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摭言/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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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應不捷聲價益振[編輯]

太和二年,裴休等二十三人登制科。時劉蕡對策萬餘字,深究治亂之本,又多引《春秋》大義,雖公孫宏、董仲舒不能肩也。自休已下,靡不斂衽。然亦指斥貴幸,不顧忌諱,有司知而不取。時登科人李郃詣闕進疏,請以己之所得,易蕡之所失,疏奏留中。蕡期月之間,屈聲播於天下。

乾符中,蔣凝應宏辭,為賦止及四韻,遂曳白而去。試官不之信,逼請所試,凝以實告。既而比之諸公,凝有得色,試官嘆息久之。頃刻之間,播於人口。或稱之曰:「白頭花鈿滿面,不若徐妃半妝。」

貞元中,樂天應宏辭,試《漢高祖斬白蛇賦》,考落。蓋賦有「知我者謂我斬白帝,不知我者謂我斬白蛇」也。然登科之人,賦並無聞,白公之賦,傳於天下也。

論曰:無義而生,不若有義而死;邪曲而得,不若正直而失。雖抱屈於一時,竟垂裕於千載者,蕡得之矣。比夫天地無全功,聖人無全能者,白得之矣。麟肝鳳髓,不登於俎者,其惟蔣君乎!

海敘不遇[編輯]

宋濟老於辭場,舉止可笑,嘗試賦誤落官韻,撫膺曰:「宋五坦率矣!」由此大著。後禮部上甲乙名,明皇先問曰:「宋五坦率否?」或曰:「有客譏宋濟曰:『白袍何紛紛』,答曰:『為朱袍紫袍紛紛耳!』」

張倬者,柬之孫也。嘗舉進士落第,捧《登科記》頂戴之曰:「此即千佛名經也。」

平曾謁華州李相(固言)不遇,因吟一絕而去曰:「老夫三日門前立,珠箔銀屏晝不開,詩卷卻拋書袋裏,譬如閑看華山來。」

劉魯風,江西投謁所知,頗為典謁所沮,因賦一絕曰:「萬卷書生劉魯風,煙波千里謁文翁,無錢乞與韓知客,名紙毛生不為通。」

羅隱,光化中猶佐兩浙幕。同院沈嵩,得新榜封示隱,隱批一絕於紙尾曰:「黃土原邊狡兔肥,矢如流電馬如飛。灞陵老將無功業,猶憶當時夜獵歸。」

莊布謁皮日休不遇,因以長書疏之,大行於世。

溫憲,先輩庭筠之子,光啟中及第,尋為山南從事。辭人李巨川草薦表,盛述憲先人之屈。略曰:「蛾眉先妒,明妃為去國之人;猨臂自傷,李廣乃不侯之將。」

盧汪門族,甲於天下,因官,家於荊南之塔橋,舉進士二十餘上不第,滿朝稱屈。嘗賦一絕,頗為前達所推,曰:「惆悵興亡繫綺羅,世人猶自選青娥。越王解破夫差國,一個西施已太多。」晚年失意,因《賦酒鬍子長歌》一篇甚著,敘曰:「二三子逆旅相遇,貰酒於旁舍,且無絲竹,以用娛賓友,蘭陵掾淮南生探囊中得酒鬍子,置於座上,拱而立令曰:巡觴之胡人,心俛仰旋轉,所向者舉杯。胡貌類人,亦有意趣,然而傾側不定,緩急由人,不在酒胡也。作《酒胡歌》以誚之曰:同心相遇思同歡,擎出酒胡當玉盤,盤中臬兀不自定,四座親賓註意看。可以不在心,否以不在面,徇俗隨時自圓轉,酒胡五藏屬他人,十分亦是無情勸。爾不耕,亦不饑;爾不蠶,亦有衣;有眼不曾分黼黻,有口不能明是非。鼻何尖眼何碧儀形本非天地力。雕鐫匠意若多端,翠帽朱衫巧裝飾。長安斗酒十千酤,劉伶平生為酒徒。劉伶虛向酒中死,不得酒池中拍浮。酒胡一滴不入腸,空令酒胡名酒胡。」

羅隱,梁開平中累徵夕郎不起,羅袞以小天倅大秋姚公使兩浙,袞以詩贈隱曰:「平日詩風好涕流,讒書雖盛一名休。寰區嘆屈瞻天問,夷貊聞詩過海求。向夕便思青瑣拜,近年尋伴赤松遊。何當世祖從人望,早以公臺命卓侯。」隱答曰:「崑崙水色九般流,飲即神仙憩即休。敢恨守株曾失意,始知緣木更難求。鴒原謾欲均餘力,鶴髮那堪問舊遊!遙望北辰當上國,羨君歸棹五諸侯。」

孫定,字志元,涪州大戎之族子,長於儲。定數舉矣,而儲方欲就貢。或訪於定,定謔曰:「十三郎儀表堂堂,好個軍將,何須以科第為資!」儲頗銜之。後儲貴達,未嘗言定之長。晚年喪志,放意杯酒。景福二年,下第遊京,西出開遠門,醉中走筆寄儲詩曰:「行行血淚灑塵襟,事逐東流渭水深;愁跨蹇驢風尚緊,靜投孤店日初沈。一枝猶掛東堂夢,千里空馳北巷心;明日悲歌又前去,滿城煙樹噪春禽。」空詩歌千餘首,多委於兵火,竟無成而卒。

歐陽澥者,四門之孫也,薄有辭賦,出入場中僅二十年。善和韋中令在閣下,澥即行卷及門,凡十餘載,未嘗一面,而澥慶弔不虧。韋公雖不言,而心念其人。中和初,公隨駕至西川命相,時澥寓居漢南,公訪知行止,以私書令襄帥劉巨容俾澥計偕,巨容得書大喜,待以厚禮,首薦之外,資以千餘緡,復大宴於府幕。既而撰日遵路,無何,一夕心痛而卒。巨容因籍澥答書,既呈於公,公覽之憮然,因曰:「十年不見,酌然不錯!」

劉得仁,貴主之子。自開成至大中三朝,昆弟皆歷貴仕,而得仁苦於詩,出入舉場三十年,竟無所成。嘗自述曰:「外家雖是帝,當路且無親。」既終,詩人爭為詩以吊之,惟供奉僧棲白擅名。詩曰:「忍苦為詩身到此,冰魂雪魄已難招,直教桂子落墳上,生得一枝冤始銷。」

李洞,唐諸王孫也,嘗遊兩川,慕賈閬仙為詩,鑄銅像其儀,事之如神。洞為《終南山詩》二十韻,句有:「殘陽高照蜀,敗葉遠浮涇。」復曰:「斷竹煙嵐凍,偷秋雨雹腥。遠平丹鳳闕,冷射五侯廳。」大約全篇得唱。又《贈司空侍郎》云:「馬饑餐落葉,鶴病曬殘陽。」又曰:「卷箔清溪月,敲松紫閣書。」又送僧云:「越講迎騎象,蕃齋懺射鵰。」復贈高僕射曰:「征南破虜漢功臣,提劍歸來萬里身。閑倚陵雲金柱看,形容消瘦老於真。」復曰:「藥杵聲中搗殘夢,茶鐺影裏煮孤燈。」復《送人歸日東》云:「島嶼分諸國,星河共一天。」時人但誚其僻澀,而不能貴其奇峭,惟吳子華深知。子華才力浩大,八面受敵,以八韻著稱。遊刃頗攻《騷》《雅》,嘗以百篇示洞,洞曰:「大兄所示百篇中,有一聯絕唱,西昌新亭曰:暖漾魚遺子,晴遊鹿引麛。」子華不怨所鄙,而喜所許。洞三榜裴公,第二榜策夜,簾獻曰:「公道此時如不得,昭陵慟哭一生體。」尋卒蜀中。裴公無子,人謂屈洞之致也。

趙牧,不知何許人。大中、咸通中,學李長吉為短歌,可謂蹙金結繡,而無痕跡。《對酒詩》曰:「雲翁耕扶桑,種黍養日烏,手挼六十甲子、循環落落如弄珠,長繩繫日未是愚。有翁臨鏡捋白鬚,饑魂弔骨吟古書,馮唐八十無高車,人生如瘧在須臾,何乃自苦八尺軀!裂衣換酒且為娛,勸君日飲一瓢、夜飲一壺。杞天崩、雷騰騰,紂非舜是何足憑!桐君桂父豈欺我,醉裏騎龍多上升。菖蒲花開魚尾定,金丹始可延君命。」其餘尤上輕巧,辭多不載。

崔櫓慕杜紫微為詩,而櫓才情麗而近蕩,有《無機集》三百篇,尤能詠。如《梅花詩》曰:「強半瘦因前夜雪,數枝愁向晚來天。」復曰:「初開已入雕梁畫,未落先愁玉笛吹。」《山鵲詩》曰:「雲生柱礎降龍地,露洗林巒放鶴天。」如此數篇,可謂麗矣。若《蓮花詩》曰:「無人解把無塵袖,盛取殘香盡日憐。」此頗形跡。復能為應用四六之文,辭亦深侔章句。

劉光遠,不知何許人,慕李長吉為長短歌,尤能埋沒意緒,竟不知其所終。

姚巖傑,梁國公元崇之裔孫。童卯聰悟絕倫,弱冠博通墳典;慕班固、司馬遷為文,時稱「大儒」。嘗以詩酒放遊江左,尤肆陵忽前達,旁若無人。乾符中,顏標典鄱陽,鞠場宇初構,巖傑紀其事,文成,粲然千餘言;標欲刊去一兩字,巖傑大怒。既而標以睚眥,已勒石,遂命覆碑於地,以車牛拽之磨去。巖傑以一篇紀之曰:「為報顏公識我麼我心惟只與天和。眼前俗物關情少,醉後青山入意多。田子莫嫌彈鋏恨,寧生休唱飯牛歌;聖朝若為蒼生計,也合公車到薜蘿!」盧子發牧歙州,巖傑在婺源,先以著述寄肇;肇知其人性使酒,以手書褒美,贈之以束帛;辭以兵火之後,郡中雕弊,無以迎逢大賢。巖傑復以長箋激之,始以文友相遇,千載一時。肇不得已。輟所乘馬,迎至郡齋,館谷如公卿禮。既而日肆傲睨,輕視子發。子發嘗以篇詠詫於巖傑曰:「明月照巴山。」巖傑笑曰:「明照天下,奈何獨照巴山耶!」子發慚不得意。無何,會於江亭,時蒯希逸在席,子發改令曰:「目前取一聯象,令主曰:『遠望漁舟,不闊尺八。』」巖傑遽飲酒一器,憑欄嘔噦;須臾,即席還肇令曰:「憑欄一吐,已覺空喉。」有集二十卷,目曰《象溪子》。中和末,豫章大亂,巖傑苦河魚之疾,寓於逆旅,意不知其所終。

周賀,少從浮圖,法名清塞,遇姚合而反初。詩格清雅,與賈長江、無可上人齊名。島哭柏巖禪師詩籍甚,及賀賦一篇,與島不相上下。島曰:「苔覆石床新,師曾占幾春。寫留行道影,焚卻坐忘身。塔院關松雪,房廊露隙塵。自嫌雙淚下,不是解空人。」賀曰:「林逕西風急,松枝講法餘。凍鬚亡夜剃,遣偈病時書。地燥焚身後,堂空著影初。此時頻下淚,曾省到吾廬。」

繆島雲,少從浮圖,才力浩大,有李杜之風。其詩尤重奇險,至如:「四五片霞生絕壁,兩三行雁過疏鬆。」復曰:「拋芥子降顛狒狒,折楊枝灑醉猩猩。」《廬山瀑布》曰:「白鳥遠行豎,玉虹孤飲潭。」皆敻出前輩。開成中常遊豫章。武宗朝準敕反初,名甚喧然。

胡玢,不知何許人,嘗隱廬山,若心於五七言。《桑落洲》一篇曰:「莫問桑田事,但看桑落洲。數家新住處,昔日大江流。古岸崩欲盡,平沙長未休。想應百年後,人世更悠悠。」又《月詩》云:「輪中別有物,光外更無空。」玢與李騭舊交;騭廉問江西,弓旌不至。

段維,或雲忠烈之後,年及強仕,殊不知書;一旦自悟其非,聞中條山書生淵藪,因往請益。眾以年長猶未發蒙,不與授經。或曰,以律詩百餘篇,俾其諷誦。翌日維悉能強記,諸生異之。復受八韻一軸,維誦之如初,因授之《孝經》。自是未半載,維博覽經籍,下筆成文,於是請下山求書糧。至蒲陜間,遇一前資郡牧即世,請維志其墓。維立成數百言,有燕許風骨,厚獲濡潤。而乃性嗜煎餅,嘗為文會,每個煎餅才熟,而維一韻賦成。咸通、乾符中,聲名籍甚,竟無所成而卒。

劇燕,蒲阪人也,工為雅正詩。王重榮鎮河中,燕投贈王曰:「只向國門安四海,不離鄉井拜三公。」重榮甚禮重。為人多縱,陵轢諸從事,竟為正平之禍。

李濤,長沙人也,篇詠甚著,如「水聲長在耳,山色不離門。」又「帚地樹留影,拂床琴有聲。」又「落日長安道,秋槐滿地花。」皆膾炙人口。溫飛卿任太學博士,主秋試,濤與衛丹、張郃等詩賦,皆榜於都堂。

任濤,豫章筠川人也,詩名早著。有「露團沙鶴起,人臥釣船流。」他皆仿此。數舉敗於垂成。李常侍騭廉察江西,特與放鄉里之役,盲俗互有論列。騭判曰:「江西境內,凡為詩得及濤者,即與放色役,不止一任濤耳。」

羅虬辭藻富贍,與宗人隱、鄴齊名。咸通、乾符中,時號「三羅」。廣明庚子亂後,去從鄜州李孝恭。籍中有紅兒者,善肉聲,常為貳車屬意。會貳車騁鄰道,虬請紅兒歌而贈之繒彩。孝恭以副車所貯,不令受所貺。虬怒拂衣而起,詰旦,手刃絕句百篇,號比紅詩,大行於時。

周緘者,湖南人也,咸通初以辭賦擅名。緘嘗為《角觝賦》,略曰:「前衝後敵,無非有力之人;左攫右拿,盡是用拳之手。」或非緘善角觝。

周繁,池州青陽人也。兄繇,以詩篇中第。繇工八韻,有飛卿之風。

何涓,湘南人也,業辭。嘗為《瀟湘賦》,天下傳寫。少遊國學,同時潘緯者,以《古鏡詩》著名,或曰:「藩緯十年吟古鏡,何涓一夜賦瀟湘。」

章碣,不知何許人,或曰孝標之子。咸通末,以篇什著名。乾符中,高侍郎湘自長沙攜邵安石至京及第,碣賦東都望幸以刺之。復為《焚書坑詩》曰:「竹帛煙銷帝業虛,昔年曾是祖龍居。坑灰未冷關東亂,劉項從來不讀書。」

來鵠,豫章人也,師韓、柳為文。大中末、咸通中,聲價益籍甚。廣明庚子之亂,鵠避地遊荊襄,南返中和,客死於維揚。

閔廷言,豫章人也,文格高絕。咸通中,初與來鵠齊名。王棨嘗謂同志曰:「閔生之交,酷似西漢。」有《漁腹志》一篇,棨尤所推伏。

張喬,池州九華人也,詩句清雅,敻無與倫。咸通末,京兆府解,李建州時為京兆參軍主試,同時有許棠與喬,及俞坦之、劇燕、任濤、吳罕、張蠙、周繇、鄭谷、李棲遠、溫憲、李昌符,謂之「十哲」。其年府《試月中桂詩》,喬擅場。詩曰:「與月長洪蒙,扶疏萬古同;根非生下土,葉不墜秋風。每以圓時足,還隨缺處空;影高群木外,香滿一輪中。未種青霄日,應虛白兔宮;何當因羽化,細得問神功。」其年頻以許棠在場席多年,以為首薦;喬與俞坦之復受許下,薛能尚書深知,因以詩唁二子曰:「何事盡參差,惜哉吾子詩;曰令銷此道,天亦負明時。有路當重振,無門即不知;何曾見堯日,相與啜澆漓。」

謝廷浩,閩人也。大順中,頗以辭賦著名,與徐夤不相上下,時號「錦繡堆」。

李巨川,字下已,姑臧人也,士族之鼎甲,工為燕許體文。廣明庚子亂後,失身於人,佐興元楊守亮幕;守亮,大閹復恭養子。守亮敗,為華帥韓建所擒。建重其才,奏令掌書奏凡十餘年,名振海內。乾寧中,駕幸三峰,巨川自使下侍御史,拜工部郎中,稍遷考功郎,中諫議大夫。時建奏勒諸王放散殿;後都雪岐,下宋文通,皆巨川之謀也。上返正,轉假禮部尚書,充黃州節度判官。上至華清宮,遣使賜建御容一軸,時巨川草謝表以示吳子華,其中有「彤雲似蓋以長隨,紫氣臨關而不度。」子華吟味不已,因草篇與巨川對壘。略曰:「霧開萬里,克諧披睹之心;掌拔一峰,兼助捧持之力。」天祐初,大駕幸岐,梁太祖自東平擁師迎駕至三峰,單騎出降。既而素忌巨川多謀,遣人害之。

陳象,袁州新喻人也,少為縣吏,一旦憤激為文,有西漢風骨,著《貫子》十篇。南平王鐘傳鎮豫章,以羔雁聘之,累遷行軍司馬,御史大夫。傳薨,象復佐其子文政。為淮師攻陷,象被擒送維揚,戮之。象頗師黃老,訖至於此,莫知所自也。

湯篔,潤州丹陽人也,工為應用,數舉敗於垂成。李巢在湖南,鄭續鎮廣南,俱以書奏受惠。晚佐江西鐘傳,書檄闐委,未嘗有倦色。傳女適江夏杜洪之子,時及昏暝,有人走乞障車文,篔命小吏四人,各執紙筆,倚馬待制,既而四本俱成。天祐中,逃難至臨川,憂恚而卒。

陳岳,吉州廬陵人也,少以辭賦貢於春官氏,凡十上竟抱至冤。晚年從豫章鐘傳,復為同舍所譖;退居南郭,以墳典自娛。因之埔覽郡籍,嘗著書商較前史得失,尤長於班、史之業,評三傳是非,著《春秋折衷論》三十卷;約《大唐實錄》,撰《聖經》一百二十卷。以所為述作,號《陳子正言》十五卷。其辭、賦、歌、詩,別有編帙。光化中,執政議以蒲帛徵;傳聞之,復辟為從事。後以讒黜,尋遘病而卒。

李凝古,執事中損之子,沖幼聰敏絕倫,工為燕許體文。中和中,從彭門時溥,溥令制露布進黃巢首級。凝古辭學精敏,義理該通,凡數千言,冠絕一時,天下仰風。無何,溥奏諸將各領一麾,凝古獲濡潤而不之謝,溥因茲減薄。

韋莊奏請追贈不及第人近代者[編輯]

孟郊,字東野,工古風,詩名播天下,與李觀、韓退之為友。貞元十二年及第,佐徐州張建封幕卒,使下廷評,韓文公作誌,東野謚曰貞耀先生。賈島詩曰:「身歿聲名在,多應萬古傳;寡妻無子息,破宅帶林泉。冢近登山道,詩隨過海船;故人相弔處,斜日下寒天。」

李賀,字長吉,唐諸王孫也,父瑨肅,邊上從事。賀年七歲,以長短之制,名動京華。時韓文公與皇甫湜覽賀所業,奇之,而未知其人。因相謂曰:「若是古人,吾曹不知者;若是今人,豈有不知之理!」會有以瑨肅行止言者,二公因連騎造門,請見其子。既而總角荷衣而出,二公不之信,賀就試一篇,承命欣然,操觚染翰,旁若無人。仍目曰高軒過,曰:「華裾織翠青如蔥,金鐶壓轡搖冬瓏;馬蹄隱耳聲隆隆,入門下馬氣如虹。雲是東京才子、文章鉅公。二十八宿羅心胸,殿前作賦聲磨空;筆補造化天無功,元精炯炯貫當中。龐眉書客感秋蓬,誰知死草生華風。我今垂翅負冥鴻,他日不羞蛇與龍。」二公大驚,以所乘馬命連鑣而還所居,親為束髮。年未弱冠,丁內艱,他日舉進士,或謗賀不避家諱,文公特著《辯諱》一篇,不幸未登壯室而卒。

皇甫松,著《醉鄉日月》三卷,自敘之矣,或曰,松,丞相奇章公表甥,然公不薦。因襄陽大水,遂為《大水辯》,極言誹謗。有「夜入真珠室,朝遊瑇瑁宮」之句。公有愛姬名真珠。

李羣玉,不知何許人,詩篇妍麗,才力遒健。咸通中,丞相修行楊公為奧主,進詩三百篇,授麟臺讎校。

陸龜蒙,字魯望,三吳人也。幼而聰悟,文學之外,尤善談笑,常體江謝賦事,名振江左。居於姑蘇,藏書萬餘卷;詩篇清麗,與皮日休為唱和之友;有集十卷,號曰《松陵集》。中和初,遘疾而終。顏蕘給事為文誌其墓,吳子華奠文千餘言,略曰:「大風吹海,海波淪漣,涵為子文,無隅無邊。長松倚雪,枯枝半折,挺為子文,直上巔絕。風下霜晴,寒鐘自聲,發為子文,鏗鏘杳清。武陵深闐,川長晝白,間為子文,涉茫岑寂。豕突禽狂,其來莫當。雲沈鳥沒,其去倏忽。膩若凝脂,軟於無骨。霏漠漠,淡涓涓,春融冶,秋鮮妍。觸即碎,潭下月;拭不滅,玉上煙。」

趙光遠,丞相隱弟子,幼而聰悟。咸通、乾符中,以為氣焰溫、李,因之恃才不拘小節,常將領子弟,恣遊俠斜,著《北里志》,頗述其事。

李甘,字龢鼎,長慶四年及第,《登科記》已註矣。

溫庭皓,庭筠之弟,辭藻亞於兄,不第而卒。

劉得仁、陸逵、傅錫、平曾、賈島、劉稚圭、顧邵孫、沈佩

顧蒙,宛陵人,博覽經史,慕燕許刀尺,亦一時之傑;餘力深究內典,由是屢為《浮圖碑》,仿歐陽率更筆法,酷似前人。庚子亂後,萍梗江浙間。無何,有美姬為潤帥周寶奄有;蒙不能他去,而受其豢養,由此名價減薄。甲辰淮浙荒亂,避地至廣州,人不能知,困於旅食,以至書《千字文》授於聾俗,以換斗筲之資。未幾,遘疾而終。蒙頗窮《易象》,著《大順圖》三卷。

羅鄴,餘杭人也,家富於財。父則,為鹽鐵小吏,有子二人,俱以文學干進,鄴尤長七言詩。時宗人隱,亦以律韻著稱,然隱才雄而粗疏,鄴才清而綿致。咸通中,崔安潛侍郎廉問江西,志在弓旌,竟為幕吏所沮。既而俯就督郵,因茲舉事闌珊,無成而卒。

方干,桐廬人也,幼有清才,為徐凝所器,誨之格律。干或有句云:「把得新詩草裏論。」反語雲村裏老,謔凝而已。王大夫廉問浙東,干造之連跪三拜,因號「方三拜」。王公將薦之於朝,請吳子華為表草。無何公遘疾而卒,事不諧矣。

前件人俱無顯遇,皆有奇才,麗句清辭,遍在時人之口;銜冤抱恨,竟為冥路之塵。但恐憤氣未銷,上衝穹昊,伏乞宣賜中書門下,追贈進士及第,各贈補闕、拾遺,見存明代。以惟羅隱一人,亦乞特賜科名,錄升三級,便以特敕顯示優恩。俾使已升冤人,皆沾聖澤;後來學者,更厲文風。

論曰:工拙由人,得喪者命;非賢之咎,伊時之病。善不為名,而名隨之;名不為祿,而祿從之。茍異於是不汨,而小人之儒也尤人,君子之儒也反己。《詩》曰:「風雨如晦,雞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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