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菴稿 (四部叢刊本)/文槁庚卷
密菴稿 文槁庚卷 明 謝肅 撰 江安傅氏雙鑑樓藏洪武中刊本
|
密庵文藁庚卷
序
莫氏家譜序
予𮗚莫君孜所自撰其家譜因作而歎曰昔者先王聚建諸
侯賜姓定氏立之宗法以維本支者載之譜牒世次以垂是
以倫理明而治道㤗也自夫譜牒放失雖有帝王者作無從
考其先代司馬遷不知舜為虞幕之後而謂與堯同𥘉
不知漢高帝之父之名而徒曰大公帝王且尓他可知矣遷
豈故欲為是舛訛䟽畧㢤亦其譜牒無所扵考也故晉魏而
降官有圖譜民有簿狀迨隋及唐尢重其書壊扵五季扵是
有足深慨者矣今莫氏出自黃帝至於李連而得姓為羋又
至於熊繹而封國扵楚又至於屈瑕而官為莫敖莫敖六傳
為屈生屈生之後遭秦吞諸侯失其官因以官氏有名嗣者
後漢益州從事名卦者晉日南太守名含者元魏執金吾名
雲者叅軍國名孝暉者西魏文帝長史唐有比部名藏用有
神䇿將軍名仁有狀元名宣卿以及先宋自名延瑛而下一
十世由進士詞科仕州縣佐躋郎官法從者五十有四人是
為吳興莫氏自諱軍陳而下至之濵六世徙居錢唐自諱世
榮至孜又四世多隠徳弗彰是為錢唐莫氏其譜如此蓋由
得姓受氏代有𩔰人中更𭧂五季之亂子孫散四方或㣲或
著或盛或衰或亡或續其紀載雖不能無詳畧之異然先
宋以來且二十世祖孫相望列之昭穆敘之長㓜不徒誌
其名氏官爵而性行之實隠𩔰之跡纎悉備足以𭧂白扵
後使孝子順孫有所考𮗚可謂善扵譜族者矣使天下之人
譜其族者皆莫氏若則凢有姓氏者未必非聖賢之後凡同
姓氏者未必非本支之族究其族之𠩄由分原其祖之𠩄以
一則孝弟子愛之心油然而生有以維持其宗族矣宗族有
維持之則仕䆠多世徳朝廷多世臣昬囙多世好互聮屬
四海一家則上之為教也易下之承化也速𠩄謂倫理明而
治道㤗者將不在先王而在乎今日矣然則譜牒之書有國
有家者可不務乎而孜之汲汲務乎此者又豈無𠩄見也乎
敄字勉仲力學有文以世其家為是譜也屬予以序雲
送趙知縣序
呉元年冬十有一月國家以浙東郡縣既盡入於版圗乃慎
選守令以恵飬斯民由是趙君時中出知上虞縣君東平人
也以通習書律試吏中書書滿宰相以為賢薦之
主上遂得拜命為知事扵龍驤衛親軍揮使司賢聲益著
故不待考績而復擢是官也濵行其友博士典籤貝公逺合
朝士寓公賦詩以送之屬序扵余余與公逺皆縣人也從䆠
四方而至於此喜得賢大夫將為善政扵吾父母也遂為
舉其山川風俗人物之而贈焉蓋上虞在㑹稽四明萬山
間𠋣江而海以其山水之盤礴也故風氣完厚以帝舜氏
之𠩄封也故其俗敦扵孝弟而勤扵稼穡以魏朗王充孟甞
謝大傅李𠫵政劉侍御為之先賢也故其士學必務精博仕
必慕忠義而㢘聲雅量必以相勉至於婦人女子亦往往以
莭孝表見則又以曺朱二娥之遺風未泯故也豈非易治之
縣㢤然而十數年來天下多故分㨿兩浙者以上虞為必爭
之地故壘山塹海而兵不少休供億徭𭛠而人不聊生雖使
卓魯以爲之令長固亦難乎其成善政㢤及呉受命唘國開
壃既克浙西而浙東遂傳檄而定趙君是以有上虞之命也
君下車之日周覧山川念俗之猶存慨前賢之已逺則必
有以撫綏乎其士民矣使民焉而安田裡得盡力乎耕桒使
士焉而㳺庠序得盡心乎學術化干戈爲爼豆易愁嘆爲歡
娯則善政之成也何有果此矣則上可以稱君相選擢之
意下可以副朝士寓公之望吾賀吾郷真得賢大夫㢤
送懐逺衛知事頋君序
呉既都於建業表裏江淮經營四方而注意扵將乃建大都
督府以揔治戎旅立諸衛親軍揮使司以分掌禁兵兵之
什伍則千戶百戶又皆置𠩄而管轄之以悉𨽻扵衛方其師
之出也命一上將統二三都督都督率揮使之在行者整
什伍驍銳之卒貙虎之士伐邑攻城唯將之令是聴及其
師之入也將㱕於朝都督㱕於府揮使以下則各以𠩄領
士卒而㱕於衛衛凡若干每衛設知事一人以佐揮使上
而承乎都督府宣號令而明紀律下而臨乎千夫長之屬稽
簿書而赴期㑹與夫廩給之必時噐械之必利舟車輿馬之
具藳秸稭薪之須凡軍政之有関扵其衛者知事皆𠩄當為
苟非其才則往往不盡職由是江隂頋君彥章自大都督
府典書為懐逺衛親軍揮使司知事彥章才士也讀書習
律喜古兵略而時方承平無𠩄用及國家注意扵將將之
幕府賔客佐史莫不掄才而用之彥章遂得推擇為吏以積
勞而授是官也將行合府曺為徴贈言亦何言以贈之㢤
然肅𥨸觀國家都府諸衛之建立寔制立之良法也是以兵
之𠩄向莫我敢當土地闢而人民聚以䏻成不㧞之業者斯
固 主上威德之𠩄致而亦羽翼爪牙之臣之力有𠯁頼㢤
故凡仕扵府衞者地望䧺重非他有司百執事比也今君扵
府既甞試吏矣扵衞而又列官焉則是從爪牙羽翼之臣入
而議謀帷幄岀而輯和行陣立事功於興王之𥘉流聲譽扵
百世之下在此行矣可不思𠩄以盡其職㢤若徒仕扵䧺重
之地事功弗立而聲譽弗流夫豈彥章之志亦非闔府曺
之望也遂書以贈之
送毛子賢侍親序
越諸暨毛義子賢事母孝家素貧爲州書佐得祿以具㫖甘
及調餘姚以母年老辭已而大府檄義𥙷吏山隂又辭未㡬
又辟大府典書乃不𫉬辭僶俛服役甞致甘𭥍扵百里之外
府中諸吏咸多之今年冬十月義白於大府曰始義不敢擇
祿而仕者誠以飬吾親也今吾親年且八十而失明不可以
就飬雖㫖甘之湏不少缺然不克朝夕左右奚以子㢤請得
觧役以歸侍老母何喜如焉大府弗止也扵是府吏某䓁
爲徴贈言予何言贈之昔漢有毛義少莭者以孝事母奉檄
而喜何喜乎檄也喜得祿以飬也今子賢與少莭其姓同其
名又同其孝行可獨不同歟祿之厚薄同不同固弗論也然
少莭以得祿以飬而喜子賢以辭祿歸飬而喜喜雖不同而
致飬扵其親者同也雖然少莭逺矣子賢由是而益求夫少
莭之𠩄以爲少莭者反之扵身無不與之同又安知
聖朝之不褒寵子賢如漢之褒寵少莭者乎而使世之人咸
曰孝㢤古今兩毛義此予之𠩄望也子賢其朂諸
孝女朱娥詩序
孝女朱娥詩者士大夫之𠩄賦吾邑馬志逺氏之𠩄裒而同
郡唐䖏敬氏之𠩄序也序言諸士大夫憫朱娥之祀發為
聲文將凨有司轉而上聞庻得封謚賜廟額秩典祀比曺
娥焉又言曺娥生而爲女死而爲夫人則大謬也夫掌禮君
君革而正焉䖏敬之言𠯁以正謬諸士大夫之舉𠯁以起豈
茍焉而已㢤嗚呼吾邑之有斯二孝女也在漢則曺娥在宋
朱娥甫十𡻕以捍大母之難而死於刄曺娥長朱娥四𡻕
以拯父之溺而沉於江二娥年有長少而皆未笄時有後先
而皆死孝而太史氏又皆傳其事以暴白於天下後世矣然
曺娥廟祀迄於今不廢而朱娥祀事迺於至正之末是固
大夫士𠩄𣣔起者乎臣余攷之方朱娥死於孝也縣上其
不巳緩乎志逺讀書綜律尚義人也唯𢙢朱娥之祀不復舉
將持此卷以白於有司故予重為識之焉
送朱先生赴亰考禮序
自三代禮樂蕩滅於秦至漢代秦而帝去先王未遐冝可以
復其禮樂而為治扵天下矣然高帝不學而佐非真儒故其
為治不復禮樂扵三代殆亦叔孫通之責㢤方叔孫通
帝之起朝儀也帝曰度吾𠩄䏻行者為之不過謂定君臣之
位而巳固未及乎先王之禮樂以逹於天下者也而叔孫通
遂以興禮樂為名廣徴魯諸生是以有兩生不肎行曰禮樂
積德百年而後可興至㢤乎其言之也夫徳先王𠩄以化天
下之本而禮樂其具也有其具無其本固不可也而髙帝寛
仁長者其豈無本乎曰固矣然漢承秦變古之後以古變秦
不巳緩乎志逺讀書綜律尚義人也唯𢙢朱娥之祀不復舉
將持此卷以白於有司故予重為識之焉
送朱先生赴亰考禮序
自三代禮樂蕩滅於秦至漢代秦而帝去先王未遐冝可以
復其禮樂而為治扵天下矣然高帝不學而佐非真儒故其
為治不復禮樂扵三代殆亦叔孫通之責㢤方叔孫通
帝之起朝儀也帝曰度吾𠩄䏻行者為之不過謂定君臣之
位而巳固未及乎先王之禮樂以逹於天下者也而叔孫通
遂以興禮樂為名廣徴魯諸生是以有兩生不肎行曰禮樂
積德百年而後可興至㢤乎其言之也夫徳先王𠩄以化天
下之本而禮樂其具也有其具無其本固不可也而髙帝寛
仁長者其豈無本乎曰固矣然漢承秦變古之後以古變秦
其唯三代之禮樂乎㳂三代之禮而教民以中三代之樂
而教民以和使中和之氣充塞天地則萬物不疵而王道成
矣王道成然後損益三代以作漢之禮樂則漢其三代矣乎
是或兩生之𠩄藴也惜乎叔孫通學不𠯁以與此不終𦤺
兩生乃率諸生暨帝左右去三代之難采先秦之易以雜就
其尊君抑臣之儀緜蕝而習之及帝既行𭧽之醉呼㧞劍者
莫不震肅而帝亦起皇帝為貴之歎則叔孫通亦可謂逹時
之務矣然使四百年之漢遂以為禮樂止扵如是而治化卒
無以及乎先王者叔孫通之責也此異時賈𧨏仲舒王𠮷劉
向之徒𠩄為彂憤而増歎豈獨今日兩生之不肎行邪是故
無兩生天下萬世無禮樂無叔孫通則漢亦無君臣之儀而
漢儀固不足以當先王之禮樂也後世君相之圗治者其可
不知夫學乎今 皇帝緝熈聖學治倣先王混一𥘉元命
中書暨翰林大常率諸儒定擬三禮明年𠕅命集議禮樂又
明年徧徴在野道徳文章之士相與攷訂之將以成一代之
制也而吾郷朱伯賢先生實在徴焉先生生東南㳺西北遭
時多故歸𨼆山林飯䟽飲水益力扵學以學之為王者事也
故其論道徳必歸之於三代之選其論文章必歸之於三代
之英則今也應徴其䏻不援三代禮樂以為 國朝之治
具乎雖然兩生不肎為漢行先生肎為 朝起是國朝
之徳之盛軼扵漢而𠦑孫通之學不𠯁以齒今之侍從大臣
也先生盍亦攄兩生之𠩄藴使三代禮樂不得復於漢者而
復於今日焉則賈𧨏仲舒王吉劉向之徒將不復彂憤増歎
扵異時矣非先生其孰與扵此㢤告行之曰書以為贈
送鍾伯震之江陵丞序
皇明受命統制中國思得賢以圗盛治乃詔天下大比士
之明經者薦於郷升於禮部貢於天子擢第有差而吾郷鍾
伯震氏由郷學訓導以詩經中其科賜同進士出身將仕郎
荊州府江𨹧縣丞祗服大訓即日之官其諸生之在郷學者
失其師愛慕不已遂相率為徴贈言將𦤺之扵數千里外余
弗以辭則復之曰江陵荊州𠩄治陸走㐮陽水逹雲夢南
京視為上㳺以控阨川蜀地險俗勁兵甲財賦素號䧺強故
荊州為㑹府而江陵為上縣則伯震氏官於茲也上承乎守
下佐乎令御乎吏子乎民其公事也既繁矧今王師伐蜀取
道江陵徭𭛠供億倍蓰常時其軍務也又殷夫軍務公事既
殷且繁雖樷委扵守令而丞也亦相湏以理頋其責可獨緩
乎然伯震氏明扵經者也經之𠩄雲有有司之任有卿大夫
之職有宰相之業大而天下國家細而甲兵錢榖孰非士之
分內事耶知而行之亦不出其位而已此固天子有望扵士
士必䏻此而後𠯁為天下用也若伯震氏可謂𠯁用之士矣
扵夫佐邑不亦優乎或曰優於公事固矣其如軍務未巳何
曰嘻伐蜀之師非乆頓者而蜀之來庭其旦暮乎蓋周武伐
商則蜀羗聴誓漢武開邊則郡置西蜀以先主忠武侯之全
制梁益俾関羽䧺㩀荊州終不得南北尺寸況隗公孫
術之徒乎吾知王師之破蜀也猶摧枯朽耳則伯震氏將見
王師載班樓舡金鼔順流而東下以奏捷於南亰則必作為
大雅以詠歌武功之成而獻之天子矣乃復賛而守令撫綏
凋瘵之民民𠩄利病咸罷行之必當其可是則公事軍務兼
扵兩得而𠩄明之經非空言以無天子𠩄以待士者在伯
震氏不當深自朂邪余之贈言止扵斯矣若諸生欲逺𦤺其
愛慕之意於其師冝各賦之詩而列之作者之後也
選詩補註序
惟穆清生人莫不有志志之形於聲文斯謂之詩詩扵周為
極盛而傳者止三百五萹下此為楚人之辭又下此為漢魏
以降之五言而詩𠕂變矣然三百萹則聖人𠩄刪善惡畢備
以示勸懲椘辭則朱子𠩄校録亦其彂扵性情𨵿扵風教者
不則雖好而弗載五言則蕭昭明𠩄選編次無序而決擇不
精果䏻合夫聖人朱子刪校之法乎不惟不䏻合夫刪校之
法而諸家之註果䏻合夫朱子註詩椘辭之法乎況朱子甞
欲鈔經史韻語文選古詞以附於詩椘辭之後惜其書不成
書成亦豈無註乎此中山劉先生選詩補註𠩄以作也其立
法蓋有五焉夫敘世代列作者名氏而略見其𨼆顯始終之
跡乃以萹什係焉使有可攷一也苟合作矣雖昭明失選者
取之苟不合作雖在選中者去之故萃然完美足為凖則二
也陶靖莭詩與選者九真氏則以五十餘首入文章正宗而
江淹𠩄擬在焉是亦未為精審矣今𠩄蕳㧞為萹若干表而
出之以見正始風氣既衰而復振三也而補註凡例蓋倣乎
詩楚辝之註用之韻𥙷以恊其音聲考之訓詁以䟽其字義
探之羣籍以白其事實繹之論議以融其意然後著述之
體以得四也其扵六臣之著釋曽蒼山之演義宗人湏溪之
批或失扵荒陋或失扵穿鑿或失扵蕳略者則提要鉤玄
㑹而通之以不沒其善五也扵是天地日月四時神之理
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道山川谿谷鳥獸草木之名物
凡有見於詠歌者靡不即其興比賦以敷其而作者之志
不昧於千載之下矣使諷誦之者可以喜可以怒可以哀可
以樂不知手之舞而足之蹈也嗟乎非先生博學而精識何
以䏻爲書之可傳也其有功扵作者豈不盛矣㢤雖然作者
非一人人非一時時不同而辭亦異故漢魏諸作猶存三百
萹流風餘韻及𣈆而䟦涉玄虛及宋而耽樂山水及齊梁而
崇尚綺靡流連光景是則詩者不特至五言爲再變而五言
之變抑又三焉扵此可以觀世道之降而大雅君子未甞不
爲之痛惜而深悲也而讀選詩補註者蓋亦不可以不知囙
並書以序先生名字坦之宋侍御史忠公之四世孫守志
厲行以經術世其家雲
萊衣堂詩序
吾郷有老人曰貝改之年八十餘矣眉髩雪白烏巾而鮮
扙玉之杖逍遙乎田間時入城郭𦒿舊逰遇人無少壯
貴賤一以孝弟語之或面折其過衆頗憚焉然皆之曰是
善事其親而家有萊衣堂者餘生也後且稍長即走四方不
及識老人之父母而亦知老人之飬也老人間過余而言
曰昔吾父母在以先廬迫隘甞欲斥而新之吾方經營未成
而父歿始落而母又歿焉吾哀吾親之不待飬也置木主堂
上事之如生𠩄以追飬乎吾親也乃名之曰萊衣而忠介㤗
不華公既為書之儒墨之土為詩若文又而紀詠之然
未有本其意以敘之者敢以請余謂老人不亦善飬其親者
乎親存而堂未成然親之居䖏未甞不適也堂成而親巳歿
然親之志意未甞或違也惟不違乎親之志意以成此堂則
常若親之居䖏甚適扵斯焉也彼之立宅扵墓次者孰與扵
斯而見乎其位刻𧰼以奉侍者孰與扵斯而聞乎其聲設芰
以追其樂者孰與扵斯而𦤺夫時新之薦攀栢而悲號者
孰與扵斯以謹其常𥙊而哀樂半之一飲食也則必祝之扵
斯一出入也則必告之扵斯扵斯舉目而天實覆焉則思其
親生之之徳若是其大也扵斯舉足而地實載焉則念其親
育之之㤙若是其廣也天地之廣大無窮而思念其親之㤙
徳亦無窮曽何有乎存歿之間㢤嘻若老人者信䏻飬可
謂不死乎其親者矣夫既不死乎其親則名堂之意殆以是
邪雖然茲堂固老人𠩄以追飬其親者也而老人之子孫乃
親𦤺其飬扵老人焉則天之報乎老人者不其厚與不其
厚與遂書以為序
呉㳺藳序
始余㳺於中呉也與雲林方先生為文字交而相善及兵變
而相失相失以來河山阻而音問不相通或𫝊其仙去或
擬其滅影海山存乎否乎未可知也而曰懸懸扵予懐蓋予
自姑蘇抵南亰絶江渡淮奔走乎河北山東以南歸扵越未
甞不訪求先生扵深山密林乃得復㑹於舜江之野則扵時
巳十年矣夫為別十年中間世故可勝言㢤而言之亦惟相
頋大息流涕耳流涕之餘授予文一編曰吾𠩄著述殆不止
此皆即𠩄㳺之地而名焉惟是呉㳺藳㳺呉時𠩄作子實見
而知之者宜為我序之予不敢辭則復於先生曰先生固甞
㳺於呉矣夫呉東南之一都㑹也山有靈巖林屋之勝水有
三江五湖之險而遺䑓故苑舊家甲第仙佛之宮𠫵錯乎城
郭之內外民俗冨而財賦強故達官貴人豪雋之士與夫覊
客靜者無不喜㳺焉其㳺何如不過即其山川風物之美觴
詠娯嬉以各適其𠩄樂而巳烏有如先生之㳺㢤先生以為
呉乃譲王之國而子㳺北學孔子與聞尭舜文武周公之道
得聖人一體為文學稱首其流風餘韻未泯也斯其𠩄以㳺
焉者正欲以聖賢之道資進之益耳豈徒藉乎山川風物
以為觴詠娯嬉之適而止邪則先生之㳺異乎人之㳺也巳
惟其異乎人之㳺𠩄以𤼵而為文亦有以異乎人也雖然文
豈易言㢤尭舜文武周公之文禮樂政治皆是也蓋其道之
充乎中而其彂扵外者無非文如天之有氣則有日月星辰
之光耀如地之有形則有山川草木之行列文實道之顯不
可歧而二之也則子㳺之𠩄以為學絶諸子各以𠩄見著書
則不獨文與道二而道之裂也巳無有純全者惟董仲舒氏
曰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揆其行事不戾斯言
可不謂其文與道一者乎而韓愈氏曰𠩄志扵古不惟其辭
之好好其道焉耳是亦知夫道之與文不可二矣然以實而
考之則其文固未䏻一出扵道況其下者乎文而一出扵道
惟周程張朱數君子耳且以大極圗通書觀之其蕳妙精
粹幾並聖經以其得孔孟不𫝊之學故䏻是豈甞拘拘學
為文㢤予聞先生學文扵待制栁公文獻黃公忠宣余公此
三公學群聖賢之道者也其𠩄以授乎先生未必不合道與
文為一而子㳺𠩄以為學者亦在其中矣奚必待㳺呉而後
有𠩄也㢤苐以斯文之作咸在扵呉故題曰呉㳺藳耳是藳
也記若干序若干誌若干銘賛若干五言若干歌行干律
詩若干合干萹嗚呼載道之文當傳之天下豈獨呉㢤豈
獨呉㢤遂書以為序
和陶詩集序
晉王右𫝊四明桂公彥良從王就國之一年適余㳺寓太原
與公觧後一觴相命道舊故外出其𠩄和陶靖莭集屬序於
余余誦之終帙復於公曰詩自聖人刪後有正始風氣成一
家言其惟陶靖莭乎蓋靖莭乃晉室大臣之後豪壯廓逹心
志事功遭時易代遂蕭然逺引守拙園田然其賦詠多忠義
𠩄彂激烈慷慨若讀山海經諸萹有屈大夫逺逰之志詠荊
軻一首有豫國士吞炭之心其他未易悉數也苐其尋常措
辭雅順而人不覺焉耳然後世慕之者衆或効其體或次其
韻不失之槁則失之華不失之俗則失之竒不失之弱則失
之豪其扵似枯而似易而高似麤而微即自然之趣寓無
竆之悲者則求之千百無十一也是其詩豈易和㢤今公𠩄
和囙其體裁諧其音莭縁情而道事本理以達辭固矣至於
刮絶牽強黜排藻飾沛乎莫禦渾乎無跡誠合作也然予𥨸
有疑焉公以布衣入仕於中論事 殿陛則 天子嘉
之侍經青宮則儲皇敬之遂以𦒿徳輔翼親王國扵全晉保
山河之固屏夷狄之窺奠民居而藩 帝室不無頼扵
公公可謂貴冨尊榮矣是則公與靖莭亦何𠩄同而和其詩
邪夫靖莭山澤之逸凍餒𠩄纒進不偶時而退安扵命然以
氣莭問學弗獲表見於天下故託詩酒以自娯非真酣扵𱋐
櫱汩扵辝章也公乃切切焉以靖莭之詩是和靖莭與公果
何𠩄同邪曰同其心不同其跡也何也在至正末天下大亂
衆方以智術干爵祿公則遯於林壑以自樂其天固有契扵
靖莭者茲𠩄以屬知其時也歟及 皇明受命聖人出而
四海清士君子應詔而起布列中外莫非英選公者則以
孔孟之學際明良之㑹不數年而登台輔以佐理宗藩蓋道
徳在躬既孚於朝廷文章巳出將行於天下頋豈蔽於不耀
之地而已也其視和陶集直公𭧽時一清事㢤雖然自靖莭
以來和其詩者凡㡬何人而公不多譲是不可以不傳使世
之人知公與靖莭蓋不同其跡而同其心者也公曰是𠯁以
序矣遂為書之
趙才魯醫序
有䖏士曰趙才魯氏才魯之先以宋大宗子國扵漢漢王之
六世孫不仰扈駕南渡即越上虞而家焉家於虞江之北者
號北趙虞江之南者號南趙而才魯則南趙之佳公子也自
才魯父祖之上生乎貴冨之門沐乎詩書之澤㩀乎士民之
上其家聲地望不亦盛㢤及宋社既屋則才魯之祖父雖通
經學古欲見扵世然版圗附元皆不復仕至於才魯亦惟無
志是承獨教其子曰瑄者習舉子業未及試於有司而元亡
入國朝以洪武三年抱書經被薦於郷倦㳺來歸惟以𠩄學
講於里閈子弟其可惜也已嗟乎宋之宗族散䖏天下何可
勝計乃如上虞之趙不忍為殷士之祼亰且百年於茲而九
鼎再遷宜其子孫之復振矣而才魯父子又皆守道安貧無
慕乎外故其𠩄扶持可以俻國家之用者竟自蔽於不耀之
地然又懼無隂德之及人故扵醫焉而盡其心良可尚㢤𥘉
才魯之叔祖父宣幹翁甞遇異人得禁方書傳其子公㢘公
㢘𠩄與㳺則貝子良友李公文用皆儒而醫者也才魯既為
公㢘之從子又且㳺於兩公間則是內之有家學之承外
之有師友之漸摩雖欲不巧扵醫其可得乎昔縣尹天台林
希元病潮熱三四日或以為冝下才魯診之曰下非冝療以
小柴胡而愈病得之中寒𠩄以知其病者陽明旺申酉少陽
旺寅卯今熱之潮不於日晡而於日出少陽證也維陽王仲
逺邑中病頭痛彂熱而惡寒或欲汗之才魯診之曰左寸平
和而右寸緊盛是傷扵食非傷扵寒也不宜汗療以治中湯
一服而熱去二服而可風三服而如故髙唐盧廷舉館授於
魯𠩄忽鼻口出血如泉湧者才魯以為營血妄溢也屑人叅
側栢葉用飛羅麵和之服以井花水其血旋止髙陽許孟貞
病夜彂潮熱者三浹旬肌瘦力弱衆以為虛勞而峻補之才
魯診之曰脈沉而實此特內有熱耳不當𥙷作承氣湯飲之
大下而熱去范陽盧用中子熊年七𡻕病身灼熱而喘欬或
診其脈一呼得四至以為奪精也質於才魯才魯曰越人𠩄
雲豈為小児㢤小児脈一呼三至曰平四至適得病耳此其
病得之外傷身灼熱者表邪漸傳於裏也喘欬者肺為寒
𠩄勝也冝用小柴胡去人參大𬃷加五味子乾姜主之如其
治而病良已才魯嘗出逰見一男子卒然死道𠊓即取㷔消
硫黃煎以清油𠉀溫而灌之復炳百㑹及丹田其人始蘇方
其未蘇四肢逆冷昏不知人而氣之走於腹中者若雷鳴然
此屍厥也渤海呉𦤺兼病利下而𨒫厥目不䏻視口不言
飲食不下𠰸既五日且死才魯診之曰大谿脈未絶尚可
活也作蔥白餅置臍上上熨以火復剉𤍨附子煑清水而徐
灌之有間手足溫漸䏻言視乃日服四逆湯飲食進而利止
郷人倪敬之病咳嗽通身微熱衆醫以為感寒療以杏子湯
而病加才魯視之曰此肺疽耳為桔梗湯使服之不三日
嘔膿與血一升許又以大薊散飲之不一二日內無熱者其
治病多𩔖此此其𠩄以有隂徳之及人也予行天下及讀傳
記知古今名醫不為甚少矣然未有不本黃帝歧伯以為學
其學而有至焉者可以醫國而況扵人乎若才魯由儒而醫
既歷三世資扵師友者又深故其治人之病往往竒中使之
醫國則隂徳之施當益廣而子孫之食其報者當愈逺而愈
無窮也遂為書之
送頋徳如還淮安衞序
吾郷頋珙徳儒竒士也自幼負氣不肯出人下及長讀書通
知大義而善古兵略以才應薦入亰師奉大都督府檄出
補淮安衞千戶𠩄司吏自主帥至於戍卒莫不之曰是善
治軍務者也由是䏻聲日起雖同列皆自以為弗及而德儒
亦痛加淬礪若劍之新彂於硎其光燁然而其鋒銳然也毎
語人曰夫有才而不用扵時甘老死山林何齪齪㢤丗方用
才不得分郡守之符以恵安民社亦當佩將軍之印以鎭撫
邉疆則上可以備國家用下可以為父母榮也此其志豈庸
衆人比㢤一日請於主帥曰珙𨽻𭛠於茲且五六年而二親
老矣逺在江湖千里之外得一歸省庻其展人子之心㢤主
帥許之遂渡江而南則母氏已歿而哀毀不自勝又懼乎益
深其父之憂也乃茹悲飲泣周旋衰絰中飬生送死咸盡其
禮人扵是又稱徳儒之善事其親矣其將復役淮安也沛郡
劉主敬為徴贈言扵大夫士得歌詩若干首屬序於余予嘗
北㳺而觀於淮安矣北控大河南蔽長江西與壽春以夾輔
中都衝實要之地也是以國家建衛扵此而千戶百戶又各
設𠩄以𨽻扵衞豈獨將良卒勁而賔客佐史亦皆賢也若徳
儒者可不謂之賢矣乎蓋徳儒以刀筆議論佐帷幄行陣夕
烽不舉而我軍晏眠於斯時也悃欵白於主帥容覲於老
親既不失乎私㤙又不違乎公義是固兼得臣子之道者矣
然予又有𠮷焉昔莭孝徐先生淮安人也飬氣務學而酷慕
諸葛武侯之為將以其𠩄學廣而𠩄飬深也今徳儒之往盍
亦有𠩄取法乎事親如莭孝治兵如武侯亦在乎廣其學而
厚其飬而已矣母謂古今人不相及也徳儒其勉㢤扵其行
遂書於首簡
送翁好古之廣州府教授序
洪武八年夏中書以廣州府缺敎授署㑹稽翁好古氏往補
其䖏既道過郷郡遭𠩄生父之䘮不果行明年秋將之官
江東來告行扵吾邑甞𠩄與㳺以往年出亰師時𠩄得贈言
若干萹俾予屬讀之學士宋公則謂師儒之任毎難其人而
喜得好古晉相陶公則謂好古有師友淵源足以典教二公
之言至矣肅又何以贈之邪然好古當內附𥘉以前郷貢進
士例赴南亰以目眚放㱕及是又以薦試於天官以明詩得
上考將上聞而超用之好古復以目眚辝乞㱕甚力上之人
不忍奪其志而且愛其材也故有文學之選焉而或者曰朝
廷以不次爵位待多士士如好古者䖏翰林則馳騁文辝可
以華扵國䖏成均則講經典可以受業於髙才生是之不
䖏而出試冷官於嶺海間其不可惜乎嘻彼蓋不知國家用
士之意者也且以好古之才踐敭清華固無不可然玉堂胄
監官不虛位而島居卉服民方向學國家亦何靳一士以掌
千里之教事㢤千里教事之掌於一士是固秩雖卑而其道
甚尊者也非好古則誰宜茲選吾囙是以知國家不鄙夷裔
土擇賢者以為之師使其俊秀通經學古足𬾨登崇與上國
齒則文治之洽也無間逺近不亦有頼於掌教事者之助乎
好古宜有以自効矣詩曰豈弟君子遐不作人好古能副國
家作人之意是亦作人也又曰肆成人有徳小子有造南海
諸生能受教於好古豈不有徳而有造㢤扵其行書以贈之
送陳九成還海門學官序
皇明以孝治天下凡文武士官於內外者無小大鹹得予告
以㱕省其親𠩄以𭄿臣子之兼盡其道也吾郷陳九成氏教
諭通州海門縣學之明年以去家千里既限以長江之險而
母夫人年又髙不可以就飬乃用予告例而㱕省焉居無何
𢙢教事之曠將還淮南以予生同年而學同道也徴言以贈
其可黙乎陳故士族至九成早且值時多故貲産之減十
九九成䏻躬耕力學以順於母以友於弟以㳺於縣士大
夫其行䏻卓卓也故守令舉之天官選之邑人士師宗之官
雖卑也得以鳴其道祿雖薄也得以逮其親九成不亦有樂
扵此乎抑吾聞之曾子甞仕得鍾釜之祿即欣欣而喜非以
祿之厚也𠩄樂者逮親也親既歿雖加以卿相而猶涕泣非
以祿之不厚也𠩄悲者不逮親也是其悲樂係乎親之存歿
而不係乎祿之厚薄可謂孝矣然猶自謂能飬而不䏻孝孝
固不易䏻乎夫孝本教也有天子之孝有諸侯之孝有卿大
夫之孝有士之孝有庶人之孝自庶人䓁而上之天子雖孝
有小大其徳行則無以盛扵孝者以故大賢猶不敢自謂之
而況扵衆人乎今九成之樂以祿飬也既有似乎古之人
由是勉焉致位通顯上而輔相君徳下而啓迪民彛道行當
時而聲流後世以及其親可謂不䏻孝者乎傳曰孝子善事
君又曰事君不忠非孝也然則臣子之道固未始不相囙而
九成將有以兼盡之吾賀國家之得士而學官之得師㢤是
為贈
送約齋汪先生序
吾友餘姚景君徳輝為郡文學以公事過其郷及還學官也
道經上虞擕𠩄交汪約齋氏與余相見扵河水上察其非凡
士心黙異之而徳輝亟語余曰約齋之先歙巨族也曰某者
徙居奉化長汀且世矣至約齋學然不事進甞㳺
四明天台間遇𨼆者授隂陽五行之遂精其以人始生
年月日時主之以日以王相體囚推其壽夭冨貴貧賤一㝎
於命若燭照計百不失一有李虛中之學術焉人之問命
扵約齋約齋語於人子未甞不以孝語於人弟未嘗不以順
語於人臣未甞不以忠有荘君平之義焉搢紳先生通外家
語者與約齋上下其論大彌無外小入無間千變萬化消息
盈虛不外乎三才之道而必本扵易則衆咸推服之有司馬
季主之風焉余曰嘻季主君平善扵卜噬而虛中善扵推命
今約齊烏得善其一以兼三人𠩄長㢤亦惟古昔凢用日時
占候則均之爲日者日者如彼三人何可及也而約齊兼
之是其風義學術𠯁以立名天下不亦偉㢤既徳輝別去約
齊留吾邑邑大夫士與徳輝交者皆交約齊徴徳輝之𠩄
引無一不信者故扵約齊之將東歸也相率贈以言余之言
曰天以隂陽五行生我蒸人性無不善而氣有清有濁有長
有短有厚有薄故清者智濁者愚長者壽短者夭厚者富貴
而薄者貧賤此固命之一定而不易也然愚而䏻加反之之
功則氣質可化天性可復𠩄謂雖愚必明雖柔必強曽何命
之𠯁雲若夫盜跖壽而顔子夭魯哀齊宣富貴而孔孟貧賤
是蓋聖賢之稟雖清而或不厚不長非聖賢者乃得其長且
厚耳然則冨貴與壽不可以智得夭與貧賤不可以智去以
其有命也今約齊雖善命術其䏻損益之乎不損益而探
索玄奧吿人以實使扵忠孝大莭秉之在我而壽夭貴賤則
居易以俟命焉此其喻諸人也深矣吾聞古之有道者多𨼆
於藝術約齋非徒藝術人也其亦𨼆扵是者歟遂書以為敘
已已九月初五日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