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先生遺稿/卷十一下
行狀
[編輯]誠齋行狀
[編輯]夫往來推盪者氣也。而氣莫盛於天地。合散有無者形也。而形莫大於天地。天地者衆理之所具。萬物之本源。然則衆物之吉㐫禍福。莫非樞紐根柢乎天也。宜其上帝之命於物也。使其物物而各得其所願也。然其稟有粹駁之不齊。命有亨塞之不同者何也。彼其不齊也不同也。造化自然之機也。天雖主宰乎造化。而何能以使其不齊不同者。必其齊而同也。然則之吉㐫也禍福也。天亦無如之何矣。況於鬼神乎。況於人乎。吾於是不能無感傷於韓君澤甫也。澤甫者。王畿之抱州人也。性質直誠實。仁厚而正大。寬弘而平易。踈於利害。淡於嗜欲。其於幼也。人見其鈍吃也。目之以愚。見其恬淡也。目之以濶。安知其器大而終至於大其志也。知人不其難乎。不其難乎。余於丙戌。慘遭同氣之變。繼而丁內憂。葬於抱州之淸涼浦農莊之後壠。因居喪於此。與澤甫之所居𣢟巖者五里。距一野隔一川。澤甫聞我居於此。遂訪於我。吾與澤甫始相識。而知其可與有爲也。澤甫初治擧業。一日來見余曰願學擧業。我曰我少也多病。才不足而命且不淑。於擧業也何有。澤甫曰擧業有道乎。我曰有。澤甫曰願聞焉。我曰古者家有塾黨有庠州有序國有學。塾學成則升之庠。庠學成則升之序。序學成則升之國學。國中小學成則升於太學。德大成則與外國之升於國學者。同試於天子。觀光於璧雍。德行政事文學言語之四科定。然後移於司馬司徒冢宰。司馬受命。始乃量其才德而任使之。故野無遺賢。朝無幸位。士知勸善而絶僥倖之望。民被至澤而無怨訕之譏。朝廷尊而民恭和。天下安而邊無警矣。澤甫曰古之擧業。旣得聞命矣。今之擧業何如。我曰古之擧業。道與德在其中。今之擧業則不能然也。澤甫曰敢問何謂也。我曰今之擧業。只記誦詞章而已。其所謂小學之敎。只詩賦義疑。大學之敎。只表策論疑賦口讀講經而已。今則專尙表。表者襲古斷章取義之習。做成篇什者也。只用類聚。全不讀古經。全不講義理。人若早占科名則有志者。容可以讀古經而脩道德也。或有終身汩沒而不知悟者。哀哉。澤甫曰今之擧業。旣得聞命矣。有父兄在。不可以自專。若主道德而兼治之則何如。我曰今之人。有爲父母而擧業者。有爲門戶而擧業者。雖非體天忠君濟民安國之意。比於專爲一身者勝矣。蓋科擧者。本爲國家而取夫體天愛民經綸之士。與之安國家而平天下之擧也。豈可以私爲哉。澤甫若有範文正王沂公之志。則其私亦足以榮父母而扶門戶矣。以此自勉則可以爲大丈夫。澤甫曰澤雖不敏。請事斯語矣。澤甫又曰學何先。我曰先立志。成覸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爲畏彼哉。澤甫曰如斯而已乎。我曰其修德乎。顔淵曰舜何人也。我何人也。有爲者亦若是。君子當以是自勉。澤甫曰君子雖篤志勉行。若師不擇學不正。則必有過不及。而或流於楊墨老佛而爲異端矣。如之何則可。我曰善哉問。公明儀有言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中庸曰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孟子曰我學孔子者也。孔子曰大哉堯。惟天爲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乎其有成功。煥乎其有文章。君哉舜。孟子曰舜人倫之至也。孔子曰禹吾無間然。又曰吾衰矣。不復夢見周公。夫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顔曾思孟曁夫周程張朱道統之宗也。澤甫從事於斯而不貳焉。則過而不入於老佛。下而不陷於鬼谷管晏申商孫吳儀秦之流矣。澤甫曰立志修德擇術則旣得聞命矣。敢問爲學何先何後。曰必也先小學乎。必須熟讀廣講。義理貫熟。然後方可讀大學。而參之以論孟。格致而開擴之。以貫其要領。誠正而充實之。以崇其德行。敢問其次。曰必也中庸乎。參之以詩書。佐之以周禮儀禮禮記。敢問其次。曰必也周易春秋乎。問大學中庸相爲表裡。何謂也。曰大學學者之事也。中庸敎者之事也。學者之事。主於明德而要終於新民。敎者之事。主於新民而原始於明德。澤甫曰請益。曰大學以明知爲體而敬爲主。中庸以體行爲體而誠爲主。誠敬其要乎。澤甫曰凡爲學。以經傳爲主。佐之以禮。參之以史何如。曰澤甫言是也。於是澤甫退而力學篤行。念念於斯。孜孜於斯。若有疑處則必來相講。日日如是。又日日如是。積之歲月。未甞少怠。有時乎水漲前溪。人憚揭厲。而澤甫必褰衣涉水。不廢講業。此其立志也。一日來問曰講學已久。不知心術之要。敢問心之體。我曰心體至難明。吾何敢言。澤甫曰願卒聞命。我曰人稟陰陽五行之氣以生。而五臟各司一行。心火也。火者光明活動之物也。故虗靈不昧。具衆理而應萬事。虗靈者心之體也。具衆理者性之根於心者也。應萬事者。性發而爲情者也。問情有四端七情之別。何者爲道心。何者爲人心。曰四端發於理。退溪所謂理發而氣隨之者也。朱子所謂原於性命者也。是道心也。七情發於氣。退溪所謂氣發而理乘之者也。朱子所謂生於形氣者也。是人心也。澤甫曰四端七情。均是情也。面目同乎異乎。曰朱子曰改頭換面。又曰頭面不同。以是辨之。澤甫曰四端七情。皆從性源中流出。而四端曰理之發曰發於理曰原於性命曰義理之心。七情曰氣之發曰發於氣曰生於形氣曰血肉之心者何也。曰四端理發而氣隨之。蓋四端正理發處。陽氣配合。不無陰氣之混於其中。而微不能用事。則隨阻陽氣之勢而已。故曰理發而氣隨之。原其苗脈則實從性源中定軆處流出而直遂不回也。七情陰勝陽微。雖不能無正理乘於其中。而弱不能爲主。則陰自用事也。不可謂之全體之著。而本有當然之則。則未可曰非理之所爲也。故曰氣發而理乘之。原其苗脈則雖亦從性源中流出。而不能直遂也。謂之氣質之性則可。若曰不雜乎氣而謂之純善本然之性則不可。以此觀之。源頭之所從來。有一路與全體。而苗脈之所由發。有順逆與通塞也。故兩者之體狀面目。自不能同也。澤甫曰四端亦情也。曰端者何也。曰有端緖之義。有一端之義。曰何謂端緖也。曰仁感而仁氣應之則仁發而爲惻隱。義感而義氣應之則義發而爲羞惡。禮感而禮氣應之則禮發而爲辭讓。智感而智氣應之則智發而爲是非。是猶木根之有萌芽也。是端緖之義也。曰敢問一端之義。曰公平慈良寬裕坦蕩溫柔和惠弘厚惻怛無私慾之類。無非仁也。而惻隱是仁之一端也。裁度斷製取舍輕重禁邪進善嚴正勇發振作剛直強毅羞惡精切宜當之類無非義也。而羞惡是義之一端也。主一無適收斂莊肅整齊存養省察涵養提撕警覺端雅潔凈節文儀則䂓矩度數安靜從容辭遜恭敬欽尊祇栗戰兢之類無非禮也。而辭讓是禮之一端也。分別文理明達密察知識覺悟窮通是非貞固之類無非智也。而是非是智之一端也。澤甫曰端緖一端之義。旣聞命矣。敢問以心而言則四德爲體。四端爲用也。以理與倫而對言則性與端爲體。親義別序信爲用乎。曰以心而論則性爲道之體。端爲道之用。以倫理而言則性與端。道之軆也。親義別序信道之用也。是中庸所謂達道者也。澤甫言是也。問人心有全體與一段之分乎。曰目之色耳之聲鼻之臭曰之味。四肢之安逸。利害好惡猜疑爭闘喜怒哀樂愛懼憂思驚恐欲等類。人心之全體也。只喜怒哀樂。是人心之一段也。問耳目口鼻與七情之用。曰耳目口鼻是形氣之偏。則耳不能視。目不能聽。一定而不易者也。喜怒哀樂則於耳目較活。聽心所制則當然而爲達道。循形氣而妄行則是慾也。問親義別序信。謂之曰達道。喜怒哀樂之中節。亦謂之達道。達道二而不同何也。曰喜怒哀樂之中節。是心之達道也。親義別序信。是行之達道也。曰以心言道處有二節何也。曰有以也。以情之發而中節謂之曰達道。是所謂和也者。天下之達道者也。以心之存養而配合於性。謂之曰道。是所謂道也者。不可須臾離者也。爾知之乎。澤甫曰達道與言道有二節之義。旣得聞矣。敢問喜怒哀樂橫貫四端者何謂也。曰橫貫者橫列而一貫之謂也。曰何謂也。曰吾將以怒之一字明之。雖一怒也而發於惻隱時則不至於猛毒。發於羞則不至縱恣。發於惡則嚴峻。發於恭敬辭讓則撙節。發於是非則條理分明。以此推之則餘可知矣。敢問橫字之義。曰置一端而看則七者橫貫。如串一串。故曰橫貫。問四端之有滅息有不當何也。曰心循於欲而爲其所掩塞則有時滅息。有時不當。敢問何也。曰怒勝則仁滅。慾勝則義滅。怠勝則敬滅。己有過而不羞。利於己則雖非道不辭。我所惡者則雖善不惻隱。雖善不恭敬。我所好者則雖惡不惡。雖惡不絶。所惡人則當是而不是。所好人則當非而不非。是滅息也。善於我則雖惡必恭敬。苦於身則雖善必辭避。忤於我則雖善必惡必侮。黨己則非者是之。異己則是者非之。是不當也。曰何爲而然也。曰掩故滅息。橫發故不當也。問心發而爲意。性發而爲情。曰虗靈不昧。心之體也。發而爲知。思而有所向。謂之意。仁義禮智根於心。謂之性。性感而直遂。無情僞無計度無造作。謂之情。是曰四端也。問四端固是性發也。七情亦可謂之性發。而曰原曰生之不同何也。曰四端未發之前。昭見源頭之本體。而其發也又可尋其所從來之脈絡而依舊直遂其本然之體。故曰原。七情未發之前。茫然塊然。無可尋其源頭之蹤跡。而只可見於發用之際。故曰生。然則雖曰同是性源中流出。然其全體之著。一脈之或通不同。而純善與可以善可以惡之面貌自別也。問率性之道雲者。何謂也。曰率性雲者。萬物各循其所通。自然之性之謂也。如曰因其所通自然之性而順之之雲也。以萬物之稟賦而言。物不能通於全體。而或通一路。則其所循者只一路也。人通於全體。則其所循者全體也。以人之氣質而言。衆人不能無偏駁。而唯聖人能盡性矣。問朱子曰人心聽命於道心則人心便是道心。道心反聽命於人心則道心便是人心者。何謂也。曰道心。性四端之謂也。人心。耳目口鼻之滋味。四肢之安逸。喜怒哀樂愛惡憂思欲之謂也。人能敬而克念。道心爲主而人心聽命於道心。則人心便是道心。此所謂率性而中節也。人若失敬而罔念。人心反爲主而道心反聽命。則道心便是人心。此不當也。此所謂掩於慾而橫發也。問心統性情何謂也。曰誠意而意誠。正心而心正。則自然眞實無妄而主一無適。自能統性統情而心無不敬矣。此所謂靜存動察而敬貫動靜者也。問大居敬而貴窮理。曰君子不敬則心不專而神不一。學不專而行不一。故君子必先乎居敬。曰只居敬可乎。曰雖曰居敬也。兀然寂靜。全不窮理。則是頓超家法。豈能悟理。空而無實。非吾所謂道也。問性理何以謂之太極。曰凡天下之物。形氣神與夫性道而已。形氣形而下者也。性道形而上者也。下者粗也。上者精也。中正極至之謂精也。比之物則如天之有北極。如屋之有脊極。而實浩化之樞紐。萬物之主宰。萬事之根柢。故曰太極。曰旣曰太極則有形體之可言乎。曰有。曰敢問何也。曰有曰理。理者條理之謂也。曰則。則者準則法則之謂也。曰常。常者平常與常久之謂也。曰上。上者精而可尙之謂也。曰性。性者與心俱生之謂也。而又有心之生生之理之稱也。曰實軆。實體者眞實無妄之謂也。曰定體。定體者一定不易之謂也。雖無聲色臭味之可言。而實具無形之體也。曰然則實有形體之可言乎。曰實體雖具。無聲無臭則亦無有極之可言者。故曰無極。無極者。實太極也。曰無極而太極者何謂也。曰朱子所謂太極本無極而無極是太極也。人有認虗無空寂而爲理者。故曰太極。明其眞實之體也。人有認氣而爲理者。故曰無極。明其實無形象也。曰人或曰無聲無臭而實爲中正極至之體。故曰無極。與無有極之可言者奚長。曰二說相參然後備矣。不可偏廢也。曰極有樞紐而極至之義。有中正而極至之義。兩說奚長。曰言異而歸同。相參則備矣。曰敢問統體太極與各具太極之義。曰以敦化而言則萬物之理。合具於其中。故曰統體太極。以川流而言則萬物俱有所通而各具自然之體。故曰各一太極也。此中庸所謂隱而費費而隱者也。曰何謂也。曰敦化。川流之源也。川流。敦化之流也。然則敦化便是川流。川流便是敦化也。問性理命道德稟賦氣質心情之名義訓釋。曰善哉問。性者。仁義禮智信也。人所受於天而有與心俱生。與夫心之生生之理之稱也。理者。有條理之稱也。言理則自有脈絡節文之則。無有聲臭而實體具焉。故無過而至於空虗。無不及而有所拘陷於外物也。命者。天之授於人之謂也。道者。人之所共由之稱也。比如行者之所由之路也。德者。得也。得者。得於天之謂也。仁義禮智信。德之軆也。知仁勇。德之用也。行道而有得於心。德之立也。稟者。有所受而稟於天也。賦者賦予於物者也。有如賦役之均。故曰賦。氣者。人之所受天地陰陽之氣也。質者。人之所受天一之精而成質者也。心者。虗靈不昧。具衆理而妙動靜之稱也。情者。從心從靑。蓋天地之氣。必至東方然後發動。動則有色。色者氣之著也。色見則氣之動可知。從心從靑則心之動可知也。且情有實之義。情動然後其本體之實可驗也。故曰情。古人曰情實。是此意也。問何以謂之躐等。曰循序盈科而後進。不循序盈科者。謂之躐等也。躐等則非徒無益。反有害也。問自得。曰塗聽塗拾而不究義理者。是依㨾也。強爲安排布置者。是自用也。自得者。遵聖人之䂓矩。軆心性之實軆。潛心積慮。優游於其間。而一朝豁然者也。曰敢問出處。曰有道德然後方論出處。若無道德則於出處也何爲。曰請終問焉。曰孔子曰用之則行。捨之則藏。子貢問曰有美玉於斯。蘊櫝而藏諸。求善價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價者也。孟子曰正己然後正人。枉尺而直尋。未有能正人者也。夫子可以行則行。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夫子之謂時也。問道不用富貴之則亦可謂之用乎。曰是利之也。非用也。夫朝廷者。軆天地而濟萬民之地也。公義而已。不可以私也。故曰君臣有義。官家曰公家。若行私於其間。則是負天地而忘赤子也。負天地忘赤子而徒享富貴。於心安乎。是故君子不爲也。問治民之道何先。曰先格君。曰格之何也。曰悟君於道。使知人者出於天也。天心不可不體也。天民不可不愛也。天事不可不敬也。天賢不可不尊也。曰賢能之於治道。若是其重乎。曰非賢能則不能引君以當道。使百職曠而萬事廢。天地不位。萬物不育。而國隨而危矣。可不重哉。問有物有則。曰有物然後有則。無物則則不可見。捨物求則。猶緣木而求魚也。曰敢問有物然後有則雲者。是天有天之則。地有地之則。日月星辰有日月星辰之則。山川有山川之則。人有人之則。物有物之則。目有目之則。耳有耳之則。口鼻有口鼻之則。手足有手足之則。心有心之則。父子有父子之則。君臣有君臣之則。夫婦有夫婦之則。長幼有長幼之則。朋友有朋友之則之類乎。曰然。曰敢問有物有則雲者。中庸所謂費而隱。易所謂形而上之道乎。曰爾言是也。問不誠無物者。何謂也。曰誠者眞實無妄也。不能眞實則不能眞知。不能眞知則無以見事物之實。無以見事物之實。則不可謂窮至事物而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也。物理之極處無不到則無非妄也。不能眞實則不能實好。不能實好則不能實養。不能實養則不能實體。不能實軆則不能實行。不能實體實行則無非妄也。無非妄則是無非無物也。問何以則能上達天理。曰下學人事然後能上達天理。未有不下學而能上達者也。蓋下學雲者。小學等事。小學學之粗處。卽所謂形而下之事也。上達雲者。是大學中庸之道。是學之精處。是形而上之道也。曰敢問理亦可言有精粗乎。曰有。曰敢問何也。曰理之中正極至而有定體處。謂之曰精。塊然中無主而只知覺運動處。謂之曰粗也。易知易能處謂之粗。難知難能處謂之精也。敢問何謂中正極至也。曰仁義禮智之性是也。曰何謂知覺運動也。曰形氣之理是也。敢問性與形氣之理有同乎。曰有。其爲氣之主宰處則同。敢問旣曰主宰。然則知覺運動之中。亦有中正定體之有存乎。曰乘之雲爾。非有顯焉。曰本有當然之則。不可謂之顯乎。曰畧顯雲爾。非有全顯也。敢問何謂易知易能。曰孟子所謂良知良能。小學所謂灑掃應對等事。是易知易能也。敢問何謂難知難能。曰大學所謂格致誠正修齊治平。中庸所謂精微高明至誠無息。易所謂盡性至命等事。是難知難能也。問大小學之事。大小則固別也。其道亦有不同乎。曰有同。小學之事。仁義禮智親義別序信也。庸學之道。亦仁義禮智親義別序信也。是則同。敢問理無精粗。何謂也。曰小大學之事。無非仁義禮智也。是猶曰粗處精處。無非理也。敢問理無粗何謂也。曰事雖有大小。無非仁義則豈可謂之粗也。所謂粗雲者。形氣之理也。問性無不善何謂也。曰性者指仁義禮智之定軆處言也。非謂知覺運動之理也。曰何謂也。曰古人狀心曰虛靈知覺。訓性曰從心從生。與心俱生。又訓曰心之生生之理。然則指心中所具之定體也。非謂心也。曰願終聞善字之義。曰仁義中正極至之軆也。仁義豈有不善哉。問氣質之性與本然之性。一乎異乎。曰本然之性雲者。指仁義禮智之不雜乎形氣者而言也。氣質之性雲者。亦指所乘氣質中本然之定體也。面貌同謂之一可也。根於心而純然不雜。故曰本然之性。乘於形氣而略顯形跡。故曰氣質之性。所指自別。謂之異可也。曰敢問感應之理。曰感於此則應於彼。所感中正則天地位而萬物育。所感邪妄則氣候亂而民物乖。曰感有難易有諸。曰有。氣盛則易感。是故君子貴乎涵養。涵養則氣自浩然矣。氣浩然則配義與道而理無不著也。曰敢問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之義。曰君子盡在我者而已。於功利也何與。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言其君盡君之道。臣盡臣之道。父盡父之道。子盡子之道而已。敢問時之義。曰隨時而當其可之謂宜。是時也。孔子曰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是隨時也。問中庸之義。曰中者不偏不倚而無過不及之謂也。庸者平常之謂也。曰何謂也。曰性之未發也。一本而已。何偏倚之有。性之已發也。散殊而無不當。何乖戾之有。古今秉彜之理。恆一不易。何妄恠之有。問經權之道。曰經者道之常。權者道之通。曰何謂也。曰常行之謂經。趨時之謂權。曰敢問處常。曰處人倫之常曰處常。曰敢問處變。曰順消長而處患難之變曰處變。問知命安貧。曰莫之爲而爲。莫之致而至者。天也。非人故歸之於命。人之所當爲所當行者。人也非天。故歸之於分。不知命。無以輔義。不安分。無以處命。人能知命安分然後能無怨尤。惟仁者能無怨尤。問修德明道。不可以獨爲。如之何則可。曰必也明四目乎。敢問何謂也。曰人未學也。學於師而問於友則是明四目也。旣學也。任賢而使能。是明四目也。咨於內則審其物議。訪於外則柔遠人而謹使介。是明四目也。明四目則是無目而有目也。達四聦則是無耳而有耳也。耳目旣明。則無微不析。無幽不闡。無隱不燭。無遠不屆。大哉明達之道也。問禮。曰善哉問。禮者治心修身之道也。曰願聞焉。曰恭敬者禮之本。辭遜者禮之實。直淸者禮之主。且有節文度數之則。君子體而行之則心能專一而行無過不及也。非禮。民無所據。而不能措其手足。禮者。可以治心修身。可以齊家。可以平天下。可以事父。可以事君。可以事上帝。可以一神祇。可以統禽獸而理草木。然則禮者不可斯須離者也。古人有言曰捨禮樂而行則近於禽獸。禮之於人大矣哉。問樂。曰樂者。養心修德之道也。和以爲體。從容以爲用。能涵養性情而和其血脈者也。蕩滌其邪穢。消融其査滓。宣暢其堙欝。使人能生愷悌樂易之心。而有皷舞振作之氣。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使民日遷善而不自知。移風易俗。莫有過於此者也。在上者修之則可以和性情。可以和宗族。可以和國家天下。可以享宗廟。可以事上帝。可以和萬物。曰何謂也。曰感物者莫如樂。感於天地則天地位焉。感於鬼神則和氣至焉。感於萬物則萬物育焉。樂之道大矣哉。樂者流通其性情。樂者能和順積中。英華發外。和氣所接。物無有不感。物無有不感。則物不能不親。樂之道大矣哉。問樂之關於人。若是其重何也。曰人生於世。消遣日月爲難。若非樂何以優遊而自樂。何以興起而觀感。故曰樂不正。俗不美。故聖人必正禮樂。禮樂不正則其所遊者。雜藝巫倡俳優之類。風化烏得不亂也。禮樂之於人。大矣哉。曰古人曰禮樂幷行而不悖。何謂也。曰非樂無以生長。非禮無以收斂。樂者通其內而施於外者也。禮者返其外而收於內者也。非禮則樂無節而易流。非樂則禮不和而易離。流則易以淫。離則易以爭。淫者荒亂之本。爭者殺伐之本。樂者仁之通也。禮者義之節也。無仁亂樂也。無義乖禮也。非禮無以處事。非樂無以接物。禮樂者。仁義之道也。曰敢問何謂也。曰行之以禮。和之以樂。其化也可立而待也。孔子曰德之流行。若置郵而傳命。溥博淵泉。而時出之。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悅。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墜。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禮者收斂身心。樂者流通精神。禮以辨志。樂以成德。禮以品節。樂以涵養。禮以定之。樂以化之。禮以律之。樂以和之。禮以凝之。樂以通之。禮以履之。樂以行之。禮以敎之。樂以成之。禮有節文度數之則。樂有歌舞八音之節。昔舜命契曰百姓不親。五品不遜。命汝爲司徒。敬敷五敎在寬。是禮以敎之之事也。命夔曰命汝典樂。敎胄子。直而溫。寬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此樂以成之之事也。蓋樂屬仁禮屬義。禮以敎之者。卽敎以仁之樂也。樂以成之者。卽成之以義之禮也。禮樂相須。不可闕一。問禮樂之大旨氣像。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品節中理。各歸自然。收斂專一。從容周旋。動靜語。一循於天。是禮之義也。涵養道德。流通精神。觀感如天。皷作如春。皷之作之。日新又新。不知不覺。自然而仁。是樂之義也。爾宜軆以味之。曰敢問歌聲律音。曰歌者詩也。感發詠歎。道達其志意。興起乎道德。涵養乎性情。吟詠之間。自然有感悟。使人得其性情之正。語曰詩者文章之精英。道德之影響。詠歎之淫液之。可以釋言之隱微而悟其精妙也。旨哉。又能觀風於列國。辨民志之邪正。君政之得失。詩之爲用。大矣哉。聲五聲。律十二律。音八音。詩以被之。歌以詠之。皷之舞之。以盡神。大矣哉。非詩無以言其志而曉人於道。非樂無以皷其志而養人於德。大矣哉。問天地亦有禮樂乎。曰春生夏亨。天地之樂也。秋成冬藏。天地之禮也。生亨故物無有不通。成藏故物無有不辨。融洽氤氳。渾然之軆也。條分明白。燦然之形也。問樂者使民日遷善而不自知。易亦使人日遷善而不自知。其事不同。而其效若是其班乎。曰事雖異。其歸一也。曰何謂也。曰樂者。因人之所好樂而寓敎於其中。易者因人之所易明而寓敎於其中。故樂有皷舞振作之效。易有開物成務之功。易者納約自牖者也。樂者觀感興起者也。其誘掖勸奬而進於道則同。其所從入雖異。其日遷善而不自知則一也。曰若然則是皆樂而爲之也。其所樂之厚薄輕重何如。曰樂者因其好樂。故人樂趨焉。因其好樂。故不皷而皷。因其憂疑。故不勸而勸。但樂能助人歡心。故易於溺也。易則懼人之疑心。故易於惑也。易溺則不能不趨。易惑則不得不趨也。樂是興起而不能自已焉。則是自然之感也。易是避㐫而不得不趨吉。則是有勉強之意也。其樂之淺深可知也。是乃衆人之情也。若夫聖賢則體易而與天地合其德。與四時合其序。與日月合其明。與鬼神合其吉㐫。軆樂而與天地合其元和。與四時合其生成。與日月合其光明。與鬼神合其變化。非若衆人之出於欲惡也。曰衆人出於欲惡。如之何則能歸於道矣。曰因其所易通所明而利導之則可以勸矣。可以勸則何憂乎不能作成。敢問易禮樂相爲表裡。何謂也。曰易主知。禮樂主行。易道之極。禮樂貫精粗。易禮樂其道之始終乎。曰敢問政。曰政者正己而正人之不正也。以禮樂爲體。以賞罰爲用。制以法律。動以號令。勸之以德。治之以威。使人知所避而免於過也。曰治之道如何。曰以人治人。改而後止。是乃責人不求備之道也。問廵狩述職之政。曰諸侯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天子五年廵狩。以觀侯國之政焉。以田野之闢不闢。知其政治。以歌詩之正不正。知其風敎。以賢能之用不用。知其好惡。以車服城郭宮室祭祀之僭不僭。知其恭悖。以是黜陟以行政焉。曰難莫難於隱微也。防奸察僞之道。若是其踈乎。曰見形之道。莫切於察影。察影則情不能逃。此乃簡以御煩之道也。此所謂知大體而不爲察察者也。不爲察察。故物莫能不親。不能逃。故物莫能不畏。畏故易服。親故易從。易曰乹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問刑。曰刑者政之輔也。政之不一者。以刑而一之也。鞭撲者。敎之刑也。五刑者。刑之重也。若夫猖獗不歸於敎命者。征伐以征之矣。敢問用刑之意。曰刑者威乎人者也。傷者不可復續。死者不可復生。故刑不可不愼也。昔堯舜之治天下也。必愼於刑。怙從賊刑。眚災肆赦。與其殺不辜。寧失於不經。欽哉欽哉。惟刑之恤。是以好生之德。洽於民心。是故民不忍犯於有司。大哉聖人之用刑也。知人之好惡同於己。故體以恤之。不少忽焉。至仁哉。聖人之用心也。曰刑何如則不過於中乎。曰寬而制猛。猛而制寬。寬猛相制。然後得中。非至德不能也。問刑政禮樂之輕重。曰禮樂。出治之本。刑政。佐治之具。捨禮樂而徒刑政者。謂之刑名。捨刑政而徒禮樂者。謂之徒善。然則禮樂刑政。闕一不可。惟聖賢能盡乎禮樂刑政。大哉禮樂刑政之道。敢問禮樂刑政。有陰陽之義。何者爲陰。何者爲陽。曰禮樂陽敎也。刑政陰敎也。陽敎仁也。陰敎義也。故仁以敎導。義以禁制。是陰陽生成之義也。問春秋之義。曰詩者觀風俗敎化。以行其黜陟者也。春秋者。觀德行政敎。以行其刑賞者也。孟子曰詩亡然後春秋作。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然則春秋者。其詩之遺意乎。春秋者。其聖人之大權。百王之大法乎。春秋者是義之精微。其誅心之斧鉞乎。春秋者其義嚴。其旨微。非精義入神者。其孰能與於是。春秋者。主於義。禁人爲非而意在成人。非仁之至義之盡。神武而不殺者。其孰能與於此。曰敢問易與春秋相爲表裡。何謂也。曰易窮神知化。春秋盡精極微。非易無以用春秋。非春秋無以盡易也。問生死天人鬼神之道。曰未知生。焉知死。未知人。焉知鬼。敢問何謂也。曰天地之氣。凝而爲物。則人亦天也。天本物之體則天亦人也。曰生死天人則旣得聞命矣。願卒聞鬼神之道。曰鬼神者。陰陽屈伸之謂也。天地萬物。無非陰陽之屈伸合散也。知陰陽則知鬼神矣。敢問其詳。曰程子曰鬼神者。造化之跡。張子曰鬼神者。二氣之良能。朱子曰以一氣而言則至而伸者爲神。屈而歸者爲鬼。以二氣而言則神者陽之靈也。鬼者陰之靈也。然則元亨利貞。鬼神之性也。感應知覺。鬼神之心也。合散變化。鬼神之氣也。一陰一陽。鬼神之道也。春夏秋冬。萬物生成。鬼神之跡也。象質體狀。鬼神之形也。曰人身亦有鬼神之理乎。曰人亦陰陽則人亦鬼神也。敢問何謂也。曰氣血者陰陽也。呼吸者風雲也。汗澤者雨露也。寂感者屈伸也。動靜者變化也。寤寐者春秋也。骨肉者土石也。高低者山野也。目者日月也。聲音者雷霆也。毛髮者草木也。腠理脈絡者。百神之舍也。心者北極也。神者主宰也。性者理也。以此辨之。鬼神性命之義可知矣。問一分爲萬之義。曰天只陰陽而已。其未感也。渾然敦化而已。感則燦然萬殊而爲川流矣。敢問其感而爲散殊也如之何。曰一分而爲二。二而四。四而八。八而至於六十四。六爻相磨。八卦相盪而化成萬品也。人能知此則能循物而品節之。是所謂物各付物也。物各付物。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矣。問事鬼神之道。曰鬼神者。天地之正理也。惟當以禮事之。不可以非道接也。天子有天子之禮。諸侯有諸侯之禮。卿大夫有卿大夫之禮。士有士之禮。庶人有庶人之禮。豈可以非禮諂事而求福乎。且命者在天。豈淫祠之所可得而主哉。人以非禮禱之而神若享之。是神亦淫也。神之理本正。神豈以淫爲哉。子曰敬鬼神而遠之。其此之謂歟。曰天下之物。莫不有體用本末始終。敢問體用之義。曰體用有循環體用。有對待體用。何哉。爾所謂體用也。曰願聞焉。曰仁發而爲惻隱。義發而爲羞惡。是循環體用。仁爲體而義爲用。四端爲體而七情爲用。是對待體用也。曰願聞體用先後之義。曰明軆然後能有其用。立本然後能推其末。正始然後能謹其終。未有體不明而能應於外。本不立而能推於末。始不正而能謹其終者也。敢問或曰體不正本不立。而能善於用末者有之。又有無其始而有其終者。此何說也。曰是不學問不脩德之言也。若非仰人唇舌。襲人成法。必也舍禮樂而先刑政者也。是乃依㨾自用者之所爲也。依㨾者不足師也。自用則非徒不足師。而又害於後世也。自用者刑名之學也。君子恥之。問人未甞學問而能以才智彌縫而救時者有之。此何術也。曰是權謀術數之學。是覇者流也。雖有一時之利。反貽久遠之害。是猶治父母之病。聽妄醫之言。以收目前之快効。而反致終身之病。展轉至於促壽者也。是爲自己一時之利害。而不顧天地萬物之萬世之弊也。是豈至誠至仁至大至遠之道哉。澤甫若能知此。則聖賢地位。可到矣。澤甫勉之。澤甫聞此。退而擔當。孜孜矻矻。食息於斯。念念於斯。時時質問於崔處士華仲。〈自註。華仲名鎭華。卽處士鎭魯泰仲之弟也。澤甫曾受業於泰仲兄弟。而泰仲已沒。華仲獨在。澤甫猶講業不廢。〉有時而與尹生聖仲往來而讐質焉。有時而與蔡生汝輝相與講確焉。若或往來京中。則與尹貞伯相與講磨。又與尹伯淵仲受綏伯相與講論。積有年所。將期於大成。天未欲道之行耶。嗚呼。澤甫性至孝。能至誠事父。贊成其美。齊於閨門。閨門悅服。克謹於宗族。推而施之於隣里。宗族隣里之譏侮者。咸感歎而悅服曰澤甫能作如斯大儒耶。人有窮厄則若己當之。不忍恝視。人言其過則喜形於色。見人之善。如得己善。人有過失則至誠諭導。人有失學則至誠勸勉。人雖不能盡從。莫不感其仁誠。一日余與澤甫同行。至眞木亭。余適不察。私於木人之下。澤甫趨而恭立曰彼雖木偶。人形也。不可慢也。余驚惕而自警曰我誠不及。澤甫能敬於木偶。況於人乎。愛人如此。可以牧民。昔高柴不踐人影。其斯人之倫歟。嗚呼。澤甫之於我。幾年於從事。我之居抱也。日日而爲常。我之居京也。源源而來講。我之登山也。與之登而偕玩焉。體其厚重勇拔安靜堅確之軆也。我之率野也。與之彷徨焉。軆其廣大平易之軆也。我之釣水也。與之沿洄而逍遙焉。體其潔淨淵深周流不息之體也。左右於我。影響於我。蓋其信之過也。自反而不替。竊有愧於澤甫。嗚呼。仁者必壽。天之道也。以澤甫之篤誠仁厚。終不得天壽者何也。天之報施。其果無不差耶。積善餘慶。聖之訓也。以澤甫之篤誠仁厚。終無一嗣。聖人之言。其果無不違耶。嗚呼澤甫。遭不幸之運。年才三十而卒。命也。澤甫名宗澤。其號誠齋。父名稷相。性好善。常愛其子。必順其志。澤甫死。不能忘頃刻。恐傷子之志。一使家人遵而勿失。亦收拾其餘言而體念之。修於故舊。周於貧窮。可謂賢矣。母唐城洪氏。學生諱汝源之女。祖諱用明成均進士。有長者風。善文辭。大爲儕類所推。曾祖諱泰一慶安察訪。高祖諱有謙仁川府使。其上世有曰高麗太祖開國𭄟臣位太尉三重大匡三韓功臣諱蘭。於澤甫爲鼻祖。其後有曰文敬公諱脩。位匡靖大夫右文閣大提學。於澤甫爲十二祖。號柳巷。學於牧隱。以學行名。有文集行於世。嗚呼。水之流也。必由其淵源之盛。然後能成其大。木之實也。必由其根本之茂。然後能成其美。以澤甫之德之美。豈無所源本而然哉。妻礪山宋氏。學生廷瑗之女。性質美。能率夫敎。亦賢矣。嗚呼。君子之於身也。修之不以道。不能行於妻子。宋氏雖善。非澤甫之賢。烏能如是。嗚呼。澤甫之賢。吾莫能及。嗚呼澤甫。賢哉澤甫。嗚呼。知澤甫者莫如我。非我傳之。而孰得以知之。一日韓友茂叔來見余。仍向余泣下而言曰吾子年少早殀。恐其心行之埋沒無傳。非熟於吾子者。無以識其事實。吾子曾學於君。非君無以闡其隱而壽其傳。幸吾君爲我記之。余聞此語。有慟於心。辭不能。乃以其所甞見聞所甞問答者。識以爲之狀。澤甫外王舅母晉州姜氏。學生諱勝之女也。性仁厚寬弘。見識過於男子。以孝節爲道。祭祀必敬。甞臨祭婢有不敬事。子孫有呵責者。姜曰我誠彼誠。我敬彼敬。我不誠敬。故彼則效之。事不預謹。而當祭呵怒。不誠莫甚焉。其誠孝類如此。人云澤甫之深仁厚誠。出於此。
墓碣銘
[編輯]資憲大夫行龜城都護府使吳侯墓碣銘幷序
[編輯]侯諱伯周字國卿。姓吳氏。寶城人。其先宋武功郡王璘之後也。武功之曾孫翊。奔東方因家焉。有諱天福。勝國時以勛庸食采於寶城。九傳至夢樑。官藝文館奉敎。奉敎公早世。柳恭人業已不欲生。爲其遺腹不死。子旣冠有室。卽自決以遂志。國家有烈婦㫌。其遺腹曰慶春。禧陵參奉贈工曹參議。是生晩。贈漢城府右尹。卽侯之皇考也。娶淸州楊壽起之女。以崇禎癸未。生侯於抱州之魚龍谷。生而壯徤。容貌偉如。九歲能捕獐兔。射水鳥作甘旨供。及長善騎射。膂力過人。十七赴武擧。以木箭魁兩所。考官柳大將軍赫然奇其射。召與語。仍屬幕府。月朔試藝。連魁十五。柳甚奇愛之。一日集諸將佐。與侯一箭曰若能中的。當與汝新衣。侯應命出。一發輒破的。大將軍益奇之。卽以新衣賜之。且給戎服弓矢。以此聲名噪一時。大將軍甞閱武畢。立旗竿百步外。令軍中有能中者賞。侯乃承命射之。應弦而倒。大將軍輒與綿布五十匹。乙巳中武科。侯時年二十三。補御營軍校。時講武南郊。侯乃馳射之輒鵠。其中一矢脫簇在箙。而能穿鵠。人皆異之。丁未顯廟命各營薦有勇力善騎射者。充別軍職。卽命諸薦人各試藝。仍爲角觝較勝負。時有李相植者力士也。連輸九人。侯卽起而拉之。人無敢當者。上又命出內廐馬立庭中。試超距。侯一躍而超。顯廟大異之。遂擢置選中。兼帶部將。賞賜累百金。且命自負出。異數也。己酉上試才於春堂臺。嘉侯之善騎射。加折衝。庚戌爲僉知。俄升嘉善。辛亥爲嘉義。皆以射也。其年拜惠山僉使。乙卯遭內艱。制除付同中樞。而已出守理山。辛酉復拜郭山。所至皆有異政。觀察使以聞。上特賜表裡以奬之。秩未滿。以母病乞解而歸。旋遭喪。三年制除。還付職。庚午除价川。秩滿而還。癸酉親臨觀武才。侯以善騎射特拜祥原。己卯除龜城。乙酉付同中樞。秋拜高原。壬辰除西北僉使。丙申復拜老江僉使。己亥春。上入耆社。加恩朝士年七十以上。侯陞資憲階。秋解歸。而已受暇還鄕。以十月二十八日。無疾而終。壽七十七。訃聞上命官給喪需。十二月葬於抱州之先塋側午向之原。與夫人同兆。侯爲人忠厚寬平。恭儉謹愼。志慮審密。處事周便。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居官蒞事。待人接物之際。表表可稱者。固非一二數。而孝友天得也。未弱冠。右尹公得奇疾。或曰此病由於草土。非生人參石蜜莫可醫也。侯卽入深山渴求之。果得大而類人形者。且於樹竇中得蜜和進之。疾乃已。其事楊夫人甚孝。常有婉容婾色。諸所得賞賜曁祿俸。一歸之楊夫人。任其自裁。其先意承志若此。楊夫人旣沒。侯哀慕如生。三年饋奠。不以煩伯君。皆自身備。人以爲難。其事伯君甚恭。四時俱衣襨以進。及終斂送諸節。皆自經紀。宗家貧窘。或賣田土臧獲。則侯輒捐家財贖還之。告以無田則推己田以與之。告以無指使則推己僕以與之。父母之祭。必自辦牲醴。其先代祭祀之日。宗家有故。必行於其家。先代之墳墓。宗孫不能守護。則侯爲賣田民以付之。俾世世不絶香火。自奉甚薄。食不重肉。衣取蔽軆。家有餘財則輒散宗族之貧者。子孫或有殖財者。必勵聲曰人以殖財爲事。則必生邪心。決不可爲也。其在西北也。人或言公老矣。以一小鎭自苦若此。侯慨然曰吾食厚祿位金紫。年已八十。尙未報國恩一分。猶且歉然。況敢擇燥濕而不盡瘁乎。侯凡五蒞西邑。西邑遠王化。素稱難治。侯爲政。每推恩信尙寬簡。民訴訟以文狀。公曰我武人。不嫺於文。毋。直以口。旣得情。侯以片言折之。民皆服焉。侯自出身。入處宿衛。出宰郡邑。歷事兩朝。位至崇班。而小心謹愼。終始若一。未甞有譴責之加於身。平居恂恂不爲疾言遽色。未甞與人相較。至於朝廷得失。人品長短。尤絶口不言。雖年高官崇之後。素志歉歉。常若不足。貴賤長幼。皆恭己以待之。無毫末自矜之色。侯旣爲柳大將軍所識拔。事大將軍極其誠。存問大將軍家屬。至老不少替。若侯者其可謂不背本矣。嗚呼。夫人生詩禮之家。而又有師友益。其行己立身。有可觀者固也。若侯者起自草莾。老於弓馬。跡其平生所爲。有讀書君子所不及者。非得之天性者其能乎。侯內子。丹陽禹信建之女也。先侯三年而坳。有一男二女。男相虎。女察訪權璘,李最。側室有一男一女。男嶺虎。女柳弘章。噫人生於世。銘以揚其親。孝子之志也。今侯之子相虎。不量余寡識。屬我以此事。其辭懇其誠切。固辭不獲。是爲之銘。銘曰忠厚其質。寬弘其量。周平愼密。坦易謙讓。孝於事親。忠於事君。施恩不望報。受施不敢忘。嗚呼。中立不附。寔公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