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也不改其樂論
外觀
人患不知道也,不知道則跼天蹐地,而一身無所容。於是,覺天下之物皆大而我獨小。夫我小而物大,將只見物不見我,其於世之崇高富貴,視之巍巍然,即躬處優裕,而此心常歉然不自足,將戚戚者終其身,而無窮期矣。顔子則不然。顔子之心無少私慾,天理渾然,是以日用動靜之間,從容自得而無適不樂,不待以道爲可樂然後樂也。故凡目之所覩,耳之所接,身之所履,境遇之紛乘,事勢之困迫,世故之震撼,千態萬狀而莫之紀極,舉夫一切可驚可愕、可憂可喜之端,而其心安然不動,處之以泰然而無不足,又何簞瓢陋巷之足以累其心哉?夫境自外至者也,心自內生者也,心有未純,由道有未充耳。道之未充,則境爲身累,身爲心累,不特簞瓢也,陋巷也。是則富亦可憂也,貴亦可憂也。以視古之履天位而不疚,被袗衣而若固有者,其相去爲何如哉?故謂顔子之樂,非樂貧也,但不因貧故累其心而改耳。如以爲樂貧,將使顔子進而居帝王師相之位,其樂豈遂不可問乎?易曰: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此孔子所以賢之也。昔二程受業於周茂叔。令尋孔、顔樂處,明道未得其要,汎濫於百家、出入於釋老者幾十年,反求於六經,而後得之。噫!欲尋孔、顔樂處,如是有其要,則學孔、孟之學者,可不究心於此,以求至於道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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