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集語/卷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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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言十四(下)
[編輯]《莊子·外篇·天運》 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聞道,乃南之沛,見老聃。老聃曰:「子來乎?吾聞子北方之賢者也,子亦得道乎?」孔子曰:「未得也。」老子曰:「子惡乎求之哉?」曰:「吾求之於度數,五年而未得也。」老子曰:「子又惡乎求之哉?」曰:「吾求之於陰陽,十有二年而未得。」老子曰:「然。使道而可獻,則人莫不獻之於其君;使道而可進,則人莫不進之於其親;使道而可以告人,則人莫不告其兄弟;使道而可以與人,則人莫不與其子孫。然而不可者,無他也,中無主而不止,外無正而不行。由中出者,不受於外,聖人不出;由外入者,無主於中,聖人不隱。名,公器也,不可多取。仁義,先王之蘧廬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久處,覯而多貴。古之至人,假道於仁,托宿於義,以遊逍遙之墟,食於苟簡之田,立於不貸之圃。逍遙,無為也;苟簡,易養也;不貸,無出也。古者謂是采真之遊。以富為是者,不能讓祿;以顯為是者,不能讓名;親權者,不能與人柄。操之則栗,舍之則悲,而一無所鑒,以窺其所不休者,是天之戮民也。怨、恩、取、與、諫、教、生、殺,八者,正之器也。唯循大變無所湮者,為能用之。故曰:正者,正也,其心以為不然者,天門弗開矣。」
孔子見老聃而語仁義。老聃曰:「夫播糠眯目,則天地四方易位矣;蛟虻絪膚,則通昔不寐矣。夫仁義憯然,乃憤吾心,亂莫大焉。吾子使天下無失其樸,吾子亦放風而動,總德而立矣,又奚傑然若負建鼓而求亡子者邪?夫鵠不日浴而白,烏不日黔而黑。黑白之樸,不足以為辯;名譽之觀,不足以為廣。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孔子見老聃歸,三日不談。弟子問曰:「夫子見老聃,亦將何規哉?」孔子曰:「吾乃今於是乎見龍!龍,合而成體,散而成章,乘乎雲氣而養乎陰陽。予口張而不能脅,予又何規老聃哉!」子貢曰:「然則人固有屍居而龍見,雷聲而淵默,發動如天地者乎?賜亦可得而觀乎?」遂以孔子聲見老聃,老聃方將倨堂而應微曰:「予年運而往矣,子將何以戒我乎?」子貢曰:「夫三王五帝之治天下不同,其係聲名一也。而先生獨以為非聖人,如何哉?」老聃曰:「小子少進,子何以謂不同?」對曰:「堯授舜,舜授禹,禹用力而湯用兵,文王順紂而不敢逆,武王逆紂而不肯順,故曰不同。」老聃曰:「小子少進,餘語汝三王、五帝之治天下。黃帝之治天下,使民心一,民有其親死不哭而民不非也。堯之治天下,使民心親,民有為其親殺其殺而民不非也。舜之治天下,使民心競,民孕婦十月生子,子生五月而能言,不至乎孩而始誰,則人始有夭矣。禹之治天下,使民心變,人有心而兵有順,殺盜非殺,人自為種而天下耳。是以天下大駭,儒、墨皆起,其作始有倫,而今乎婦女,何言哉!餘語汝:三皇、五帝之治天下,名曰治之而亂莫甚焉。三皇之知,上悖日月之明,下睽山川之精,中墮四時之施。其知僭於{厲蟲}蠆之尾,鮮規之獸,莫得安其性命之情者,而猶自以為聖人,不可恥乎?其無恥也!」子貢蹴蹴然,立不安。
孔子謂老聃曰:「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自以為久矣,孰知其故矣。以奸者七十二君,論先王之道,而明周、召之跡,一君無所鉤用,甚矣夫!人之難說也!道之難明邪!」老子曰:「幸矣,子之不遇治世之君也。夫六經,先王之陳跡也,豈其所以跡哉?今子之所言,猶跡也。夫跡,履之所出,而跡豈履哉!夫白之相視,眸子不運而風化;蟲,雄鳴於上風,雌應於下風而化。類自為雌雄,故風化。性不可易,命不可變,時不可止,道不可壅。苟得於道,無自而不可;失焉者,無自而可。」孔子不出三月,復見曰:「丘得之矣!鳥鵲孺,魚傅沫,細要者化,有弟而兄啼。久矣夫!丘不與化為人!不與化為人,安能化人!」老子曰:「可,丘得之矣!」
《史記·老莊申韓列傳》 孔子適周,將問禮於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誌,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遊;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罔,遊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乘風雲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
《論衡·龍虛》 孔子曰:「遊者可為網,飛者可為矰。至於龍也,吾不知,其乘風雲上升。今日見老子,其猶龍乎!」
《論衡·知實》 孔子曰:「遊者可為綸,走者可為矰。至於龍,吾不知,乘雲風上升。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
《莊子·外篇·至樂》 顏淵東之齊,孔子有憂色。子貢下席而問曰:「小子敢問:回東之齊,夫子有憂色,何邪?」孔子曰:「善哉汝問。昔者管子有言,丘甚善之,曰:『褚小者不可以懷大,綆短者不可以汲深。』夫若是者,以為命有所成而形有所適也,夫不可損益。吾恐回與齊侯言堯、舜、黃帝之道,而重以燧人、神農之言。彼將內求於己而不得,不得則惑,人惑則死。且汝獨不聞邪?昔者海鳥止於魯郊,魯侯禦而觴之於廟,奏《九韶》以為樂,具太牢以為膳。鳥乃眩視憂悲,不敢食一臠,不敢飲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養養鳥也,非以鳥養養鳥也。夫以鳥養養鳥者,宜棲之深林,遊之壇陸,浮之江湖,食之蠙、鰷,隨行列而止,委蛇而處。彼惟人言之惡聞,奚以夫譊譊為乎?《咸池》、《九韶》之樂,張之洞庭之野,鳥聞之而飛,獸聞之而走,魚聞之而下入。人卒聞之,相與還而觀之。魚處水而生,人處水而死,彼必相與異,其好惡故異也。故先聖不一其能,不同其事。名止於實,義設於適,是之謂條達而福持。」
《莊子·外篇·達生》 仲尼曰:「無入而藏,無出而陽,柴立其中央。三者若得,其名必極。夫畏塗者十殺一人,則父子兄弟相戒也,必盛卒徒而後敢出焉,不亦知乎!人之所取畏者,衽席之上,飲食之間,而不知為之戒者,過也。」
《莊子·外篇·山木》 孔子圍於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太公任往吊之,曰:「子幾死乎?」曰:「然。」「子惡死乎?」曰:「然。」任曰:「予嘗言不死之道,東海有鳥焉,名曰意怠,其為鳥也,翂翂渼渼,而似無能,引援而飛,迫脅而棲,進不敢為前,退不敢為後,食不敢先嘗,必取其緒。是故其行列不斥,而外人卒不得害,是以免於患。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子其意者,飾知以驚愚,修身以明汙,昭昭乎如揭日月而行,故不免也。昔吾聞之大成之人曰:『自伐者無功,功成者墮,名成者虧。』孰能去功與名而還與眾人?道流而不明居,得行而不名處,純純常常,乃比於狂,削跡捐勢,不為功名。是故無責於人,人亦無責焉。至人不聞,子何喜哉?」孔子曰:「善哉!辭其交遊,去其弟子,逃於大澤,衣裘褐,食杼栗,入獸不亂群,入鳥不亂行。鳥獸不惡,而況人乎!」
《莊子·外篇·山木》 孔子問子桑虖曰:「吾再逐於魯,伐樹於宋,削跡於衛,窮於商、周,圍於陳、蔡之間。吾犯此數患,親交益疏,徒友益散。何與?」子桑虖曰:「子獨不聞假人之亡與?林回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或曰『為其布與?赤子之布寡矣;為其累與?赤子之累多矣。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何也?』林回曰:『彼以利合,此以天屬也。』夫以利合者,迫窮禍患害相棄也;以天屬者,迫窮禍患害相收也。夫相收之與相棄,亦遠矣!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親,小人甘以絕。彼無故以合者,則無故以離。」孔子曰:「敬聞命矣!」徐行翔佯而歸,絕學捐書,弟子無益於前,其愛益加進。
《莊子·外篇·田子方》 溫伯雪子適齊,舍於魯。魯人有請見之者,溫伯雪子曰:「不可。吾聞中國之君子,明乎禮義而陋於知人心,吾不欲見也。」至於齊,反舍於魯。是人也,又請見。溫伯雪子曰:「往也蘄見我,今也又蘄見我,是必有以振我也。」出而見客,入而歎。明日見客,又入而歎。其仆曰:「每見之客也,必入而歎,何邪?」曰:「吾固告子矣,中國之民,明乎禮義而陋乎知人心。昔之見我者,進退一成規,一成矩;從容一若龍,一若虎。其諫我也似子,其道我也似父。是以歎也。」仲尼見之而不言,子路曰:「吾子欲見溫伯雪子久矣,見之而不言,何邪?」仲尼曰:「若夫人者,目擊而道存矣!亦不可以容聲矣!」
《呂氏春秋·審應覽·精諭》 孔子見溫伯雪子,不言而出。子貢曰:「夫子之欲見溫伯雪子好矣,今也見之而不言,其故何也?」孔子曰:「若夫人者目擊而道存矣!不可以容聲矣!」
《莊子·外篇·田子方》 顏淵問於仲尼曰:「夫子步亦步,夫子趨亦趨,夫子馳亦馳,夫子奔逸絕塵,而回瞠若乎後矣!」夫子曰:「回,何謂邪?」曰:「夫子步亦步也,夫子言亦言也,夫子趨亦趨也,夫子辯亦辯也,夫子馳亦馳也,夫子言道,回亦言道也。及奔逸絕塵,而回瞠若乎後者。夫子不言而信,不比而周,無器而民淊乎前,而不知所以然而已矣。」仲尼曰:「惡!可不察與!夫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日出東方而入於西極,萬物莫不比方。有目有趾者,待是而後成功。是出則存,是入則亡。萬物亦然,有待也而死,有待也而生。吾一受其成形,而不化以待盡。效物而動,日夜無隙,而不知其所終。薰然其成形,知命不能規乎其前,丘以是日徂。吾終身與汝交一臂而失之,可不哀與!汝殆著乎吾所以著也。彼已盡矣,而汝求之以為有,是求馬於唐肆也。吾服汝也甚忘,汝服吾也亦甚忘。雖然,汝奚患焉!雖忘乎故吾,吾有不忘者存。」
《淮南子·齊俗訓》 孔子謂顏回曰:「吾服汝也忘,而汝服於我也亦忘。雖然,汝雖忘乎吾,猶有不忘者存。」
《論衡·自然》 孔子謂顏淵曰:「吾服汝,忘也;汝之服於我,亦忘也。」
《莊子·外篇·田子方》 孔子見老聃。老聃新沐,方將被髮而乾,芃然似非人。孔子便而待之,少焉見曰:「丘也眩與?其信然與?向者先生形體掘若槁木,似遺物離人而立於獨也。」老聃曰:「吾遊於物之初。」孔子曰:「何謂邪?」曰:「心困焉而不能知,口辟焉而不能言,嘗為汝議乎其將。至陰肅肅,至陽赫赫。肅肅出乎天,赫赫發乎地,兩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或為之紀而莫見其形。消息滿虛,一晦一明,日改月化,日有所為,而莫見其功。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歸,始終相反乎無端,而莫知乎其所窮。非是也,且孰為之宗?」孔子曰:「請問遊是?」老聃曰:「夫得是,至美至樂也,得至美而遊乎至樂,謂之至人。」孔子曰:「願聞其方。」曰:「草食之獸,不疾易藪;水生之蟲,不疾易水。行小變而不失其大常也。喜怒哀樂,不入於胸次。夫天下也者,萬物之所一也。得其所一而同焉,則四支百體將為塵垢,而死生終始將為晝夜而莫之能滑,而況得喪禍福之所介乎!棄隸者若棄泥塗,知身貴於隸也,貴在於我而不失於變。且萬化而未始有極也,夫孰足以患心!已為道者解乎此。」孔子曰:「夫子德配天地,而猶假至言以修心。古之君子,孰能脫焉?」老聃曰:「不然。夫水之於汋也,無為而才自然矣;至人之於德也,不修而物不能離焉。若天之自高,地之自厚,日月之自明。夫何修焉!」孔子出,以告顏回,曰:「丘之於道也,其猶醯雞與!微夫子之發吾覆也,吾不知天地之大全也。」
《莊子·外篇·田子方》 文王觀於臧,見一丈夫釣,而其釣莫釣,非持其釣,有釣者也,常釣也。文王欲舉而授之政,而恐大臣父兄之弗安也;欲終而釋之,而不忍百姓之無天也。於是旦而屬諸大夫曰:「昔者,寡人夢,見良人黑色而髯,乘駁馬而偏朱蹄,號曰:寓而政於臧丈人,庶幾乎民有瘳乎!」諸大夫蹴然曰:「先君王也。」文王曰: 「然則卜之。」諸大夫曰:「先君之命王,其無它,又何卜焉!」遂迎臧丈人而授之政。典法無更,偏令無出。三年,文王觀於國,則列士壞植散群,長官者不成德,鍾斛不敢入於四境。列士壞植散群,則尚同也;長官者不成德,則同務也;鍾斛不敢入於四境,則諸侯無二心也。文王於是焉以為太師,北面而問曰:「政可以及天下乎?」臧丈人昧然而不應,泛然而辭,朝令而夜遁,終身無聞。顏淵問於仲尼曰:「文王其猶未邪?又何以夢為乎?」仲尼曰:「默!汝無言。夫文王盡之也,而又何論刺焉?彼直以循斯須也。」
《莊子·外篇·田子方》 肩吾問於孫叔敖曰:「子三為令尹而不榮華,三去之而無憂色。吾始也疑子,今視子之鼻間栩栩然,子之用心獨奈何?」孫叔敖曰:「吾何以過人哉!吾以其來不可卻也,其去不可止也;吾以為得失之非我也,而無憂色而已矣,我何以過人哉!且不知其在彼乎?其在我乎?其在彼邪,亡乎我;在我邪,亡乎彼。方將躊躇,方將四顧,何暇至乎人貴人賤哉!」仲尼聞之曰:「古之真人,知者不得說,美人不得濫,盜人不得劫,伏戲、黃帝不得友。死生亦大矣,而無變乎已,況爵祿乎!若然者,其神經乎大山而無介,入乎淵泉而不濡,處卑細而不憊,充滿天地,既以與人,已愈有。」
《莊子·外篇·知北遊》 孔子問於老聃曰:「今日晏閑,敢問至道?」老聃曰:「汝齊戒,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掊擊而知。夫道,窅然難言哉!將為汝言其崖略。夫昭昭生於冥冥,有倫生於無形,精神生於道,形本生於精,而萬物以形相生。故九竅者胎生,八竅者卵生。其來無跡,其往無崖,無門無房,四達之皇皇也。邀於此者,四枝強,思慮恂達,耳目聰明,其用心不勞,其應物無方。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廣,日月不得不行,萬物不得不昌,此其道與!且夫博之不必知,辯之不必慧,聖人以斷之矣。若夫益之而不加益,損之而不加損者,聖人之所保也。淵淵乎其若海,巍巍乎其終則復始也。運量萬物而不匱,則君子之道,彼其外與!萬物皆往資焉而不匱,此其道與!中國有人焉,非陰非陽,處於天地之間,直且為人,將反於宗。自本觀之,生者,喑窅物也,雖有壽夭,相去幾何!須臾之說也,奚足以為堯、桀之是非!果有理,人倫雖難,所以相齒。聖人遭之而不違,過之而不守。調而應之,德也;偶而應之,道也。帝之所興,王之所起也。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郤,忽然而已。注然勃然,莫不出焉;油然漻然,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類悲之。解其天弢墮其天帙,紛乎宛乎,魂魄將往,乃身從之,乃大歸乎!不形之形,形之不形,是人之所同知也,非將至之所務也,此眾人之所同論也。彼至則不論,論則不至。明見無值,辯不若默。道不可聞,聞不若塞。此之謂大得。」
《莊子·外篇·知北遊》 冉求問於仲尼曰:「未有天地可知邪?」仲尼曰:「可。古猶今也。」冉求失問而退,明日復見曰:「昔者吾問『未有天地可知乎?』,夫子曰:『可。古猶今也。』昔者吾昭然,今日吾昧然。敢問何謂也?」仲尼曰:「昔之昭然也,神者先受之;今之昧然也,且又不為神者求邪!無古無今。無始無終,未有子孫,而有子孫,可乎?」冉求未對。仲尼曰:「已矣!未應矣!不以生生死,不以死死生,死生有待邪!皆有所一體。有先天地生者,物邪?物物者非物。物出不得先物也,猶其有物也無已。聖人之愛人也終無己者,亦乃取於是者也。」
《莊子·外篇·知北遊》 顏淵問乎仲尼曰:「回嘗聞諸夫子曰:『無有所將,無有所迎。』回敢問其遊?」仲尼曰:「古之人,外化而內不化;今之人,內化而外不化。與物化者,一不化者也。安化安不化,安與之相靡,必與之莫多。犭希氏之囿,黃帝之圃,有虞氏之宮,湯、武之室。君子之人,若儒、墨者師,故以是非相齏也,而況今之人乎?聖人處物不傷物。不傷物者,物亦不能傷也。唯無所傷者,為能與人相將迎。山林與!皋壤與!使我欣欣然而樂與!樂未畢也,哀又繼之,哀樂之來,吾不能禦,其去,弗能止。悲夫!世人直謂物逆旅耳!夫知遇而不知所不遇,知能能而不能所不能。無知無能者,固人之所不免也。夫務免乎人之所不免者,豈不亦悲哉!至言去言,至為去為。齊知之所知,則淺矣。」
《莊子· 雜篇·徐無鬼》 仲尼之楚,楚王觴之,孫叔敖執爵而立,市南宜僚受酒而祭曰:「古之人乎,於此言已。」曰:「丘也聞不言之言矣,未之嘗言,於此乎言之。市南宜僚弄丸而兩家之難解,孫叔敖甘寢秉羽而郢人投兵。丘願有喙三尺。彼之謂不道之道,此之謂不言之辯,故德總乎道之所一,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至矣。道之所一者,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辯不能舉也。名若儒、墨而凶矣。故海不辭東流,大之至也。聖人並包天地,澤及天下,而不知其誰氏。是故生無爵,死無諡,實不聚,名不立,此之謂大人。狗不以善吠為良,人不以善言為賢,而況為大乎!夫為大不足以為大,而況為德乎!夫大備矣,莫大天地,然奚求焉而大備矣。知大備者,無求、無失、無棄,不以物易己也。反己而不窮,循古而不摩,大人之誠。」
《莊子·雜篇·則陽》 孔子之楚,舍於蟻丘之漿。其鄰有夫妻臣妾登極者,子路曰:「是稯稯何為者邪?」仲尼曰:「是聖人仆也。是自埋於民,自藏於畔,其聲銷,其志無窮,其口雖言,其心未嘗言,方且與世違而心不屑與之俱。是陸沈者也,是其市南宜僚邪?」子路請往召之,孔子曰:「已矣!彼知丘之著於己也,知丘之適楚也,以丘為必使楚王之召己也,彼且以丘為佞人也。夫若然者,其於佞人也羞聞其言,而況親見其身乎!而何以為存?」子路往視之,其室虛矣。
《莊子· 雜篇·則陽》 仲尼問於太師大弢、伯常騫、犭希韋曰:「夫衛靈公飲酒湛樂,不聽國家之政;田獵畢弋,不應諸侯之際。其所以為靈公者,何邪?」大弢曰:「是因是也。」伯常騫曰:「夫靈公有妻三人,同濫而浴,史蠙奉御而進所,搏幣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也,見賢人若此其肅也,是其所以為靈公也。」弢韋曰:「夫靈公也死,卜葬於故墓不吉,卜葬於沙丘而吉。掘之數仞,得石槨焉,洗而視之,有銘焉曰:『不馮其子,靈公奪而埋之。』夫靈公之為靈也久矣,之二人何足以識之?」
《莊子·雜篇·外物》 老萊子之弟子出薪,遇仲尼。反以告曰:「有人於彼,修上而趍下,末僂而後耳,視若營四海,不知其誰氏之子?」老萊子曰:「是丘也,召而來!」仲尼至。曰:「丘,去汝躬矜,與汝容知,斯為君子矣。」仲尼揖而退,蹙然改容而問曰:「業可得進乎?」老萊子曰:「夫不忍一世之傷,而驁萬世之患,抑固窶邪?亡其略弗及邪?惠以歡為驁,終身之醜,中民之行進焉耳。相引以名,相結以隱。與其譽堯而非桀,不如兩忘而閉其所譽。反無非傷也,動無非邪也。聖人躊躇以興事,以每成功,奈何哉其載焉終矜爾!」
《莊子·雜篇·盜蹠》 孔子與柳下季為友。柳下季之弟名曰盜蹠。盜蹠從卒九千人,橫行天下,侵暴諸侯,穴室樞戶,驅人牛馬,取人婦女,貪得忘親,不顧父母兄弟,不祭先祖。所過之邑,大國守城,小國入保,萬民苦之。孔子謂柳下季曰:「夫為人父者,必能詔其子;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父不能詔其子,兄不能教其弟,則無貴父子兄弟之親矣。今先生世之才士也,弟為盜蹠,為天下害而弗能教也,丘竊為先生羞之!丘請為先生往說之。」柳下季曰:「先生言為人父者必能詔其子,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子不聽父之詔,弟不受兄之教,雖今先生之辯,將奈之何哉?且蹠之為人也,心如湧泉,意如飄風,強足以距敵,辯足以飾非,順其心則喜,逆其心則怒,易辱人以言。先生必無往。」孔子不聽,顏回為馭,子貢為右,往見盜蹠。盜蹠乃方休卒徒大山之陽,膾人肝而壒之。孔子下車而前,見謁者曰:「魯人孔丘聞將軍高義,敬再拜謁者。」謁者入通,盜蹠聞之大怒,目如明星,發上指冠,曰:「此夫魯國之巧偽人孔丘非邪!為我告之:爾作言造語,妄稱文武,冠枝木之冠,帶死牛之脅,多辭謬說,不耕而食,不織而衣,搖唇鼓舌,擅生是非,以迷天下之主,使天下學士不反其本,妄作孝弟,而僥幸於封侯富貴者也。子之罪大極重,疾走歸!不然,我將以子肝益晝脯之膳。」孔子復通曰:「丘得幸於季,願望履幕下。」謁者復通。盜蹠曰:「使來前!」孔子趨而進,避席反走,再拜盜蹠。盜蹠大怒,兩展其足,案劍瞋目,聲如乳虎,曰:「丘來前!若所言順吾意則生,逆吾心則死!」孔子曰:「丘聞之,凡天下有三德:生而長大,美好無雙,少長貴賤,見而皆悅之,此上德也;知維天地,能辯諸物,此中德也;勇悍果敢,聚眾率兵,此下德也。凡人有此一德者,足以南面稱孤矣。今將軍兼此三者,身長八尺二寸,面目有光,唇如激丹,齒如齊貝,音中黃鍾,而名曰盜蹠,丘竊為將軍恥不取焉!將軍有意聽臣,臣請南使吳越,北使齊魯,東使宋衛,西使晉楚,使為將軍造大城數百里,立數十萬戶之邑,尊將軍為諸侯,與天下更始,罷兵休卒,收養昆弟,共祭先祖,此聖人才士之行,而天下之願也。」盜蹠大怒,曰:「丘來前!夫可規以利而可諫以言者,皆愚陋恆民之謂耳。今長大美好,人見而說之者,此吾父母之遺德也,丘雖不吾譽,吾獨不自知邪?且吾聞之,好麵譽人者,亦好背而毀之。今丘告我以大城眾民,是欲規我以利,而恆民畜我也,安可長久也?城之大者,莫大乎天下矣。堯、舜有天下,子孫無置錐之地;湯、武立為天子,而後世絕滅,非以其利大故邪?且吾聞之,古者禽獸多而人民少,於是皆巢居以避之,晝拾橡栗,暮棲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古者民不知衣服,夏多積薪,冬則煬之,故命之曰知生之民。神農之世,臥則居居,起則於於,民知其母,不知其父,與麋鹿共處,耕而食,織而衣,無有相害之心,此至德之隆也。然而黃帝不能致德,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流血百里。堯、舜作,立群臣,湯放其主,武王殺紂。自是之後,以強陵弱,以眾暴寡。湯、武以來,皆亂人之徒也。今子修文、武之道,掌天下之辯,以教後世,縫衣淺帶,矯言偽行,以迷惑天下之主而欲求富貴焉,盜莫大於子!天下何故不謂子為盜丘而乃謂我為盜蹠?子以甘辭說子路而使從之,使子路去其危冠,解其長劍,而受教於子,天下皆曰孔丘能止暴禁非,其卒之也,子路欲殺衛君而事不成,身菹於衛東門之上,是子教之不至也!子自謂才士聖人邪!則再逐於魯,削跡於衛,窮於齊,圍於陳、蔡,不容身於天下,子教子路菹此患,上無以為身,下無以為人,子之道豈足貴邪?世之所高,莫若黃帝,黃帝尚不能全德而戰涿鹿之野,流血百里。堯不慈,舜不孝,禹偏枯,湯放其主,武王伐紂,文王拘裏。此六子者,世之所高也,孰論之,皆以利惑其真而強反其情性,其行乃甚可羞也!世之所謂賢士伯夷、叔齊,伯夷、叔齊辭孤竹之君,而餓死於首陽之山,骨肉不葬;鮑焦飾行非世,抱木而死;申徒狄諫而不聽,負石自投於河,為魚鱉所食;介子推至忠也,自割其股以食文公,文公後背之,子推怒而去,抱木而燔死;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此四者,無異於磔犬、流豕、操瓢而乞者,皆離名輕死,不念本養壽命者也。世之所謂忠臣者,莫若王子比幹、伍子胥。子胥沈江,比幹剖心,此二子者,世謂忠臣也,然卒為天下笑。自上觀之,至於子胥、比幹,皆不足貴也。丘之所以說我者,若告我以鬼事,則我不能知也;若告吾以人事者,不過此矣,皆吾所聞知也。今吾告子以人之情:目欲視色,耳欲聽聲,口欲察味,志氣欲盈。人上壽百歲,中壽八十,下壽六十,除病瘐、死喪、憂患,其中開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過四五日而已矣。天與地無窮,人死者有時,操有時之具而托於無窮之間,忽然無異騏驥之馳過隙也。不能悅其志意,養其壽命者,皆非通道者也。丘之所言,皆吾之所棄也。亟去走歸,無復言之!子之道狂狂伋伋,詐巧虛偽事也,非可以全真也,奚足論哉!」孔子再拜,趨走出門上車,執轡三失,目芒然無見,色若死灰,據軾低頭,不能出氣。歸到魯東門外,適遇柳下季。柳下季曰:「今者闕然數日不見,車馬有行色,得微往見蹠邪?」孔子仰天而歎曰:「然!」柳下季曰:「蹠得無逆汝意若前乎?」孔子曰:「然。丘所謂無病而自灸也!疾走料虎頭,編虎須,幾不免虎口哉!」
《莊子·雜篇·漁父》 孔子遊乎緇帷之林,休坐乎杏壇之上,弟子讀書,孔子弦歌鼓琴奏曲未半,有漁父者下船而來,須眉交白,被髮揄袂,行原以上,距陸而止,左手據膝,右手持頤以聽,曲終而招子貢、子路。二人俱對,客指孔子曰:「彼何為者也?」子路對曰:「魯之君子也。」客問其族,子路對曰:「族孔氏。」客曰:「孔氏者,何治也?」子路未應,子貢對曰:「孔氏者,性服忠信,身行仁義,飾禮樂,選人倫,上以忠於世主,下以化於齊民,將以利天下。此孔氏之所治也。」又問曰:「有土之君與?」子貢曰:「非也。」「侯王之佐與?」子貢曰:「非也。」客乃笑而還行,言曰:「仁則仁矣,恐不免其身,苦心勞形,以危其真,嗚呼遠哉!其分於道也。」子貢還報孔子,孔子推琴而起曰:「其聖人與!」乃下求之,至於澤畔,方將杖而引其船,顧見孔子,還向而立,孔子反走,再拜而進。客曰:「子將何求?」孔子曰:「曩者先生有緒言而去,丘不肖,未知所謂,竊待於下風,幸聞咳唾之音,以卒相丘也。」客曰:「嘻!甚矣子之好學也。」孔子再拜而起曰:「丘少而修學以至於今,六十九歲矣!無所得聞至教,敢不虛心!」客曰:「同類相從,同聲相應,固天之理也。吾請釋吾之所有而經子之所以。子之所以者,人事也。天子、諸侯、大夫、庶人,此四者自正,治之美也。四者離位,而亂莫大焉。官治其職,人憂其事,乃無所陵。故田荒室露,衣食不足,征賦不屬,妻妾不和,長少無序,庶人之憂也。能不勝任,官事不治,行不清白,群下荒怠,功美不有,爵祿不持,大夫之憂也。廷無忠臣,國家昏亂,工技不巧,貢職不美,春秋後倫,不順天子,諸侯之憂也。陰陽不和,寒暑不時,以傷庶物,諸侯暴亂,擅相攘伐,以殘民人,禮樂不節,財用窮匱,人倫不飭,百姓淫亂,天子有司之憂也。今子既上無君侯有司之勢,而下無大臣職事之官,而擅飾禮樂,選人倫,以化齊民,不泰多事乎?且人有八疵,事有四患,不可不察也。非其事而事之,謂之總;莫之顧而進之,謂之佞;希意道言,謂之諂;不擇是非而言,謂之諛;好言人之惡,謂之讒;析交離親,謂之賊;稱譽詐偽以敗惡人,謂之慝;不擇善否,兩容顏適,偷拔其所欲,謂之險。此八疵者,外以亂人,內以傷身,君子不友,明君不臣。所謂四患者:好經大事,變更身常,以掛功名,謂之叨;專知擅事,侵人自用,謂之貪;見過不更,聞諫愈甚,謂之很;人同於己則可,不同於己,雖善不善,謂之矜。此四患也。能去八疵,無行四患,而始可教已。」孔子愀然而歎,再拜而起曰:「丘再逐於魯,削跡於衛,伐樹於宋,圍於陳、蔡。丘不知所失,而離此四謗者,何也?」客淒然變容,曰:「甚矣,子之難悟也!人有畏影惡跡而去之走者,舉足愈數而跡愈多,走愈疾而影不離身,自以為尚遲,疾走不休,絕力而死。不知處陰以休影,處靜以息跡,愚亦甚矣!子審仁義之間,察同異之際,觀動靜之變,適受與之度,理好惡之情,和喜怒之節,而幾於不免矣。謹修而身,慎守其真,還以物與人,則無所累矣。今不修之身而求之人,不亦外乎!」孔子愀然曰:「請問何謂真?」客曰:「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故強哭者,雖悲不哀;強怒者,雖嚴不威;強親者,雖笑不和。真悲無聲而哀,真怒未發而威,真親未笑而和。真在內者,神動於外,是所以貴真也。其用於人理也,事親則慈孝,事君則忠貞,飲酒則歡樂,處喪則悲哀。忠貞以功為主,飲酒以樂為主,處喪以哀為主,事親以適為主。功成之美,無一其跡矣;事親以適,不論所以矣;飲酒以樂,不選其具矣;處喪以哀,無問其禮矣。禮者,世俗之所為也;真者,所以受於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聖人法天貴真,不拘於俗;愚者反此,不能法天而恤於人,不知貴真,祿祿而受變於俗,故不足。惜哉!子之蚤湛於人偽,而晚聞大道也。」孔子又再拜而起曰:「今者丘得遇也,若天幸然。先生不羞而比之服役,而身教之。敢問舍所在,請因受業而卒學大道。」客曰:「吾聞之:可與往者與之,至於妙道;不可與往者,不知其道,慎勿與之,身乃無咎。子勉之!吾去子矣!吾去子矣!」乃刺船而去,延緣葦間。顏淵還車,子路受綏,孔子不顧,待水波定,不聞音,而後敢乘。子路旁車而問曰:「由得為役久矣,未嘗見夫子遇人如此其威也。萬乘之主,千乘之君,見夫子未嘗不分庭伉禮,夫子猶有倨傲之容。今漁父杖逆立,而夫子曲要磬折,再拜而應,得無太甚乎?門人皆怪夫子矣,漁父何以得此乎?」孔子伏軾而歎曰:「甚矣由之難化也!湛於禮義有間矣,而樸鄙之心至今未去。進!吾語汝。夫遇長不敬,失禮也;見賢不尊,不仁也。彼非至仁,不能下人;下人不精,不得其真,故長傷身。惜哉!不仁之於人也禍莫大焉,而由獨擅之!且道者,萬物之所由也,庶物失之者死,得之者生;為事逆之則敗,順之則成。故道之所在,聖人尊之。今漁父之於道,可謂有矣!吾敢不敬乎!」
《莊子· 雜篇·列禦寇》 魯哀公問於顏闔曰:「吾以仲尼為貞幹,國其有瘳乎?」曰:「殆哉汲乎!仲尼方且飾羽而畫,從事華辭,以支為旨,忍性以視民而不知不信,愛乎心,宰乎神,夫何足以上民?彼宜女與?予頤與?誤而可矣。今使民離實學偽,非所以視民也。為後世慮,不若休之,難治也。施於人而不忘,非天布也。商賈不齒,雖以士齒之,神者弗齒。為外刑者,金與木也;為內刑者,動與過也。宵人之離外刑者,金木訙之;離內刑者,陰陽食之。夫免乎外內之刑者,唯真人能之。」
《繹史·孔子類記》四引《莊子》 孔子舍於沙丘,見主人。曰:「辯士也。」子路曰:「夫子何以識之?」曰:「其口窮踦,其鼻空大,其服博,其睫流。其舉足也高,其踐地也深,鹿合而牛舍。」
《韓非子·內儲說上》 殷之法,刑棄灰於街者。子貢以為重,問之仲尼。仲尼曰:「知治之道也。夫棄灰於街必掩人,掩人,人必怒,怒則鬥,鬥必三族相殘也。此三族之道也,雖刑之可也。且夫重罰者,人之所惡也,而無棄灰,人之所易也。使人行之所易,而無離所惡,此治之道。」一曰:殷之法,棄灰於公道者斷其手。子貢曰:「棄灰之罪輕,斷手之罰重,古人何太毅也?」曰:「無棄灰,所易也;斷手,所惡也。行所易,不關所惡,故人以為易,故行之。」
《公孫龍子·跡府》 楚王張繁弱之弓,載忘歸之矢,以射蛟兕於雲夢之圃,而喪其弓。左右請求之,王曰:「止。楚人遺弓,楚人得之,又何求焉?」仲尼聞之曰:「楚王仁義而未遂也。亦曰人亡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
《呂氏春秋·孟春紀·貴公》 荊人有遺弓者而不肯索,曰:「荊人遺之,荊人得之,又何索焉?」孔子聞之曰:「去其荊而可矣。」
《說苑·至公》 楚共王出獵,而遺其弓,左右請求之。共王曰:「止!楚人遺弓,楚人得之,又何求焉?」仲尼聞之曰:「惜乎其不大!亦曰人遺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也?」
《呂氏春秋·孝行覽·必己》 孔子行道而息,馬逸,食人之稼,野人取其馬。子貢請往說之,畢辭,野人不聽。有鄙人始事孔子者曰:「請往說之。」因謂野人曰:「子不耕於東海,吾不耕於西海也。吾馬何得不食子之禾?」其野人大說,相謂曰:「說亦皆如此其辯也!獨如向之人?」解馬而與之。
《淮南子·人間訓》 孔子行遊,馬失,食農夫之稼,野人怒,取馬而係之。子貢往說之,卑辭而不能得也。孔子曰:「夫以人之所不能聽說人,譬以太牢享野獸,以九韶樂飛鳥也。予之罪也,非彼人之過也。」乃使馬圉往說之。至見野人曰:「予耕於東海,至於西海,吾馬之失,安得不食子之苗?」野人大喜,解馬而與之。
《論衡·自然》 宋人或刻木為楮葉,三年乃成。孔子曰:「使地三年乃成一葉,則萬物之有葉者,寡矣。」
《御覽》六百十六引《神仙傳》 孔子讀書,老子見而問曰:「是何書也?」曰:「禮也,聖人亦讀之。」老子云:「聖人可也,汝曷為復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