不敢仰視而不室塞不固滯竟日翫之而不厭廬陵自歐陽公為百世文章之宗其後往往多能文章士以是父其可與議韓杜者夫
  送張相士序
  有皎然乎其中癯然乎其外者為誰月梅相師也其談論亹亹如山林衆籟翏翏而逺聞其記誦琅珢如江漢順流袞袞而無盡其禍福竒中如燭鏡照鑑而龜卜蓋師之閲人也多矣刑也而王奴也而侯廝役也而將相師一見能識之亦有𦕈小謂宜餓死夭賤謂宜隱浮屠而其後乃大不然皆師之所能辨也雖然人之身天所生也一受其成形而有定孟子則曰居移氣養移體氣也體也既因所居所養而移則夫孰不可移彼肌膚綽約而若冰者何人哉骨肉融釋而隨風者何人哉若然者形質銷鑠人貌而天虛非隂陽五行之所能拘相之應別有法邂逅其人試以語我師金谿張氏
  送虞叔當北上序
  文者士之一技耳然其髙下與世運相為盛衰其能之者非天之所與不可得其闗係亦重矣哉東漢至於中唐六百餘年日以衰敝韓栁二氏者出而文始革季唐至於中宋二百餘年又日以衰敝歐陽王曽三氏者出而文始復噫何其難也同時眉山乃有三蘇氏者萃於一家噫何其盛也三蘇氏以來且二百年矣眉之別為陵陵之虞先世以文士立武功致位宰相數世之後有孫子及寓江之南其文清以醇有子曰集曰槃一家能文者三而二子表乎疇衆之上㡬若眉之有三蘇然噫又何其盛也子及𠕂為大郡教官倦遊而家居伯子集國子助教遷國子博士久處京師其文也人固見之其名也人固聞之矣叔子槃由書院長赴吏部選其文也或未之見其名也或未之聞也子由之文如子瞻而名可與兄齊者也昔二蘓之齊名也歐陽公實奬㧞之今在朝豈無歐陽公其人與槃此行也必受知焉兄既顯名於前弟復顯名於今虞之兄弟之有光於子及猶蘇之兄弟之無忝於明允也盛時方行貢舉貢舉者所以興斯文也而文之敝往往由之何也文也者垂之千萬世與天地日月同其久者也貢舉之文則決得失於一夫之目為一時苟利祿之計而已矣暇為千萬世計哉貢舉莫盛於宋朱子雖少年登科而心實陋之嘗作學校貢舉私議直以舉子所習之經所業之文為經之賊文之妖今將以尊經右文也而適以賊之妖之可乎斯敝也惟得如歐陽公者知貢舉庶其有瘳乎閑之於未然拯之於將然俾不至於為賊為妖而為朱子所陋則善矣儻有今之歐陽公試問所以閑之拯之之道皇慶二年十月甲子
  王徳臣求賻序
  喪有賻尚矣賻禮也求賻非禮也然則人有宦遊數千里之外親沒力不能以歸葬者如之何求之非禮不求之非孝二者之間必有處焉河東王君為縣令江南迎母就養其弟徳臣亦棄其仕奉母以行兄弟朝夕致養唯謹不幸夭故棺歛如禮家素貧而令之守官也亷載柩寄錢唐佛寺謀歸其鄉數千里舟車之費無所於辦賻者未之有為子者亦弗之求也哀之者哀籲於仁人義士敘以述其事詩以道其情累累矣予謂世俗之夫不孝有三仕而不將母一不孝不將母而仕二不孝親肉未寒而畀彼炎火三不孝此蓋羽毛之族之所不忍為而人或為之噫是誠何心哉縣令之迎養季氏之不仕其母之喪也或以家貧道逺勸之如浮屠氏教兄弟堅拒其説之三者其不賢於世俗之人矣夫貧而亷如是賢於人又如是雖慕義強仁者孰不興哀況仁人義士哉雖然予壹有怪徳臣之出也猶未練今祥且過矣禫且及矣當除喪而不得除纍纍喪容棲棲旅食皇皇無所歸敘之者有人詩之者有人而賻之者誰歟豈今之世無一仁人義士哉抑有之而不相值歟所望者仁人義士而仁者義者不可見大事其可不以終乎於此必有道語雲親喪固所自盡也夫苟自盡自為謀可也求夫仁者義者而未之見試求夫智者知禮者而與之謀其必有以當於人之心不然久淹留於此奚益皇慶元年四月二十五日書於王氏別墅
  送翟生序
  洛陽翟生嘗為學官矣滯留金陵困於旅泊不汲汲於名不役役於利其去也懇懇惟予言是需或謂生迂生豈迂哉或謂生竒余之言與世之名若利均之為土梗而何竒之有雖然不敢不答生所需也世之人遑遑不安者其崇有二曰名曰利而已苟是之不務則何徃而不適然富貴人所欲生其果不欲人之所欲乎抑時之未可而姑為是退縮乎欲貴欲富之心生不能無而亦不必無也余不病生之欲貴欲富而病生之所欲者小爾人人有髙爵崇秩安宅腴田即而取之居而治之是為莫可加之貴是為莫與敵之富而生欲之乎如欲之己自求而自得不待資諸人也如得之視世間區區之名瑣瑣之利奚翅土梗之不若哉生之不汲汲役役於彼是也而或瞢瞢悠悠於此非也生其因予之言而惕然以省躍然以悟則余為不徒言不然雖有言猶未言也洛陽四方中正之地古先聖賢所萃也二百年前有邵子程子游處其間其風猶冇可聞者生試玩繹其遺言必不瞢瞢悠悠於此矣余之言止是生歸求之有餘師生名某字良甫雲
  贈陶人鄭氏序
  古者四民各世其業故工有世工而子孫以之為氏者冇虞氏尚陶其後閼父為周陶正周賴其利器用而閼父之子得封於陳今東昌鄭氏以善陶名數百里間凡民之用器官之禮器咸資焉其功豈讓於閼父也予獨因鄭氏之善陶而竊有嘆夫工之為工知今而已士之為士知今又知古者也知今之工不失其業而知古之士或失其禮何與夫古今異宜用器可以宜於今而禮器不可以不合於古禮器而變古非禮也簠也簋也大尊也陶器也而易以金不惟陶器然而梓器亦然山著犧象壺之為尊爵觚觶角散之為飲器梓器也而皆範金為之其原蓋兆於盛宋一二僻儒之口而其流遂成於季宋亡國姦諛之手陶梓悉變而為金豈非中國將為金之䜟乎馴至於今垂二百年而公廟私家之禮器一踵其繆竟無一人知其非者且不惟於古不合也於今亦不宜赤金之臭而盛飯盛酒宜乎不宜乎變古失禮而士不知其有愧於工多矣鄭氏者誰守忠其名野堂其號雲
  送方元質學正序
  所貴乎學者以其能變化氣質也學而不足以變氣質何以學為哉世固有率意而建功立業者矣亦有肆情而敗國殄民者矣彼其或剛或柔或善或惡任其氣質之何如而無復矯揉克治以成人學者則不如是昏可變而明也弱可變而強也貪可變而亷也忍可變而慈也學之為用大矣哉凡氣質之不美皆可變而美況其生而美者乎氣質之生而美者甚不易得也予於交遊中得清江方元質焉初識之於京師望其貌已知其為美聽其言而信觀其行而尤信又稽之於人或久與之處或一與之接莫不嘖嘖稱嘆曰善士善士其何以得此於人哉非其美之弸中而彪外其能然乎哉以如是氣質雖或未學亦不害其建功立業而不至於敗國殄民矣而元質又勤勤勉於學則其所就詎可量也耶今為揚州路儒學正夫揚州當南北之衝四方學者所輻輳人得熏其氣質之美而善良元質又以其所學淑乎人則氣質之從而變者亦衆矣雖然學之名一也而其所以學者或不同蓋亦有表表然號於人曰為學而逐逐於欲役役於利汨沒於卑汚苟賤以終其身與彼不學者曽不見其少異是何也所學非吾所謂學也夫今之學者之學不過二端讀書與為文而已矣讀書所以求作聖人之路逕而或徒以資口耳為文所以述垂世之訓辭而或徒以眩華采如是而學欲以變其氣質不亦難哉宜其愈學而無益雖皓首沒世猶夫人也吾元質之學不然而予亦不復有言也中山王京甫客寓揚州沉浸於周張程朱之書有年矣年將五十而不求聞逹於時元質徃㢤試與之論學延祐乙夘十有二月己亥序
  送何慶長序
  予生也晚不及覩前修盛徳之事每於末俗而重慨歎焉宋之季年士自成童以上能為進士程文稍稍稱雄於時輒輕揚偃蹇謂莫己若者十而八九蓋不待擢科入官而後驕也偶爾貢於鄉則其驕已進偶爾舍於太學則其驕愈進夸言盛氣足以撼動府縣震耀鄉里晨夕所思始終所為無非已私人慾之發豈有一毫救世濟物之意哉於斯之時而能超乎流俗者昔在樂安見何君伯玉父其人也何族之儒盛於一邑伯玉之文髙於輩儔而退然不自以為能與貢處學人所尊慕而慊然不自以為異其心恬如其行純如直道而行臧否不苟不為願人之閒然以媚而與物為春噫君子人也其後泯泯此天道之不可知善善者惻然為之悲傷噫伯玉父不可見已從子季新工於醫從孫慶長世其學皆以儒流業詞章而兼技藝季新既以醫行於近慶長又將以其醫行於逺其必如伯玉父之立心制行推之以救世濟物其效當有過於儒流者予安得不於其行而深冇望於慶長也哉
  送鼇溪書院山長王君北上序
  才難之歎從古以然夫所謂才者取喻於木也可以成室屋可以成械器大小長短隨其所宜各適於用者木之才也聖如周公賢如孟子其才不可得見已生斯世為斯人凡紛至沓來者日接乎前莫非事也不有其才將何以應之哉昔在聖門季路之於兵冉求之於財公西之擯相端木之應對皆其才之所優為後之士清談雅望飲食安坐而一事不理者有矣識者惡得不興才難之歎哉予之所以有嘉於行友王君南叔也君有學有文典邑挍至再至三具有成績長書院又三四年矣廟宇之當修者無不修課業之當辦者無不辦上之臨之者雖欲伺察而無疵之可指下之觀之者雖欲誑惑而無間之可乗賔客交遊之過從待之無不得其當不偷惰以廢事不巧免以避事或厭其煩勞瑣細而君處之裕如也其才之小試者如是惜乎閑散卑㣲而不得以擴其用也陳獻侯之分肉陶侃公之運甓他日大用蓋於小乎覘然而用人者以嵗月以資品以私意以邪逕用不必才才不必用則雖周公孟子復出且未知其何如予亦曷能必王君之遇乎夫杗桷櫨楔之各施札砂箭芝之並蓄惟匠氏醫師之工且良而後能王君之才之可用也有抱宰相之方者其必知予言之為然
  送南城教諭黃世弼序
  臨江黃良孫世弼為建昌南城教官將行言於予曰旴江之為郡有李泰伯曽子固學行文章百世師表某將惟二子者是慕是效以率其鄉人士以庶㡬於寡過然疇昔嘗聞先生緒言教者之所以教當進於古之聖人則似非可以如二子自畫其詳可得而聞乎余曰今之職教者苟度嵗月以俟敘遷能思其職慕效先賢以圖寡過者蓋鮮況又不肯安於小成而欲進於古之聖人子之志如是可尚矣抑古聖人之教人初非過為髙逺而以人所不可知不可能者強夫人也因其所固然革其所不然而已矣生而愛其親長而敬其兄出而行之於朋友娶而行之於夫婦仕而行之於君臣此良知良能之得於天而人人所同也以其所稟之氣所賦之質不能皆清且淳故於倫理之間有厚者有薄者有全者有偏者有循者有悖者於是而有萬有不同者焉聖人之教使人順其倫理克其氣質因其同革其異所以同其同也契之教也順其倫理之同也䕫之教也克其氣質之異也世弼之處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也有可稱無可議而討論講貫修省踐行又有日長月益之功所以順其同克其異者固已知所以用其力精之熟之持之勉之以此治已期於必成以此率人人其有不從者哉
  贈一真道人序
  予一見一真即髙其人髙之者何髙其所有也所有者何一眞而已矣重來谷中出書一編皆受言於師者予不願觀予不願聞非不願觀觀不以目非不願聞聞不以耳言可廢書可焚無書無言而此獨存何物獨存一真而已矣噫大宗豈於謳所可傳𤣥珠豈喫詬所可得哉是以道徳之經五千文不如末章之首二十四字
  送彭澤教諭劉芳逺序
  予之齊年友劉君景年二十入太學二十有六成進士授江陵戶曹未及祿而代改有子五人克世父業其季俎桂字芳逺年雖少已能試藝中學官充彭澤教諭彭澤移治江濵非古彭澤也然靖節徴士之流風猶存予嘗過其地徘徊旁皇而不忍去往仕於彼者寧不聞其風而興起乎謹於守身熟於應務厚倫理之常明古今之變居之不失其正行之不失其宜此靖節之所以為靖節也其發於詩文也人徒見其沖澹退遜而絢麗雄健蔵於中後之辭人盡力學之而不能到名明字亮蓋自比於諸葛真一代之人豪也夫以士而希賢儻得其一二焉則其為學官必異於常人他日官滿而遷歸必有以告予予亦有以觀子矣
  送陳洪範序
  金溪陳洪範家在石門由其家而臨川臨川而崇仁崇仁而樂安之南走三百餘里即予之所止而見焉問所以來之意則出一巨袠有諸君子贈言予觀之嘆曰嗚呼古人所務者內所圖者實今乃務外而圖虛何也子之年方壯質甚美宜及時而勉學以成身以悅親苟如是朋友親之黨里敬之長老喜之子弟效之推其餘又可以如世俗之人之取爵祿顧不此之為而為今之行子計左矣且子之鄉陸子之鄉也陸子何如人哉亦嘗頗聞其遺風乎夫朱子之教人也必先之讀書講學陸子之教人也必使之真知實踐讀書講學者固以為真知實踐之地真知實踐者亦必自讀書講學而入二師之為教一也而二家庸劣之門人各立標榜互相詆訾至於今學者猶惑嗚呼甚矣道之無傳而人之易惑難曉也為子之計當以朱子所訓釋之四書朝暮晝夜不懈不輟玩繹其文探索其義文義既通反求諸我書之所言我之所固有實用其力明之於心誠之於身非但讀誦講説其文辭義理而已此朱子之所以教亦陸子之所以教也然則其要安在外貌必荘中心必一不如是不可以讀書講學又豈能真知實踐也哉子亟歸而求之舍是予無以贈子矣它日再來予將觀子之進與否
  贈許成可序
  往年吾邦部使者邀至新安程君達原來臨汝書院為諸生講説朱子之學達原父之於人少所可時余弱冠數數及門見其與許君端朝厚善且稱其子也才後廿年其季成可與余相遇於臨汝出兩世遺文及諸公往來手帖示余其言多有補於教可名世行後所交盡一時賢士大夫嗚呼如斯人者不可見已哉成可不墜家聲措意於詩文又博覽羣書務究其歸趣自是明善而誠乎身夫孰能禦十數年間欲求友一人如成可者而未之得今得之其能已於言乎
  贈無塵道者序
  夫太虛中一塵耳成象於其上者為星成形於其間者為人塵中之塵也人所值有不同塵中塵之塵也今無塵道家者流以塵中之塵説塵中塵之塵其神矣夫知無塵之無塵則知其神之所以神未有人也未有星也未有天也此無塵也此其神也
  贈醫人陳良友序
  臨川良醫陳良友種徳三世矣醫不擇家之富貧不計貲之有無一旦其里之惡少以重役斂之與語未及酧則推而內之溝折兩股雖斷續益損竟不復常至今杖而行倚而立不能坐或謂為善如此而獲報如此施者其怠乎良友不然益自誓以濟物為己任至感於神明形於夢寐日理丹鼎藥裹孜孜若不及慊慊若不足吁賢哉於是肅政亷訪使程公作詩以美之命其客呉某同作而又為之序
  直躬為恵不為貪股折肱存幸未三施報稍乖疑有怠精堅自誓轉無慙人雖微疾肯坐視藥試竒功在立談丹候孰知消息事相逢一笑問圗南
  送雷友諒序
  劒江雷尚書之從弟友諒今之巧人也於藝無不能見器物輙肖而為之為之無不成成之無不精充其伎雖古之垂古之般何以尚哉將遊匡廬造武當尋髙僧髙道問向上事或謂之人巧如此移其巧於外者專諸內何事不可得余曰子姑舍其巧而趨拙平日之巧俱忘若無能者必至大巧蓋知不可以得珠也友諒聞之憮然
  送陳中吉序
  廬陵陳植延祐四年江西省所貢士也試禮部罷歸益厲其志讀書為文不休或告之曰子之學學於古者也士貴通古而通今盍亦學於今乎於是將遊四方以厯覽山川遍識人物過予道其行之意予曰男子初生而蓬矢以射固以四方為分內事矣人謂司馬子長之史杜子美之詩皆得之於遊未必然也然夫子大聖人也適周而問未問之禮自衛而正未正之樂徴夏殷之文獻而必之杞之宋也況下於聖人者乎覽不厭其廣也識不厭其博也見聞不厭其多也不廣不博不多則不無孤陋之譏予其敢禁子之遊乎雖然既廣矣既博矣既多矣有反諸約之道焉未廣未博未多而徑約則不可也子其行哉俟他日之廣博而多當為子指其所謂約者於斯時也不出戶而知天下而何事乎遊




  呉文正集巻二十七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二十八
  元 呉澄 撰
  
  贈梁教諭序
  南安梁君為金谿教諭三年矣延祐丁巳春予過自金谿徴予贈言噫予將何以贈子哉夫今之仕者由儒官而民官由民官而清要雖位極人臣可也然居官之大要不過曰亷曰能而已亷而不能則失職能而不亷則失已亷者徳也能者才也有徳有才誰不稱其羙子之能獲覩一二矣他日為民官歴清要即是充之無難也本之以亷其不為具羙之人乎當今貴儒而賤吏貴儒者非徒貴其能蓋貴其亷也賤吏者豈謂其不能哉惡其不亷耳子方且治儒術以應上之求從上所好違上所惡人臣之義也舍是予何以贈子哉
  送李教諭赴石城任序
  昔宜黃李君䕫友以太學名士釋褐為贑州教不及祿而其子仲謀中教官選再任得石城教石城贑州屬邑也予少時客宜黃親見贑州之所以教其子者又見仲謀之所以學於家者徃徃異於常人蓋自宋末舉世浸滛於利誘士學大壞童年至皓首一惟罷軟爛熟之程文是誦是習無復知為學之當本於經亦無復知為士之當謹於行贑州之教子則不然仲謀九嵗以前論語諸經皆能成誦年雖㓜徳器如老成人不待父師䋲束循循於禮法之內逮其父時已如此父既沒而孝飬其母謹飭其身益勵於學以能有所立今之徃石城也諗於予曰新製取士以經明行修為首好尚近古謂宜一變可以至道而學校承襲舊𡚁不知所以自新之方凜凜焉以經未明行未修為憂鳴呼令之任教事者靡不哆然若有餘而仲謀獨慊若不足此其賢於人也逺矣哉予之少也嘗有志於古人而荒落乆矣何能有所禆益於今之時俊乎雖然不敢不誦所聞古聖遺經先儒俱有成説立異不可徇同亦不可虗心以玩其辭反身以驗其實愽覧而歸諸約傍通而貫於一一旦豁然有悟則所得者非止古人之糟粕也人之一身內有父母兄弟夫婦外有宗族姻親朋友近而鄉黨逺而四方推吾愛親敬長之良知良能以逹乎彼何莫非吾之所當厚善者寜厚毋薄寜過毋不及夫如是經豈有不明行豈有不修者哉而非有甚髙難行之事也人病不為耳今之徃石城也試以斯言與一邑之士詳䆒而實踐之殆必有契於疇昔家庭之所聞也其母厭予言之卑延祐丙辰九月之望
  送黃文中赴西澗書院山長序
  昔夫子刪詩定書敘禮正樂讃周易五經備矣猶曰託之空言不如載諸行事也於是乎作春秋漢儒専門明經學者徃徃引春秋斷國論其最純者江都董相也其言以為為人君為人臣為人父為人子皆不可以不知春秋然則春秋之為用大矣哉友人黃孚文中家世春秋cq=44學而文中玩索遺經貫穿三傳二百四十二年之陳跡歴歴如燭照數計發言處事毎㨿經援傳以為證使漢世專門之士復出未知其孰後孰先又推類以讀通鑑綱目之書一千三百餘年之得失治亂縱橫商畧有若身與其間此讀經讀傳之餘效也今長瑞州西澗書院㦯謂西澗之難處非他書院所可同予謂不然明春秋者臨大事決大議破竹解牛靡所凝滯況於居小官應細故而有難者乎為是説者蓋不知春秋之為用者也蓋不知文中之為人者也於其行也酌之以酒而書此為贈
  贈袁州路府掾張復先序
  淦張復先以儒生選擇為吏將從事大府因吾里李𢎞道蘄予一言之益夫耕問奴織問婢宜也借視聽於盲聾則不可為吏者自當就吏師而問顧乃於迂儒而求益焉不亦左乎雖然必有以也而予何敢黙古之庶人在官者曰府史受祿與下士同待之亦不輕矣當時人人有士君子之行其賢其能固已推舉為長民治民之官至若府史之職亦必郷里推舉其獨無士君子之行乎自俗不古吏習於貪習於刻為人所畏不為人所愛於是世始賤吏而不知責今日以儒為吏上之人蓋欲革吏之心也本之以慈行之以公不汨沒於利凡事之曲直無髙下其手無變亂其黒白文無害而人不寃詎非古昔盛時之府史乎苟其不然雖滿其意於一時殃於其身以及其子孫可指日而待也吾𢎞道有才畧有氣義與之契則復先之為人可知已必不以吾言為迂
  送傳民善赴衡州路儒學正序
  學正教授之貳其職甚不輕也傳民善妙年俊才清文粹行選在此職豈竊祿屍位者所可儗倫也哉夫天地之氣鍾聚而聳起者為山山之髙大者嶽也衡嶽南方之巨鎮郡踞其趾嶽之靈異怪物竒寳不足以當則生偉人循嶽而南舂陵昔有周子實紹聖道不傳之統而文定胡先生父子兄弟皆於衡而講道二百年間流風未泯今之衡安知無有志之士卓然崛興能躡胡而探周者乎民善至衡試求其人而與之語若衡之士不過應舉覔官以為學殆恐未足以盡嶽之秀也民善其擇焉延祐五年七月朔
  送唐古徳立夫序
  古之仕者將以行其志後之仕者將以遂其欲所志亦所欲也而有公私義利之不同唐古徳立夫故御史中丞覃國公之子今僉典瑞院事薛超吾昻夫之弟也從事江西行省志有所不樂而去余觀昻夫亦小試其才於此去而為逹官於朝立夫之才豈出兄下接踵登朝蓋可期也志之得行固有其時而不在於汲汲於其游杭也贈之言而勉之以居易俟命焉若父急於遂其欲則立夫不為是也
  贈蘭谷曾聖弼序
  臨川西郷查林曾氏唯齋翁專門治周官六典寳祐乙卯初與貢咸淳庚午再與貢其再貢也予忝同升越五年甲戌免舉試禮部登進士科授贑之瑞金尉運代遷革隠處不仕二百里間杳乎不相聞也延祐庚申上距甲戍四十七年矣有榮祖其名聖弼其字者來訪問之翁仲子也善陳卦爻察形色推人生支幹及七政躔離決休咎禍福小數曲藝不一而足巧發竒中㡬類東方生之覆射莫不驚駭其若神而罔或測識其所以然也其伯兄季弟亦皆出逰兄以儒得仕弟以隂陽家得仕各能隨世擇術以干名利翁為有子矣聖弼將逰梁宋省視其兄予特敘其家系大槩俾人知其為儒官之胄而非止伎術之流也平生所識名士大夫贈之以言者甚衆聖弼自號蘭谷雲
  送醫士蔡可名序
  予家夫容山之東南山之西北為樂安之境蔡氏居焉予之居與蔡之居雖有兩縣之分而無二十里之逺是以聲跡常相聞蔡之先曰伯珍者名毉也傳其子光叔光升再傳其孫明徳明徳又傳其子可名至於今五世矣毉之隂徳其施在人而受報於天家日進於饒裕而子孫多學儒學儒者不復為毉守其世傳者可名而已蓋其心獨専其業獨不易以其術濟其郷隣修治丹丸以救卒暴危急之證尤為有功於人夫蔡氏前之所施既受報矣今可名益厚其施則天將益厚其報蔡氏之昌其可量也哉
  贈長沙王秀才序
  長沙王秀才世為儒家家有恆産六七嵗讀書即能為文被慈母之教九嵗而母沒父有郡妾又有後母年十五棄家而出遊年二十歸娶妻既娶而復出詩文雄偉俊邁震曜人耳目挾其才氣不屈下於人人稍不相知輙奮怒逰之所得隨得隨喪𡚁衣破㡌走塵垢泥塗中湖廣江淮兩浙無不歴且將北行中州抵京師有竒之者焉有怪之者焉或謂毀節以快其欲耳㦯謂將釣譽以躋其身也而其中之然不然皆未易測予獨慨長沙多才士近年有才氣而遊者予見其二一顯一晦然公不能以表於世私不能以衛其生可恥也而不足算屈大夫不得於君雖遭放逐猶依依懷戀而不忍離甚至𢪛涙哀吟而不能已所以為千古詞人之宗豈徒文之竒哉歴九州而何必懷此都賈傳尚得為知原者乎臣之於君子之於親一也而人子尤無逺去之理古聖人之怨慕卓矣後之王祥薛包槩可師也不順乎親不可為子縱使文章蓋世亦何足以取人之重而有識者不為也予毎與來朋談孔孟之道秀才頗若厭聞徴予贈言竊慮言之不相合而慎於作酒酣論詩酷愛後山簡齋予躍然曰子於二陳能喜其詩必喜其人二陳之為人何如也秀才曰吾之遊匪為利匪為名也覧天下山川識天下人物以恢廓吾之⿱即歸理畎畆守墳墓終身與父母兄弟妻子處復何求予又矍然曰始予謂子有才氣而已令有識如此人固不能知子也真竒士真竒士詎可以狂士而視子也哉
  贈張希徳序
  樂安縣之南曰雲蓋鄉昔有雲岫長者居其地家富而心慈其於人不間戚䟽新故良賤賢否待之一以慈為主慈於弱或速強悍之侮而亦不校不怒終不改易其心之所安其子希徳之慈如其父溫溫然惴惴然略不踰越規矩之外重小兒醫以其餘力學焉苟有名術必訪問師事苟有竒方必求索抄録里中嬰孩之疾輙饋善藥而愈修治丸藥之號為丹者以防危急慈矣哉其用心也扁鵲因秦人愛小皃遂作小皃毉彼蓋為利爾此則出於中心之慈而非有為也慈者仁之發而慈之所施始於㓜周官飬萬民之政有六亦自慈㓜始堯之嘉孺子文王之先㓜孤其心一也且人之有疾必以所疾告之毉嬰孩不能自言而聼醫者之以意揣摩設有不審危殆立至故醫之於小皃尤宜䆒心能於此而動其惻怛致其哀矜於以見其慈也雖然慈之施始乎㓜而慈之推則⿰氵専 -- 溥及乎衆者也大學言使衆之道不過推其㓜㓜之慈而已凢民皆吾㓜也是以保民當如保赤子竊怪夫字牧之官徃徃視民之休戚漠然若無與於己者獨何心哉得召杜數千人為慈父慈母列布郡縣民瘼庶其有瘳乎予喜談希徳用心之慈亦將以為世之字牧者勸也希徳姓張氏
  贈塗雲章序
  豐城塗漢雲章判官熊先生之髙弟弟子其才與進士周賛府尚之翰林掲應奉傒斯伯仲間也掲陞朝班周亦成進士而熊先生之門人人皆擢髙科獨雲章挾其藝試有司再戰再北於是不能不觖觖於懷將繇江浙道揚徐中原造京師廣其見聞以紓憤欎將行而與予遇予釋之曰揆子之才成就非在周掲之下者其遲其速則有天焉非人所能必也子其居易以俟不患無位患所以立經明矣益明其所已明行脩矣益脩其所已脩豈惟可見知於人其不見知於天乎見知於天則子所宜有者如期而至而天豈靳之哉雲章聞予言欣欣然耳受陶陶然心醉若不復知世間有富貴利逹事余熟視曰子真竒丈夫餘一言子輙悟子真竒丈夫余未見如斯而乆在人下者也
  送河北孔君嘉父官滿序
  今天下之俗如黃河之水潰決橫流渾渾而濁莫能使之清者風憲一官號為天下之所取正非有嵗寒松筠之操亦不能保其不變移而他復何責焉風憲之家至後嗣而墮其世美者有矣風憲之身至他官而改其初節者有矣夫其若是者何哉無識無恥無守也無識則不知亷介之可尚無恥則不知貪黷之可羞無守則為子孫之計為妻妾之奉為飲食衣服之不若人而厭貧羨富以至苟利㤀義也於斯時也有能蟬蛻於埃𡏖泥滓之中而嚼然不緇其皓皓之白者予於河北孔君嘉父見之嘉父為諸侯佐屬位在僚底剛而不可撓明而不可欺公而不容私㓗而不受汙民有是非曲直未分者莫不顒顒於君焉注目蓋當無所控告之時苟有可以倚頼之人則如乘亡待盡之病恃之以為命脈甚哉斯民之可哀也君雖不激不衒以咈衆而取名民之隂受其賜於不顯之地者殆不知其㡬家素風憲而世美不墮也身嘗風憲而初節不改也非有識有恥有守而能乎官滿將代士民咸惜其去予謂君之所至人必受惠日月所照皆天氓也而亦何能獨専其惠於吾父母之邦哉君之代予不能偵其期君之行予不能餞於路則不可不一言而別此去官益崇名益盛操益堅惠益廣予之望也因山長黃孟安來書此以寄
  送姜曼鄉赴泉州路録事序
  泉七閩之都㑹也畨貨逺物異寳竒玩之所淵藪殊方別域富商巨賈之所窟宅號為天下最其民徃徃機巧趨利能喻於義者鮮矣而近年為尤甚蓋非自初而然也予嘗原其初矣唐之時閩地肥衍豐裕民豢於其所安溺於其所樂莫或以仕宦遊觀上國為意常丞相來為一道觀察使勸其民以學有能讀書作文者隆禮接之民因是知勸歐陽詹遂舉進士與韓文公齊名詹泉之人也閩人之貴進士自泉之人始由是文物浸盛波流及宋之季閩之儒風甲於東南其效顯於數百年之後常丞相之教寔開其先也民俗之美惡亦何常之有哉在乎治之教之者何如耳吾里姜曼卿亷㓗公介為漳汀二路録事近十年一切㨿理法以行事而無所屈撓雖屢挫而持之益堅今又徙治泉州路予知其所守終始不渝者録事之位雖卑而父母一城之民其任固不輕也泉之人有土著有僑寓大槩沒溺於利而罔或以義理淑其心儻能以常丞相之化一道者化一郡之民使之人人知學雖未能離乎殖貨者亦不知沒溺之深則非但民風丕變而易治當今進士科取士不限以疆界不拘以種類皆可以得大用將見泉之民以進士發身如歐陽詹者數十百而羽儀乎天朝其視終身沒溺於貨利者相去豈不萬萬哉曼卿不能以専行豈無賢太守如常丞相之𢎞度髙識者其以予説告之
  送李道士雲逰序
  混成師以明眼之方逰東西南北人曰天下之盲遇師而明者多矣何其幸歟余曰然然人能知師治肉眼之盲而已世有䨇眸烱然而觸處障礙者其盲不在於肉眼也南華仙雲盲者無以與於文章之觀豈惟形骸知亦有之師嘗見方外至人得聞至論此去以此自度又以度人使人人具正法眼放大光明照破群妄不昬不迷則師之方何止去外障內障於五輪人廓間哉師其行乎吾將索師於混成之郷
  贈劉相師序
  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夫子相人法也聼其言也觀其眸子與夫見靣盎背施於四體孟子相人法也若左氏者其説愈詳以執玉髙卑其容俯仰觀人之死生以禮義動作威儀之能否觀人之禍福以至語而偷舉趾而髙行而委蛇其應也如響而尤莫顯於叔服之相難榖竊意後世如唐舉許負之法其術皆原於叔服而聖賢之法罕究焉蓋聖賢之詳觀於言行威儀之間而後世之術法觀於容貌眉目之際使徒觀於容貌眉目而足以盡得斯人之平生則虎類孔項類舜吾何以觀之哉劉相士善相所相多竒中予愛其盛年美才出語楚楚而慮或局於唐舉許負之説之術也故舉聖賢所以相人者先焉
  送方實翁序
  鄱陽方實翁儒家者流孝於親而學醫持脈定未來之災祥投藥甦已徃之沉涸知來知也救徃仁也推其知以醫國其謀也必逺推其仁以醫民其效也必速向年一走京師得郷郡教授而歸今當路再薦舉以進其必得美官以試醫國醫民之事然嘗觀世之儒平居論國體談民病非不亹亹可聼一旦見於用略不符其言何哉彼所言虛言也而翁所能實也噫曾謂儒之虛不如醫之實乎翁行矣余期翁之遇急觀翁之所為將表翁之實以愧夫儒之虛
  送胡夫中序
  徃年為廬陵胡大中作字説勉之以大中之道㦯謂余説大髙而責人以所難夫大中之道雖若甚難者然人所同有也苟人所同有則人皆可得而至不以此自勉自棄也不以此勉人不忠也大中將之東廣為學官教然後知困其必日有進矣欲䆒大中之道莫如易子之嚴君以易決科易固子之家學也雖然易之為易豈止決科而已哉郡子曰先天圖者環中也吾言終日不離乎是子試於乾之誠明坤之敬義而實用其力則於大中之道其庶㡬乎
  贈黃生序
  富城黃志以前知禍福談人命玉霄滕君書至誠二字贈之至誠之道可以前知此上智通神之事非常人所易能也㦯謂滕善謔而輕㡬若侮聖言噫未必然也夫至誠雖未易能亦在夫人致之何如耳至者造其極之名致者求以造其極之方至也者天也致之也者人也致斯至矣故曰其次致曲曲能有誠今之談命者徃徃如説士之揣摩捭合以倖其一中凡此皆不任真術而妄語以欺人不誠孰甚焉黃生朴而厚其語也不妄語不妄誠之始事也致之致之又致之誠其有不至者乎豈特不揣摩捭合以欺人而已哉
  送孔能靜序
  人言盛徳必百世祀此槩論也若聖人之澤何止百世而已哉雖千萬世猶一日也吾夫子不得用於當時而其澤之施於後由漢至今而益隆世世襲封爵主墳廟世世宰卿邑司民社猶未也特設官教其子孫而子孫㦯農或士悉復其家噫可為隆也已其遷於江之南者有三衢派有清江派䝉恩與闕里等今興文署丞亦以清江之派宦於朝二子俱教授而季又將為奉常之屬伯子能靜當赴常徳余安得不深有感於聖澤之逺乎雖然夫子為萬世儒教之宗而儒之所以為儒貴其能不畔夫子之教也世所謂儒㦯渉獵章句或綴緝文辭則已哆口而言肆筆而書以矜於時以號於人曰儒爾儒爾夫子之教固若是乎哉能靜徃教其必有以異於庶姓也魯論具載夫子誨人之語未易一二數其至切近者入必孝出必弟言行必忠信篤敬行已必有恥見得必思義所不欲必勿施於人毋色厲而內荏毋群居不及義而好小惠能靜律已範人一出於是有以丕變世儒學習之陋人必曰是真孔氏子孫矣夫如是不惟不忝於先聖將見子之名英英而騰子之仕烝烝而升偏方初試其何足以𮩸羈也夫
  送樂晟逺逰序
  吾郷侍郎樂公寰宇記一書行天下然不深考亦末有知其書之精者侍郎生於唐之後顯於宋之初在撫州登科記中褒然為首諸子諸孫科名相繼施及宋末貢舉者猶不絶一姓文儒之盛其吾郷之表表者與晟字㓜誠亦其苖裔也好吟詠多伎能徃年事今翰林學士程公於閩中公甚器重之將繇江東淮東山東河北以㳺於四方男子之志也經所歴山川風土了了在目前有以徴先世之書真可無忝於其祖矣匪特予嘉之也出門同人嘉之嘉之又嘉之者奚翅十百千萬其人哉
  送曽叔誠序
  士之貴乎多見多聞也尚矣經史傳記諸書靡所不讀所以通古也居則有過從出則有交㳺於郡縣山川靡不偏覧於政教風俗靡不周知所以通今也樂安曾叔誠世為儒家不業他技專以親炙名勝傳録文字為務奔走洪瑞臨吉撫建數郡間以東之所見所聞言之於西以西之所見所聞言之於東使人不出戶而坐致千里之事誠足為見見聞聞之一助故人皆望其至而喜焉予於其行而贈以言亦嘉之也
  贈謝有源序
  崇仁三謝其一曰野航先生嘉定癸酉郷貢明年登第內官歴監察御史太常卿外官歴江西提刑福建轉運操行清介江西憲兼贑守任滿人有詩云琴鶴亦無空載月旌旗不動只疑香福建漕時有故人為屬縣令知其不受饋遺乃獻桕燭百炬以其情舊物薄不郤亦不視踰月啟掩將取燭照夜怪其燭之重用力辨辨燭心皆黃金即以運司官印緘封元掩命縣尉差弓兵送至彼縣取具交管元物狀回竟不顯其事清介而𢎞厚如此其二曰萬安令君嘉定壬午鄉貢寳慶丁亥以開禧丁卯初貢之名免舉登第官至萬安宰文雅醖藉治邑多惠政其三曰徽州使君嘉定丙子鄉貢己卯再貢明年登第至徽州守清介亦如伯兄從子從一甫晚號玉谿翁工於詩翁之子壽文孫有原挾⿱游士大夫之門所至俱禮貌有源之於野航從曾孫也





  呉文正集巻二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呉文正集巻二十九
  元 呉澄 撰
  
  送崔知州序
  朝列大夫知新淦事崔侯文質予初見之於京師一見雖未交談已識其為才吏未㡬予移疾還家而侯適治新淦予所居視新凎為鄰聞侯之政如神明人為予言其令如疾風之偃草其威如迅雷之破柱差役均而樂歲民得以安生賑救厪而嵗㓙民得以免死既而官滿受代淦之民士作詩以頌美之者成巨編侯其何以得此於人哉吾門之徒夏志道與侯為㛰姻家錄士民頌美之辭請予序其巻首吁才之難久矣如侯之才世不多得也淦之著姓曰鄧曰鄒予之舊交侯與之極厚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此孟子之所以為政而侯有焉夫侯以才吏而有志於儒術予以腐儒而亦有志於吏事今侯屢底績而予老不能有試儻予生為新淦之民得如鄧如鄒而與交際以予迂闊之見濟侯精敏之能譬猶鹽海五味之和美調適衆口而嘗者靡不悅而侯赫赫之譽必倍蓰於今日惜哉予之不與侯值也雖然憐才而樂道人善者吾意也以侯之才以侯之政而淦士民之頌美若是安得不樂道之以嘉其既往而又以勉其方來也哉侯名顯祖齊人其仕之所厯在內服在外服俱有聲稱若新淦之政則予所親聞者也
  送四川行省譯史李巖夫序
  予㓜聞先達長者雲仕宦之人於交代官有子孫雲仍之好於同僚官有兄弟手足之情葢言其恩義之愈久愈深至親至垕也隴西李仲淵襟懐軒豁意氣慷慨是非可否纎芥無閉藏昨為集賢直學士予忝與之為代今為翰林侍讀學士予又與之為僚共處數月其情好深厚真有如先達長者之所云者令子師尹承家訓負時才精於國語習於國字口宣耳受指畫目別如水之注下如火之照近沛然瞭然略無停滯雖處之陰山天大漠之北與其種人未易優劣也嘗以其學教授於南甸路復以其能譯史丁雲南省隨父客京念母在蜀曠晨昏之禮思切切不置公朝體人子之心發充四川行省譯史以便養母而命其弟留京侍父去住之間兩得其宜矣以予之於其父如兄弟也告別而後行予視之如子然其可無一語以遺之哉子之往也恭順以奉慈親於內忠謹以事官長於外名聲將日起祿位亦日進矣予也老病無所用於世賴而父翼衞以苟容於斯子年少才敏力強志鋭其以而父之奮發就事者自勉而以吾儂之巽愞瘝官者自警可也夫能為人子斯能為人臣達官非子其誰乎師尹之字曰巖夫
  送申屠子迪序
  昔御史申屠公清名峻節偉然有聞於世子迪其第四子也勤學謹行以増崇其家聲其未仕也僑寓淮土訓授生徒蕭然如寒士略無外慕意其既仕也從事於憲府從事於省部綽綽有美譽進治簿書退玩經史雖公務糾紛而吟詠不廢其資其識兩皆不凡亹亹議論累累著述往往可聽可觀充其所到應非小成而止今往掾江西行省而徵予贈言噫予言虛言也已有實學有實行奚以人之虛言為雖然予其可以遂黙而無言哉凡仕於下位者其上有長焉長之心不能必其一一與屬同也為之屬者如之何亦惟循理守法而已爾理法天下所同也其孰可以立異者乎如或未同則積誠致敬以感悟之可也感悟之機甚神感之而應悟之而通殆如雲翼之翔順風川鱗之永清波也夫如是豈惟兩道士民慶江西一省之有賢屬而為之長者且將自慶其屬之得人矣子迪行矣
  送何友道游萍鄉序
  梅窻何先生四子俱擢進士科長宜章令次永州教次道州判官次廣昌主簿其季出為萍鄉柳氏後袁柳撫何二族各以儒官著而其初實一姬姓文之昭由魯之展而為柳武之穆由晉之韓而為何氏不同而姓同宜章仕萍鄉時冡嗣友道生今為宗子友道不忘所自生而為是行也棠陰猶存有先世之遺愛焉韡然耀於他土者吾父之季也禮為人後者不復顧私親獨於宗子無絶道何也欲其宗也本原一而支派分卒然合併之際孝悌之心有不油然動於中者乎噫典禮廢而俗之薄也久矣本本原原惟學士大夫能然余將於是而觀其則
  贈李庭玉往岳州序
  宋熈寧間始以經義試進士其初體格有張庭堅書義載在文鑑逮宋之季愈變愈新浙東之溫江西之吉與撫其書義號為利取選者吉則安福撫則樂安也而樂安縣北李氏又為書義之大宗李庭玉之曽大父以上世以書義為進士師受業者彌數郡為己為人春科秋薦指數未易悉也國朝貢舉未行時人競延致庭玉之父以淑子弟貢舉既復撫之擢科者二人並以書義中髙甲推其師友淵源所漸咸曰自李氏則樂安書義之取選非但利於昔亦且利於今矣然宋人不龜手之藥市方以去者獲封而蓄方之家猶洴澼洸葢未嘗用之於水戰也視故篋而方尚存夫何患儻用以戰客烏得而專其功庭玉勉之哉抑予聞之取貴有術守貴有道庭玉將往岳州路湘陰州見黃張二貴官養原國賔之貴俱得取之之術者而予又欲其備守之之道焉長守其貴諸侯之孝也是以因庭玉之行而寄予意
  送卞子玉如京師序
  淮東卞子玉家世仕宦政事得於講聞者熟矣才識明敏器量深宏貫通乎儒書練習乎吏牘可不謂之全能乎其施於政事固宜如峻坺之流丸髙屋之建瓴水豈或有所滯礙者哉而往年於獄訟之間猶不能無失葢以長官之所鞠問憲官之所審覆然其已然而不復立異卒乃不然遂與鞠問審覆之官同麗失之之罰由寧州判官左遷崇仁征官日辦官課之外悉付同僚一無所計較惟與賢士友論學論文而遇事益安詳益慎宻人皆曰子玉素安詳慎宻者也今又愈加意焉詎非所謂遭一蹶得一便經一事長一知乎孟子嘗言人之困心衡慮在於有過而改之後必以為天將降大任於是人而然也然則子玉之不宜有失而偶失之者其殆天欲長其知而玉成之也夫處崇仁五年人人愛之重之既受代將如京師謁選莫不賦詩以寫依依不忍別之情而予方期其此去之必為良吏也序以贈其行雲子玉名瑄父少中大夫寳慶路總管大父以上仕宋
  送傳民善赴桃源州教授序
  吾里傅師孟民善近年為衡州路儒學正攝治教事承郡牧意一新黌宮考滿且代士友惜其去今受朝命教授桃源州其操履之潔職業之修在衡具有已試之騐一州得賢師儒可幸已金陵王雲起霖仲亦吾臨川人荊國丞相之裔昨任湖北灃州教亷聲能名洋溢四達民善至桃源之後灃州殆不得専美矣然予之知民善不在其蒞官臨事之時而知之於其平居之素知其素者何察其言行之實也夫古之學者概以謹言謹行為今人執筆粗能文辭則謂儒不過如是其平居之言行豈暇計哉肆口所發類多鄙倍之言任己所為不免疵玷之行既不自知其非而人之所以游處者亦恬不以為怪士之不以謹言謹行為學非一日也民善㓜侍親側已異常兒及其長而與予接察其言行㡬於無可選擇嘗客武昌以詩䞇鐵峯張氏一見稱其清苦俊㧞甚加奬進張於人最不輕許而獨喜民善何哉葢其詩非徒虛文浮辭之尚謹言行之實有素而形於文辭者自有異於人也仕途方此開端積其平日所素謹之實益加勉焉用之於政事將無施而不宜何官不優為也豈特可為賢師儒而已哉
  贈九山山人序
  池之九華山巉峻刻峭𧥄𧥄如春筍之亂抽嚴嚴如酋矛之列植又如狂風逆吹幡旗之尾繽繽然向乎天予過其下為之怵心駭目躊躇凝視而不能去三百年前有偏方偽臣専其山之名其人也工於奪人所有移人之基業以為己功揜人之撰述以為己能猶未也卒之並與其命而不之貸險矣哉其有甚於山之險奚啻十百也今皇圖坦蕩萬里如砥而有中州庶士僑寓江之南又専此山之名而有諸已九華先生之跡已陳而九山山人之號方新也予益怪之徐觀其人肆口議人之命往往期人以責富不惟不阨人之命且欲昌人之命不惟不奪人所有且舉天之所有輕以畀諸人而無吝辭此其心之平廣近厚豈有毫髪如疇昔先生之險者哉専山之名一也而用心有不同山若有靈其不轉禍昔之先生者而福今之山人也耶予合九華九山二名而觀始而疑俄而釋於是作九山山人序以贈山人為誰陳其氏良卿其字汴人也
  贈陳立仁序
  永豐陳氏累世儒科發身有建寧僉判有建德察推有為信州司戶福州教授者予及識之教授之從孫立仁察推之曽孫僉判之元孫也克守世業授徒以養親方技術數多所諳習以七政躔離推人休咎甚騐挾此以游往往取重於人予觀立仁之父安分處約不染時俗狡險之習世德之積既厚子孫衆多而能其後也必隆立仁惟當力善以竢命一藝之長聊寓意耳寧以此為事子以星數推人之命予以天理⺊子之命知窮之必通也其毋以蹔焉之不振而怠於為善哉
  贈西麓李雲祥序
  前輩言陳所翁黙坐潛思時疑與神物𡨋㑹於混茫之間或醉餘意到忽然揮灑雖在墻壁絹素之上如是能飛躍葢得龍之真也湖南李雲祥居嶽之西麓今為吉之安福人自少好畫龍毎得所翁之畫凝視終日不瞬以至㤀食一旦有悟恍如親得其傳焉前御史大夫徹里公集賢大學士李叔固俱可其藝而二人俱往矣雲祥於是去京師而走四方棲棲未有遇也人謂福慧難雙全豈其慧進而福減與荊公嘗嘆二畫工未遇其詩曰一時二子皆絶藝裘馬穿羸久覊旅華堂豈惜萬黃金若道今人不如古予為雲祥歌此詩而勸之行安知無不惜萬黃金者哉安知不有如前人之二貴人者哉
  送邵文度仕廣東憲府序
  上饒邵憲祖文度先世擢儒科者累累文度以其家傳易學中延祐四年鄉貢次年㑹試於京師未能成進士退歸既而憲臺嘉其才俾從事廣東憲府人謂文度世科之盛才名之美屈之仕僻壤踐卑位若非其所宜處而文度裕然無不懌之意其殆有悟於易之變通能隨所在而安之者古之君子之未遇也或乘田或委吏或抱闗擊柝或仕於伶官悉皆安之而不辭憲屬清流也有權有勢人多貴之榮之非如乘田委吏之濁抱闗擊柝之賤仕於伶官者之辱也則隨其所在而為其所得為固儒者之安於命安於義近年憲府之選其屬者必不産於荊揚者始與其選葢疑其荊揚之人輕狡險黠未易制御故擯斥不用而僅得以周旋於嶺海之間夫人才苟可用隨地皆可苟其不可用則無處而可豈有不可用於彼而猶可用於此者哉三道之憲獨非朝廷之憲乎二廣之民獨非朝廷之民乎而何其待之以輕重厚薄也雖然所重所厚之處其所選所用果能盡得其人乎不論其人之何如而惟論其地之所産何耶噫風憲之職不輕矣下不能以其上之心為心屬不能以其長之心其所以非諸人者往往不能無諸已居其上為之長者不欲章其家之醜則不得不䕶其子之短如是復何所忌憚哉文度之往其必頴然有以異於輩儔使人知儒者之所為果非常人所可及亦使用人者知其不用之人未必皆劣於其所用者也
  贈劉泰觀序
  廬陵山水竒秀其生才也往往俊邁絶羣地産然也自昔山西多名將而論者獨取蘇屬國趙營平二人何哉以其不類山西人也葢良金美玉天下所共寳者不以所産之地論而亦非地氣所能囿也廬陵人物甲天下二百年來名位之最隆福祿之最厚無如益國文忠公公未達時其心度其行業何如耶有此心度有此行業則有此名位有此福祿如形之有影種之有穫也劉泰觀廬陵俊邁士才氣超然而棲棲不遇予固憐其才而尤欲大其成也故以益國之名位福祿期之先民有言有為者亦若是其母以今之不遇而自沮
  贈襄陽髙凌霄鵬翼序
  東漢以來荊楚號多竒才葢其地便於用武智計之士往往岀焉馳騖一世而立功名者常有人也斯其可謂人中之豪傑矣乎曰未也孟子所謂豪傑以其雖無文王猶興也興也者謂其能自感發以求文王之道也文王之道何在近則在周公逺則在孔子周孔遺文之傳於後有易有書有詩有禮以及春秋與夫諸弟子之所記子思孟子之所述者至今猶未泯也能求諸此而得其道是即師文王也世無文王而能師之於二千餘載之下非豪傑之士而何豈徒馳騖一世以立功名而已哉襄陽髙凌霄荊楚才士偕其友張師善跋涉數千里之逺而來學予既啟之以為學大概矣今其歸也又舉孟子之所謂豪傑者以勉
  贈南陽張師善序
  南陽張師善為學有志通朱子詩傳能應進士舉矣不逺數千里造吾門而學焉善也如欲應舉覔官乎其為儔類人人皆可其為技藝人人皆能何待他適而逺求也若其志有在而非應舉覔官之謂則予嘗聞古聖賢之所以為學者矣必明人倫究物理必去私慾存本心使一身有主而處事曲當如斯而已矣師善居游數月每日所聞不外是今將還家省親而求言予又撮其大略以告善也尚諦思而力勉之哉
  贈方無咎序
  吾里有醫日有狎習者率故常視也一旦逺方備厚禮邀迎輿馬赫奕臨其門見者驚駭又有人抱疾劇甚族醫縮手無計病家嘆嘅某邑某醫挾異能恨不克速致以救危急聞者亦且悚慕他日偶至其邑詢其能邑人掩口大笑余嘗舉此二事與客共評客曰人之情重所聞忽所見從古以然懐才抱藝者往往名於逺不名於近夫子之聖猶或以東家見輕而況其他乎今夫香材之可寳可貴者雜生嶺南山中彼之人日樵斧以供薪㸑孰知為逺地所寳所貴如此諺雲離落之蘇不芳豈真不芳哉以其近而易得也是以翫視之耳餘謂客之言是也而有未盡也蓋聖門之論曰聞曰達各不同焉聞者虛名之外著達者實得之內充外著者或聞於逺而不信於近內充者先信於近而後達於逺鄱陽方無咎家世儒醫年少而俊敏名未逺著也而同里芳谷徐君稱之吃吃不容口又筆之於書其信於近有如此者古之選舉也先自五家之比推之次而二十五家之廬推之次而百家之族推之又次而五百家之黨推之以及於鄉以達於國實之孚於人由近而逺豈若虛名之聞於逺而不信於近者比哉余前所見所聞二人名勝者也古之所謂聞也無咎實勝者也古之所謂達也名勝實盈而立涸之溝澮也實勝名盈而漸進之源泉也吾未見信於近而其終不聞於逺者無咎之選舉由鄉而達於國也有日矣若夫逺方嘉羨尊敬而爭相羅致其餘事也又豈有驚駭竊笑於其側者哉
  贈相士吳景行序
  吏部吳公之裔孫景行儒術世務俱優仕不得志乃隠田裡嘗聞希夷風鑑之學於方外畸談人壽夭福禍期以嵗月旬日毫髪不爽人畏其神騐避之不敢即昔莊子言鄭之季咸如是世率謂莊寓言耳今果有如季咸者焉莊氏豈欺我哉吏部公學通天人名徹宸聰有是聞孫抑亦光於祖矣然予欲戒之勿易其言夫居今之世而有季咸是可駭也惜未有如壺邱子者試使觀其何如
  贈袁用和赴彭澤求贐序
  昔之人善於其父者必厚其子夫為人之子豈固望報於其父之所善者哉而人之情自有不能已也主一袁君抱才不試其為人交也欵欵慈祥其為人謀也惻惻周悉是以不問親䟱逺邇皆心悅之雖久不渝其子用和將赴彭澤教官告違於父之執友而後往凡與主一善者於用和之行也得無情乎
  贈醫士章伯明序
  昔之神醫秦越人撰八十一難後人分其八十一為十三篇予嘗慊其分篇之未當釐而正之其篇凡六一至二十二論脈二十三至二十九論經絡三十至四十七論藏府四十八至六十一論病六十二至六十八論穴道六十九至八十一論鍼法夫秦氏之書與內經素靈相表裏而論脈論經絡居初豈非醫之道所當先明此者歟予喜讀醫書以其書之比他書最古也喜接醫流以其伎之比他伎最髙也年十五六時始與人交際逮今七十年自神京輔畿通都㑹府以放乎天下所聞有名之醫已往者不可見矣所見可用之醫於千百人中僅得二人焉而皆在吾郡一曰董某起潛一曰章晉伯明二人皆涉獵儒術精究醫方去秋予在家有疾董治之今冬予在城有疾章治之試之而有實能用之而有實效明脈而明於經絡者董也明經絡而明於脈者章也初得一董已喜再得一章益喜老年遇二巧醫異事異事然董雖竒人未深知之知之深自予始章雖竒人亦未深知之知之深亦自予始董之伎方今盛行於豫章章之伎此去盛行於逺邇可必也葢伯明於近代中原諸名醫所著述博覽通貫非特研習周秦漢晉以前之醫經方論而已予以耋耄中寒氣累日不粒食其所用藥三劑止八服悉本仲景如印劵勘鑰不差毫釐其騐神速儻病者人人得此醫則世豈有難愈之疾哉予之疾既瘳將由城歸鄉不能已於言而書此以贈
  送曽德厚序
  平山曽先生隠居金溪之陶原詩文自娯以終其身子觀頥亦安貧自守講授鄉里董其德而善者總總也從子德厚文學不忝其世又多伎能將游四方以數談人福禍噫子之數也所以濟其道之窮也然為人臣言依於忠為人子言依於孝俾善者知所勸而成其吉惡者知所懼以避其凶則數亦道也子行矣必有爇薪煑魚與子飲而論易者
  贈用和謝教授序
  文固士之末技也亦有可得於後而不朽者雖既歿而其言立立者何謂其卓然樹立於天地之間而不仆也閩之將樂實為程門髙第弟子楊中立先生之鄉南方講道之祖也士生其處漸被餘教往往與他土異咸淳貢士謝景雲精於舉業由春秋義改治詩兼治書先輩稱其潛心理學時造根極箋表記賦詩詞雜著靡不工緻年三十二而卒其學其文不可得而見矣其子中收拾文書於亂離之後僅得經義論策二十三篇讀之令人悅懌一時儔侶葢鮮能及然此應試之文爾其可傳逺則不在是孝子於父之手澤哀慕終身如見其存斯須不釋去立身之孝顯親之本也子之立身則父之名立豈在乎文之傳不傳哉中字用和文學為時所推寡淺者莫敢仰視其能有立於世也景雲其有子矣夫
  送舒慶逺南歸序
  往年河間李岳及吾門以治周易義應舉吾觀其所為文曰可擢科矣遣之去次年果成進士豫章舒慶逺侍其親至京師亦治周易義予試之難題剖析密微敷暢明白得經之㫖合得之格其去而決科也豈在岳之下哉明年值可應舉之年今侍其親南歸予既以必能成進士期之又語之曰儒之學不止能決科之文而已為利達而學者滔滔皆是也它日既遂時俗之所求儻或過予又當有以告子姑去
  贈墨工艾文煥序
  世稱墨為𤣥玉𤣥居其色玉喻其質也葢墨之堅青光黒者佳黒青合謂之𤣥而黑易青難但黑不青緇爾非𤣥也堅光備謂之玉而堅易光難但堅不光石爾非玉也前代墨工未暇論宋南渡後盛行柯山之墨在後乃有有吾郡之胡焉七八十年競用湛然之墨近年又有同邑之艾焉如楚吳特起間齊晉之霸其取信於衆見售於時也豈偶然哉不有其實不能也而艾工猶欲借重於人言夫人言何足以為重苟無其實雖百口交譽虛而已矣文煥之墨既信既售不資予言也予舊識之故書此以贈
  贈朱順甫序
  葬師之術盛於南方郭氏葬書者其術之祖也蓋必原其脈絡之所從來審其形勢之所止聚有水以界之無風以散之然後能乘地中之生氣以養死者之留骨俾常溫煖而不逮朽腐死者之體魄安則子孫之受其氣以生者不致凋瘁乃理之自然而非有心於覬其效之必然也若曰某地可公可侯可相可將則述者倡是説以愚世之人而要重䝪焉者也其言豈足信哉北方之地平曠廣衍原隰多而山林川澤逺其葬又與南方之之術異惟通達者能推而用之適彼此之宜而不執滯近見北方士大夫仕南方惑於南師之説歸用其術以葬其親往往可笑曽不如其上世不通於術而用古禮以葬者之為得也司馬公及程子之所謂葬師以方位時日論吉凶則不過陰陽家尅擇之一伎於其地理無與也今朱順甫所傳肥城孫葬法其果南方之術邪抑亦北方之術乎他日儻一㑹面叩其底裏則吾有以知之矣






  吳文正集巻二十九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吳文正集>



  欽定四庫全書
  吳文正集巻三十
  元 吳澄 撰
  
  送婁志淳太初赴石城縣主簿序
  石城主簿婁志淳將赴官予昔與簿之叔父道輿甫同年貢士父契猶兄弟視簿猶從子也於其來別也惡得無言哉簿之大父艮堂翁宋嘉熙庚子以詩經貢越二十九年戊辰特恩對䇿授迪功郎尉饒之徳興翁之伯子徳剛甫簿之父也咸淳丁卯以詩賦貢次年登進士科授迪功郎尉袁之萬載一家二尉並轉從政郎一授福州監鎮一授吉州法曹值革命隱不復仕既而翁暨伯先逝簿之諸父唯仲叔季在須眉皓白儀觀甚偉儼如商山老人畫像正至朔望深衣巍冠領郡子弟序列家庭接見賓友一如司馬文正公家範士大夫之家能存承平時禮法之餘風婁氏稱鄉邦第一當路為皇朝收拾遺逸道輿甫充濓泉石林兩書院長志淳亦以湖北亷訪使程公薦長南嶽書院部注寧州教再注南康路教以至於今遂分縣寄夫石城贑之鄙邑地偏俗樸近年𨽻寧都州民苦於兩屬儻親臨之官又不憫恤之民無所倚矣簿世儒世宧恂恂慈祥薰沐乎聖賢之書講聞乎仁義之實葢非一日潔身如秋霜之肅愛人如春陽之煦民其少瘳乎予不以居小官為簿之慊而以遇好官為民之幸有胡亷者石城士也簿其詢焉
  送廬陵解辰翁謁吏部選序
  廬陵之士俊偉卓犖之類多謹重信厚之類少昔人論漢山西諸將獨趙營平蘇屬國似非山西人物予亦嘗言益國周丞相雖家廬陵而泯然俊偉卓犖之跡韜於謹重信厚之中故其名位所到事業所就超出衆人之上撫州學正解應辰辰翁廬陵善士也棲遟郡邑學官十五六年其文可稱其政可稱而不矜持不淺露恂恂乎國公氣象年踰六十矣方將謁吏部入教授選固不能有鄉袞之名位事業然予觀其所存所為謹而不肆也重而不輕也信而不妄也厚而不薄也則所勝所致夀考康寧之福當必有以異於人況其先世累累以儒䇿勲而未崇顯其從子一貢再貢騰騰青雲之步予將坐見解氏一門之盛辰翁吾子之同僚而意度與老拙合臭味相得也今於其去不能不怏然書此以別雲
  贈番易柴希堯序
  番陽柴獻肅公之諸孫得仁以希堯為字能詩有句輙動人又喜讀論語可謂克念厥紹者矣往年遊諸公間若程承㫖鉅夫鄧學士善之石中丞仲璋郭侍御幹卿皆奬許之駸駸二十載棲棲無所成朅來臨川偶與老拙相邂逅與之語知其才而知諸公之奬許之者非過然猶不免戚戚於不遇汲汲於速達予於是忠告焉夫士孰不欲遇且達也而其遇不遇達不達繫乎天豈人所能為哉是以古之君子不當富貴而富貴則不處不當貧賤而貧賤則不去素位而行貧賤亦榮不義而得富貴祗辱爾君子曷嘗惡富貴而不求知其無可求之理也既不可求雖戚戚汲汲其何益聖人固雲學也祿在其中矣在其中者不求而自至之辭吾但修吾之所當修命一旦而通富貴之來也孰禦正不在乎戚戚汲汲以求之也子其執已讀之論語復之究之必將豁然有悟而信老拙之言為信不然伺𠉀於公卿之門奔走於形勢之途僥倖於萬一老死而後止者此唐李願之所恥也願且恥之而況不為願者乎故予不敢為先正之後人願之也
  贈彭有實序
  彭鼎有實三世工小兒科擅名里中幼幼矣而求老老焉受用師所傳鍜煉修製丸藥十數品救急扶衰已疾延年服之能卻老而還童取信於近將行於逺以博其施予嘉其伎之竒心之溥也遂言曰籛鏗夀踰八百而未老養生家祖之謂之彭祖子孫以彭為氏有實豈其苗裔耶俾幼者長大以至於成人老者少壯以復於嬰兒厥功懋哉由此醫方之丹進於仙方之丹人得如彭祖之夀則躋一世於夀域矣可以上禆聖朝好生之仁奚啻名里醫而已雖名國醫可也我亦有丹君信否用時還解夀斯民伊川程子云然聊舉此以為行劵
  贈碧眼相士序
  昔聞有青白眼者重其人則青眼視之輕其人則白眼視之善輕重人莫相士若也今彭相士以碧眼自號夫碧者青白之合合者混而一之也然則人之可輕可重將混同而不別異乎相士曰青白相兼而為碧碧則有青有白二眼俱有人之輕重豈不瞭然在吾眼中也哉予曰善然青者木也白者金也木必臣金金必勝木是青之分數弱白之分數強也木弱金強吾恐重人之眼常少輕人之眼常多也何知相士笑而不答
  贈紹興路和靖書院吳季淵序
  今世之學官大率借徑以階仕進孰肯省識其職守之當何如哉才之所堪學之所至皆所不問唯計日書滿以待遷而已新安吳希顔季淵生朱子之鄉往年受知憲使盧處道勉之以進學繼而及吾門亦嘗告之朱子所以為學之等級欣欣然若領㑹於心也今將長和靜書院而復請益於予予豈可以今世之學官待之乎朱子之學祖於程程子之學以敬為本而講究以明之踐修以誠之和靖尹先生程門高第弟子也其所傳於師専以敬為務學之得其本者未聞或之先也書院以祠尹先生則為之長而闡教於其間者其可不學尹先生之學而懵懵悠悠虛度嵗月也邪欲學尹先生之敬者如之何曰朱子之箴盡之矣季淵依朱子之箴而實用其力焉予之望也能若是其於長書院之職守餘事爾而予又奚言
  送潘漢章序
  浙東俊士潘漢章違親而游江之東家在千里之外曠定省二年餘矣一旦幡然思歸朋友留之莫可此良心之發見不容遏者人皆嘉其孝誠能因是心而擴充焉其孝可勝既耶夫孝者非止顧父母之養而已至若擢儒科登仕版以榮其親亦世俗之所榮君子不以為榮也然則孝當如之何曰生我者父母也所以生我者天地也天地吾之大父母乎吾所受於親以為身者全之而一無所傷是之謂孝子吾所受於天以為心者全之而一無虧是之謂仁人孝子者仁人之基仁人者孝子之極故孝子之事親也如事天仁人之事天也如事親斯言也張子訂頑具言之漢章蓋有所已學亦有所未學其尚以是自勉哉
  贈浮屠師了一片雲半間序
  浮屠師了一片雲字而號半間噫老氏以無名不可名為道蓋聞浮屠氏亦然究意洞徹閉塞滲漏是名了一此法無二上復何加焉名已贅矣而加之字以倅其名字猶未也而加之號以侶其字贅不亦甚乎且夫空所有而不實所無者其法也綴以片雲綴昏翳也益以半間益障礙也妙明瑩淨不留纎滓而何有於雲虛空浩蕩孰為宅舍而何有於間一也本無有則非一幻口幻語誰實其無若曰雲曰間等是有相正覺正知盍空其有爰有居士為説偈言六塵緫銷亡四大俱變滅無雲無片雲無間無半間珍重一上人巍巍衆中尊不減亦不增了此不二法
  送廖信中序
  舟也不可以梯山車也不可以航川此器之各適一用者人則不然夫豈拘拘於一而不能相通也哉故仕不擇何官官不擇何地世謂之通儒近年選部患儒選之壅凡應得儒學教授者許注各處巡檢而其地皆嶺海之鄉邊鄙之境夫以章甫縫掖之臯緩一旦使之驅馳弓馬以戢姦捕盜為事疑若失所宜然此例一啓趨之者紛紛曾不以為怨苦何也夫既不甘於淹滯而幸其變通則又豈敢辭勞避逺哉臨江廖珙信中年少才俊在選十年不調黽勉循例受恵州屬縣巡檢而去吾固知其才之所優為也然不無可閔者焉士之干祿將以悅親也信中親在堂違之就官不可也奉之而蹈危不可也其何以處之東廣大帥府宣慰一道近例取儒官為從事才名之士儻得與於其間公可以服勤私可以便養臣道子道兩得之矣大帥多貴人鉅公必有惻然憐才而羅致幕下者子其往哉
  送周徳衡赴新城教諭序
  三代以後設官立師以善天下宜自一縣始縣之有學學之有師蓋不輕也宋之季以五舉不第人屍之乃上之人所謂不才無用憐其老而恩之者進士不居是官也顯官不厯是途也於是其官雖重而望已輕矣今世儒者入仕格例無不階縣學官而升苟得之則顯官可以積漸致故其職浸重而求為是者率多新進之俊流昏耄不任時用者自瑟縮而不敢進焉然選者未必皆當其人也盱周君徳衡名父之子壯年嗣其同宗兄掌學事於新城其平居所得於家庭固已高出於人人而又不自是也勤勤走四方以增益其所見聞則其居是官也誠無媿而或者謂其人可也其年未可也余曰不然昔王通氏二十五而為人師唐初諸名臣或以為河汾之所培育其功不亦大哉周君之年於仲淹有加矣新城雖下邑何地不生才也培育而成之他日文學彬彬為國家用可以稱明天子詔㫖推其功必曰自周氏君其行矣哉
  送黎希賢序
  瀘溪蕭令君深可詩人之子文雅風流不墜其世異時客其門蕭之父子兄弟與宗族賓友舉酒論文詩琴壺奕日不下數十人其為樂也雖卿相不與易也後數年再至則深可君出而仕矣宰廣昌秩滿再調瀘溪瀘溪小邑也士民與蠻獠雜布戶才二千餘㕓居二十之一而為士者不一二焉夫去其平日之樂而就其所不堪處人情所難也能人不擇官能官不擇地尺土一名皆足以行志而有所擇而有所不樂深可君豈為是哉一日以書歸命其里中友黎希賢為客希賢甚少而甚度學詩之志甚劬以盛年有志而得此主也以異鄉無友而得此客也吾知其交相樂也主有樂於心而仕日以優客有樂於心而學日以進風雷之為益水火之為既濟物有或同或異而相發相成者如此此吾之所以樂為之道也彼其客主之樂無預吾事也而吾亦樂焉者此心同也此心同則此樂同雖言其事於數月之前想其人於千里之外庸詎知其不相感而樂乎吾亦令君客也希賢至其以吾言諗之必為之囅然一笑也
  贈數學胡一山序
  數學至康節而極觀物內篇六十二演數學者五十篇始於一五乘而十二萬九千六百者年數也元㑹運世三十有四幹三圓支一徑其圍象天始於四三乘而一萬七千二十四者物數也聲音六呂十有六幹四唱支四和其方法地康節之數此二例而已前乎千嵗之日至可致後乎百世之事㑹可知數云乎哉康節之心如明鏡止水不塵不波凡物無以遯其形所謂至誠如神者此心不傳而數固在近世術家以年月日時幹支起數推人貧賤富貴禍福夀夭曰先天曰後天曰太極曰皇極其名至不一而皆出乎二例之外坐市肆立標榜以自衒鬻必康節康節雲甚哉醫之多盧巫步之多禹也獨範圍一家不事假託初蓋取諸圖次蓋取諸𤣥雖其用卦用爻未中理然視諸家則逺矣吾里中胡君手橫布竪布口橫説竪説言之中者十七八數則同而所以用其數者又各不同是必有獨得於心而吾不與知者故樂為之道而願與世之學數者共屬心焉
  送李鴈塔序
  韓子稱李虛中以人始生年月所值日辰推人夀夭貴賤利不利百不失一二昔聞其語未見其人也嵗乙亥今福建閩海道肅政亷訪使程公從其季父官於撫與余日尚羊郡市間公與余同嵗生書同嵗者四人年月日時就鴈塔李君問君立為剖決無疑思其一無成而夭其一有成而虛其一因人而成也速其一自立而成也晩於時君不省餘二人為何若人餘二人亦不以君言為然也後驗之則所謂無成而夭者不數嵗竟死所謂有成而虛者時已繇太學成進士授戶曹以歸未幾革命不及仕所謂因人而成速者公也是嵗十二月公之季父攝守盱歸附入覲賞獻城功公以從子得宣武將軍管軍千戶既而入質以文字被眷知厯翰林秘書集賢出為行臺侍御史由侍御史為亷訪使所謂自立而成晩者余也自乙亥至今二十餘年於三人皆驗不驗者余爾雖韓子所稱李虗中之術其能有以過是哉或謂君之驗者盡其術以窺天也其不驗者不盡其術以悅人也夫盡其術以窺天則泄天不盡其術以悅人則欺人君之名日起而術之行也日廣欺人固不可泄天亦不可君其無易其言哉
  送黃通判游孔林序
  余弱嵗聞江西部使者薦人以黃吾老豐城之政為五十四縣第一因是得君姓名而未識也後十七八年始識君於盱時君為黃初幼安永初元毫矣又後八九年再是君於洪則君年益老氣益壯容甚澤而言議亹亹不衰方將東游魯拜孔林闕里墳廟或謂君將於是求夫子之道君求之久也孟子云見而知聞而知知不知不在乎其居也亦不繫乎此行也而君此行豈他游比哉余故取其意焉君於昔為才進士厯官所至有能聲人所想望以為可為有為於斯世者今以紹定遺老徳祐朝士年六十有七猶能跋涉數十里縱觀宋氏百五十餘年欲至而不得至之邦其可喜也夫亦可悲也夫
  贈星禽詹似之序
  東七宿象龍西七宿象虎南七宿象鳥北七宿象龜蛇其來尚矣其後以十二辰肖十二物又因其類附益之䑕兎馬雞之屬各三牛虎龍蛇羊猴犬豕之屬各二十二而又十六總之為二十八宿禽蓋予有所未喻而日者以之定吉凶占者以之𠉀晴雨兵家以之一衆志測敵情其法尤神以至術家用之以推人命亦往往而驗雲舟詹似之得其術於中州比南方舊法差一宿余嘗泛舉人生年月日時以叩隨聲應荅而不竭凡人之所稟定於有生之初所值於有生之後甚不一也其氣質意態禍福影響言言切中其實百不失一二何其神哉然其所論者人之命也人之命同乎物而不皆同乎物也以人下同於物夫既知之矣以人上同於天猶有不知者能不物於物者其惟天人乎
  贈張嘉符序
  聖人言天下國家之經以重祿為勸士之道古之府史與下士同祿薄者食五人厚者至於食九人祿足以代其耕當是之時人人有士君子之行雖府史亦然何也惟其有養是以能有守也國朝官吏之祿未嘗不厚然自中統以來至於今物價之相懸奚啻數十倍物日以重弊日以輕而制祿如其舊於是小官下吏或有不能自給者矣彼不能自給而欲其不疚於利難矣哉其間卓然自守不移者非其資識之明漸習之美不能也大名張嘉符以世宦之子試吏方其從事列郡時已表表獨異於人及以亷幹擢為憲府掾厯江東江西二道八九年如一日始終無毫髪之玷人莫不難之夫其所養之祿與衆人同而其所守之行與衆人異則古之所謂重祿而後勸者亦常流爾若夫不以常流自居詎肯以祿之輕重變易其所守哉嘉符家有嚴君清謹自持典司風裁儼然為憲府之望平日家庭漸習耳聞目見固已一出於正而又日讀四書以充其資識宜其非常流之所可企及也吏秩滿且入官矣以其所守移於官所至必有亷循之政事予安得不嘉其已然而期其未然者哉嘉符諸子亦務學右古圖書手不釋巻與今之士同其趨世世子孫清白著名其在張氏一門乎
  贈成用大序
  成用大於時流靡不交於時務靡不達蓋亦有用之士延祐六年春自和州來與予遇於金務欲學易予告之曰易在我不在書也堅子之志充子之才歛藏其精神専一其智慮先之以小學之明倫敬身繼之以大學之窮理慎獨夫如是可以為士矣由是而希賢焉希聖焉所謂進徳修業所謂直內方外勉勉循循而不已易之道有不具備於我者乎蓋得之心踐之於身者上也索之辭驗之於事者次也聒聒於口耳而姑以為名焉者下而已古之學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苟道義藴積於中豈有無功不利之道義哉舜跖之分毫釐之間耳繫辭傳三陳九卦曰履也謙也復也恆也子欲學易於此深思之
  贈洪徳聲序
  人皇命蒼頡制字開萬世人文之先至周太史籀一變秦丞相斯再變而其事形聲意之妙無變也𨽻行篆廢人文幾泯矣況又姿媚而楷簡略而草乎繇漢以來千年間篆法靡聞唐李縣令陽冰宋徐騎省鉉二人僅僅名世嗣徐之後夫豈無人而超絶者鮮則古學之不傳豈不重可嘆哉金溪洪震徳聲有志於此余喜古學之不墜而又察其筆法之可進進於古也故書此以勸焉
  贈周尊師序
  今上之初元法師周鶴心從天師至京國其明年夏歸故山朝之文人各贈言以華其歸有序焉有詩焉或美其進見受恩之榮或蘄其退修成道之高夫中朝人物之淵海詞章之叢藪也而其所美所蘄於師者不出乎二端若師之意則或不然師之意若曰上恩雖厚身外物耳吾不自知其崇也仙道雖神分內事爾吾不自知其高也夫以衆多文人之為説舉未足以得師之意則師之遐情逺趨茫茫未易涯涘也詎可以淺窺而臆度乎而予復何説哉蓋聞古之至人有沖而無盈也有隨而無迎也似敝而常新似詘而常伸師其歸矣晨鍾暮燈
  贈郭榮夀序
  或問相地相人一術乎曰一術也吾何以知之從藝文志有宮宅地形書二十巻相人書二十四巻並屬形法家其敘畧曰大舉九州之勢以立城郭室舍又曰形人骨法之度數以求其聲氣貴賤吉凶然則二術實同出一原也後之人不能兼該遂各専其一而析為二術爾廬陵郭榮夀善風鑒又喜談地理庶乎二術而一之者夫二術俱謂之形法何哉蓋地有形人亦有形是於各於其形而觀其法焉雖然有形之形有不形之形地與人皆然也形之形可以目察不形之形非目所能察矣余聞諸異人云
  贈建昌醫學吳學録序
  宜黃之宗人有諱霆發者宋咸淳庚午與予同充鄉貢士後五十七年而其孫一鳯為建昌路醫學録或譏儒學子而易業於醫予謂醫儒一道也儒以仁濟天下之民醫之伎獨非濟人之仁乎彼以稱號曰儒而瘠人以肥己害人以利己者不仁甚矣惡得謂之儒蓋儒之為儒非取其有日誦萬言之博也非取其文成七步之敏也以其孝悌於家敦睦於族忠信於鄉所厚者人倫所行者天理爾今雖以醫進而能修孝悌敦睦忠信之行是乃醫其名儒其實也而又何譏焉予於貢士君猶兄弟視一鳯猶孫也故贈之以言
  贈曹南夀序
  夫成形之至大者地也有形而最靈者人也地之形工於目者能相之人之形工於手者能像之曹南夀一身而工二藝可謂難矣予謂相地像人雖以形而取果但索之於形而已乎古之相地者曰察理曰觀法今之像人者曰傳神曰寫真理也法也固不離乎形而非形之所可盡神也真也亦不外乎形而豈形之所能圃哉曹之二藝各有師授二師俱劉氏其像人也人人曰似則形中之神形中之真余知其得吾里劉師之妙矣其相地也予未之見而形中之理形中之法其術無秘尚當㑹雩都之劉師細叩其何如
  送李仲謀北上序
  宜黃之士李敬心有學有文太學釋褐進士贑州教授迪功君之子也生質粹美方齠年已儼然如老成人咸羨李氏之有子摭曹孟徳嘉歎孫氏之子之語而字之曰仲謀後以字行更字敬心其學足以浸灌其文足以藻飭而其才又足以荷大任勤小動邑校燬職之者不職其職而去衆士友推舉典興造事省勞者費朞年落成壯麗十倍於昔既而主教石城臨川二邑修補廢缺振拯頽敝俱煒燁可稱遷教建昌州值連年荒旱學計悉空人所不能為而猶能為之於表章前修啟迪後進靡須臾怠也秩滿剡名而上謂予曰某將如京師欲徧事諸達人鉅公事之當何如予曰豈有他道哉言必信行必敬而已矣坐間有客詰予曰君子之贈人以言也或因其所劣而禆之或因其所短而規之無一毫虛偽之謂信無一毫慢忽之謂敬竊觀敬心之言行素謹言無虛偽行無慢忽蓋其所優所長者也而復援此以告無乃陳腐庸常而非所以益也乎予曰告人者推已之所能而語之也予之所能僅止此若厭其塵腐庸常別為新竒之説語人而不由其衷是誣也予何敢夫子答子張之問行不過此二者其答干祿之問亦然雖敬心之所素能愈加勉焉可也舍此予無以為贈敬心瞿然起立曰先生之訓是也某雖不能如子張之書紳謹拳拳服膺而弗敢墜










  吳文正集巻三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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