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至內容

嘯亭雜錄/卷九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目錄 嘯亭雜錄
◀上一卷 卷九 下一卷▶

寧王養菊

[編輯]

京中向無洋菊,籬邊所插黃紫數種,皆薄瓣粗葉,毫無風趣。寧恪王弘皎為怡賢王次子,好與士大夫交,因得南中佳種,以蒿接莖,枝葉茂盛,反有勝於本植。分神品、逸品、幽品、雅品諸名目,凡名類數百種,初無重復者。每當秋塍雨後,五色紛披,王或載酒荒畦,與諸名士酬倡,不減靖節東籬趣也。王又自製精扇,體制雅潔,名東園扇,一時士大夫爭購之,以為賞鑒雲。

花老虎

[編輯]

花軍門連布,滿洲人。以世職洊至南籠鎮總兵官。性質直,與人交有肝膽。少時讀書,曾習《左傳》,故於戰法精妙。乙卯春,方入覲,半道值銅仁紅苗殺官吏反,福文襄王以總督進剿,檄留公隨營。素稔公勇,令首先解永綏圍。公率百餘騎長驅直入,破毀苗寨數十。苗人皆烏合眾,未見大敵,大驚曰:「天人神兵至耶,何勇健乃爾?」因遠相奔潰,永綏之圍立解。時公著豹皮戰裙,故苗人呼為「花老虎」雲。王大軍至,令公結一營,當大營前禦賊,悉以剿事委之。王日置酒宴會,或雜以歌舞,公則晝夜巡徼,饑不及食,倦不及寢。苗匪既知王持重不戰,乃獸駭豕突,或一日數至,公竭力堵禦,賊已退,乃敢告王知。如此百晝夜,鬚髮盡白,而旁有忌其功者,互相肘掣,故不及成功。小竹山賊匪叛,黔督勒公保檄公督兵往剿。公禦賊山梁上,轉戰益奮,中鳥槍三,墮入深澗中,詬罵不絕口。賊欲鉤出之,乃自力轉入巖石中,折頸而死。事定,諸將弁百計出其屍,顱骨皆寸寸斷矣。事聞,上震悼,特賜祭葬雲。

穆富二將

[編輯]

川、楚教匪竊發,鹿挺獸駭,蔓延三省。一時諸大將,多擁兵自衛,任其奔突,惟知擄掠良民以供糈食,故當時呼官兵有「紅蓮教」之目。唯穆軍門維、富將軍成二將督齊、魯兵堵禦甚嚴,賊人畏之,群相戒曰:「慎勿犯三眼纛將軍。」蓋山東旗纛皆繪三太極圖雲。穆,江南人,少隸山東行伍。征王倫時手斃賊帥,為純皇帝所喜,每見之即問曰:「穆維尚未升擢耶?」故不數年即至開閫。後以勞瘁卒於軍中。富公,滿洲人。少充巡捕營將佐,以趫捷稱。後擢成都將軍。以救援覺羅牧庵參政故,殉於陣,上深惜之。

和相善謔

[編輯]

和相雖位極人臣,然殊乏大臣體度,好言市井謔語,以為嬉笑。嘗於乾清宮演禮,諸王大臣多有俊雅者,和相笑曰:「今日如孫武子教演女兒兵矣!」又安南貢金座獅象空其底者,和詫曰:「惜其中空虛,不然可多得黃金無算也。」為夷官所姍笑,其器量淺隘若此。嘗閱《聞見後錄》,載章子厚好為市衢之談,以取媚於神宗之語,可見今古權奸如出一轍也。

趙泰安

[編輯]

趙泰安相國國麟,山東人。理學名儒。純皇帝即位之初,首擢綸扉。公亦以古大臣自期,一時籲咈都俞,朝野傳為盛事。後有民人俞長庚父死,延諸大臣往弔唁,謝以重賄。或言公亦偕往,為仲副憲永檀所劾,公力為辨白,其事終無左證。上以其言戇急,殊失大臣之體,乃遷公為工部侍郎。公即日謝病歸故里中,十數載始薨雲。

自鳴葫蘆

[編輯]

康熙中,吾邸遼東莊頭某家植蔬菜,籬間結一巨葫蘆,中能作音樂之聲,獻於先修王。修王異之,因進於仁廟。上甚為愛惜,日置養心殿中,後隨殉景陵雲。

三楊將軍

[編輯]

乙卯春,苗匪竊叛,福文襄王率師征之。有神兵數千助陣,苗匪因之敗潰。土人云與三楊將軍廟相近,王奏於朝,特建祠以祀之。見邸抄。

雞公山

[編輯]

先良親王南征時,於雞公山與耿逆接戰。時有神兵助順,中有披髮仗劍者,去係真武神助戰,王請立廟祀之。見《池北偶談》。

先良王善知人

[編輯]

先良王率師討耿逆,凡智勇非常之士,無不為王所識。有拔自行伍間者,姚制府啟聖、吳留村興祚皆以縣令起家,王優待之,不數年薦至封疆大吏。賴征南塔、黃總兵大賴、藍將軍理、楊昭武提皆由王所賞識,卒至專閫。黃有黑甲,重三百餘斤,王凱旋時,黃持以為饋,余少時猶見之。鐵光照耀,雖勇趫之夫,著之不行數武,亦可想見將軍之勇力矣。

先良王大溪灘之捷

[編輯]

良王進師衢州時,賊將馬九玉擄大溪灘,又名太極灘,以遏我師。王率諸將身先用命,賊伏起草莽,短兵相接,轉戰竟日。王坐古廟側,指揮三軍,纛旗為火槍擊穿者數十,二護衛負寺雙扉以庇之。王饑進食,典膳者方割肉,為槍所斃,而王談笑宴如也。我兵踴躍擊賊,賊遂大敗去,九玉自是斂兵不復出戰。隨王二內監,聞槍箭聲震懼,遂自縊於廟中。王既勝九玉,遂偃旗鼓,一日夜行數百里,夜抵江山縣。王曰:「若不乘其銳攻之,使賊有備,曠日持久非計也。」乃乘月下攻之,其縣立下。常山聞警遂降,直抵仙霞嶺。嶺下有湲溪,賊目金應虎攏其船於對岸,我兵不能渡。王躊躇假寐,夢先烈王撫王背曰:「此豈宴安時耶?繞灘西上數里,其淺處可涉也。」如是者再。王忪然醒,遂遣將至上流,果覓淺處,遂斷流而渡。賊人以為兵從天下,故不戰而潰。

先修王善書

[編輯]

先祖修親王,自幼秉母妃教,習二王書法,臨池精妙。薨時,先恭王尚幼,多至遺佚。余嘗睹王所書《多心經》,用《聖教》筆法,體勢遒勁。又其所書《友竹說》、《會心齋言志記》,皆用率更體制,蓋效王若霖筆意,尊時尚也。又善繪事,洪大令慶祥家藏王所繪白衣觀音像,趺坐正襟,莊嚴淡素,即王當時贈其祖農部公德元者,惜所傳無多焉。

和真艾雅喀

[編輯]

吉林東北有和真艾雅喀部,其人濱海而居,剪魚皮為衣裙,以捕魚為業。去吉林二千餘里,即金時所謂海上女真也。其舊俗,父母至六十誕日,即聚宗族會飲,刲其父母軀肉,以供賓客,埋其骨於戶樞前,歲時以為祭奠,其鄉黨始稱孝焉。仁皇帝習知其弊,許其世娶宗女,命改正其汙習。至今其部落及歲時至吉林納聘,將軍即購買民女乘以紅輿代宗女,以厚奩贈之。其部落甚為尊奉,初不計其偽也。

玉甕

[編輯]

承光殿南,乾隆十年建石亭以置元代玉甕。按:《輟耕錄》「黑玉酒甕,玉有白章,隨其形刻為魚獸出沒波濤之狀,其大可貯酒三十餘石。徑四尺五寸,高二尺,圍圓一丈五尺。至元二年告成,敕置廣寒殿」雲。其後屢易朝代,廢置某道院中,以為醬瓿。有工部侍郎三和者,善博古物,於道院見之,因賤價贖以歸。進上,仍置故處。純皇御製《玉甕歌》以紀其事,命廷臣賡和,以鄭虎文之詩為最。其詞曰:「天啟聖瑞玉甕出,惟聖克受昭聲歌。臣愚未睹法宮寶,伏讀睿藻心為摹。甕廣三尺容五石,隨形窅突浮圓荷。刻劃類鑄象鼎物,長風蹴踏萬里波。腥涎怪物走蛟蜃,呀呷睒矞騰黿鼉。陽冰不冶陰火闃,怪變滅沒吞江河。伊誰鏟削運鬼斧,或巨靈掌吳剛柯。吾思此玉當在璞,磈然萬古藏嵯峨。百靈孕含胚太極,潤及草木輝巖阿。原為聖役剖鑿出,宛轉人世襲臼窠。那知德薄不能有,供玩耳目羞弇婀。如延津劍泗水鼎,神物終化理不訛。於時恭承陛下聖,萬方貢獻聲猗那。人無遺賢物鮮棄,希世寶肯終煙蘿。熊熊龍氣光燭夜,乃跡而得歸搜羅。轉敕內府輸朽貫,千金易致駟馬馱。陳之廣殿重圖訓,奠如金甌無傾陂。龍翔鳳翥發天唱,四十八人鳴相和。嗚呼隱見會有遇,委棄道院歲已多。冬菹實腹泥沒足,學士憑吊資吟哦。拂拭偶及光萬國,經天不掩同羲娥。甄幽拔隱寄深慨,誰其會者空摩挲。異物且貴況奇士,努力明盛無蹉跎。」

年羹堯之驕

[編輯]

年大將軍羹堯,受憲皇帝知遇,以平青海功,封一等公,金、黃服飾,三眼花翎,四團龍補。其子年富,封一等男,其家奴魏之耀,賞四品頂戴,實為近世所無。年既承天眷,日漸驕邁,入京日,公卿跪接於廣寧門外,年策馬過,毫不動容。王公有下馬問候者,年頷之而已。至御前,箕坐無人臣禮,上皆優容之。而年猶不悟,至書「夕惕朝乾」為「朝惕夕乾」,語意干指斥,故上決意誅之。籍沒日,其家蓄婦女舊包頭數篋,支欲作綿甲者,又有刀劍無算。命其交將印於岳威信時,年遲三日始付出。或雲其幕客有勸其叛者,年默然久之,夜觀天象,浩然長歎曰:「事不諧矣!」始改就臣節。其降為杭州駐防防禦時,日坐湧金門側,鬻薪賣菜者皆不敢出其門,曰:「年大將軍在也。」其餘威尚如此,實近日勳臣所未有也。

太和門箭

[編輯]

豫通親王下江南時,王鐸、錢謙益等迎降,王未察其誠偽,命都統舒穆祿譚泰往偵之。公至太和門,門扉為故明舊物,生鐵包裹,甚為堅厚,公拔矢射之,洞穿其扉,明人驚駭,以為神力,今其箭猶存。每翠華南幸時,有司飾其楛羽以示威德焉。

王文簡公補諡

[編輯]

漁洋先生入仕三十餘年,以醇謹稱職,仁皇帝甚為優眷。因與理密親王酬倡,為上所怒,故以他故罷官,沒無恤典。純皇時與沈文愨公談及近日詩道中衰,無復曩日之盛之語,沈公乘間曰:「因不讀王某之詩,蓋以其卒無諡法,無所羨慕故也。」上因命同韓文懿補諡焉。

蓮筏

[編輯]

萬壽寺僧人蓮筏,長洲人。為寺中住持十數年。貌清臒,蕭然白髮,為出世狀。頗解禪理,與章嘉國師談論經典,每至竟日,國師深服其博。蓮公背謂人曰:「章嘉經典雖諳熟,然未解阿羅漢道,尚下乘學也。」其詩清新,饒有別趣,與韓旭亭、法祭酒唱和,頗有「虎溪三笑」之風。丁巳春,余至寺,師為款茶,年已七十餘,尚輕健如故。未久謝世。聞其圓寂數日前,至鄭邸盤旋竟日,曰:「七寶池邊已促吾行,不復參謁王矣。」此石琴主人親告余者,亦彼教中善知識也。

婁真人

[編輯]

婁真人近垣,江西人。憲皇帝時召入京師,居光明殿。有妖人賈某之鬼為患,真人為之設醮禱祈,立除其祟。又在上前結幡招鶴,頗有左驗,上喜之,封 「妙應真人」。真人雖嗣道教,頗不喜言煉氣修真之法,云:「此皆妖妄之人藉以謀生理耳,焉有真仙肯向紅塵中度世也。」先恭王延至邸,問其養生術,真人曰: 「王今錦衣玉食,即真神仙中人。」席上有燒豬,真人因笑曰:「今日食燒豬,即絕好養生術,又奚必外求哉?」王深服其言,曰:「婁公為真學道者,始能見及此也。」年九十餘始仙逝。

戴學士

[編輯]

戴學士梓,字文開,浙江仁和人。少有機悟,自製火器,能擊百步外。先良王南征時,公以布衣從軍,獻連珠火炮法。下江山縣有功,王承制授以道員紥付。仁皇帝召見,喜其能文,命直南書房,賞學士銜。公善天文算法,與南懷仁詰論,懷仁為之屈,心甚忮刻,因誣公通東洋。上大怒,遣戍黑龍江。後赦還,卒於旅邸,人共惜之。

詩讖

[編輯]

朝野雜記》記寇萊公「去海祇十里,離家已萬山」。後果貶謫雷州,以為詩讖。按余友畢補垣敦嘗有詩云「空濛人浸一江煙」之句,後出仕為開化丞,果溺水斃。袁簡齋先生丁巳歲寄余劄尾云:「恐從此雁少鴻稀,望長安如在天上矣!」余訝以為不祥,後不久果下世。可見落筆之時,機兆已現,不必待蓍龜始先知也。

詩龕

[編輯]

蒙古法祭酒式善,榜名運昌,中式時,純皇帝曰:「此奇才也。」賜改今名。祭酒居淨業湖畔,門對波光,修梧翠竹,饒有湖山之趣。家藏萬卷,多世所罕見者。好吟小詩,入韋、柳之室,頗多逸趣。家築詩龕三間,凡所投贈詩句,皆懸龕中以誌盍簪之誼。任司成時,惟以獎拔後進為務。同汪瑟庵先生選《成均課士錄》,其取售者率一時知名之士,海內遂為圭臬。己未春,上疏請旗人屯田塞外事,上以為故違祖制,降官編修,因引疾去官以終。先生慕李西涯之為人,訪其墓田,代為葺理,又邀朱石君太傅、謝薌泉侍御等鳩工立祠,歲時祭享焉。先生與余最善,每相見,勵以正身明道之詞,坐談終日不倦,實余之畏友也。

韓貞文先生

[編輯]

韓貞文先生馨,長洲人。少時習字,董香光見而悅之,曰:「此子日後必以書法擅名。」年七歲,書「五人之墓」碑碣,人爭異之。至國初,隱居不仕,惟以習學禪定為事。晚年披髮頭陀,作出世裝。其弟某有習科名者,先生曰:「皇清以義受命,其垂統之誼甚正。然吾儕生於季世,食明之粟已久,不可為失節之婦,以為異日子孫羞也。」其沒後,門人私諡曰貞文先生。今大司寇封即先生玄孫也。

仁宦最速

[編輯]

近年仕宦之速者,阮中丞元中式後,未三年即擢少詹事。桂香東侍郎中式五年間,擢內閣學士。董鄂少司馬恩寧中式七年,官至亞卿。盧少司農蔭溥居郎官最久,其擢鴻臚寺少卿至兵部侍郎未期年也。皆宦途之最速者也。

仕宦最久

[編輯]

竇東皋尚書任宗人府府丞二十三年,劉秉權任戶部郎中三十二年,吉通政兆熊任通政司正使十四年,吉大司成善任祭酒二十年,皆仕途中之最久者也。

兄弟鼎甲

[編輯]

乾隆乙丑,莊少宗伯存與中探花時,其弟狀元公培因寄詩與其兄,曰「他年若使登科第,始信人間有宋祁」之句。後果中甲戌狀元,未久即卒。

神童

[編輯]

乾隆戊辰,純皇帝東巡,濟南張宦家有童子,年七歲,能默誦《五經》及上御製《樂善堂集》中詩。上大喜,欽賜舉人,命後宮遍覽之。一時傳為神童,不久即卒。

諸葛顯聖

[編輯]

嘉慶辛酉,臺中丞斐音奏稱,川匪闌入漢中時,犯定軍山。其間有諸葛忠武侯祠,賊恍惚見侯綸巾羽扇,率神兵數萬助戰,賊因以敗潰去。上命葺祠以報其德。事見邸抄。

線量美人

[編輯]

蔣司農賜棨,為文肅公孫。承先代家世,上頗優眷。侍郎乃附和和相,因與其家人劉全等聯為友誼,分庭抗禮,頗自墮其家聲。朱文正公曰:「使戟門不趨和相,自守家範,其侍郎固在也。今周旋若此,乃終未能改一官階,徒自減其聲價,甚無謂也。」侍郎頗好聲色,以為婦女頎而長者,其交始久。故預製墨線,合其度者方為收用,時謂之線量美人云。

蒜學士

[編輯]

翰林學士興安,滿洲人。中庚戌進士。公喜食大蒜,凡烹茶煮藥,皆以蒜伴之,曰:「始可以延年卻疾。」人爭笑其迂,呼為蒜學士雲。

煙洞山

[編輯]

興京永陵前有案山,高數丈。夏秋間,其山洞中嘗出白雲一縷,蓊然嶺頭,終日不絕,土人呼為煙洞山。實國家發祥之瑞也。

神樹

[編輯]

永陵中,原皇帝享殿側,有榆樹一株,高數十丈,蔭庇神殿。其樹枝幹詰屈若虯龍狀,樹腰有癭數百顆,聞土人云:「每帝后上賓時,其癭自隕一枚,五朝皆然。」實為國家億萬年無疆之兆,宗周卜世之祥,未足比也。

滿洲跳神儀

[編輯]

明堂之制,余已載諸前卷中。凡八旗長白舊族跳神之儀,今書錄之,以為文獻之徵。宗室、王、公家每祀神,一月前,於神房敬造旨酒,用黍米糟曲如江南造酒式。前三日,每日朝暮獻牲各二,名曰烏雲(華言引祀也)。前一日,敬製糕餌,用黃黍米以椎擊碎,然後蒸饋,名曰打糕。每神前各置九盤,以為敬獻。其大祀日,五鼓獻糕於明堂如儀。俟其使歸,主人吉服向西跪,設神幄向東,供糕酒素食,其中設如來、觀音、關聖位。巫人(用女使)吉服舞刀,祝詞曰「敬獻糕餌,以祈康年」諸詞。主人跪擊神版,諸護衛擊神版及彈弦、箏、月琴以和之,其聲嗚嗚可聽。巫者歌畢念祝詞,主人敬聆畢,叩首,興。司香婦敬請如來、觀音二神位出,戶牖西設龕,南向以供奉之。司俎者呼「進牲」,牲入,主人跪,家人皆跪。巫者前致詞畢,以酒澆牲耳,牲耳聥,司俎者高聲曰:「神已領牲。」主人叩謝。司俎者揮庖人進,刲牲俎,烹畢及熟薦,選牲內之最精者以為醢,供神位前。主人再拜謁,巫人致辭。主人叩畢,巫以係馬吉帛進,巫者祝如儀。主人跪領吉帛付司牧者,叩,興,始聚宗人分食胙肉焉。禁令肉不許出戶庭中,諱言死喪事。賓至,主人迎送不出庭門,以誌敬焉。暮時供七仙女、長白山神及遠祖、始祖,位西南向。以神幕隱蔽窗牖,以誌幽冥之意。其祝詞,舞刀、進牲祝詞如朝儀,唯伐銅鼓作淵淵聲,祝詞聲調各異焉。次早設位於庭院神竿前,位北向,主人吉服如儀。用男巫致詞畢,以米灑揚,趨退,主人叩拜。其牲肉皆刲為俎醢,和稻米以進,名曰祭天還願焉。再明日,於神位祈福,供以餅餌,以五色縷供神前。祝辭畢,以縷係主人胸前,以為受福。凡三日祭乃畢。其長白滿洲舊族近興京域者,其祀典禮儀皆同,但不於明堂報享焉。唯舒穆祿氏供昊天上帝、如來、菩薩諸像,又供貂神於神位側。納蘭氏則供羊、雞、魚、鴨諸品。其巫用銅鈴係腰以跳舞之,以鈴墜為宜男之兆焉。有蒙古跳神用羊、酒。輝和跳神以一人介冑持弓矢坐牆堵上以為儀,蓋其先世有劫祀者,故預使人防之,因相沿用,以為制雲。

滿洲嫁娶禮儀

[編輯]

滿洲氏族,罕有指腹定婚者,皆年及冠笄,男女家始相聘問。男家主婦至女家問名,相女年貌,意既洽,贈如意或釵釧諸物以為定禮,名曰小定。擇吉日,男家聚宗族戚友同新婿往女家問名,女家亦聚宗族等迎之。庭中位左右設,男家入趨右位,有年長者致詞曰:「某家男某雖不肖,今已及冠,應聘婦以為繼續計。聞尊室女,頗賢淑著令名,願聘主中饋,以光敝族。」女家致謙詞以謝。若是者再,始定婚。令新婿入拜神位前,及外舅父母如儀。既進茶,女家趨右位,男家據賓席,或設酒宴以賀。改月擇吉,男家下聘,用酒筵、衣服、綢緞、羊鵝諸物,名曰過禮,女家款待如儀。男家贈銀於婦家,令其跳神以誌喜焉。既定婚期,前一日,女家贈妝奩嫁貲視其家之貧富,新婿乘騎往謝。五鼓,鼓樂娶婦至男家,竟夜笙歌不絕,謂之響房。新婦既至,新婿用弓矢對輿射之。新婦懷抱寶瓶入,坐向吉方。及吉時,用宗老吉服致祭庭中,奠羊、酒諸物。宗老以刀割肉,致吉詞焉。禮畢,新婿新婦登床行合巹禮,男女爭坐被上,以為吉兆,因交媾焉。次早五鼓興,始拜天地、神像、宗祠,翁姑坐而受禮如儀。其宗族尊卑以次拜謁。三日或五日婦歸寧父母,婿隨至女家,宴享如儀。滿月期,婦復歸宿女家,數日始返,然後婚禮畢焉。

海超勇

[編輯]

國家撻伐四夷,開闢新疆二萬餘里,南驅緬夷,西翦金川,唯賴索倫輕健之師,風飆電擊,耐苦習勞,難攖其銳。其中勇往絕倫以功名終者,唯海超勇公為巨擘。公諱海蘭察,索倫人。幼從征西域,以步卒射巴雅爾殪之,純皇帝特賜侍衛。其後每經戰陣,以勇力顯。生平唯服阿文成公,任其驅使辱詈,聽命惟謹。嘗告人曰:「近日大臣中知兵者,惟阿公一人而已,某安敢不為其下?其餘皆畏懦之夫,使其登壇秉鉞,適足為殃民具耳!某安能為其送死也?」後南征臺灣,福文襄王趨拜下風,公始為之盡力。三日攻破鹿洱港,賊人以為天人從空而降,自相踐踏以斃。後征廓爾喀,回京未匝月,即以病殂。上深悼惜,後川、楚教匪叛,上浩歎曰:「使海蘭察在,此賊不足平也。」公善知兵,每遇戰陣,兵既接,公乃敝衣布帽,騁騎繞自賊隊後,觀其瑕可乘者,然後集兵攻之。或以數十騎闌入賊隊,左右射之,使賊隊紊亂,我兵因以致勝。又能枕弓臥地聽之,知賊馬之眾寡,及嗅馬矢知敵去之遠近,皆與古人暗合。其長子安祿隨征川、楚教匪,殉節川中。其次子安成,少年白皙,美如冠玉,喜聲伎,日遊狹巷中。然勇幹有父風,癸酉林清之變,余目睹其殺賊無算焉。其婿岳祥,理藩院郎中,亦以武力稱職,蓋幼稟岳氏訓也。

伊犁疆域

[編輯]

國家綏定新疆,戢寧西域,設立職官,星羅棋布,因地制宜,開屯列戍,以為駕馭邊氓之計,既善且備。因綜其崖略,以見國家武功之盛焉。伊犁乃準噶爾建庭之地,因之定為將軍駐防之所。建惠遠、惠寧二城,設將軍一人,參讚大臣一人,領隊大臣五人,分統滿洲、蒙古、綠營、索倫、喜伯、厄魯特、回民諸營,以為邊防厄要之區。其漠南去伊犁三千餘里,曰烏魯木齊,設都統一人,副都統一人,提督一人,掌漠南軍務。通北去驛路,實為新疆門戶重地。其北近哈薩克曰塔爾巴哈臺,設參讚大臣一人,領隊大臣一人,扼外夷要路。其地西連哈薩克,北界俄羅斯,為二國郵貢要隘。其哈薩克入冬後則遷幕於卡倫內避寒,春夏始驅逐之。實為北門關鍵也。其山南諸路最要者曰喀什噶爾,設參讚大臣一人,協辦大臣一人。其為拔達克山接壤,風俗醇良,土地肥沃,所轄皆二和卓之遺氓,撫綏尤宜得體。其北曰葉爾羌,其西南曰和闐,皆設辦事大臣各二人,惟司回民采辦玉石,以為貢獻。其地富渥,天時和暖,有類內地,非漠北窮荒甌脫者比也。其南五百餘里曰烏什,曰庫車,曰阿克蘇,皆設辦事大臣各一人,為回部心腹之區,綏定保障尤加慎重。其南吐魯番,設領隊大臣一人。其地為古火州,夏時天氣炎酷,焦爍千里,人皆避入地窖中,至夜間始出為市,歲以為常。其北曰古城,設領隊大臣一人。其城相傳為唐李衛公建節之所,溫相國福從紀曉嵐議,因建城焉。其又南曰巴里坤、哈密,各設辦事大臣及營汛諸官,其轉通糧帑,開牙設候,咸如內地焉。

蒙古儒士

[編輯]

敖漢部落為元太祖第四弟某王裔,其臺吉額駙彭楚克林沁者,尚簡親王郡主。通文藝,熟習遼、金、元諸代事,嘗與裘文達公談三史事,裘為之瞪目,然以他書卷詢之,彭亦不能驟答也。純皇帝呼之曰敖漢先生,見御製詩注中。彭既習漢俗,不樂居本土,故典宿衛數十年,卒於京邸。

馬太傅

[編輯]

馬太傅齊,富察氏,為文忠公之伯。歷仕兩朝,居相位者幾三十餘年。時明、索既敗後,公同其弟太尉公武權重一時,時諺雲「二馬吃盡天下草」雲。公不甚識宇,延西賓課子弟學,其師不時至,太傅告僚屬曰:「所雇先生終不愜人意,他日當買一先生,定當差勝此也。」時人傳為笑談。

孔王祠

[編輯]

定南武壯王祠在阜城門外,春秋遣太常卿祠享,蓋順治辛卯王殉節桂林時所建立也。近日祠宇頹壞,榱桷傾折,丹青堊蒦,無人奏請修葺者,蓋有歲修祭田為祠官所侵蝕,故不敢揭報,恐破其奸也。履端親王永成有孔王祠長律一首,格調遒勁,故備錄之。其詩曰:「王本尼山裔,支分遼水東。風雲需際會,草澤見英雄。皮島才初展,吳橋計漸窮(王先隨毛文龍駐皮島,嗣因吳橋兵敗,乃奔我國)。天教投上國,時至樹宏功。締造膺皇眷,招徠錫命隆。師仍提舊部,銜獨授元戎(我太宗命仍統所部兵馬都元帥)。袍解豐貂暖,筵張秘殿融。直將心腹待,應竭股肱忠。兵特稱天祐天聰八年,賜王所統兵號天祐兵),恩尤出聖衷。鼓鼙勞乍效,銀幣賚何豐(是年閏八月從征,由大同入敗明兵,恩賜銀幣)。國號承基大,宗王拜爵同(崇德元年,封王為恭順王)。威揚平壤外,聲震塞垣中。降將開山海,偏師佐鄧、馮。賊氛旋拉朽,明業已飄蓬。定鼎邀殊賞,為屏冠上公。自茲頻討亂,所向輒橫空。捷屢馳吳、楚,銘兼勒華嵩(同豫親王平定江南等處)。定南封更晉,攘外獎宜崇。疆圉偏多事,幹城合鞠躬。蠻方琛未獻,粵徼道宜通(六月五日奉命往定廣西)。遠統貔貅往,親蒙矢石攻。桂林除跋扈,梧野起疲癃。反側行看盡,功名惜未終。潢池妖復熾,萑澤孽潛訌(九年李定國入犯桂林)。大帥成孤注,危城倚上穹。來援音杳杳,出戰勢匆匆。冠裂肝俱碎,袍沾血盡紅。肯將身落賊,爭覺氣如虹。素帛全忠節,丹忱報亶聰(城陷,王自縊死)。盟無慚帶礪,軍竟化沙蟲。馬革酬專閫,牛眠敕考工。烈名標武壯,曠典荷帡幪。我偶紆吟轡,人來說殯宮。由來能擇主,浩歎緬英風。」

綠頭牌

[編輯]

定製,凡召見、引見等名次,皆用粉牌書名,雁行以進。王貝勒用紅頭牌,公以下皆用綠頭牌。繕寫姓名籍貫及入仕年歲,出師勳績諸事,以便上之觀覽焉。

膳牌

[編輯]

凡王公大臣有入朝奏事者,皆書名粉牌以進,待上召見。於用膳時呈進,名曰膳牌焉。

宗學

[編輯]

雍正中,特設宗室左、右翼各學,揀王公等專管,歲時欽派大臣考其殿最,以為王公獎罰。左翼在金魚胡同,右翼在簾子胡同,皆設宗室總管、副管各一人以司月餉公費等事。三歲考績,授七品筆帖式,以為獎勵。覺羅、八旗各設學一,其總管、副管如宗學之制。滿教習用候補筆帖式,漢教習用舉人考取,皆月有帑糈,四時特賜衣縑,以禦寒暑,其體制實為周備。為天潢者,不思奮志讀課,互相砥礪,乃至甘於淪廢者,亦可謂徒自暴棄矣。

八旗官學

[編輯]

雍正中,設八旗官學,凡三品。設咸安宮官學在西華門內,擇八旗子弟之尤俊秀者,充補學弟子。月有帑糈,不計歲月,俟入仕後,始除其籍。特派大臣綜理其事,其教習皆用進士,或參用舉人,非舊制也。其次曰景山官學,在景山內,皆內務府子弟充補。其制與咸安宮同,為內務府總管所轄。其次曰八旗官學,每旗各設學一,擇本旗滿洲、蒙古、漢軍之子弟補充。以十年為期,已滿期未及中式者,即除其名,另為挑補。為國子監祭酒所司,亦附於太學之意,其立制非不詳備。然近日所司者或以賄進,教習惟圖博其進身之階,不復用心課藝。或有處館於外,終歲不入學者,其子弟掛名其間,亦圖免博士弟子之試。其視太學生以賄進者,相去無幾,實有負祖宗之良法也。

張鳳陽

[編輯]

康熙中,余邸包衣人有大俠張鳳陽者,交結戚里言路,專擅六部權勢,有郭解、魯朱家之風。時諺曰:「要做官,問索三;要講情,問老明;其任之暫與長,問張鳳陽。」蓋謂伊與明、索二相也。張嘗憩於郊,有某中丞騶卒至,嗬張起立,張睨視曰:「是何齷齪官,乃敢威焰若是?」未逾月,其中丞即遭白簡,一時勢焰,人莫之及。納蘭太傅、高江村等款待賓客,鳳陽裼裘露頂,忝踞上位,其結交也如此。先良王夙知其行,會先外祖董鄂公見罪於鳳陽,鳳陽即率其徒入外祖宅,拆毀堂廡,外祖公奔告王。王燕見仁皇帝時,遂免冠奏,上曰:「汝家人可自治之。」王歸,呼鳳陽至,立斃杖下。未逾時而孝惠章皇后之懿旨至,命免鳳陽罪,已無及矣。都人大悅,咸感王惠焉。

老年科目

[編輯]

本朝老年中式者,陳檢討維崧舉宏博時,年逾五十。丁丑,薑西溟宸英七十三中探花。癸未,王樓村式丹五十九會狀;宮恕堂鴻歷五十八、查他山慎行五十四。己丑,何端惠世基五十八;壬辰,胡文良煦五十八;乙未,裘璉七十二;辛丑,陸坡星奎勳五十九。俱入翰林。乾隆丙辰,劉起振八十歲授檢討。己未,沈歸愚尚書六十七入翰林。張總憲泰開六十二。癸丑,吳種芝貽詠五十八中會元。嘉慶丙辰,元和王巖八十六中式,未及殿試卒。己巳,山東王服經八十四入翰林。皆熙朝盛事也。

青年科目

[編輯]

國朝年少登第,順治丁亥,王文靖熙年二十;乙未,伊文端桑阿年十六;戊戌,陳文貞廷敬年二十。康熙癸丑,徐文定元夢年十八、納蘭侍衛成德年十九;己未,李丹壑孚青年十六;辛未,黃昆圃叔琳年二十;庚辰,史文靖貽直年十九;壬辰,舒大成年十八;辛丑,勵少司寇宗萬年十七。雍正庚戌,嵇文恭璜年二十。乾隆丁巳,德定圃保年十九;乙丑,夢侍郎麟年十八;戊辰,朱文正珪年十八;壬申,熊恩紱年二十;甲戌,戈太僕源年十九;丁丑,彭紹升年十八;辛巳,秦司寇承恩年二十;丙戌,祥布政鼐年二十;甲辰,蔣制府攸銛年十九、文侍郎寧年十八;丁未,何太守元烺年十九、其弟寧夏守道生年十八,同中式。嘉慶己未,張侍御麟年十八。

吳留村

[編輯]

康熙中,先良王奉命南征,一時奇材異能之士,皆經拔擢。吳留村興祚,父大圭,紹興人。明末時負販遼東,先烈王收為幕客。掌會計之事,任頭等護衛,邸中皆呼為「蠻宰」。公以乙榜知無錫縣,有惠政。因與上官忤,罷官,落拓江、淮間。適遇良王南征,公杖策進謁,王大喜,立授同知紥付。命攻紫琅山,下之,王即承制授太守。時吳逆將韓大任敗走吉安,擁眾數萬犯汀州,閩中大震。公啟王曰:「此可折簡而招也。」因輕裘率數騎入大任軍。叩其壘,大任延入,公長揖畢,仰天大哭。大任驚問其故,公曰:「吾來生吊將軍也,安得不哭?將軍所以威行海內者,以吳王待將軍如心腹之重故也。今托以專閫,深信不疑,數年之間,未建咫尺之功,屢為官兵所敗。挺而走險,突入閩南,康王擁告捷之師,挾久逸之眾,破將軍如摧枯拉朽耳。將軍兵敗身辱,孤騎南下,吳王殺之如機上骨耳。是其死期已近,安得不使僕預為吊也。」大任遲回久之,曰:「然則歸降康王若何?」公曰:「祚之來,實為王使以迓將軍之師,請公解甲歸朝,效命大邦,可保終身之令名也。」大任悟,乃率眾降良王。王大喜,曰:「公此行,何異汾陽之見回紇也?」公歷任至兩廣總督,同姚制府取金門、廈門有功。鄭氏既降,其將藍理曾受明魯王將軍封號,率三千眾據島不降,公說以大義,理乃受命。時納蘭相公明珠與公不睦,乃不增理標下糧餉,皆公以私財蓄之,理感激用命,擒海賊無算。公又奏通洋舶,立十三行,諸番商賈,粵東至今賴以豐庶焉。其後以事去官,降副都統。仁皇帝北征噶爾丹,命公轉餉。公素知塞外山川,因命運卒走捷徑,先達軍中。時御營已絕糧數日,上大喜,謂理密親王曰:「吾父子有濟矣!」因詢運糧官名,近臣以公對,上曰:「究竟舊臣,其材可恃也!」因擢福建巡撫。未數月卒。公既感良王恩,歲時修僚屬禮甚恭。王建邸時,奉旨命天下督撫佽助,公毫無獻納,王怪之。及邸造成,公適進簾榻古玩諸物,價逾萬金,設之庭寢,無不合度,蓋公預令人丈量而製辦者也。王意釋然。雖小節,其敏捷也如此。

敬一主人

[編輯]

敬一主人諱高塞,文皇帝之第七子也。封鎮國公,世居盛京。主人善文翰,詩多清警。愛醫無閭山幽雅,嘗於夏日讀書其間,有遼東丹王之風。孫赤崖暘以事戍吉林,主人留於邸中數載,遇赦始歸,其愛才也如此。有《壽祺堂集》行世,漁洋《池北偶談》中曾采其詩句焉。

安南四臣

[編輯]

乾隆己酉,福文襄王既受阮光平降,乃遷安南故王黎維祺宗族入京,入鑲黃旗漢軍旗分。其陪臣黎亻冋等四人不肯發改服,上怒置諸獄中。及今上即位,命移居火器營,四臣歡然就道,吟詠不輟。及嘉慶癸亥,農耐國長阮福映滅光平裔,獻表稱臣。上受其降,改封越南國王,因放四臣歸國,亦蠻夷中俊傑之士也。

瞿圃狀元

[編輯]

乾隆初,有粵東殿撰以少年擅巍科,揚歷中外,頗受上知遇。然不甚通文理,嘗讀孔子「觀射於矍相之圃」之矍為瞿,人皆笑之,呼為「瞿圃狀元」雲。又有某殿撰任湖北道,丁艱歸。會有楚中人貌甚猙獰,挾巨斧於其宅旁,日相窺伺,為其覺察,因遞解歸。終不知何事以致之,蓋有夙怨故也。後居家修池塘,猝中風卒,是日雷雨異常,眾皆謂其為雷所擊雲。

張狀元

[編輯]

張狀元書勳,元和人。少貧窶,奮志讀書以求科目。秋間,院中晾粟米,其父命其看視,狀元以讀書故,其粟與雞食盡,狀元未之覺也。按漢高鳳以讀書故,其粟與雞食盡,遭其父責,狀元之事其有似也。

權責之淫虐

[編輯]

雍正中,某宗室家有西洋椅,於街衢間睹有少艾,即擄歸,坐其椅上,任意宣淫,其人不能動轉也。又有某公爵淫其家婢,不從,以雞卵塞其陰戶致死。乾隆中,某駙馬家巨富,嘗淫其婢不從,命裸置雪中僵死。其家撻死女婢無算,皆自牆穴棄屍出,其父母莫敢詰也。後卒以勞瘵死。

魁制府

[編輯]

魁制府倫,完顏氏,副將軍查弼訥孫也。性勇幹。純皇帝召見,詢以家世,公自述戰功,口如瀉水,因授福建將軍。公喜聲伎,嘗夜宿狹巷,為制府伍拉納所覺,欲劾之。伍固貪吏,嘗納屬員賄,動逾千百,有不納者,鎖錮逼勒。又受洋盜賄,任其劫掠,毫不捕緝,五虎門外,賊艇雲集。公慨然曰:「夫夜合之欲,情不自禁,乃過之小者。若伍公以天子封疆大吏,舉止有同盜賊,貪黷無厭,不知自相愧悔,乃反欲劾人耶?傳曰『無瑕者可以責人』,其不明何若也。」乃抗疏劾伍之貪縱,並閩省庫藏虧絀事。上大怒,立置伍於法,以公代其位。伍故某近臣戚畹,故公直名聞於當時。及今上親政,公丁艱歸,以直見知。時勒相公為經略,待滿兵甚嚴肅,故蜚語上聞,命公往代其任。公至營宣諭畢,勒公即就逮,合營訴其冤抑,乞公代奏,公毫不省察,故人心渙散,不復為其所用。嘉陵江之役,一任賊人偷渡,無為其抵禦者,公以是獲罪賜死。然其剛鯁之氣時相發露,非近日模稜諸公所易及也。

伍彌相公

[編輯]

伍彌相國泰,蒙古人。其父以破準夷功封誠毅伯。公少膺宿衛,任散秩大臣先後幾五十餘年,以勤慎稱。與先恭王交最篤。其後任西安將軍。撒拉爾回民叛時,公應調往援,途中遇制府勒爾錦止兵檄文,公慨然曰:「夫弈小伎,心無卓見尚不能致勝,況兵家事,乃指麾大將如兒戲,勒公真非知兵者。」乃仍率兵進。時蘭州被圍甚急,賴公兵先至,軍威乃振。後以和相戚畹故,引入政府,阿文成公心甚輕之。及判決事,公素持大體,事無稽遲,文成歎曰:「真宰相才也。」反與之結姻焉。班禪額爾德尼來朝,上命公護送,往返數千里,公不與談,不和南稱弟子,惟行主賓之誼。先恭王赴質莊親王約,同謁班禪於清淨化城,公岸然曰:「王素守儒道者,奚必隨人蹊徑至此?」王退告人曰:「此行有愧於伍公多矣。」其嚴正也若此。

竇東皋

[編輯]

余幼時聞韓旭亭先生言,當代正人以竇東皋為最。時閱其劾黃梅匿喪奏疏,侃侃正言,心甚欽佩,以為雖範文正、孔道輔無以過之。後入朝,聞成王言,公迂暗不識政體,素惡宋儒書,明道、晦庵諸先生至加以菲言詈之。又以方正學為元惡大憝,致興靖難之禍,其議論殊為怪誕。又晚年以仕途蹭蹬故,乃拜和相為師,往謁其門,至琢姓名於玉器獻之,以博其歡。希上賜紫禁城騎馬,日跨胡床於家中,以勩其勞,頗為輿人姍笑。又素善青烏術,以諸城縣應出二輔臣,及聞劉文清公以事降黜,大喜過望,置酒歡宴終日,殊乏大臣之度。後聞蔣孝廉棠言亦然,故並錄之以俟考焉。

鮑海門

[編輯]

鮑海門先生皋,丹陽人。善詩賦。日客淮、揚間,時天下殷富,邗上諸大賈富逾王侯,皆延先生為上客,獻以金帛,先生頷之而已。其詩蒼勁,音節鏗然,有北地、信陽之風,而豐致過之,故名重一時。其子雅堂之鍾以進士補中書舍人,其詩亞其父雲。

京師園亭

[編輯]

京師西北隅近海澱有勺園,為明米萬鍾所造。結構幽雅,今改集賢院,為六曹卿貳寓直之所。其他多諸王公所築,以和相十笏園為最,近為成邸所居。又右安門外有尺五莊,為祖氏園亭,近為某部曹所售。一泓清池,茅簷數椽,水木明瑟,地頗雅潔,又名小有餘芳,春夏間多為遊人宴賞。其南王氏園亭,向頗爽塏,多池館林木之盛。嘉慶辛酉為水所衝圮,後明太守保售之,力為構葺,修繕未終而太守遽卒。故今池館尚未黝畫,半委於荒煙蔓草之中,殊可惜也。

程魚門

[編輯]

程魚門編修晉芳,新安人。治鹽於淮。時兩淮殷富,程氏尤豪侈,多畜聲伎狗馬,先生獨愔愔好儒,罄其貲購書五萬卷,招致多聞博學之士,與共討論。先生不能無用世心,屢試不售,亡何,鹽務日折閱,而君舟車僕遫之費頗不資,家中落,年已四十餘。癸未,純皇帝南巡,先生獻賦,授內閣中書,再舉辛卯進士,改吏部文選司主事。未幾,上開四庫館,諸大臣舉先生為纂修官,議敘改翰林院編修,先生大喜過望。先生耽書史,見長几闊案心輒喜,鋪卷其上而事不理。又好周戚友,求者應,不求者或強施之。付會計於家奴,一任盜侵,公不勘詰。以故雖有佽助,如沃雪填海,負券山積,勢不能支。乞假赴陝中,將謀之畢中丞沅,為歸老計,至冒暑暍至署,未半月卒,人爭惜之。

松筠庵

[編輯]

松筠庵在宣武門外響閘,為楊忠湣公故宅。乾隆丁未,胡雲莊司寇季堂會諸僚友醵金立祠,繪公像及同事諸公神位。地甚湫隘,有古槐一株,猶忠湣手植,想見當日清貧之狀。韓旭亭先生有《過忠湣祠》詩甚佳,蓋丁未年初立祠時作也。

趙忠湣公祠

[編輯]

趙忠湣譔,雲南人。明崇禎間仕至監察御史。巡視南城,城陷時,為流賊所害於白帽胡同。其時黨人氣盛,公以邊遠之士,未及攀躋清流,故南中祭享及本朝賜諡時,皆未之及。乾隆初,公同鄉侍御傅為詝為之表白,始補諡忠湣,立專祠以祀之。在憫忠寺旁,今為雲南會館雲。

成容若

[編輯]

成容若德,為納蘭太傅長子。中康熙癸丑進士。時太傅權震當時,而侍衛素嗜丹鉛,與諸名士交接,初不干預政事。惟吳漢槎謫戍黑龍江,以顧貞觀舍人向侍衛乞憐,故侍衛閱其寄吳小詞。詞甚淒苦,惻然曰:「都尉『河橋』之作,子荊『楚雨』之吟,並此而三矣!此事三千六百日中弟當專任其責,毋煩兄更多言也。」貞觀曰:「人生幾何?顧以十年期之?」侍衛乃白太傅,援例赦還,一時賢名大著。又刻宋、元、明諸家經解數千卷,名《通志堂九經解》,一時傳誦焉。

甘嘯巖

[編輯]

甘嘯巖運源,襄平人,為忠果公文焜曾孫。少隨父司馬公遊川、楚、滇、黔,西至衛、藏,故詩體渾厚遒勁,有唐人風味。為劉海峰先生弟子,海峰甚賞識之。與先恭王交最篤。先生既屢試不中,益放浪形骸,日酣飲酒肆中,遇輿夫負販,皆招與飲,曰:「近日公卿皆若儕輩耳,餘有何區別焉!」故人多忌之。晚年始仕為英德縣象岡司巡檢。福文襄王聞其善繪事,欲招致之,命韓桂舲司寇為介紹。先生復書曰:「某雖不肖,豈可以筆墨為羔雁也!」卒不赴召,其耿介也若此。在余邸時,與韓旭亭先生最篤,曰:「梁園賓客皆充數輩,惟君可當其選。」其輕傲白眼之習,至老猶如故也。

賈筠城

[編輯]

賈筠城虞龍,漢軍人。其祖某,任陝西道,以貪黷籍沒。孝廉少年落拓,貧難自立。與朱石君兄弟砥礪為古文學,先恭王見曰:「此奇才也!」因延致邸中。凡花朝月夕,互相酬唱,皆孝廉之作先成。坐中使酒罵坐,人皆厭之,獨先王識其品。與朱子穎運使為莫逆交。所作七古,淋漓排宕,直入少陵之室。後贅於馬府尹璟第,稍以自給。以癆瘵終,年未三旬,先恭王甚悼惜之。時邸中有老儒王功偉富順,拘方之士,文字迂腐,與孝廉同年生。先恭王嘗指王笑曰:「使汝早代賈筠城死,豈非天下快事?」雖一時謔語,亦可覘孝廉之學矣。

姚姬傳之正

[編輯]

桐城姚姬傳先生鼐,成癸未進士,官至刑部郎中。劉文正公素加賞識,曰:「近日文人能知政體者,唯姬傳一人而已。」公為方靈皋弟子,故古文學歸震川,而精粹過之。其紀事體多模仿廬陵,殊多神逸。文正薨後,公即請假歸里,以教課為生。居鄉循古禮,日講政書於塾中。有賈人子以重幣聘公,力卻之,曰: 「鯫生雖貧,不能受無義之財也。」今年八十餘,輕健如故,猶著述不休雲。

何義門

[編輯]

何義門先生值南書房時,嘗夏日裸體坐,仁皇帝驟至,不及避,因匿爐坑中。久之不聞玉音,乃作吳語問人曰:「老頭子去否?」上大怒,欲置之法。先生徐曰:「先天不老之謂老,首出庶物之謂頭,父天母地之謂子,非有心誹謗也。」上大悅,乃舍之。此錢黼堂侍郎樾親告余者,以南書房侍臣相傳為故事雲。

先禮烈王骹箭

[編輯]

先禮烈王所遺箭一,鏃與笴皆以木為之。鏃長今尺六寸,徑三寸,圍九寸,周圍有觚稜者六,窅處穿孔,數亦如之。笴長三尺六寸,括之受弦處,寬可容指,非挽百石弓者,不能發而中之。按《唐六典》:「鳴箭曰骹。」《漢書》亦云:「鳴鏑,髐箭也。」字書或作𩩉。吳萊詩「遠矣鳴𩩉箭」,皆此物也。世代敬藏於廟,余命王處士嘉喜繪為圖,延諸名士題之。其中吳舍人嵩梁、孫太守爾準詩為最,因錄之。吳蘭雪詩云:「烈王腰間大羽箭,射馬射人經百戰。耳後勁風啼餓鴟,箭力所到無重圍。皂雕翻雲虎人立,一洞穿胸鬼神泣。陣前奮胄摧賊鋒,雪夜斫壘收奇功。邊牆踏破中原定,帝銘彤弓拜家慶。箭傳三尺六寸長,百石能開猿臂強。白翎金幹不可得,此物摩挲存手澤。王有名馬能報恩(事見《汪堯峰文集》),作歌我昔貽王孫。千金駿骨市誰買,三脊狼牙幸猶存。願王寶此功載旌,楛矢貢已來周廷。」孫平叔詩云:「白羽森森開素練,雲是烈王腰下箭。心知是畫猶膽寒,何況沙場親眼見。沙場餓鴟叫鳴鏑,箭鋒所向無堅敵。敵人未識六鈞弓,魂陊晴霄飛霹靂。我朝弧矢威八荒,賢王赤手扶天閶。薩爾滸戰如昆陽,二十萬眾走且僵。電閃橫馳克勒馬,蹴踏明騎如排牆。入關三發歌壯士,定鼎一矢摧天狼。廓清海宇仗神物,肯射草間兔與獐。勳成麟閣銘殊績,垂竹東房存手澤。狼牙鴨嘴不可得,獨此流傳有深識。我聞唐代傳榆𩩉,主皮禮射尊周膠。即今金革永不試,楛矢枉自隨包茅。文孫七葉慎世守,寓意已比彤弓召。」

楊文勤

[編輯]

楊文勤公錫紱,江陰人。任漕帥二十年,以清介稱,純皇帝甚寵之。其時漕運通暢,旗丁富庶,天庾賴之以濟,後共稱之。謝薌泉巡南漕歸,告余曰:「見公所定條例,每項皆有寬饒餘利,使人樂於從事,故一時所理井井,久而易行。」其後某公皆加撙節,國課所多無幾,而諸事叢脞,至私貨載滿艙板,而官米以致虧絀遲滯。故老成之見,非淺識者之所能知也。

謝濟世

[編輯]

謝侍御濟世,廣西桂林人。中辛丑進士。補諫官三日,劾河督田文鏡偏袒知縣張球而妄劾黃振國、邵捷春之事。時田督以風勵自持,為憲皇帝之所倚任。疏上,上震怒,以公偏庇科目,必有所主使者,因下刑部,嚴鞫主使之人。公昂首曰:「果有其人。」眾訊之,公曰:「某自幼讀孔、孟書,知事上以忠藎,即為孔、孟所主使也。」訊者語塞。獄上,遣戍軍營數載。純皇帝登極,赦還,洊任至湖北督糧道。復與巡撫許容齟齬罷職,人爭惜之。

永相公

[編輯]

永相公貴,為提督布蘭泰子。布歷任封疆,以苛虐稱,而公以寬大濟之。洊至浙江巡撫,有廉聲,共以為朱文端公後一人而已。入為禮部尚書。時侍御李公漱芳以劾忠勇公家奴欒大,以直鯁稱,復以條奏失職,降禮部主事。會有員外缺,公以李一人引見,無擬陪者,純皇帝以其違制沽名,謫為副都統。守回疆時,高樸以貪虐,回民恚怨,將激變,公首劾其事。上詫曰:「永貴之罪原不至貶謫,然朕命其西行,適足以發高樸之奸,消禍亂於未萌,似天啟朕衷也。」會籍某大臣家,獲公尺牘,言萬里遠行,皆自招罪戾,毫無訕妄之意。並言此地他物皆備,惟缺查糕,望便賜數兩諸語。上曰:「引罪自咎,古大臣風也。」命驛賜御廚查糕數斤以旌之。會召還,拜協辦大學士,未幾薨於位。公少時值軍機時,與阿文成公齊名,時稱「二桂」雲。

金海住先生

[編輯]

金海住尚書甡,中壬戌狀元。直上書房,質莊親王為其弟子,公善時文、應制詩,王善學之,卒以名世。公性直鯁,遇諸皇子有嬉笑者,即面折之。體肥偉,夏日裸體園中,初無忌憚。時禁庭詞臣皆有所貢獻,公遇萬壽節,貢萊石菊花一枚,號曰「東籬壽友」。同事者誚其弇陋,公曰:「天子富有四海,何所不備,奚賴吾輩措大所貢獻?其所以收納者,聯君臣之情故爾。此物吾所珍惜,故貢諸丹陛,亦野人獻芹意耳。」人皆服其誠樸。

英夢禪

[編輯]

夢禪居士英寶,永相公子也。其兄伊江阿任巡撫,一門赫奕,而居士隱居不仕,有張攝之之風。善繪事,摹倪高士而酷似之。書法俊逸可喜,尤善指頭畫,識者以為高且園侍郎後一人而已。其兄撫齊時,居士聞其延納緇流,又交結近侍,慨然曰:「夫以封圻大臣,素絲自勵,謹避嫌隙,猶恐察訪不周,自招罪戾。豈可結交權要,倚冰山為巢窟,其禍不旋踵矣!」中丞果以是敗,人皆服其先見雲。

海參領

[編輯]

海參領秀,滿洲人,為褚庫巴圖魯裔(見前卷中)。幼患痘,左鼻壅塞,人多嬉笑。參領恥之,伺其母出,日以佩刀刺鼻孔,血涔涔下,卒通其竅乃已。時方七歲,其父歎曰:「此何異符生之刺目也!」洊至正紅旗參領,以廉能稱。時和相建議,以官廄馬散兵丁飼養,會八旗大僚議,人皆應言如向,公獨曰:「國家所以不惜數百萬金錢以為萏牧費者,良以天閑重務,備緩急之用也。今若散給兵丁,雖稍濟其生計,倘一旦用之,則恐侵冒者眾,徒以繁刑害眾,無以濟實政也。」和岸然曰:「汝是何齷齪官,乃敢抗乃公議耶?」卒如和議。後今上習知其弊,復命立廄飼養,所糜繕葺之費不貲,而公卒已數年矣。玉閬峰侍郎保,文士也,夙與公善,嘗曰:「使八旗參領皆如海某,安有疲玩之兵卒哉?」將薦於朝,而公力辭,卒以勞瘵終,論者惜之。

費直義公

[編輯]

費直義公英東,瓜爾佳氏,為蘇完部長。國初時首先歸順,高皇帝任為五大臣,事具國史。聞先恭王言,公病終時,有侍衛某乞假歸里,回興京時,路遇大風霾,某乃下馬伏地,見風中火焰烈然,有數百小蛇附風而行。已而見巨蟒,其徑如甕,某懾栗無人色。聞巨蟒作人語呼曰:「汝非某侍衛乎!吾乃費英東之魄,本由翼宿所降生,今事畢歸本垣位,汝可歸奏聰睿貝勒,慎勿以吾為念也。」語畢,蜿蜒而去,已而風息。侍衛歸時,公已薨二日矣。其事雖近怪誕不經,然先恭王親聞其五世孫哈達哈語者,諒非虛謬,故筆記之,以誌降甫騎箕之瑞焉。

汪參軍

[編輯]

汪參軍松,漢軍人。少為參領,為李都統熺所賞識,倚如左右手。都統公被譖,公亦罷斥。先恭王延為記室,邸中護衛多驕悍不法,參領於中調護之,頗更舊習。時傅文忠當位,以寬厚博眾譽,公獨不善其所為,曰:「為臺鼎重任,不知身任怨勞以濟國事,惟知含垢納汙,以博一時虛譽。吾恐日後必有徇庇之夫假公譽以濟其私者,玩愒之風,由此日甚,先朝綦嚴之法,必因之隳壞矣。」後和相秉政,果以叢脞為風,以闒冗為解事,風俗因之日偷,實自文忠公有以啟之也。

韓大任

[編輯]

韓大任歸降,余已詳載。其入覲時,仁皇帝以其為吳逆將,因留為內務府包衣參領。後隨佟忠毅公國綱征噶爾丹,官兵已致勝,而伏賊猝發,忠毅公殉於陣。大任驚曰:「吾聞臨陣失帥,兵家大罪。吾以叛逆之黨,久合誅戮,蒙上恩不死,得延殘喘已十載矣。今豈可坐必死之律,白頭脫帽,身膺徽纆,復對獄吏乎!以此殘軀,貽芳後世可也。」因以花布巾蒙首,馳入賊陣,手刃數十人然後致死。時吳逆將馬保降,命九卿會鞫,有某將軍為彼所敗,時亦在坐。保昂首曰:「某帥慎勿多言,吾雖不識汝面,而熟識汝之背矣!」蓋譏其敗潰也,某將軍為之覥顏。在獄時,必以吳逆所賜袍蒙衣上,曰:「吾不忘其舊德。」蓋效小說家關帝覆舊袍之故事,亦可謂湣不畏死矣。

趙勇略

[編輯]

趙勇略良棟,寧夏人。年二十四以武勇受知於陝甘總督孟喬芳。從英王征陝,授潼關遊擊,再隨大學士洪承疇征雲南,遷副將。康熙元年,平西王吳三桂奇公,奏推廣羅鎮總兵,公知三桂必反,以疾辭。三桂大怒,欲劾誅之,總兵沈應時巽詞以解免。隨入闕,補天津總兵官。十三年,三桂叛,陝西大震,寧羌、惠安兵變,殺經略、提督,仁皇帝命公征之。議者疑公陝人不可信,公請留家口於都,而己率勁兵前往,上許之。時官兵敗散,屯堡荒廢,公沿路曉示,招兵歸原汛,劾貪墨,募健兒,軍威大振。斬首逆熊虎等四人,寧夏平。上疏奏蜀為滇、黔門戶,若不先恢復,則滇、黔路不通,請乘勝進兵。上許之。公率兵抵密樹關,遇賊,敗之,擒其將徐成龍,遂取徽縣。過高山深箐數十重,晝夜兼行,抵白水壩,時康熙之十八年除夕也。壩為川江上流,與昭化唇齒,俗號鐵門檻。賊防守尤力,沿江立營,為石囤、木炸、張炮,公下令曰:「元旦渡江大吉,違者斬。」黎明,公騎孱馬,率麾下五千人橫刀渡江,江淺,為萬馬騰簸,波濤盡立,呼聲震天。賊連發炮,傷數十人,無敢回顧者,賊大驚曰:「此老將軍令如山,不可抗也。」方格鬥,天忽風,吹馬如吹舟,頃刻抵岸,斬賊將郭景儀等,獲旗幟器械馬匹無算,餘賊奔竄。追之,再勝於石峽溝,十日而克成都。公入城,秋毫無犯,收金銀印二百六十,偽劄千,奏繳之。上大喜,手詔褒美,加勇略將軍、兵部尚書,總督雲貴。公密奏滇、黔倚蜀為捍蔽,今蜀已得,而吳三桂又新死,宜乘機速進。上許之。當是時,王師征滇,貝子彰泰自貴州進兵滇池,將軍賴塔自廣西進兵黃草壩,滿、漢兵十萬餘,圍城九月未下。米斗四金,月需米六萬石。公至軍,即向貝子陳三策:其一稱我兵匝圍太遠,自歸化寺至碧雞山東西七十餘里,呼調不靈,宜掘裏壕相攻逼。其一稱欲取內城,先破外護,使賊匹馬不可出,方可招降。其一降者宜分別收養,不宜盡發滿洲為奴。貝子不悅,以滿洲語相駁詰,而公又不解,瞠目牴牾。幸公已奏聞,詔下悉如公策,貝子不得已與兵二千攻得勝橋。公望見橋頭炮臺甚密,白晝攻,所傷必多,乃伏馬兵於南壩兩岸,分步兵為三隊,營壕牆,牆上多架交槍、子母炮,身披厚綿,持大刀督陣。夜二鼓攻橋,賊盡出死戰,其帥郭壯圖親搏戰。三進壕牆,而伏兵三起應之,列炬如星,槍炮雨下,賊敗走。公奪橋,追至三市街再敗之,天猶未明也。平旦入東南二門,郭壯圖自焚,三桂孫世璠自殺,餘賊盡降,雲南平。公本秦人,性戇,取蜀時見罪於將軍吳丹。丹為明珠侄,珠心怵之,乃授意兵部,故抑公功。公復不平,屢上疏爭,珠主使其黨人御史龔翔麟劾以大不敬,宜坐斬。上優容之,命乞骸歸里。上征噶爾丹時,復幸其邸,問方略以行。敘公功,封一等子。嘗諭侍臣曰:「趙良棟果良將,惟性褊狹,與人每多齟齬。朕不用,實保全功臣也。」放歸數年卒,諡襄忠。乾隆中,純皇帝念其功,加封其嗣趙曰泌為一等勇略伯雲。

拉傅二公

[編輯]

拉忠襄公布敦,姓董鄂氏。以世蔭起家,仕至古北口提督。公多巧思,每剪製衣服,修理洋鐘表,皆稱絕伎。乾隆戊辰,奉命同傅襄烈公清同為駐藏大臣。傅為孝賢純皇后之兄,性甚忠鯁,其弟文忠公貴,公尚於人前嗬叱之。時藏王頗羅鼐新故,其子朱爾墨特劄布性兇悍,與準夷勾通,誣其兄某謀逆,手剚其胸,計日舉事。二公密劾,上命岳襄勤公鍾琪率兵討之。道里遼遠,岳公不時至,而賊逆謀益日熾,二公計曰:「語雲『千里裹糧,土有饑色』,況兵行萬里乎?今賊謀日甚,吾儕若不矯詔誅之,使其羽翼已成,吾二人亦必為其屠害,而岳公不獲進討。非惟徒死無益,而是棄二藏地也。不若先發制人,雖死猶生,亦可使繼之者易為功也。」二公因矯詔召朱至樓上宣詔,預去其梯,朱跪拜際,傅公自後揮刃立斷其首。賊眾圍樓數重,二公知事不濟,傅襄烈先自刎死,拉忠襄揮淚久之,挾刃跳樓下,殺數十人,腸出,委蛇於地,然後死。事聞,上震悼,封二公為一等伯,建雙忠祠於石大人胡同以祀之。

巴將軍

[編輯]

巴將軍賽,為鄭獻親王孫。其父武襄公巴爾堪征吳逆時,被創而死。公同撫遠大將軍傅公爾丹征準夷,傅公兵既潰(事見前卷),公力戰潰圍出,覓傅公不見,以其已被賊害,慨然曰:「余為天子宗臣,今遇危急之秋,不能斬將搴旗以雪國恥,乃以陷帥得罪,何面目歸對妻孥也?」因復馳入賊壘。有裨將某逃出,須臾,見賊人以矛挑黃帶示曰:「汝之宗室已被吾輩戮矣!」事聞,贈公爵,諡襄湣。乾隆中,以其子簡恪王嗣獻王封,追贈王爵,祀昭忠祠。

曹學士

[編輯]

成王言,乾隆中有直上書房者,為內閣學士曹某。性迂魯,每以帝子皆生深宮,身體柔脆,必須輔以藥石,因上疏言「近日諸皇子日習書史,馳騁鞍馬,身甚勞瘁,皆宜服六味地黃丸以補腎水之源」等語,為上所斥雲。

都爾伯特

[編輯]

都爾伯特汗策淩、親王策淩烏巴什於乾隆癸酉秋首先投誠,上錫以王爵,優恤奴僕,定其遊牧地方,以資生息。策等感上撫字之恩,深入切骨,策淩卒時,諄諄告其長史曰:「天可汗之恩,萬世不可負也。」策淩烏巴什投誠時,年最少,至乾隆庚戌年始卒,時西域大定已數十年矣。

◀上一卷 下一卷▶
嘯亭雜錄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