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増修書説 (四庫全書本)/卷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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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增修東萊書説卷九    宋 時瀾 撰
  太甲中第六      商書
  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於亳作書曰民非後罔克胥匡以生後非民罔以辟四方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終厥徳實萬世無疆之休
  太甲既克終允徳伊尹復辟以冕服奉嗣王復於亳即君位乃作書曰民茍非君則不能相匡以生君茍非民亦何以君萬方言君民之𫝑不可一日相無也桐宮之遷豈得已哉賴天之靈克終允徳乃皇天之眷佑黙俾之實萬世無疆之休味此數語伊尹痛定之辭也使太甲終於不變尹將若何既克終矣喜慰如何哉實雲者尹之心可想矣然太甲始改過伊尹即許其克終厥徳何哉蓋太甲居桐動心忍性自怨自艾之深必知其能終也
  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於徳自厎不𩔖欲敗度縱敗禮以速戾於厥躬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既徃背師保之訓弗克於厥初尚賴匡救之徳圖惟厥終太甲既悔乃知前日之非拜手稽首曰我小子初以不明於徳自至不善欲至於敗度縱至於敗禮以速召其罪戾於厥躬觀此數語非自怨自艾之深乎自常人論之桐宮之放怨心必生今太甲乃知凡其不𩔖無非自底前日所見度若敗吾欲者禮若敗吾縱者今日所見乃欲之敗度縱之敗禮也人至改悔所見莫不的切自為此語非灼然有見者不能太甲之病正在不明至於自咎亦謂不明於徳孔子序書以不明冠之篇首察知其原也方太甲不明之𥘉視欲與縱為安泰恬愉之地視度與禮若荊棘束縛然既明矣乃知度與禮自有安泰恬愉之實而欲與縱乃荊棘也以速戾者見欲縱之為戾急也天作孽猶可違避如水火之災人得而逃之至於身所自作則身自被害一身之間何所逃哉既徃背師保之訓至圖惟厥終見太甲望伊尹扶持之切當太甲不惠於阿衡之時伊尹之言惟恐太甲之不聽及太甲既明之後太甲之心惟恐伊尹之不言也
  伊尹拜手稽首曰修厥身允徳協於下惟明後
  伊尹見太甲之克終乃欽而重之曰修厥身允徳協於下於太甲已為之工夫從而大之也允徳誠然之徳也太甲既已克終允徳則允徳在太甲矣但未知協於下耳伊尹從而使之協於下蓋推之也
  先王子惠困窮民服厥命罔有不悅並其有邦厥鄰乃曰徯我後後來無罰
  伊尹又恐太甲用工迫切故舉先王之事以優游勸諭之也太甲之心既明已知所以用工矣故告之之意溫然如春蓋彼之善端既發必將涵養而成之優游漸潰使其自有所推廣也
  王懋乃徳視乃烈祖無時豫怠奉先思孝接下思恭視逺惟明聽德惟聰朕承王之休無斁
  伊尹又訓太甲以日新之功蓋始悔乍明其力尚淺慮其或觧也當太甲幼沖之初伊訓之書懼其未能有所立也則使之於親而立其愛於長而立其敬既立之後則已知有愛敬矣於此使之思孝思恭思者日加省察之謂也未知立愛立敬雖欲思而無致思之地敬愛既立則思省前日之所立者也故立與思相應而有先後視逺惟明聽德惟聰明與聰本然之有也惟視逺聽德然後為本然之聰明人能視而不能視逺有物以蔽之也物不能蔽則本然之明見矣人能聽而不能聽徳有物以雜之也物不能雜則本然之聰見矣此皆太甲之所己用工伊尹又從而廣之也聖人之言未嘗偏倚奉先思孝至聽徳惟聰辭氣與進戒之言異太甲己有見於實然之理故伊尹明孝恭之本心指聰明之本體示之以用工之地也能此則朕亦承王之休美無厭斁之心矣聖賢變化人主先後緩急各有次序當急而緩則視以為常當緩而急則激而不顧此伊尹作成中主變移氣質之妙也
  太甲下第七     商書
  上篇規諫其病舉先王之道以為規摹中篇悔過之初言先王子惠之徳以涵養其心終篇已知道矣申告之以為君之次序上篇之辭甚嚴中篇和緩終篇復嚴正如醫者之治疾方疾未去則用猛藥以攻之疾既去則用平藥以補之本根稍固恐其餘毒未盡故復用猛藥伊尹之訓太甲此轉甚力工夫之深盡在此篇蓋量其可言而後言也
  伊尹申誥於王曰嗚呼惟天無親克敬惟親民罔常懷懷於有仁鬼神無常享享於克誠天位艱哉徳惟治否徳亂
  申者重複之意也嗚呼不輕其言也皇天本無私親能敬者則親之敬者天之理也民心本無常懐有仁者則懐之仁者民之心也鬼神亦無常享惟誠則享之誠者鬼神之徳也上得天心下得民心幽得鬼神之心始可以當天位所以艱也徳惟治徳者即所謂敬仁誠也總之於已則謂之徳見之於外則有三者之異有徳則治出治則入亂治亂之定理也三代以前證騐甚明三代以後不知本原故不知所謂徳然亦有暗合於徳者亦庶可為治如漢髙之寛大光武之柔道是也但習之不著行之不察此治之所以不如古也
  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終始慎厥與惟明明後
  所謂道謂同此理也跡不必同所謂事蓋不出此數事而已出治則有道為亂者皆事也堯舜三代因時制宜或損或益豈能盡同而為君之道如出一軌桀紂秦始皇隋煬帝之徒雖各有為亂而聲色奢侈拒諫蔽賢等事無以大相異也與治同道無有不興與亂同事無有不亡必當終始謹其所與乃惟明明之後所謂與乃是幾微處意之所向也一毫不謹亂亡自此出大抵心之所喜即厥與之所分也如見紛華而有悅之之心則所與在於亂矣故與者治亂之𥘉也治亂之分差於毫𨤲用心正則所與在治用心有毫釐不正則所與即入於亂惟終始常持此心則謂之明明後以其明明則能見治亂之機也
  先王惟時懋敬厥徳克配上帝今王嗣有令緒尚監茲哉
  告太甲以用工之地也使太甲但聞明明之説將於何而用工蓋明明生於懋敬敬則此心存存則視之而見聽之而聞此便是明不敬則此心不存不存則反是此則謂之不明克配上帝與天相似者敬即天之理也今王嗣有令緒尚監茲哉言庶幾監視此理亦懋敬其徳哉人心放則昏敬則存也
  若升髙必自下若陟遐必自邇
  自此乃畫一之戒也方太甲在桐宮之時悔甚鋭見甚力伊尹恐其勇於進躐等而不循序故告之以自下自邇之説使太甲知下學而上達道在邇而不可求諸逺然後以次而進蓋灑掃應對即精義入神之理禮樂刑政即道心惟微之理家人婦子即治國平天下之理教其於實地而用工也太甲既有見於道忽略之意易以生可不知至髙至逺之理實出於至下至近之際乎
  無輕民事惟難無安厥位惟危慎終於始
  所謂輕非不顧之謂所謂安非安佚之謂難與危太甲𥘉悔之心也伊尹恐太甲既已用力謂民事為已知輕而視之惟難者難之之意終不可忘也圖終之餘謂君位已可安泰然居之惟危者危之之意終不可忘也欲接民事惟有難而已欲居君位惟有危而已無輕無安防其心也惟難惟危明其理也慎終於始言欲終之善必謹於始今正謹始之時也太甲怨艾方新豈有輕民事安厥位之意聖賢不已之工夫其儆戒固如此輕者非謂太甲遂輕慢民事慮其既明處民事以為有餘而忘崇敬之意也安者非謂太甲遂安肆厥位慮其既明泰然安定而失省察之機也況惟艱惟危堯舜以來萬世為君者之心不可少釋太甲而可不知乎方其不明病在欲縱及其既悔則已知義理之味知之則將視以為常此心止而不運輕與安之所自出也輕之則將果難安之則將果危其何以終乎悔過之初言克終允徳是伊尹已保太甲之克終矣此又戒之以謹終當如始蓋使之終不忘夫自怨自艾之時也
  有言逆於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於汝志必求諸非道逆耳之言不可謂其不順即以為非必當求諸道遜志之言不可謂其遜順即以為是必當求諸非道太甲既有見之後此理當曉然矣而伊尹不忘戒者蓋人之血氣有時或蔽如孔子言六十而耳順意其前乎六十於逆順中不能無蔽故耳順之年方知逆順之言合道與否求者用力之地也且逆耳之言亦有不合理者要之合者多不合者少故於道之中求之遜志之言亦有合理者要之合者少不合者多故於非道之中求之曰求者逆耳多是而未必俱是遜志多非而未必俱非各於其多者求之求之而後可決不特執我之意也
  嗚呼弗慮胡獲弗為胡成一人元艮萬邦以貞
  伊尹又嘆而言天下之事不先思慮何為而有所𫉬既慮之後若不能為又何由而有所成慮之説太甲已悔而得者也為之説太甲其可不課日而用工乎謂前日之克終允徳蓋思慮而得之今日不為則復不成矣一人元良萬邦以貞元者善之長貞之意甚大不止於正也伊尹言元良而未説所以元良葢𨼆而未發使之自覺耳至是將告歸先露咸有一徳一篇之意
  君罔以辯言亂舊政臣罔以寵利居成功邦其永孚於休
  人君聽言豈不欲逺辯言然偽言似正者有不自覺故深戒之人臣功盛豈不欲退然為寵利所誘有居之而不自知者此告歸之意也上一句以戒太甲下一句以自戒辯言者言偽而辯也太甲既明人已不可動搖惟疑似之言為可畏也人臣本無功皆人君之功伊尹相湯何敢有功其事太甲以為僅可免罪耳而可以寵利居之乎雖然人君非不知先王之成法不可亂惟辯言若可喜所以慮其或蔽於所喜人臣非不知成功之不可居惟寵利乃人情之所喜所以慮其或安於所喜亦總言君臣之大體也




  增修東萊書説卷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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