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大開學典禮上的致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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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大學昨(10日)晨10時在國會街該校第四院,舉行開學典禮。由胡適親自主持,到各院系主任、教授三十餘人,同學約二千人。胡氏即席致辭,略稱:

  北京大學到現在整整四十八歲,其間因受國家多難的影響,致未能盡量發展,間有受軍閥壓迫中途停頓之事。現可略分六個階段來講。第一個階段是從創辦起至民五止,可謂「開辦時期」。那時還叫京師大學堂,一般人諷刺叫他「官僚養成所」。可是革命運動的醞釀,和革命者的活動,仍以北大為中心,也頗能以引起政府的注意。第二時期自民五至民十六國民革命北伐期間,可稱為「革新時期」。那時是蔡元培先生長校,如「五四」運動,文學革命,思想革新,都是北大領導的。不過那時候仍深感人才的缺乏。不過在理法科方面,已經譽滿全國了。現在想起來,總覺有些虛名太大,名不副實之感。第三時期自民十七至民二十年,稱之為「過渡時期」。因北伐雖成功,軍閥勢力仍存在,北大在這時,頗遭歧視,所以在民十七時,一度改為北平大學的一個學院。第四時期自二十年以後。中外人士一致主張恢復北大,敦請蔣夢麟先生主持。現在北大能有這樣規模,都是那時蔣氏所籌劃的。所以這個時期,可稱為「中興時期」。蔣氏自擔任恢復北大後,經九個月的籌備,在民二十年九月十七日開學。延聘全國有名學術界名宿,故開學後,立刻恢復以前的校譽。可是開學的第二天,東北九一八事變發動,日本揭開了侵略的真面具。從此平津地區師生都預感失掉了讀書的機會。所以自蔣氏長校後至「七七」事變,雖然北大中興時期,亦為最困難時期。不過雖然處在這樣環境中,北大仍借中華教育基金的一筆巨款,建築了宿舍、地質館和圖書館等。所以在此時期,困難固然最大,工作也最多。自抗戰後,北大遷至後方,先到長沙,旋即遷昆明。由北大、清華、南開三校,合組西南聯大,這時三校師生的確「合作團結」,本着禮讓精神,聯大繼續了八年——在抗戰期中聯大一校繼續合作延續了八年。大家雖在極艱苦的環境中,仍繼續作學術上的研究,教育上的努力。那時西南聯大的校長是張伯苓先生。這一階段,叫他作「流亡時期」。自抗戰勝利後,合併了臨大。現在的北大是新北大;「大」的北大人數;聯大分發的709人,臨大1562人,新生458人,工學院北平區新生92人,七考區先修班686人,共3507人,加上醫學院試讀生7人,總計3514人。還有瀋陽等地招生,今年度北大為4000人的大學。學院增加農醫工三院,學生增加三倍。北大不作夢想,不作太高的理想,免得被人認為誇大。但是精神的財產有蔡蔣兩校長的三十年自由研究的風氣,獨立研究的風氣,八年來軍訓教官白雄遠先生為敵所執,不屈不撓的精神,以及一些老職員不顧困苦和危險保護了北大的精神財產,現在已為新北大了。希望教授同學都能在學術思想,文化上盡最大的努力作最大的貢獻。把北大作成一個像樣的大學,更希望同學都能「獨立研究」,不以他人的思想為思想,他人的信仰為信仰。

希望學校沒有黨派

  至自由研究是北大一貫的作風。「自由」是學校給予師生的。「獨立」則為創造的。要獨立不依傍門戶,利用眼耳腦。最後胡氏談到,他是無黨無派的人。希望學校完全沒有黨派。但對學生先生的政治宗教的信仰不限制,那是自由。只有一個前提就是學生要將學校當作學校,學校將學生當作學生。北大不願學生教授在這裡有政治活動,因為學校是做學問的地方,學作人作事的地方。胡氏最後乃用「活到老學不了」,這句土語和呂祖謙的「善未易明,理未易察」勉勵諸生。

  (本文為1946年10月10日胡適在北大開學典禮上的致詞,原載1946年10月11日《經世日報》,原題「北大開學典禮胡校長致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