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陽王君墓誌銘
往余在吳中,常鬱鬱無所交,出門至於淮上,臨河不度,徬徨者久之,因與其地之賢人長者相結,而王君起田最與余善,自此一二年或三四年一過也。
王君與余同年月生,而長餘二十餘日,其行事雖不同而意相得,凡余心之所存,及其是非好惡無不同者。雖不學古而暗合於義,仁而愛人,樂善不倦,其天性然也。生八歲而孤,事母孝,事其兄恭,其居財也有讓。少為帖括之學,及中年,遂閉戶不試。家頗饒,每受人之負,折券不較,以是其產稍落,而四方賓客至者,未嘗不與之周旋。當余在太原,而余友潘力田死於杭,係累其妻子以北。少弟耒年十八,孑身走燕都,介餘一蒼頭以見王君。王君曰::「我固聞之。寧人嘗與我言,潘君力田,賢士也,不幸以非命終。而寧人之友之弟,則猶之吾弟也。」迎而舍之。比其歸也,則曰:「家破矣,可奈何!吾有女年且笄,將婿子。」間二年,耒遂就昏。王君與耒非素識也,特以寧人之友故,而余在遠,弗及為之從臾也。每為余言:「子行遊天下二十年,年漸衰,可已矣!幸過我卜築,一切居處器用,能為君辦之。」逡巡未果。而別君之日,持觴送我大河之北,留一宿,視余上馬,為之出涕,若將不復見者。乃明年,余遂有山東之厄;而海、岱以南地大震,君亦為里中兒所皞齕,意不自得。又明年六月庚午,君卒。惟君生平以朋友為天倫,其待余如昆弟,而余以窮厄蹇連,無能申大義於詐愚淩弱之日者。以十九年之交,再三之約,而不獲與之分宅卜鄰,同晨共夕;其終也,又不獲視其含斂而撫其遺孤。籲,可悲矣!君諱略,字起田,淮安山陽人。家清江浦之南,卒時年五十七。娶方氏,子一,寬。將以卒之某年某月某日葬於某地之先塋,而子婿耒以狀及寬書來,是不可以無銘。銘曰:
少而孝,長而恭。好禮而敦,樂善而從,為義勇而與人忠。胡天不弔,而降此鞠凶!士絕弦,有罷舂。以斯銘,告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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