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峰文鈔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六
堯峰文鈔 卷第三十六 清 汪琬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林佶寫刊本
|
堯峯文鈔卷三十六 門人𠋫官林佶編
書事〈共十首〉
周忠介公遺事
周忠介公順昌字景文明萬曆中進士歷官吏部文選司員外郎
請告歸是時太監魏忠賢亂政故給事中嘉善魏忠節公忤忠賢
被逮過蘇公徃與之飲酒三日以季女許嫁其孫忠賢聞之恚甚
御史倪文煥承忠賢指劾公遂削籍而㑹蘇杭織造太監李實與
故應天廵撫周公𧺫元及公有𨻶追劾起元竄公姓名其中遂遣
官旗逮公公知之怡然不爲動比宣旨公廨廵撫都御史毛一鷺
廵按御史徐吉及道府以下皆在列小民聚觀者千人爭爲公
呼𡨚聲殷如雷諸生王節等前詰責一鷺謂衆怒不可犯也明
公何不緩宣詔書據實以聞於朝一鷺實無意聽諸生姑爲好語
謝之諸生復力爭稍侵一鷺一鷺勃然曰諸生誦法孔子知君臣
大義詔旨在即君父在也顧羣聚而譁如此皆荅曰豈惟君父二
祖十宗實式馮焉諸生奉明公教萬一異日立朝不幸遇此等事
決當以死爭之明公柰何教人謟邪廵按御史見諸生言切欲解
之乃語諸生曰苐無譁當商所以善後者衆方環聽如堵官旗見
議久不決又訝撫按官不以法繩諸生也輙手鋃鐺擿之地有聲
大呼囚安在且曰此魏公命可緩邪衆遂怒曰然則僞㫖也爭折
䦨楯奮擊官旗官旗抱頭東西竄或升木登屋或匿厠中皆戰栗
乞命曰魏公誤我有死者廵撫幕中諸將率𮪍卒至或抜刅脅衆
衆益怒將奪刃刃一鷺僃兵使者張孝鞭卒以狥始稍定知府冦
愼知縣陳文瑞素得民復爲溫言辟之衆乃解去或謂公盇返
私室公不可遂舍一鷺署中是日也佗官旗之淅者道胥門入城
強市酒肉瞋目叱市人市人復羣毆之走焚其舟投槖𧚌於水官
旗皆泅水以免一鷺懼召𮪍卒介而自衞夜要御史上疏告變檄
有司捕民顔佩𮧯等十餘人繫之越八日公竟就逮既至京師下
詔獄坐臧考掠瘐死獄中而忠賢復矯㫖殺佩𮧯等五人杖戌馬
信等七人又黜諸生王節等五人崇禎元年忠賢敗公之長子茂
蘭刺血上書白公𡨚詔贈太常寺正卿謚忠介予特祠一鷺亦以
忠賢黨被辠家居白晝見公乗輿佩𮧯等𮪍而從直入坐中堂一
鷺大怖遂病死
汪琬曰亡兄搢九嘗私次忠介公事予以示公之孫旦齡以為信
乃稍節其冗者參以殷氏所作年譜授其家俾弆之
書張縉始末
十六年六月有妄男子纓笠汗絝𮪍而過河南之柘城繫馬逆旅
馬驚逸呼主人追之不即應以馬箠捶傷主人觀者皆怪之摉其
囊得銅印一重逾二斤隱隱有文不能識執以告縣縣令誰何
之男子乃挺立大言我朱慈英前明皇帝第四子也母曰周皇后
於是反呵叱縣令令大驚辨其印文則忠孝德全福祿壽永八字
也遂上諸廵撫廵撫下兵廵道按驗男子益詐言始生三歲時李
自成破北京爲賊帥所掠至山海闗有李弁者之南遯間關過
江匿於主事耿元度者家耿許配以女既而江南大亂復與耿奔
走吳越間從故翰林何應元遊學遂薙髪爲僧居天台山中年
不見容於人慾北渡河故取道於此且言嘗爲總兵官其辭不經
多此𩔖廵撫宻械其人疏於 朝章下兵部呼問男子銅印所自
曰受諸耿元度問元度與何應元安在曰死久矣問李弁曰家真
定至今猶𨽻廵撫麾下又問李何名曰之矣其狀貌如何曰眇
一目兵部乃下眞定索之廵撫悉拘麾下眇一目者至京師與之
辨皆非是兵部陽用好語稍稍誘男子使吐實久之方窮其詐葢
淅江之金華府人姓張名縉年二十歲既爲僧又名超福少時嘗
得銅印不知何人所遺一不足據而縉頗妖誕遂竄入義烏郭門
外之伏虎菴事僧百峰爲師時時自詭前明皇子或稱朱慈英或
稱朱盟輙用印爲左證以惑士民恣行姧利有千總龔某者惡之
將列於官縉詗得其狀即棄僧服脫身逃至江寧轉入河南竟爲
柘城人所執前所云云皆妄也於是 詔繫刑部獄法司論縉妖
言當棄市天子猶以爲疑命法司再勘法司襍問縉若何用爲
此縉辭窮但曰年少無藉爲人所紿故當死問紿者主名爲誰雖
嚴刑終不肎以實對至今猶在獄中獄中人傳其善六壬學自
筮決不死予方署河南司事親見之
汪子曰成方遂王郎之事自古有之然未有如縉之不經者也予
考明愍帝凡七子周皇后生皇太子定王田貴妃生永王皇四子
皇四子先貴妃殤與縉言無相讎者 國家律例中無詐稱皇子
之條而法司當其辠斬葢引漢史爲𣃔可謂知律意矣予恐後人
附㑹縉所稱爲眞故疏其始末如此十七年十一月某日也其明
年縉竟棄市是時予巳左遷兵馬司指揮矣
書張獻忠兵敗始末
前明崇禎之十有七年張獻忠引其衆自荊州入川屠䕫州雲陽
抵萬縣悉驅其民投之江復從梁山趨重慶所過誅戮以人肉爲
糧雖婦女無免者遂長驅入成都獻忠氣驕甚乃自稱老萬歲建
東西二府以養子孫可望李定國居之命各稱千歲於是有入闗
中取李自成之志矣已而自成爲王師所滅獻忠聞之始懼先
是獻忠所至輙焚積聚隳壞城垣宮室不爲持久計至是始據成
都拒守順治二年 肅王奉詔西征至漢中故逗畱不進以示
賊無西意逾月賊帥劉進忠者來歸因輸獻忠虛實僃言其可取
狀 王兼程進命士馬俱銜枚當是時獻忠營於西充不設僃
王師奄至西充之鳳皇觀㑹大霧晝晦潛勒軍登山賊諜者知之
以告獻忠獻忠既素驕且不虞 王師之速至也斬以狥曰此羣
徭求食耳清兵豈能遽越劒閣邪少頃又告又斬之凡三斬告者
王詗得之遂揮鐡𮪍下促獻忠營獻忠方在廐中視其良馬見
有𢚩兵即乘馬而馳未暇擐甲也 王師追射獻忠貫其胷獻忠
疾馳還營抜矢視之乃大驚曰果清兵也於是賊衆奪氣 王師
乘之所向皆披靡東西二府各引兵遯是日禽獻忠獻忠中矢將
死矣猶瞋目怒其部曲之降者降者猶列拜之 王乃抜佩刀仰
而祝天曰獻忠辠惡滔天毒流萬姓予受 天子命奉行天誅謹
敢爲萬姓復仇祝訖 王親加刃於獻忠身遂磔殺之屍之轅門
士民爭徃斫之骨肉糜爛略盡先是閬中有巨鐘沒於水獻忠命
其黨率人牛千牽取之不能出獻忠疑鐘之有神也大怒發巨
礮擊鐘壞其口二尺餘遂出之識者或謂賊名獻忠鐘忠音相近
今被擊且壞其獻忠將敗之徴乎果不半歲死獻忠狀貌魁梧面
長一尺六寸性慘𭧂一日不誅戮則悽然不樂死時年四十有一
獻忠既敗可望定國皆走降明其後可望與定國爭權相殺兵敗
來歸世祖封可望義王而定國復潰走緬甸以死獻忠又有養
子鄭國者偕可望來授一等阿思哈哈番予嘗識其人其言獻忠
事甚具茲不暇書姑略其兵敗始末如此
書沈通明事
淮安沈通明字克赤嘗為前明總兵官任俠輕財好從中原士大
夫游士大夫皆稱之與賊戰有功順治二年先是有廵撫田仰
者素習通明之爲人加禮遇焉至是見明將亡遂屬其家通明而
身自浮海去通明匿仰妻子他𠩄㑹王師渡淮購仰妻子𢚩蹤
跡至通明家且幷捕通明是時通明巳𢿱遣所部杜門久矣捕者
凡十餘輩合譟圍其居通明走入寢室飲酒斗裂束帛其愛
妾之背而牽𮪍手弓矢以出大呼曰若輩亦知沈將軍邪遂注
矢擬捕者皆逡廵引郤通明疾馳與愛妾俱得脫僦居州變姓
名賣卜以自活未㡬愛妾死意不自聊入靈巖山祝髪爲浮屠巳
復棄浮屠服北訪故人於鄧州通明故魁壘丈夫也美須䫇以飲
酒自豪又善度曲每醉輙歌呼鄧州市上間以曼聲襍之酸楚動
聽一市皆以爲狂而彭公子籛其州人也素有聲望於江淮間方
罷廵撫家居獨聞而異之偵得通明所在徒歩徃與之語通明默
不應已詢知爲彭巡撫乃大喜吐實公捉其手曰君狀貌稍異必
將有物色之者非我其孰爲魯朱家邪引與俱歸公亦豪於酒日
夜與通明縱飲甚歡居久之遇赦始得出通明少以勇力聞嘗與
賊戰賊射之洞腹通明𢚩抜矢裂甲裳裹其創徃逐射者竟殺其
人而還由是一軍皆壯之今且年八十餘矣膂力雖少衰而飲酒
不減少時任俠自喜亦如故也始居蘇州變姓名曰申宗耿及爲
浮屠又名〈御名〉弇劉吏部公勇曾有序贈之至比諸前宋姚平仲龍
伯康雲夫明季戰爭之際四方竒才輩出如予所紀乙才江天
一及通明之屬率倜儻非常之器意氣幹略橫從百出此皆予之
所及聞也其他流落淟沒爲予所不及聞而不得載筆以紀者又
不知㡬何人然而卒無補於明之亡者何與當此之時或有其人
而不用或用之而不盡至於廟堂枋事之臣非淫邪朋比即闒茸
委𤨏懷祿躭寵之流當其有事不獨掣若人之肘也必從而加媒
孽焉及一旦僨決潰裂捼手無䇿則槩誣天下以乏才嗚呼其眞
乏才也耶詩有之誰秉國成不自爲政此予所以歎也
曹孝子事略
孝子名廣攄字藴昔今兵部侍郎曹公國柄之長子也以䕃入國
子監年二十五㑹其母夫人病乃刲股肉爲羮以進母飲之而瘳
先是孝子亦病既刲股匿其創不以告創驟受風病遂亟逾若干
日歿實順治十有八年也於是顧御史如華傳之詳矣因略其事
如右或問於予曰毀傷支體以至於死此非古聖人訓也又非
國家之令甲所聽也孝子豈未之知邪予應之曰奚爲其不知也
當其埶危而情廹藥之不瘉禱之不應欲控𥸤而靡所亦奚暇古
訓之遵而禁令之䘏邪故雖死無憾也嗟乎昔之君子效命於君
父者多矣今之君子能乎否也既不能勉焉爲之而獧譎巧謬之
輩則又援聖賢之說以自解借令甲之似以祈逃免其辠辜相縻
以虛名而相塗以文具此風俗𠩄以益媮而𢚩難危亡之時天下
所以無臣子也論者不此之咎而顧以毀傷滅絶議孝子孝子不
幸死矣然且不免於議得非其重不幸與此論者之過也
黃孝子事略
孝子名洪元丹陽人其父國相以武斷豪於里中有虞庠者好持
吏短長寅縁告訐與國相同里不相能遂發國相隂事欲致之辠
國相行賄得不坐庠反以誣受杖乃僞引謝具酒食交歡而私遣
惡少年詗國相㑹國相被酒夜行從其後捽項反接之以石沈
諸河裡人皆心知庠所爲也莫敢問時孝子與弟某皆㓜其後稍
長微聞之乃哭告母曰殺吾父者虞庠也母急掩其口曰勿妄言
禍及矣孝子每號慟母輙呵禁之於是中夜飲泣至旦且椎牀曰
死耳母亦泣曰女父未葬我老矣竢我死則聽女孝子始受命兄
弟共適市市利斧藏之虞庠頗自疑更好言慰孝子曰孺子未
昏吾壻女孝子陽謝曰公我丈人行也得爲公壻幸甚退而切齒
曰賊奴欲以而女易吾父邪久之母死既合葬兄弟哭拜墓上曰
兒飲血含憤十年矣今日願與父母訣遂懷斧徃來跡庠未得間
故事春社必盛陳優戲里人觀者環集初國相亦以社時被酒遇
害至是又社孝子見庠在社所馳歸呼其弟各挾斧徃殺庠庠
方上坐觀優意自得也孝子入肩擠之字謂庠曰逸羣我
送女死庠起笑曰孺子醉邪乃瞋目荅曰將醉女血援斧斫庠應
手仆衆驚二子橫斧揮其衆大呼曰去去母嘗我刃也皆郤立不
敢動兩斧竝下庠遂死於是四顧拱手謝曰某無禮倉卒乃驚父
老復兄弟挾斧緩歩出翼日詣縣自陳狀有司義之免其弟頌繫
孝子於獄康熈十一年四月某日也後一年上官竟脫孝子辠雲
汪子曰賀君㻛若孝子同縣士也善古文辭嘗傳孝子甚竒予既
慕孝子且愛重賀君之文故節其事如右予又聞孝子之出獄也
遂去爲浮屠易其名曰光空今方行腳諸方以精進稱
顔中和事略
予既敘黃孝子事宗人昭茲因從容言顔生中和嘗復父讎其始
末甚具予歎曰是又一孝子也不可使無聞焉中和本名發祥吳
之楓橋人其父宏仁順治初有怨家周昌者乘亂偕其黨十餘人
誘宏仁閉空舍中殺之而棄其首巳顔氏得道㫄屍驗之良是屢
購其首無有也及物色殺者主名知其爲昌連控之於官不得
於是宏仁有長子孟和次則中和中和年甫十三痛其父被殺嘗
取析薪斧出礪之復束稾草如人形書昌姓名其上以試斧如是
者矣鄰里知者易中和以為此穉子戱耳即昌聞之頗心動
然亦未暇僃也逾三年中和懷斧竊告其母曰兒將徃復父讎母
大駭揺手止之曰昌無藉有膂力女弱小何能爲愼勿自速死也
中和奮衣出門不顧是日昌市中中和隂尾之行昌不知也行
稍前遽自後揮斧中昌首流血被面昌方左右顧又斧之而㑹其
母𧼈孟和走視弟孟和趨至昌已死兄弟乃相率號於衆曰盇偕
我詣官首辠乎衆如其言既至縣庭中和與孟和爭自承殺人官
不能決衆從㫄分別言之始下中和於獄其母蒲伏徃視之且哭
且撫其背詬曰騃兒豈不聞殺人者死顧欲以父子兩命易人一
命邪中和怡然曰父讎得復死不憾其明年廵按御史録囚遂釋
中和而周昌前所與共殺宏仁者十餘人後先皆病死臨死時皆
言顔泰如守我徧體青赤色若有擊者或又言泰如幸緩我泰如
者宏仁別字也不期年十餘人無一在者而中和至今亡恙昭茲
雲
汪子曰顔氏聚居楓橋市中其先有佩𮧯者中和之從祖祖父也
明天啓中與衆共訴周忠介公𡨚毆殺錦衣衞所遣官校被法死
佩𮧯以義今中和以孝皆卓卓有立顔氏信多賢㢤昭茲又言中
和性坦率雅好六博夲不甚解書及其銳於爲父瀕死勿憚乃士
大夫讀書知道理者所弗如亦異矣
記二獄
距予廬十歩爲桃花墩墩㫄居人十家皆無藉細民也一婦
與人私其夫不相誰何持婦求賄而已既而婦與所私患之伺
間引錐剚其腹且斃而懸諸塚樹間紿曰自縊也遂爲鄰人所
發私者賄其夫兄證弟嘗爲盜被𫉬羣毆不勝痛以故死婦與所
私皆脫辠又洞庭東山民不孝其父從之乞飲輙予以溺久之遂
殺其母鄰人執以詣縣其父從㫄質之力縣令不聽笞而遣之上
官廉知其故大駭復執下獄杖死刑罰之不中久矣今之爲吏者
急於催科而緩於聽訟催科至於殺人而民之被重辠顧可以不
死吳俗素獧險好訟而不恥犯法有司又導之如此孔子曰愛而
恕可以容困溫而𣃔可以抑姧今之爲吏者夫亦弗思耳矣
書恭迎 大駕始末
康熙二十三年冬十月 皇上東廵將抵蘇二十四日丙辰臣琬
偕在籍坊院諸臣具舟徃迎於望亭是夕 御舟至無臣等還
宿滸墅明日丁巳夜方半前驅傳呼 御舟將至諸臣皆具朝服
露坐民家檐下以待戊午既旦 御舟踰𨵿恭迎於南新橋岸次
皇上傳諭使前臣等竭蹷前趨十歩 御舟始泊臣等列跪
岸側 皇上徧詢諸臣姓名訖獨不及臣琬琬因自通姓名蒙
諭曰曉得隨詢臣琬行年㡬何琬謹對臣犬馬齒六十有一復詢
吳中秋成何若琬又對今歲歉收夏大水秋不雨 皇上若微頷
者因徹 御前餅餌二盤以 賜且傳 諭曰舟中無他所有今
以此慰勞若等 御舟將發遂遣侍衞送臣等歸舟而後行臣琬
退爲諸父老恭述 天語無不歡呼歎息甚且有泣下者葢聞民
爲夲食爲民天未有不念民食而能致郅隆者也 皇上東廵
所至亦既蠲民租三之一矣顧倉卒弭檝則又咨訪拳拳専注民
瘼如此此稀闊盛事雖尚書所稱皇帝之清問下民何以加焉臣
琬老矣跧伏草野何幸以垂白之年得偕田間父老沐浴乎 聖
人之澤而耕鑿乎太平極治之時也竊懼記注官不在 御舟左
右未能遂悉其詳故謹書之以僃采擇
記誌銘石刻事
文待詔先生爲陳以弘譔誌銘一首八分書亦先生筆以弘者名
鍵都御史璚季子大醫院判周原已壻即今姚城陳氏之先也當
時既刻石矣不知何故不歸於陳竟留落乗鯉坊民家民婦誤以
䙝器寘其上是夜寒𤍠譫語若有馮之者責婦不當擅汚此石民
家大恐百方禱祀始瘉遂疑此石爲祟移送西鄰禪興寺中寺僧
愚俗亦不之識也自是棄諸庭中墻隅者若干歲矣寺中相傳石
之由來如此族子右衡嘗讀書於寺以予之好訪前賢名蹟也乞
諸寺僧遣兩輿夫舁來城西示子予因以一舟載歸山莊稍暇考
先生甫田集又不知何故不載此作獨愛其文章之整麗筆墨之
去凡一百六十四年嗟乎石果能祟人邪豈文字不可䙝昵其應
遂爾邪又豈先生有靈致然邪抑適㑹民婦之自病姑委其祟於
石邪不然是文字之工且玅者或有物焉實呵䕶之而不欲使其
堙滅無聞也故記之石一共四十四行七百五十七字無葢刻
者爲章簡甫
堯峯文鈔卷三十六終
康熈壬申夏四月廿四日癸卯樸學齋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