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報/1939年/3月/17日/社評
上月十五日,在河北省衡水縣的四存學校師生共同禦×作戰,經過概略,已據中央社電報載在本月十三日本報。此種英勇抗戰的精神,光芒四射,已為我民族增添無量之光榮,雖事隔多日,我們仍願予以表揚。
中央社所傳消息,大概是這樣的:「上月十五日下午二時,步騎砲聯合之×偽約二三百名,犯我四存學校駐在地之衡水趙家圈,大田圈,李家店一帶,該校員生即以步鎗與×激戰。旋×竄入莊內,該校員生即在屋頂投擲手溜彈,當斃×五六十名,並毀汽車三輛,×不支,紛紛向村外潰退。該員生當即尾追,復發生激烈巷戰。旋×援繼至,並以猛烈砲火向我進攻,激戰三四小時,我以子彈告罄,遂實行衝鋒。該校學生多係未成年之青年,致一部年齡過小者未能跟齊衝出,而我已衝出之員生,又復往返衝殺,至午夜十二時三十分,始突圍而出。是役計斃×百餘名,毀汽車五輛,我方受傷教職員五人,學生三十二人,陣亡教職員二人,學生十一人。」這雖是一段短篇記事,不能盡得其詳;可是當日作戰情形激烈,大致可覩,使我們在數千里外之讀者,亦不禁興奮感動,不能自已;但是,我們所感到的猶不僅此。我們感覺到抗戰以來,有血氣有知識的國民,尤其是愛國青年,荷戈從軍的不可勝計,但是在組織上大都是參加其他團體,共同行動,像四存學校之全體師生,自成一個作戰單位的,尚屬罕見。他們完全以一個學校一個平民的地位來抗×作戰,這更足以代表廣泛而純粹的國民自衛,而且具有更深遠的意義,因為他們是有修養的,是有認識的,是有志願的,是言行合一的。
此項抗戰工作,我們雖未得其詳,可是我們感到了他們此次抗戰所表示的民族精神,所遺下的國民模範,更有異於其他抗戰之點:第一,他們是純粹的平民,除了一般的國民責任之外,並未負有其他職責,然而他們臨難不苟,奮勇殺×,以少數之師生,禦多數之強寇;而且屢突重圍,往返奮鬬,其勇敢不在正式精銳軍隊以下。第二,全校學生尚多未達成年,體格尚未發育充實,然而執鎗抗戰,義不後於長者。這真是孔子所稱美的童子汪錡,能執干戈以衛社稷,雖未成年亦當視如成年。魯國當時只有汪錡一人,而現在有成千纍萬的汪錡,這又可以證明時代不同,現代的國民行動,必須是有多數的,整個的。第四,全校師生只有寙敗的步鎗,而××是步騎砲聯合夾攻,又有犀利的新武器,然而全校師生勇氣百倍,繼續奮鬬至十餘點鐘,我方雖死傷四十餘人,×方死傷更在一倍以上,可謂殺傷過當。這又可以證明精神勝於物質,絕非虛語。而且我們相信,這一次的抗戰,決不是一時衝動,亦決不是別有所為,而是純粹出於國民自衛。這一點更為可佩。
四存學校本來是為紀念先儒顏元而設的。顏先生生前所講以為學的,是存性,存學,存治,存人。所習以為教的,是禮,樂,射,御,書,數,天文,地理,兵法,經,史,藝能。顏先生是代表一世的儒,儒家好講禮讓和平,然而儒家所講的禮讓和平,都是雙方相對待的。對禮讓和平的人要講禮讓和平,對不懂禮讓和平的人,便要教導他強制他來講;所以有文事者必有武備,能治學者必能治事,這決不是空言,而是要能夠實行的。不但顏先生是講言行一致,就是最近主辦四存學校的張蔭梧先生,他捨卻軍長廳長的地位,而去領導一班學生作工種地,半耕半讀。我們感覺到,必須如此,方纔算得存性,必如此存性方纔算得存人,必如此存性存人,方能存學存治,方能抗戰建國。所以說:他們不是一時衝動,不是別有所為,乃是根本認識得清楚。現在漢奸作祟於外,土劣貪污作祟於內,這些都是苦於不識天性,不識自己本來面目,以至縱慾橫流,溺而忘返。我們抗戰建國的根本要建築在這個基礎之上,方纔可大可久。所們我們感覺四存學校的抗戰,是能存其本性,是能用其所學,顏先生之精神因有四存學校而不死,我民族之精神亦因四存學校之抗戰而愈以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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