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任中央研究院院長典禮致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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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感謝李先生把今天就職典禮的儀式簡單化,更感謝政府允許我不須經過正式的就職典禮,只作幾分鐘的講話,代表了我正式接受中央研究院院長的職務。

  中央研究院有三十年的歷史,這三十年的歷史,可以說是我的老朋友們的心血造成的。創辦本院的第一任院長是我們的校長蔡孑民先生,輔導他的是楊杏佛先生。蔡先生逝世後,繼任的是我的老朋友老同事朱騮先先生。在楊杏佛先生之後,擔任本院總幹事的有丁文江先生,薩本棟先生,周鴻經先生等。他們把一生最重要的時期,——把全部的精力貢獻給中央研究院,甚至犧牲性命。朱先生更苦心維持了中央研究院十八年。我對中央研究院有親切的關係,不僅我是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的通訊研究員,也因為中央研究院是我許多朋友的心血結晶。

  去年11月,朱先生以健康關係辭職,中央研究院評議會選了三個院長候選人,呈請總統核定。總統沒有徵詢我的同意,便任命我為中央研究院院長,當時我患肺炎,發高燒到一百零三度半。11月3日(紐約時間),我病剛好了一星期,得到這個消息,即向政府懇辭,極力推薦李濟之先生擔任。李先生在中央研究院有多年的歷史關係,比我年輕,年富力強,在學術上也有貢獻。李先生一再謙讓;政府也沒有體恤我在病中,要我把病養好了回來。朱先生又寫了緊急信給我,說院長沒有人接替,院士會議不能再耽擱了,——這是選舉四十六年的院士十五人,為國家最高學術機構增加生力軍。這個會議的召開,必須有人主持。我乃請政府任命李先生做代理院長,替本院負責作重要的決定,讓我可以安心養病,等病好了一定回來。政府採納了我的建議,在去年12月任命李先生做代理院長。李先生在今年1月11日就職。就職之前,李先生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回來?」我說:「病好了一定回來。」李先生又問:「陽曆4月是不是可以回來?」我說:「可以回來。」因此,也就決定了召開院士會議的日期。院士會議的籌備工作,早就辦好了的,為了院長的接替而耽誤到今天。

  我這次回來,我的兩位醫生是不答應的,我不聽勸告而回來了。我就是沒有政府的任命,因為許多老朋友把一生幾十年最寶貴的光陰貢獻給了中央研究院,甚至把性命也送在這裡,我對中央研究院也不能完全推卸責任。今天我要借這個機會謝謝朱先生、李先生。以後希望在朱先生、李先生指導之下,在許多同人幫助之下,盡我的力量使中央研究院的工作有所成就。

  我已經六十七歲了,照西洋的看法已過了六十六歲。學術界有個普遍的規矩,年滿六十五歲的學者退休之後,可以做他自己喜歡做的事,把研究工作讓生力軍補上。我已過了退休年齡一年有半,應該退休,享我退休的權利,做我自己喜歡做的事:著書,寫文章。但在這個時候,國家艱難,而時代已進入原子能科學時代,國家需要科學,國家需要學術基礎,而我們應為國家努力建立學術科學研究的基礎,何況我們對中央研究院三十年來都有密切的關係。希望各研究所所長,各位研究員同人同我一致向這個目標前進。

  我的病還沒有好,一兩個月後還須出國療治,還有我在國外八個年頭的「爛攤子」,也要收拾收拾。那時還要請李先生替我負責幾個月,等我病好,便把家眷接回來,把破書搬回來。在這一兩個月中,我很希望和朱先生、李先生以及各所同人談談在新時代新需要的狀況下,中央研究院有些什麼可以幫國家的忙?在發展科學研究,建立學術基礎方面,我們能替國家擔任些什麼?四年前的三月間,我曾來南港看過,——是坐手推的「台車」,撐着雨傘。那時中央研究院的地基才建好,路也沒有,真是篳路藍縷。四年後的今天,已是全部建設完成。大家可以安心的做研究工作,我覺得很高興。這足以代表中央研究院進步的新氣象,也代表了中國學術界的努力。

  慶祝我六十五歲的論文集,我今天是第二次得到了這本書。我六十五歲生日時,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教書,趙元任先生等贈送過我這樣的一本書,不過那是象徵性的,內容是空白。

  謝謝各位同人。


(本文為1958年4月10日胡適在台北中央研究院的演講,收入《胡適演講集》中冊,1970年胡適紀念館編輯、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