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雲集/卷一
賦
[編輯]詠曉
[編輯]玉漏猶滴,銀河已回,彷彿而山川漸變,參差而物像將開。高低之煙景微分,認雲間之宮殿;遠近之軒車齊動,生陌上之塵埃。晃蕩天隅,蔥蘢日域,殘星暎遠林之梢,宿霧斂長郊之色。華亭風裏,依依而鶴唳猶聞;巴峽月中,迢迢而猿啼已息。隱暎靑簾,村逈而鷄鳴茅屋;熹微朱閣,巢空而鷰語雕樑。罷刁斗於柳營之內,儼簪笏於桂殿之傍。邊城之牧馬頻嘶,平沙漠漠;遠江之孤帆盡去,古岸蒼蒼。漁篴聲瀏,蓬艸露瀼,千山之翠嵐高下,四野之風煙深淺。誰家碧檻,鸎啼而羅幕猶垂;幾處華堂,夢覺而珠簾未捲。是夜寰縈,𣋠天地晴,蒼茫千里,曈曨八紘。潦水泛紅霞之影,疎鍾傳紫禁之聲。置思婦於深閨,紗囪漸白;臥愁人於古屋,暗牖纔明。俄而曙色微分,晨光欲發,數行南飛之鴈,一片西傾之月。動商路獨行之子,旅館猶扃;駐孤城百戰之師,胡笳未歇。砧杵聲寒,林巒影疎,斷蛩音於四壁,肅霜華於遠墟。粧成金屋之中,靑蛾正畫;宴罷瓊樓之上,紅燭空餘。及其氣爽淸晨,魂澄碧落,藹高影於夷夏,蕩回陰於巖壑。千門萬戶兮始開,洞乾坤之寥廓。
詩
[編輯]寓興
[編輯]願言扃利門,不使損遺體。
爭奈探珠者,輕生入海底?
身榮塵易染,心垢水難洗。
澹泊與誰論?世路嗜甘醴。
蜀葵花
[編輯]寂寞荒田側,繁花壓柔枝。
香經梅雨歇,影帶麥風欹。
車馬誰見賞?蜂蝶徒相窺。
自慚生地賤,堪恨人棄遺。
江南女
[編輯]江南蕩風俗,養女嬌且憐。
性冶恥針線,粧成調管絃。
所學非雅音,多被春心牽。
自謂芳華色,長占豔陽年。
卻笑隣舍女,終朝弄機杼。
機杼縱勞身,羅衣不到汝。
古意
[編輯]狐能化美女,狸亦作書生。
誰知異類物,幻惑同人形?
變化尙非艱,操心良獨難。
欲辨眞與僞,願磨心鏡看。
秋夜雨中
[編輯]秋風惟苦吟,擧世少知音。
窓外三更雨,燈前萬古心。
郵亭夜雨
[編輯]旅館窮秋雨,寒窓靜夜燈。
自憐愁裏坐,眞箇定中僧。
途中作
[編輯]東飄西轉路歧塵,獨策羸驂幾苦辛?
不是不知歸去好,只緣歸去又家貧。
饒州鄱陽亭
[編輯]夕陽吟立思無窮,萬古江山一望中。
太守憂民疎宴樂,滿江風月屬漁翁。
山陽,與鄕友話別
[編輯]相逢蹔樂楚山春,又欲分離淚滿巾。
莫恠臨風偏悵望,異鄕難遇故鄕人。
題芋江驛亭
[編輯]沙汀立馬待回舟,一帶煙波萬古愁。
直得山平兼水渴,人間離別始應休。
春日,邀知友不至
[編輯]每憶長安舊苦辛,那堪虛擲故園春?
今朝又負遊山約,悔識塵中名利人。
留別西京金少尹峻
[編輯]相逢信宿又分離,愁見歧中更有歧。
手裏桂香銷欲盡,別君無處話心期。
贈金川寺主
[編輯]白雲溪畔刱仁祠,三十年來此住持。
笑指門前一條路,纔離山下有千歧。
贈梓谷蘭若獨居僧
[編輯]除聽松風耳不喧,結茅深倚白雲根。
世人知路翻應恨,石上莓苔汚屐痕。
黃山江臨鏡臺
[編輯]煙巒簇簇水溶溶,鏡裏人家對碧峰。
何處孤帆飽風去?瞥然飛鳥杳無蹤。
題伽倻山讀書堂
[編輯]狂奔疊石吼重巒,人語難分咫尺間。
常恐是非聲到耳,故敎流水盡籠山。
長安旅舍,與於愼微長官接隣
[編輯]上國羇棲久,多慚萬里人。
那堪顏氏巷?得接孟家隣。
守道惟稽古,交情豈憚貧?
他鄕少知己,莫厭訪君頻。
贈雲門蘭若智光上人
[編輯]雲畔構精廬,安禪四紀餘。
筇無出山步,筆絶入京書。
竹架泉聲緊,松欞日影疎。
境高吟不盡,瞑目悟眞如。
題雲峰寺
[編輯]捫葛上雲峰,平看世界空。
千山分掌上,萬事豁胷中。
塔影日邊雪,松聲天半風。
煙霞應笑我,回步入塵籠。
旅遊唐城,贈先王樂官
[編輯]人事盛還衰,浮生實可悲。
誰知天上曲,來向海邊吹?
水殿看花處,風欞對月時。
攀髯今已矣,與爾淚雙垂。
登潤州慈和寺上房
[編輯]登臨蹔隔路歧塵,吟想興亡恨益新。
畫角聲中朝暮浪,靑山影裏古今人。
霜摧玉樹花無主,風暖金陵艸自春。
賴有謝家餘境在,長敎詩客爽精神。
秋日,再經盱眙縣,寄李長官
[編輯]孤蓬再此接恩輝,吟對秋風恨有違。
門柳已凋新歲葉,旅人猶着去年衣。
路迷霄漢愁中老,家隔煙波夢裏歸。
自笑身如春社鷰,畫樑高處又來飛。
送吳進士巒歸江南
[編輯]自識君來幾度別,此回相別恨重重。
干戈到處方多事,詩酒何時得再逢?
遠樹參差江畔路,寒雲零落馬前峰。
行行遇景傳新作,莫學嵇康盡放慵。
春曉偶書
[編輯]叵耐東流水不回,只催詩景惱人來。
含情朝雨細復細,弄豔好花開未開。
亂世風光無主者,浮生名利轉悠哉。
思量可恨劉伶婦,強勸夫郎疎酒盃。
暮春卽事,和顧雲友使
[編輯]東風遍閱百般香,意緖偏饒柳帶長。
蘇武書回深塞盡,莊周夢逐落花忙。
好憑殘景朝朝醉,難把離心寸寸量。
正是浴沂時節日,舊遊魂斷白雲鄕。
和張進士喬村居病中見寄
[編輯]一種詩名四海傳,浪仙爭得似松年?〈喬字也〉
不惟《騷》、《雅》標新格,能把行藏繼古賢。
藜杖夜攜孤嶼月,葦簾朝捲遠村煙。
病來吟寄漳濱句,因付漁翁入郭船。
泛海
[編輯]掛席浮滄海,長風萬里通。
乘槎思漢使,採藥憶秦童。
日月無何外,乾坤太極中。
蓬萊看咫尺,吾且訪仙翁。
題輿地圖
[編輯]崑崙東走五山碧,星宿北流一水黃。
姑蘇臺
[編輯]荒臺麋鹿遊秋草,廢院牛羊下夕陽。
碧松亭
[編輯]暮年歸臥松亭下,一抹伽倻望裏靑。
贈希朗和尙
[編輯]步得金剛地上說,扶薩鐵圍山間結。
苾蒭海印寺講經,《雜花》從此成三絶。
龍堂妙說入龍宮,龍猛能傳龍種功。
龍國龍神定歡喜,龍山益表義龍雄。
磨羯提城光遍照,遮拘盤國法增耀。
今朝慧日出扶桑,認得文殊降東廟。
天言秘敎從天授,海印眞詮出海來。
好是海隅興海義,只應天意委天才。
道樹高談龍樹釋,東林雅志南林譯。
斌公彼岸震金聲,何似伽倻繼佛跡?
三三廣會數堪疑,十十圓宗義不虧。
若說流通推現驗,經來未盡語偏奇。
寄顥源上人
[編輯]終日低頭弄筆端,人人杜口話心難。
遠離塵世雖堪喜,爭奈風情未肯闌?
影鬪晴霞紅葉逕,聲連夜雨白雲湍。
吟魂對景無羈絆,四海深機憶道安。
表
[編輯]新羅賀正表代新羅王作,下幷同。
[編輯]臣某言:
元正告始,景福惟新。伏惟皇帝陛下膺乾納祐,與天同休。臣某誠歡誠喜,頓首頓首。臣蕃伏自立國承家,開疆拓土,皆乃仰攀天蔭,方能俯靜海隅。遂從先祖而來,每慶新正之德,年無闕禮,史不虧書。
近屬霧暗鯷岑,波驚蜃壑。臣雖聿修有志而式遏無功,久阻梯航,難逃斧鉞。且天鷄報曉,能首唱於遐陬;海鷰逢春,得躬投於巨廈,而臣顧慙卑跡,莫逮微禽。伏限權守遠蕃,不獲隨例奔走,稱謝行朝,無任賀聖戀恩鳧藻聳踴之至。謹差陪臣守倉部侍郎金穎,奉表陳賀以聞。
讓位表
[編輯]臣某言:
臣聞「欲而不貪」,駕說於孔門弟子;「德莫若讓」,騰規於晉國行人。苟竊位自安,則妨賢是責。臣假威天睠,承乏海隅,雖非法令滋彰,未免寇盜充斥。遑恤於後,勇退爲先,敢言善自爲謀?實慮刑茲無赦。〈中謝〉
臣以當國,雖鬱壘之蟠桃接境,不尙威臨;且夷、齊之孤竹連疆,本資廉退。矧假九疇之餘範,早襲八條之敎源?言必畏天,行皆讓路,蓋稟仁賢之化,得符君子之名。故籩豆饁田,鍦矛寄戶。俗雖崇於帶劒,武誠貴於止戈,爰從建國而來,罕致反城之釁。嚮化則南閭是絶,安仁則東戶何慙?是以直至臣兄贈太傅臣晸,遠沐皇澤,虔宣詔條,供職一終,安邊萬里。
而及愚臣繼守,諸患倂臻。始則黑水侵疆,曾噴毒液;次乃綠林成黨,競簸狂氛。所管九州,仍標百郡,皆遭寇火,若見劫灰。加復殺人如麻,暴骨如莽。滄海之橫流日甚,昆岡之猛焰風顚,致使仁鄕變爲疵國。此皆由臣守中迷道,馭下乖方。鴟梟沸響於鳩林,魚鱉勞形於鰈水。
況乃西歸瑞節則鷁艦平沈,東降冊書則鳳軺中輟?阻霑膏雨,虛費薰風,是乖誠動於天,實懼罪深於海。羣寇旣至今爲梗,微臣固無所取材,日邊居羲仲之官,非臣素分;海畔守延陵之節,是臣良圖。久苦兵戎,仍多疾瘵,深思自適其適,難避各親其親。
竊以臣姪男嶢,是臣亡兄晸息。年將志學,器可興宗,山下出泉,蒙能養正;丘中有李,衆亦思賢。不假外求,爰從內擧,近已俾權蕃寄,用靖國災。然屬蟻至壞堤,蝗猶蔽境,熱無以濯,溺未能援。帑廩一空,津途四塞,槎不來於八月,路猶敻於九天,不獲早託梯航,上聞旒扆。雖唐、虞光被,無憂後至之誅,奈蠻夷寇多,久阻遄征之使?禮實乖闕,情莫遑寧。
臣每思量力而行,輒遂奉身而退。自開自落,竊媿狂花,匪劉匪雕,聊全朽木。所顗恩無虛受,位得實歸。旣睽分東顧之憂,空切詠西歸之什。謹因當國賀正使某官入朝,附表陳讓以聞。
起居表
[編輯]臣某言:
伏承鑾駕巡幸華州。孟春猶寒,伏惟皇帝陛下聖躬萬福。伏以歲巡襲福,時邁騰謠。臣處蓬海之一隅,想溝池於萬仞。〈中謝〉
臣聞《龜爻》演頤則象箸省方,《麟史》揚蕤則言標展義。是故,夏諺稱「吾何以助」,《商書》美「侯來其蘇」。伏惟聖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陛下,三綱開仁,兩階敷德,用人惟舊,恕物自新。旣俾黃巾服七縱七擒之略,何妨翠輦恣一遊一豫之懽?莫不仙掌開途,華封祝壽。三峰太守,欣避舍以迎恩;萬國行人,競來庭而送款。旣葉歌汾之樂,佇觀封岱之儀。
臣致寇多慙,隳官自責。跛鼈跼桑津之浪,莫遂駿奔;賓鴻翥蓮嶽之雲,徒增健羨。伏限風濤阻路,不獲隨例扈從,無任仰望仙蹕結戀屛營之至,謹附表起居以聞。
謝嗣位表
[編輯]臣某言:
前權知當國王事臣坦是親叔。臣自亡父贈大傅臣晸及次叔臣晃相次亡沒,叔權守蕃服。疾故相仍,至乾寧四年六月一日,懇推蕃務,令臣主持。官吏甿黎,再三留請,臣亦固辭付託,未欲遵承,而乃〈缺〉阻羣情,遙歸私第。臣顧惟沖藐,謬襲宗祊,俯氷谷以兢魂,仰雲天而跼影。〈中謝〉
臣聞難進易退,乃君子之用心;徇公滅私,實古人之陳力。口誇者甚衆,躬行者頗稀,而臣叔坦,志切立人,言深責己。
以爲:「火生於木,而火猛則木焚;水泛其舟,而水狂則舟覆。當國大饑頻致,小盜相尋,本恣豺狼之貪,漸矜鴻鵠之志。其以藏奸鼠竊,始聞胠篋探囊;乘勢蜂飛,遽見分城剽邑。遂使煙塵匝境,風雨愆期,羣戎益熾於東陵,餘粒莫棲於南畝。加復龍虎節則去沈遼壑,鳳凰使則來輟中途。有辱恩榮,莫伸誠效,實多違者,亹恐滋焉。愼思三命而恭,決計一辭而退。」
當蕃具寮牆進,庶族雲趨而泣請曰:「天災所行,地分難免,以斯自咎,未見其宜。受帝命爲期,讓王爵非晩。」又以慈踰十起,禮過三辭,叔坦謂臣,涕隨言下曰:「顧茲一境,異彼三方,何則?改服章,奉正朔,仰遵帝國,俯緝侯蕃。故昔玉皇賜詩先祖曰:『禮義國爲最,詩書家所藏。』又頃皇華元季方者來紀鷄林政事詩云:『但美詩書敎,曾無鼙鼓喧。』古哲侯靜理斯在,而今也郡邑遍爲賊窟,山川皆是戰場,豈謂天殃偏流海曲?都因懵昧致此寇戎,罪不容誅,理宜辭職。冀令一國興讓,惟在二人同心,引而進之,勿効疏受。」
臣以叔坦少私寡慾,多病愛閒,時然後言,志不可奪。顯拒擁轅之請,終追脫屣之蹤。臣也作室資功,倚門承念,宋穆能賢之擧,存歿懸殊;謝安相任之機,始終加愼。而且董戎猶近,諸盜多乖,磨鉛而盤錯未除,漏網而兇狂益甚。至使水無芥船,陸絶蓬輪,不獲早遣下僚,仰陳忠懇。齊橫島外,馳魂餘慍之風;秦帝橋邊,瀝膽朝宗之浪。臣伏限權叨蕃寄,莫能奔詣行朝,無任望恩兢懼之至。
謝恩表
[編輯]臣某言:
臣叔坦權守蕃務日,俱表陳請追贈。去乾寧四年七月五日,先入朝慶賀判官、檢校尙書、祠部郎中,賜紫金魚袋臣崔元還國。伏奉制旨,亡祖故鷄林州大都督、檢校太尉臣凝,太師;亡父故持節充寧海軍事、檢校太保臣晸,太傅,仍各賜官告一通者。寵降天家,光融日宅,擧瀛區而增感,告泉隧而倘聞。固知喜是悲端,益驗榮爲懼本。〈中謝〉
臣伏以當蕃,家崇地義,國仰天慈。故昔遠祖政明,仰求《禮記》。玄宗聖帝別賜《孝經》,灼見化成,著於實錄。臣謹案《記》曰:「子孫之守宗廟社稷者,其先祖有善而弗知,不昭也;知而不傳,不仁也。」又據《經》曰:「立身揚名,以顯父母,孝之終也。」
臣以亡祖贈太師凝頃遇咸通中,化行而天下同風,德被於海隅出日。東暆跼跡,北極馳心,守遐蕃而莫遂觀周,奉儒道而唯期至魯。雖在公無暇,而嗜學自娛。《中和》、《宣布》之歌,欽承往哲;太平織錦之作,景仰前修。遂著《求賢才賦》一篇,《美皇化詩》六韻,蓋乃餐和柔遠之德,挺秀登高之才。示之鄕人,翫爲家寶,敢謂歿而不朽?粗亦粲然可觀。
以亡父贈太傅臣晸。近屬乾符末,寰海之風波稍起,關河之祲沴旋興,寇逼咸、秦,駕廵庸、蜀。先臣爰披楚袂,冀請終纓,齊徵下瀨之師,決徇太朝之難。故東面都統淮南節度使高騈非因綆短,欲假鞭長。但審先聲,將觀後効;上陳蕃款,外振軍威。是躡前規,無虧遠慮。而屬本道故靑州節度使安師儒謂彼越庖,阻茲叩楫,言雖顧後,意或忘前。專馳使人,來約兵士,以此遠俗之忠誠莫展,先臣之遺恨斯多。則臣大父之仰遵文德也旣如彼,先考之願助武功也又如此。
當國顧自武德,至於開元,每見告終,皆蒙餙往,而乃追寵偶爲中絶,遐方實所大羞。臣亡父晸願竭孝思,懇遺悲囑。臣叔坦以初凋韡萼,益痛《蓼莪》,深仰澤於雲天,覬追榮於岡岵。不匱之情雖可恕,無厭之罪實難逃。豈料伏蒙睿慈,俯允丹請,特假上公之貴爵,分霑外裔之冥魂?大孝尊親,一方多幸,小人懷惠,萬死何酬?
且如太師也,遠則文王贈殷比干,近則德宗贈郭尙父。又如太傅也,王陵少戇,嘗屬具瞻;胡廣中庸,始階眞拜。雖復存歿難比,華夷有殊,而寵渥霑幽,宸波浸遠。惟祖惟考,非勳非勞,「節彼南山」,益媿三師之秩;「放諸東海」,惟欽百行之先。所冀《諸侯章》則永作國章,《孝子傳》則少裨家傳。希驥於「以親九族」,叔坦庶幾;刻鵠於「有懷二人」,臣嶢仰止。伏限卑棲四郡,追慟九原,不獲奔詣天庭,泣謝雲陛。
謝不許北國居上表
[編輯]臣某言:
臣得當番宿衛院狀報,去乾寧四年七月,渤海賀正王子大封裔進狀,請許渤海居新羅之上。伏奉勑旨「國名先後,比不引強弱而稱;朝制等威,今豈以盛衰而改?宜仍舊貫,準此宣示」者。綸飛漢詔,繩擧周班,積薪之愁歎旣銷,集木之憂兢轉竊。惟天照膽,何地容身?〈中謝〉
臣聞《禮》貴「不忘其本」,是戒浮虛;《書》稱「克愼厥猷」,惟防僭越。苟不循其涯分,乃自掇其悔尤。臣謹按渤海之源流也,句驪未滅之時,本爲疣贅部落,靺羯之屬寔繁有徒,是名栗末小蕃。嘗逐句驪內徙,其首領乞四羽及大祚榮等,至武后臨朝之際,自營州作孼而逃,輒據荒丘,始稱振國。
時有句驪遺燼、勿吉雜流,梟音則嘯聚白山,鴟義則喧張黑水。始與契丹濟惡,旋於突厥通謀,萬里耨苗,累拒渡遼之轍;十年食葚,晩陳降漢之旗。初建邑居,來憑隣援,其酋長大祚榮,始受臣藩第五品大阿餐之秩。後至先天二年,方受大朝寵命,封爲渤海郡王。
邇來漸見倖恩,遽聞抗禮臣藩,絳、灌同列,所不忍言;廉、藺用和,以爲前誡。而渤海汰之沙礫,區以雲泥。莫愼守中,惟圖犯上,恥爲牛後,覬作龍頭,妄有陳論,初無畏忌。豈拘儀於隔座?寔昧禮於降階。
伏惟陛下居高劼毖,視遠孔昭。念臣蕃之驥或羸而可稱,牛雖瘠而非怯;察彼虜之鷹飽腹而高颺,鼠有體而恣貪。永許同事梯航,不令倒置冠屨,聞魯府之仍舊,驗周命之惟新。抑且名位不同,等衰斯在。臣國受秦官極品,彼蕃假《周禮》夏卿,而乃近至先朝,驟霑優寵。戎狄不可厭也,堯、舜其猶病諸。
遂攀滕國之爭,自取葛、王之誚,向非皇帝陛下英襟獨斷,神筆橫批,則必槿花鄕廉讓自沈,楛矢國毒痡愈盛。今者遠綏南越,漢文之深意融春;罷省東曹,魏祖之嘉言同曉。自此八裔絶躁求之望,萬邦無妄動之徒,確守成規,靜銷紛競。臣伏限統戎海徼,不獲奔詣天朝。
謝賜詔書兩函表
[編輯]臣某言:
臣亡兄故國王臣晸先差陪臣試殿中監金僅等,奉表慶賀先皇帝西幸鑾駕歸闕,仍別付表稱賀斬梟賊黃巢。伏蒙聖恩許降勑書兩函,別賜獎餙者。烏輪上處,鸞綍飛來,分輝滋絶域之榮,感化激佳城之恨。〈中謝〉
臣以當國,昔者周、秦質代,燕、趙多虞,佳人猶合浦珠移去,壯士若延津劒化來,胥興邑落,助守藩隅。是以辰韓誤秦韓之名,樂浪擬澮浪之字。但屬焚書餘弊,猶隨避地之徒;師古成規,久昧移風之術。是處銜十尋之髮,何人傳五色之毫?國語《孝經》,殊難化俗,床頭《周易》,罕見知名。
而乃臣亡兄贈太傅臣晸,生知老敎,雅善秦言,茂才則何翅錚錚?善話則實餘袞袞。故得身文耀俗,心畫超倫,每慚爲屛外之臣,惟願逐壺中之客,形於歌詠,深於嘆嗟。至如虞松五字之難,免求於鍾會;谷永萬條之《易》,見賞於王充,未遇己知,頗希自試。
頃者仰承先皇帝罷狩錦川,言歸絳闕,又聞東諸侯齊驅虎豹,顯戮鯨鯢。難勝拊髀之歡,冀寫由衷之懇,手成草奏,口絶技詞。雖粗殊西北之流,能期至海;且未擅東南之美,敢望動天?而仰蒙睿慈俯念忠款,遠飛還詔,特越常規。鸞鳳雙函,儷影指鼇山之路;虬龍一札,聯行入鰈水之鄕。是乃自天降無價之珠,擧國爲不朽之榮。
伏覩詔旨節文曰:「必在秉心彌固,服義不忘,勉修正朔之儀,用契車書之美。冀使赫曦之績首冠於他方,䨦霈之恩常霑於爾土者。」臣聞昔第五倫每見漢光武詔書,卽顧等輩而嘆曰「是眞聖主也」,恨不得見之耶。臣今奉聖君詔旨,若承慈父誨言,其於仰聖之深,懷德之切,倍萬伯魚矣。有以見天上之詔惟照也,能委照於日邊;日邊之人謂仁乎,永歸仁於天上。
且臣蕃途程踰二萬里,朝貢僅三百年,許申父事之儀,繼獻子來之款。每奉詔勑,皆成義方,先祖旣奉以周旋,裔孫固服之無斁。至如開元御寓,海不揚波,類錫王言,誕敷文德。仍以臣先祖興光、憲英父子但能慕善,累賜八分御札,莫不龍騰鳳翻,綵牋由是益光,神筆至今猶潤。分寶玉於伯叔之國,則嘗聞之;賜銀鉤於夷狄之鄕,所未見也。其詔旨則曰:「殆比卿於魯、衛,豈復同於蕃服?」又至大曆年中,天降語曰:「在九州之外,可比諸侯;於萬國之中,乃爲君子。」此皆愛忘譽過,小國之所不堪。
伏惟聖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陛下丕承列聖,光宅羣方,擧典、謨、訓、誥之宗,警戎狄蠻夷之輩,行看萬國合作一家。臣所痛傷,亡兄臣晸先晞薤露,阻奉芝泥,生爲飮化之身,歿作負恩之魄。其所賜戒勑,臣謹已緘諸玉笥,護以金函,授姪男嶢,俾傳國寶。嶢當銘於瑗座,書在師紳,入則勖勵三卿,出則撫柔百姓,粗成功於式遏,仰裨化於時雍。
臣今者殷樹辭春,孔匏繫遠,道之雲阻,魂飛截海之鷹;天不可升,目斷凌雲之鶴。不獲奔波詣闕,稱謝殿庭,無任賀聖戀恩抃躍戰懼屛營之至,謹奉表陳謝以聞。
百濟遣使朝北魏表代百濟王作
[編輯]臣立國東極,豺狼隔路,雖世承靈化,莫由奉藩,瞻望雲闕,馳情罔極。涼風微應,伏惟皇帝陛下協和天休,不勝係仰之情。
謹遣私署冠軍將軍、駙馬都尉、弗斯侯長史餘禮、龍驤將軍、帶方太守、司馬張茂等,設舫阻波,搜徑玄津,託命自然之運,遣進萬一之誠。冀神祗垂感,皇靈洪覆,克達天庭,宣暢臣志,雖旦聞夕歿,永無餘恨。
狀
[編輯]遣宿衛學生首領等入朝狀代新羅王作,下同。
[編輯]新羅國當國:差遣宿衛學生首領入朝,請附國子監習業,謹具人數姓名,分析申奏如後。學生八人、〈崔愼之等〉大首領八人、〈祈婥等〉小首領二人。〈蘇恩等〉
右臣伏覩太宗文武聖皇帝實錄,貞觀元年,宴羣臣,奏《罷陣樂》之曲。上謂侍臣曰:「朕雖以武功定天下,終當以文德綏海內。」尋建學舍數百間,聚四方生徒。無何,諸蕃慕善,酋長請遣子弟受業,許之。
自爾臣蕃益勤航棧,螟蛉有子琛贐與偕,遂得庇身於米廩之中,勵志於稷山之下。學其四術,限以十冬,雖慚入洛之賢,不減浴沂之數。況遇開元闡化,大設衢樽,挹彼注玆,自近及遠?每降漢使,精擇魯儒,兩錫天章,一變海俗。故得鄕無毀校之議,家有斷機之親,雖撲作敎刑,僅同刑措。且禮聞來學,惟競學優,是時登笈之子分在兩京,憧憧往來,多多益辦。
至今國子監內,獨有新羅馬道,在四門館北廊中,蠢彼諸蕃,閴其中絶。祗如渤海,無籍膠、庠,惟令桃野諸生,得側杏壇學侶。由是海人賤姓、泉客微名,或高掛金牌,寧慚附贅?或榮昇玉案,實賴餘光。雖乖業擅專門,可證人無異國。
臣竊以東人西學,惟禮與樂,至使攻文以餘力,變語以正音。文則俾之修表章,陳海外之臣節;語則俾之達情禮,奉天上之使車。職曰翰林,終身從事。是以每遣陪臣執贄,卽令冑子觀光,而能視鯨浪爲夷途,乘鷁舟爲安宅,銳於嚮化,喜若登仙。況近者蕃臣之寬猛乖宜,荒服之兇頑得便,顏瓢則頓改其樂,孔席則愈嗟非溫?
仰聞聖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陛下俯徇羣情,崇加懿號,以聖文冠上,光武弸中,能使大邦無軍旅之事,至於小邑有弦歌之聲。以此臣蕃鴻漸者隨陽是思,蟻術者慕羶增切,競攜持而避亂,願匍匐以投仁。
臣今差前件學生等,以首領充傔,令隨賀正使守倉部侍郞級餐金穎船次,赴闕習業,兼充宿衛。其崔愼之等雖材慚美箭,而業嗣良弓,用之則行,利有攸往。輒以多爲貴者,豈亦遠於禮乎?金鵠是故海州縣刺史金裝親男,生在中華,歷於兩代,可承堂構,免墜家聲。
臣敢以興學爲先,求賢是務,買書金則已均薄貺,讀書糧則竊覬洪恩。且千里之行,聚費猶勞於三月;十年爲活,濟窮惟仰於九天。幸遇聖朝誕敷文德,伏乞恕撞鍾之無力,憐擊磬之有心,垂慈於磁石引針,周急於浮埃生甑。特賜宣下鴻臚寺,準去龍紀三年,隨賀登極使判官檢校祠部郞中崔元入朝學生崔霙等事例,勑京兆府,支給逐月書糧,兼乞冬春恩賜時服。所冀身資飽學,無憂餒在其中;跡異暗投,不媿藝成而下,更霑榮於挾纊,終免苦於易衣。
臣以目想鸎喬,心攀驥乘,仰趨丹陛,俯羨靑襟。實貴儒宗,輕浼宸鑑,無任望恩懷德技癢切瑳之至。
奏請宿衛學生還蕃狀
[編輯]新羅國當國:先具表奏宿衛習業學生四人,今錄年限已滿,伏請放還。謹錄姓名奏聞如後。〈金茂先、楊穎、崔渙、崔匡裕〉
右臣伏以當蕃地號秦韓,道欽鄒、魯。然而殷父師之始敎,蹔見躳親;孔司寇之欲居,惟聞口惠,郯子則徒矜遠祖,徐生則可媿頑仙。是以,車書欲慶於混同,筆舌或慚於差異,何者?文體雖侔其蟲跡,土聲難辨其鳥言,字纔免於結繩,譚固乖於成綺,皆因譯導,始得通流。以此敷奏天朝,祗迎星使,須憑西學之辨,方達東夷之情。
故自國初,每陳蕃貢,卽遣橫經之侶,聊申慕化之誠。惟渙無鰈水之靈,挺鷄林之秀者,不遂他山攻石,徒勞陸海探珠。屬文則高謝葳蕤,曾莫從心所欲;發語則猶多澁譶,未免惟口起羞。趙步易違,郢歌難和。然則梯航執禮,每願勤修;籩豆司存,深慚懵拙。若慮耗關中之米,無因搜席上之珍。
故臣亡父先臣贈太傅晸遣陪臣試殿中監金僅充慶賀副使,入朝之日,差發前件學生金茂先赴闕習業,兼充宿衛。其崔渙、崔匡裕二人,金僅面叩玉階,請留學問,聖恩允許,得廁黌中。今已限滿十年,威收二物,銜泥海鷰,久汚雕樑;遵渚塞鴻,宜還舊路。況乃國境尙多離亂,家親切待放歸?雖乖大成,輒具上請,靡慚窺豹之說,冀試搏螢之功。
伏乞睿慈俯徇故事,特賜宣付屬國所司。令准去文德元年,放歸限滿學生太學博士金紹游等例,勒金茂先等幷首領輩,隨賀正使級餐金穎船次還蕃。庶使駕馬成規,無辭十駕之役;割鷄新刃,聊呈一割之能。臣義重在三,情深勸百,冒犯宸袞,無任激切屛營之至。
新羅王與唐江西高大夫湘狀
[編輯]昔貞觀中,太宗文皇帝手詔示天下曰:「今欲廵幸幽、薊,問罪遼、碣。」蓋爲句麗獷俗,干紀亂常。遂振天誅,肅淸海徼,武功旣建,文德聿修。因許遠人亦隨貢士,以此獻遼豕而無媿,逐遷鸎而有期。
惟彼句麗今爲渤海,爰從近歲,繼忝高科。斯乃錄外方慕善之誠,表大國無私之化,雖涉於賤鷄貴鵠,或類於披沙揀金。靖恭崔侍郞放賓貢兩人,以渤海烏昭度爲首。韓非同老聃之傳,早已難甘;何偃在劉瑀之前,其實堪恨。縱謂簸揚糠粃,豈能餔啜糟醨?旣致四隣之譏,永貽一國之恥。
伏遇大夫手提蜀秤,心照秦臺,作蟾桂之主人,顧鷄林之士子。特令朴仁範、金渥兩人,雙飛鳳里,對躍龍門,許列靑襟,同趨絳帳,不容醜虜有玷仙科。此實奉太宗逐惡之心,守宣尼擇善之旨,振嘉聲於鼇岫,浮喜氣於鯷溟。
伏以朴仁範苦心爲詩,金渥克己復禮,獲窺樂鏡,共陟丘堂。自古已來,斯榮無比,縱使糜軀粉骨,莫報深恩;惟當谷變陵遷,永傳盛事。弊國素習先王之道,忝稱君子之鄕,每當見善若驚,豈敢以儒爲戲?早欲遠憑書札,感謝眷知;竊審煙塵驟興,道路多阻,未伸素懇,已至後時。空餘異口同音,遙陳善祝;雖願揮毫頌德,難盡微誠。
惟望早離避地之遊,速展濟川之業。永安區宇,再活烝黎,不獨海外之禱祠,實爲天下之幸甚。
與禮部裵尙書瓚狀
[編輯]昔者句麗衛國,負險驕盈,殺主虐民,違天逆命。太宗文皇帝震赫斯之盛怒,除蠢爾之羣兇,親率六軍,遠廵萬里,龔行天罰,靜掃海隅。句麗旣息狂飆,劣收遺燼,別謀邑聚,遽竊國名,則知昔之句麗,則是今之渤海。
當國自貞觀中,偏荷殊恩,永安遠俗。仍許桑津之學者俾隨槐市之生徒,遂有負笈忘疲,乘桴涉險,編名獻賦,遂趨於金馬門前;擧跡昇仙,得到於巨鼇山上。無何,異俗亦忝同科,自大中初,一彼一此,春官歷試,但務懷柔。此實修文德以來之,又乃不念舊惡之旨,有以見聖朝則恩深含垢,渤海則志切慕羶。旣非莫往莫來,則亦何先何後?
然至故靖恭崔侍郞主貢之年,賓薦及第者兩人,以渤海烏昭度爲上。有同瘠魯而肥杞,誰驗鄭昭而宋聾?淘之汰之,雖甘沙礫居後;時止則止,豈使淄、澠竝流?車書縱賀其混同,冠屨實慚於倒置。
伏遇尙書高懸藻鑑,榮掌桂科,旣照膽以無差,固推心而有待。前都統廵官、殿中侍御史崔致遠幸將薄技,獲廁諸生,先啗牛心,得爲鷄口,免與薛侯爭長,不令趙將懷嫌。實逢至公,得雪前恥,變化深資於一顧,光榮遠播於三韓。自此已來,未之或改,遂絶積薪之嘆,益慚刈楚之恩。
今則崔致遠奉使言歸,懷材待用,粗有可取,無辱所知。示使鰈水儒流,鳩林學植,競勵觀光之志,皆增嚮化之心。斯乃尙書洞炤九流,精修四敎,善誘風行於闕里,深仁波及於互鄕。欲知擧國懷恩,惟願經邦佐聖,無思隱霧,早遂爲霖。
拜謁難期,瞻攀莫極。但遇金風之爽節,遠想音徽;每吟珪月之曉光,空勞夢想。聊憑鴈足,略染鵝毛,欲代申拜賜之誠,惟恨非盡言之具。
與靑州高尙書狀
[編輯]伏以尙書道習《圯書》,家傳《渭訣》。資潤南山之霧,威德日彰;撫寧東海之波,遠方風靡。加以察俗則地猶開䤳,訓兵則谷亦磨鉛。自分憂於距岱之藩,能變俗於臨淄之境,指萊夷而作牧,豈矜千駟馬之名;招管、晏以爲賓,寧效五羖羊之禮?美聲能大,新命匪遙,佇連耀於六階,永施恩於千里。
某依棲宇下,密邇壺中。裨海雖深,順風斯在,永言瞻禱,不捨斯須。其他幷令所司,各具公牒諮白。
上太師侍中狀
[編輯]伏以東海之外有三國,其名馬韓、卞韓、辰韓。馬韓則高麗,卞韓則百濟,辰韓則新羅也。高麗、百濟全盛之時,強兵百萬,南侵吳、越,北撓幽、燕、齊、魯,爲中國巨蠹。隋皇失馭,由於征遼。
貞觀中,我太宗皇帝親統六軍渡海,恭行天罰。高麗畏威請和,文皇受降回蹕。我武烈大王,請以犬馬之誠,助定一方之難,入唐朝謁,自此而始。後以高麗、百濟踵前造惡,武烈王請爲鄕導。
至高宗皇帝顯慶五年,勑蘇定方統十道強兵、樓船萬隻,大破百濟。乃於其地,置扶餘都督府,招輯遺氓,蒞以漢官。以臭味不同,屢聞離叛,遂徙其人於河南。總章元年,命英公李勣破高句麗,置安東都督府。至儀鳳三年,徙其人於河南、隴右。
高句麗殘孼類聚,北依太白山下,國號渤海。開元二十年,怨恨天朝,將兵掩襲登州,殺刺史韋俊。於是明皇帝大怒,命內史高品何行成、大僕卿金思蘭發兵,過海攻討。仍就加我王金某爲正太尉,持節充寧海軍事、鷄林州大都督。以冬深雪厚,蕃、漢苦寒,勑命廻軍。至今三百餘年,一方無事,滄海晏然,此乃我武烈大王之功也。
今致遠儒門末學,海外凡材,謬奉表章,來朝樂土,凡有誠懇,禮合披陳。伏見元和十二年,本國王子金張廉,風飄至明州下岸,浙東某官,發送入京。中和二年,入朝使金直諒爲叛臣作亂,道路不通,遂於楚州下岸,邐迤至楊州,得知聖駕幸蜀。高太尉差都頭張儉監押,送至西川。
已前事例分明,伏乞太師侍中俯降台恩。特賜水陸券牒,令所在供給舟船、熟食及長行驢馬、艸料,幷差軍將監送至駕前。此所謂太師侍中,姓名亦不可知也。不度涯分,冒瀆嚴威,下情不任攀恩戀德,兢惕戰懼之至。
啓
[編輯]上襄陽李相公讓館給啓
[編輯]致遠啓:伏以孔聖絶糧,乃興譏於濫矣;孟軻傳食,嘗致問於泰乎。斯乃志在屬厭,心無苟得,每尋言於知足,常勵節於責躳。
伏念致遠四郡族微,七州學淺,俯習先王之道,雖自勤修;仰瞻夫子之牆,固難攀謁。今者整塵衣之陋質,趨露冕之淸威。酒甕飯囊,莫逃禰誚;行屍走肉,豈逭任嗤?敢矜穿葉之功?惟切斷根之嘆。
伏蒙相公念以來從絶域,遠詣樂郊,特賜獎憐,榮垂撫恤。厚霑館穀,免嗟藜藿之餐;每捧簋飧,但飽鹽梅之味,莫不恩深啗炙,跡忝食魚。才遠謝於徐郞,空能實腹;病惟慙於吳客,卽恐腐腸。
昨者輒具懇誠,敢陳辭讓,未蒙允諾,再賜支供。遂使息燃桂之窮愁,飫燀橙之美饌,昏煩自釋,枯悴將蘇。然僅歷五旬,常霑三飯,誠慙獻鳳呈祥而卻是凡禽,每媿養牛負重而不如羸㹀。雖異於若塡巨壑,實同於如履薄冰。
切緣致遠久役旅遊,又縈微恙,精神沈頓,氣力疲羸。未獲走拜旌幢,整持簦屩,猶滯身於客舍,惟戀德於高門,重寫肺肝,仰塵視聽。伏惟特垂朗鑑,俯察微誠。所賜館給熟食,伏乞處分停供。所冀免耗稻粱,蹔安萍梗。食非求飽,能遵易退之言;泌可療飢,得避難盈之刺。干瀆尊威,下情無任。
記凡三首,轉轉謄寫,字多舛譌。謹俟知者。
[編輯]新羅伽倻山海印寺結界場記
[編輯]嘗聞大一山釋氏援金言而警沙界雲「戒如大地,生成住持」,蓋發心業之謂也。故大經曰「世及出世諸善根皆依最勝尸羅地」。然則地名相協,天語可尋。國號尸羅,實波羅提興法之處;山稱伽倻,同釋迦文成道之所。而況境超二室,峯聳五臺?儼玆隆崛之奇,宛是淸涼之秀。
由是門標海印而雲蔚義龍,道倚山王而風嚴律虎。賲興三於勝墍,年僅百於和居。而顧結界嶔崟,權輿齷齪,議諧改作,律許開張。
遂於乾寧四載之秋,宴坐九旬之杪,爰謀拓土,竚俟布金。莫不地媼齋心,天神悅目。矧在山中仙境,眞爲海外福場?然金界易標,珠輪難瑩,如或有心不斂,其猶無翅欲飛。身同乎玉葉隨風,生何可保;戒異乎金波出海,虧必難圓。況今象法將衰,魔軍競起,觀日暮而途邈,慮煙深而火熸。道訓曰「其安易持」,儒書雲「不戒謂暴」,制惟人道,可不勖歟?
畫界四周,悉數如左。諒所謂起屋三層,昇樓四級。好是高山易仰,覬無反水難收。則斯地也介如金剛,巋然玉剎,威鎭俗而庾塵斯絶,德勝妖而張霧莫侵。且洗心曰齋,防患曰戒。儒猶若此,釋豈徒然?欲避鬼遮,勉求神護。
時有唐乾寧五祀之陬月也。
善安住院壁記
[編輯]《王制》「東方曰夷」,范曄云:「夷者抵也,言仁也而好生,萬物抵地而出。故天性柔順,易以道御。」愚也謂夷訓齊平易,言敎濟化之方。按《爾雅》雲「東至日所出爲大平」,「大平之人,仁」。《尙書》曰「命羲仲宅嵎夷,曰暘谷,平秩東作」。故我大王之國也日昇月盛,水順風和,豈惟幽蟄振蘇?抑亦句萌鬯懋生化,生化出震爲基。
加復《姬詩》擧西顧之言,釋祖始東行之步。宜乎九種勉以三歸,地之使然,天所假也。《儒行》篇曰:「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愼靜尙寬,博學知服。雖分國如錙銖,不臣不仕。其規爲有如此者。」則《大易》之「不事王侯,高尙其事」,「幽人貞吉」,其「履道」乎。幽人何謂?梵子或亦近是。援儒譬釋,視古猶今。
偉矣哉!天所貴者人,人所宗者道。人能弘道,道不遠人。故道或尊焉,人自貴矣。能助道者,惟崇德歟。然則道之尊,德之貴。睠惟法首,方洽物情;必也正名,乃稱大德。是由道強名大,德成而上。《禮》稱「得位,得名,得壽」,則敦化之說將非是歟?
東人峻堦,義取窺豹。試稽所根,則有梁童子學士著《荊楚歲時記》云:「昔吳主孫權病篤,道士葛玄往看之。權家人聞空中語曰『旣有大德道士,宜爲啓申』,遂差。」大德之目,或記於玆。後譯葉書,廣編花偈,如大德舍利弗輩犖犖然者,斑有焉。
且三界大師付囑尊法於邦君國宰,有深旨哉,其故何耶?化俗所資,尊賢是務,意圖馴虎,事甚好龍。故有國者欲俾業熾傳燈,光踰銜燭,爰崇淨號,或表奇林。昔我善德女君宛若吉祥聖化,誕膺東後,景仰西方。時有觀光比丘曰智穎、曰乘固,去探赤水,來耀靑丘。於是寵彼上乘,擢爲大德。
自爾厥後,寔繁有徒,五嶽羣英竟勵爲山之志,四海釋種能均八海之名,曰瑜伽、曰驃訶健挐、曰毗奈耶、曰毗婆沙。復有彩混楚禽,號齊周璞者,或推懺誦,或採摠持,或擧華儕,或醻苦節。斯皆假王綸之所擢,譽重金牌;侔帝綱之相含,光融玉剎。擧之若取火於燧,用之猶度木於山。覬使粉躳,終無犯齒。遂制過衛瑗知非之歲,時滿魯聖學《易》之年,始許遷喬,終期七稔。
其或業敦時敏,德協老成,則令禰鶚獨飛,蓋獎宋鷄奇辯。仍加別字,用慶後生。故幼學十成,謂優曇一現,就是方廣、相應二宗也。靜則粹山王之氣,動則儼海會之雄,譬夫翔空九苞,蹠實一角。代上猶忻逢化佛,黌中若虔奉嚴君,衆旣肘趨,事皆頤指。然咸能潔己,罕見驕人。寔所謂「高而不危」,「威而不猛」者爾。
抑又學之能講,言必可師。觀其鯨杵騰雷,鵲爐飛靄,仰三尊而有裕,顧四衆以無譁。窟現象王,綏擧象王之步;座升獅子,高揚獅子之音,天口籠雲,海脣鼓浪。旣比神錐鬪銳,實同明鏡忘疲,有問必酬,無疑不剖。或能折角,奚翅解頤?俾遮著者失儀,寄載者知返。每遊刃而無畏,欲藏鋒而莫能。誰言虐我則讎?允協當仁不讓。誘人也,俗以之悟;護國也,道以之興。經雲「受持萬偈經,不如一句義」,猶信。
後發前至,其惟是山,何則?有若祖師順應大德,効成覵於神琳碩德,問老聃於大曆初年。託窾木以忘軀,尋住山而得髓。窮探敎海,俊達禪河,洎遂言歸,光膺妙選。乃歎曰:「人資琢玉,世貴藏金。旣含天地之靈,亦藉山川之秀。鳥能擇木,吾盍誅茅?」越貞元十八年良月旣望,牽率同志,卜築於斯。山靈鈞妙德之名,地體印淸涼之勢。分裝五髻,競拔一毛。
於時聖穆王太后母儀四夷,子育三學。聞風敬悅,誓日歸依,捨以嘉蔬,副之束帛。是乃自天獲祐,實惟得地成因。然屬生徒方霧擁嵒扉,耆德遽露晞林宇,利貞禪伯踵武興功。依乎中庸,盡住持之美;取諸大壯,煥營搆之奇,雲矗霞舒,日新月改。自是伽倻勝境,雅符成道之基;海印殊珍,益耀連城之價,旣見玉林皆拔,寔同珠岸不枯。
故得開薙則僅一百年,徵躳者盈四七德。以誦持同昇者五,由演暢別座者三,是皆行不浮於言,名克保於實。《書》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德。」競能敦化,詎欲踰閑?且嶽不辭塵,川能注海。可畏者如涌,幷行者自沈。糊口雖資乎地財,鍊心惟貴乎天爵。旣仰止龍象,盍煥乎鳥蹤?遂志粉墉,聊光黛巘,庶使入室者堂基順法,負牆者壁觀宜機。如能敏則有功,自得歿而不朽。《獲麟》、《晉乘》,其或在玆,希驥顏徒,雲胡不勖?
巨唐光化三禩,天一泰齋臘月霧日記。
新羅壽昌郡護國城八角燈樓記
[編輯]天祐五年戊辰冬十月,護國義營都將、重閼粲異才建八角燈樓於南嶺,所以資國慶而攘兵釁。俚語曰「人有善願,天必從之」,則知願苟善焉,事無違者。
觀夫今昔交質,有無相生。凡列地名,蓋符天意。是堡兌位有塘,號佛佐者;巽隅有池,號佛體者。其東又有別池,號天王者;坤維有古城,稱爲達佛;城南有山,亦號爲佛。名非虛設,理必有因,勝處所與,良時斯應。
粵有重閼粲者,偉大夫也。乘機奮志,嘗逞儁於風雲;易操修身,冀償恩於水土。豹變而倂除三害,蛇盤而益愼九思。旣能除剗荊蓁,爰必復歸桑梓,所居則化,何往不諧?遂乃銓擇崇丘,築成義堡。臨流而屹若斷岸,負險而矗如長雲。
於是乎靜守西畿,對從南畝;按撫安土,祗迓賓朋。來者如雲,納之似海,使憧憧有託,能搰搰無辭。加以志切三歸,躳行六度。頓悟而朝凡暮聖,漸修而小往大來,皆由貶己若讎,敬僧如佛。常營法事,靡得他緣,實綻火中之蓮,獨摽霜下之桂。況乎令室素自宜家,四德有餘,一言無失。風聞玉偈,必託於心;日誦金經,不離於手。是乃用慈悲爲鉛粉,開智慧爲鏡輪。嘉聲孔彰,衆善普會,古所謂「不有此婦,焉有此夫」者?
閼粲眞是在家大士,蔚爲本國忠臣。以般若爲干戈,以菩提爲甲冑,能安一境,僅涉十秋。氣高者志望偏高,心正者神交必正。乃以龍年羊月庚申夜夢。於達佛城北摩頂溪寺,都一大像坐蓮花座,峻極於天,左面有補處菩薩,高亦如之。南行於溪滸,見一女子,因訊晬容所以然。優婆夷答曰:「是處是聖地也。」又見城南佛山上,有七彌勒像,累體蹈肩,面北而立,其高掛空。
後踰數夕復夢,於城東獐山,見羅漢僧披毳衣,以玄雲爲座,抱膝面稱可其山口云:「伊處道〈殉命興法之烈士也〉由此地領軍來時矣。」洎覺,乃念言曰:「天未悔禍,地猶容姦。時危而生命皆危,世亂而物情亦亂。而我偶諧先覺,勉愼後圖。今得魂交異徵,目擊奇相。輒覬裨山益海,寧慚撮壤導涓?決報君恩,蓋隆佛事。所願不生冥處,遍悟迷羣;惟宜顯擧法燈,亟銷兵火。」
爰憑勝槩,高刱麗譙,爇以銀釭,鎭於鐵甕,永使燭龍開口,無令燧象焚軀。其年孟冬,建燈樓已。至十一月四日,邀請公山桐寺弘順大德爲座主,設齋慶讚。有若泰然大德、靈達禪大德、景寂禪大德、持念、緣善大德、興輪寺融善呪師等,龍象畢集,莊嚴法筵。
妙矣是功德也!八觚之〈缺〉九光,五夜之中四炤,無幽不燭,有感必通。則乃阿那律正炷之緣,維摩詰傳燈之說,宛成雙美,廣示孤標者,閼粲之謂矣;錠光如來、忉利天女,前功不棄,後世能超者,賢耦之謂矣。
愚也尋蒙遙徵拙文,俾述弘願;遂敢直書其事,用警將來。且道葉忘家,功斯永立;城題護國,名亦不誣。德旣可誇,詞無所媿者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