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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齋全書/卷九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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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十二 弘齋全書
卷九十三
作者:李祘
1814年
卷九十四

經史講義三十○書一○辛丑選。洪履健,洪仁浩,李祖承,李錫夏,李宗燮,曹允大,李東稷,李顯默,李益運,朴宗正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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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興六籍皆有師承。一經之中。諸家之本。亦各不同。如易有三。詩有四。春秋有五之類是也。而不過爲字句之增減。訓詁之出入而已。若以全經論之。則未嘗不相同。而獨尙書有今文古文之異。一爲二十八篇。一爲五十八篇。則不但字句訓詁之異也。篇帙之多寡。蓋或相倍。而今觀古文增多二十五篇。頗有可疑者。蓋孔安國承詔作古文之傳。在武帝之末。而上之祕府之後。不及頒行。則其書雖在於祕府。而外人莫或得見也。雖漢書及正義。自都尉朝以下至於梅賾。而略言其私相授受之人。而漢後諸儒皆不得見。故太史公史記多用尙書文。皆是今文也。古文則未嘗錄。趙岐註孟子。高誘註呂覽。杜預註左傳。凡於增多篇內之文則皆曰逸書。惟後漢書以爲賈逵,馬融,鄭玄。皆從杜林得古文作註解。而今見正義所載篇目則增多二十五篇。未嘗及一。而只取伏生今文。雜以百篇逸書之名。以合五十八篇之數。則此三人亦非見眞古文者也。許愼作說文。自以爲書用孔氏。而今考十二篇中所引尙書字句。皆是今文也。孔書則亦無一字之及。然則愼亦似不見古文者也。是自天漢以後。至永嘉之末。名士碩儒無一人道此。而千年遺文。乃出於南渡搶攘之際。其可疑一也。隋書經籍志。以爲晉書祕府有古文尙書經。梅賾所上者。特安國之傳雲。而科斗書入祕府之後。凡經王莽,董卓,劉石之亂。蘭臺遺籍。不知幾入灰燼。而乃曰漆書竹𥳑。儼然干戈之中。則是豈可以確信乎。其可疑二也。若以文體而言之。則伏生之文。無不艱險。增多之篇。一例從順。以商書之平易。而盤庚微子之難讀。則乃是今文也。以周書之難讀。而泰誓武成之平易。則又是古文也。作史之人。相後於千載之遠。而合觀古文增多之篇。則文從字順。如出一手。又豈非可恠者乎。雖其書多見於論孟左國禮記荀子等書引用古文處。而設使有作僞之人。則何難於博考諸書而纂取之也。其可疑三也。是以朱夫子亦嘗疑之曰。某嘗疑孔安國書是假書。又曰孔書至東晉方出。前此諸儒皆未之見。可疑之甚。又曰書凡易讀者皆古文。難讀者皆今文。又曰豈有數百年壁中之物。不訛損一字者。合衆說而觀之。夫子平日之論。槪可知也。然則蔡序所云二典禹謨。蓋嘗是正。又何故歟。朱子之箋釋羣經也多矣。至及於離騷參同之類。而至於此經而獨闕焉。其亦有微意於其間歟。如以爲其書之可疑。則何不作一辨以明其僞。反使門人作傳歟。今若以古文眞爲可疑。則禹謨之十六言。太甲說命之徽言嘉猷。周官之制度。都歸烏有也。此實聖學之頭顱也。經術之大關也。窮經之士。必有所博考而深量者。願聞畫一之論。

錫夏對。古文尙書。本多可疑。其一文體之不類也。其二傳授之無徵也。已悉於聖問中。無容更議。而尤可疑者。太史公號爲親受古文於孔君。而史記所引湯誥之文。與今湯誥懸異。則太史公所見他篇。亦安知其爲今之所傳耶。況今所謂梅賾所上者。究其源流。賾得之臧曹。曹得之梁柳。柳得之蘇愉。愉得之鄭沖。沖以上茫無師承。與馬鄭之統中絶。則原未嘗與都尉朝以下一脈連貫。故朱子亦嘗屢致疑焉。見於大全語類。不一而足。然謹取朱子平日之論。類聚而深究。則只致疑而未嘗直斷。故二典禹謨。蓋嘗是正。平日解說。不啻亹亹。今蔡傳之文。朱子之說十居七八。其實朱子之傳也。若乃旁及他註而不及此經者。恐是未遑。非有微意。豈有心知其僞。不欲著手。而姑命門人。聊且爲解之理也哉。朱子之尊信表章。似可因此而見得矣。總論

人有恆言。必曰堯舜。蓋以一元文明之會。居天地亭午之運。風氣始開。人文始備。故孔子序書。斷自唐虞。重華之傳曰堯旣有光華而舜又有光華。孔子曰煥乎其有文章。旣曰光華文章。則非但指德性而言。而今觀二典。舜典則規模製度。何等纖悉。而堯典則曆象授時一事外。禮樂制度。略不槪見何也。願聞其說。

錫夏對。二典爲文。雖有詳略。實合通看。今以其大綱言之。堯典之曆象授時。是說理會天道。若時若采。是說理會人道。咨岳治水。是說理會地道。此可見盡三才之責。爲生民立極。而乃若舜之璣衡朝覲巡狩封山濬川等事。亦不過恁地理會。則規模製度。乃其節目間事。堯典雖不言禮樂制度。而所以爲禮樂制度者。已該得其義。況其纖悉於舜典之文者。亦莫非舜之居攝時事。堯之爲天下得人。而有此德業事功。尤可以參看互證矣。

欽明文思之欽字。集傳以爲開卷第一義。此欽字與易之敬以直內。禮之毋不敬。脗然無少異同。而亦可以先儒所論主一無適之敬。釋其義耶。

履健對。主一無適。是敬之工夫。而此欽字徹上下合內外兼功效而言也。

於變之變。集傳以爲變惡爲善。若以爲變惡俗爲善俗。則堯之履位。繼高陽高辛之後。非若湯之伐桀。武之伐紂。則至治煕皡之世。有何惡俗之可變耶。若以爲變惡人爲善人。則當是時。雖曰比屋可封。亦須有多少不肖者參錯於其間。故寇賊姦宄。怙終賊刑。歷著於典謨之中。而至以五品不遜爲憂。則安得謂盡變惡人耶。

宗燮對。以史記考之。堯之爲君。雖在高陽高辛之後。而其實直接帝摯荒淫之餘。則安知民俗之不無舊汙耶。雖然勞來匡直之治。過化存神之妙。苟非於變二字。不足以摸畫萬一。而集傳之變惡爲善。非謂惡俗惡人之盡變爲善。不過借一惡字。以重善邊。則顧何必泥看於惡之一字。亦何必區別於惡俗惡人之分耶。至於寇賊姦宄。怙終賊刑。泛言民不率敎。以起下文制刑之意。故五品不遜。朱子亦以怕恁地三字。答或人之問。此聖人所以博施濟衆。而心猶病諸者也。

歲差之法。隋晉諸家之說雖不同。堯之時昴中。朱子之時乃爲壁中。則歲之有差蓋明矣。而集傳所以釋此則曰天有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歲有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天度四分之一而有餘。歲日四分之一而不足。故天道常平運而舒。日道常內轉而縮。天漸差而西。歲漸差而東云云。夫歲之有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者。非徒然而然也。只因天之有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故也。天道有餘則歲日亦當有餘。歲日不足則天度亦當不足。安得有平運內轉之異也。天與歲。旣無異法。則今年冬至。日在某星某度者。明年冬至。亦必在某星某度。無毫分先後。雖千萬年亦當如此。而昏中之自昴而壁。果何故也。此必有所以然之理。願聞其說。且歲差之歲字。是日耶星耶。抑五緯之歲星耶。如以爲日則何不曰日漸差而謂之歲漸差也。如以爲星則星卽天之體也。天旣差而西。則又安可曰漸差而東也。如以爲五緯之歲星則考之天官書。歲星十二年一周天。而今歲差之法。近者以五十年差一度。若論一周天則當在一萬八千歲之後也。然則所謂歲差之歲。果何指也。

錫夏對。歲差之說。古今曆家之所不能定也。古曆𥳑易。未立差法。則固無差法之可論。至晉虞喜。始覺其有差。而以爲五十年退一度。若何承天,劉焯之加減其數。而亦未能密合者。此自是立法之未精。非差理之有爽也。今欲明其理。當先明歲字之義。所謂歲者。非指日也。非指星也。指日與天會而言也。天體至圓。周圍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南北二極。持其兩端。赤道橫帶天腹。正當其半而日所行之黃道則與赤道斜而相交。其東西相交之處。謂之春秋分。其南北相去最遠之處。謂之大距。日行適當其處。謂之冬夏至。自冬至歷春分過夏至。經秋分又値冬至。玆所謂歲也。假如今歲冬至之時。日在斗宿幾度幾分幾秒。明年冬至。又復如此。毫髮無異。則天日相會。終古如是。而歲差之法。無從而起矣。然今所推步。殊爲不然。今歲日行南至於斗宿幾度幾分幾秒者。驗之明年則星度已微差而東。南至之度已微差而西。但所差甚微。故雖有巧曆。一年所差。無由頓知。必待積之累年。方可略知。玆所謂歲差也。其所以相差之原。則以今時憲曆言之。蓋緣日行與經星之行不同。而赤道所由分。又與日行經星之行不同。夫歲之所以爲歲。專由於日躔之出入赤道左右。而今旣各有不同。故所以有差也。其在古曆。莫能知之。惟集傳所謂天道平運而舒。日道內轉而縮。蓋已發前未發十分覰得。而語類一條。亦嘗謂造曆者須以太虛立數。尤爲分明道破日軌星躔之外。別有成歲之所以然。至於五緯之歲星則以其一年退三十度。十二年一周天之故。亦得以歲爲名。其實與日躔懸殊。不可與論於歲差之法明矣。

以閏月定四時。集傳合氣盈朔虛而閏生焉。氣盈則可爲閏。而朔虛乃是不足之數也。安得合而爲閏歟。

履健對。日與月一會者爲一月。計其相會之分則爲二十九日半強。此自今月合朔。至來月合朔之數也。然則一月之數。統爲三十日。而其實二十九日四百九十九分而已。餘四百四十一分爲零數。所謂朔虛也。朔之爲言。一朔虛分之謂也。以三十日計之則雖爲不足之數。而以二十九日半強計之則爲有餘之數。以此餘分。合於氣盈之餘分。而同歸於閏矣。

洪水之見於書多矣。而但言洪水之害。不言此水之何自而生。孟子曰水逆行謂之洚水。則似海澤之溢也。莊周曰堯之時十年九潦。則似霖雨之積也。所謂洪水。果何水也。

宗正對。洪水之解。當以孟子爲正。蓋九宇山河。一自開闢以後。未嘗施疏鑿之功。故逮夫唐虞之世。山崩水渾。下流淤塞。其逝者輒復反流回瀾。懷山襄陵。馴致滔天之患。此所謂水逆行而爲洚水者也。夫豈有九潦餘菑。積成洪水之害耶。彼漆園詼詭之說。不過與淮南子十日竝出之說。同歸荒唐。何足多辨。以上堯典

孟子曰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以二典言之則何者爲堯舜之道。何者爲堯舜之政歟。朱子曰觀於二典。聖人之卷舒作用。直恁地熟。所謂卷舒作用之跡。亦可歷言歟。

東稷對。形而上謂之道。形而下謂之器。政卽器也。所以發是政者道也。自欽若昊天分命羲和。以至疇咨若采試鯀咨岳等許多事。此豈非堯之政。而其所以然之妙則有至道在。其在欽明文思克明俊德之間乎。自愼徽五典受終文祖。以至班瑞象刑巡狩命官等許多事。此豈非舜之政。而其所以然之妙則亦有至道在。其在濬哲文明玄德升聞之間乎。

修五禮。在於協時月同律度之下。則蓋亦有國大政之綱領也。命九官之時。秼宗三禮。不過祀典一事。而孔子論殷因於夏禮。馬氏以三綱五常當之。古所謂禮。大率如此。三百三千。特周以後事耳。當帝舜歷狩修禮之時。果已有吉凶軍賓嘉之目耶。

顯默對。禮本三綱五常之所由行。則自有天地以來。禮之理已具。而特人文未備。禮之用姑未燦然耳。重華之世。治法政謨。固已燦然。則禮乃有國大政。寧有不備之理。秼宗典禮。蓋擧其重而該其餘也。元日受終。非吉禮耶。四海遏密。非凶禮耶。命禹征苗。非軍禮耶。虞賓在位。非賓禮耶。若夫降嬀觀刑。尤是嘉禮之刱始者。而古人尙質。故節文零碎之目。未嘗言之。然則周家之三百三千。皆不過因襲情文。參酌古今而已。

自樂而言則敎是一事。自學而言則樂是一事。而今曰典樂敎胄子。則樂專在於敎。學專在於樂也。然則成均敎子弟之外。大司樂更無所事。而博依雜服不當竝列於操縵耶。

履健對。直溫寬栗。樂之體也。詩歌聲律。樂之用也。神人以和。樂之功效也。此段兼樂之體用功效而言。不專主於敎之一事也。學之者亦當以養其中和之性爲本。豈但聲音律呂爲哉。若論設敎之次序。則詩禮爲先。未有不學博依雜服。而能學操縵也。

五聲之三分加減。六律之還相爲宮。自有自然之度數節族。爲樂者以人聲求合於律呂。而非律呂有待於人聲。故益稷之謨曰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以出納五言。而今曰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則是將以詩爲本。而聲律皆爲由是而生。則何其與益稷所載相逕庭也。

祖承對。自其作樂而言之。律爲體而聲爲用。自其言志而言之。詩爲體而律爲用也。益稷所論。必欲審樂而知政。故本於律呂。終之以出納五言。舜典所論。蓋欲敎胄而成德。故主於詩歌。勉之以協和聲律。然則樂律人聲。互爲體用。而其於養性育材。咸有功效。兩篇旨意。恐無逕庭也。

孟子以洪水爲一亂。唐虞時事。莫大於此。而禹之受命治水無所見何也。

錫夏對。禹貢一部。別爲一書。繫之於二典三謨之後。而次第本末。纖悉備具。則此篇之不及命禹。不亦宜乎。以上舜典

舜之玄德。不待師錫。帝堯固已聞之。而又必曰如何。禹之薦皐陶也。帝舜初非心肯。而又必呼而進之。弼五敎風四方之褒。不厭其鄭重。聖人之意安在。

益運對。以天下與人。天下之大事。故我雖的知。而不敢以一人之意。斷以行之。夫堯之知舜。在於陶河漁澤之時。故揚側陋三字。分明是屬意於舜。而必待四岳之僉擧。然後始言其前已聞之。則予聞之後。必待師錫。師錫之後。又曰如何。如何之後。又以釐降者。何莫非極其愼重耶。至若禹之薦皐陶。出於讓德之心。則雖不以皐陶爲可傳。而亦不沒皐陶之善者。其言義淺深。有可窺見矣。

發於義理者。謂之道心。則此卽固有之良心也。同得之公心也。仁之於父子也。義之於君臣也。不待勉強。坦若大道。何以謂之微也。若以心之始見。其端甚微雲爾。則非但道心爲然。人心亦未嘗不如此。斧柯成於毫末。江河出自涓涓。故曰防微杜漸。曰莫顯乎微。何獨於道心下微字也。聖人之言。多就中人分上說。或有爲上等之人。責第一之義者。而未聞有專爲下愚而爲之敎者。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事。而安宅正路之出王游衍。不少發揮。而反指下愚之不能無者而言之何也。

履健對。原於理者是謂道心。而爲人心所蔽。有時發見。故曰微。至若防微杜漸之微。是幾微之微也。莫顯乎微之微。是隱微之微也。而所謂上等人第一等義。亦豈有別般道理。先就下愚之所不能無者。推而擴之。安宅正路。洞然無礙。聖人設敎。何嘗捨切近而取高遠哉。

先王之世。爵人以德。官人以能。有功者賞之而已。以天下相傳。何等大事。而禹之辭禪也。稱功臣而讓之何也。不曰𥳑在心稽於衆。而必曰卜從吉。又何也。

宗正對。功亦有大小之別。語其大則五帝之澤。三代之治。亦可以議於功也。若禹則有大焉。毋論其克勤克儉之德。卽其地平天成。萬世永賴者。其功爲如何哉。故舜之命禹。亦曰天下莫與汝爭功。終以懋乃德嘉乃績。爲膺曆數陟元後之本。而禹之辭禪。因以功讓他。如皐陶之風動四方。益稷之奏庶鮮食。俱莫不贊之以功。則禹之必稱功臣。其意尤可想矣。其曰卜從吉雲者。當時帝心之簡禹。輿望之屬禹。禹亦豈不自知哉。最是明用稽疑。公耳無私。無過於卜筮。枚卜之說。其以是歟。

伊川以爲宗祀明堂之禮。必以禰祭。法言有虞氏祖顓頊而宗堯。如此則是堯養舜。以爲養男也云云。而今此受命於神宗。集傳曰禮曰有虞氏祖顓頊而宗堯。則神宗爲堯明矣。先儒之說。不同如此何也。

東稷對。宗是禰義。而五帝官天下。故尊祖配宗。一從統承之序。三王家天下。故祖宗之禮。更由親親而始。舜受堯之天下。繼堯之序。則以堯爲宗。於禮似宜。自與三王之宗其親而爲禰者異矣。伊川蓋亦未及照察乎帝王傳禪之異。而只以宗之一字。疑舜之爲堯養男歟。

集傳曰苗之來格。非以舞干羽。然則所謂七旬。將爲何事之七旬也。然則何所見而逆命。何所聞而來格也。然則或去或來。反覆無常。史氏何取而筆之。爲一篇之殿也。

祖承對。舞干羽於兩階。七旬來格。非謂七旬舞羽也。蓋謂班師後七旬。苗自來格也。始焉逆命者。譬如梟獍之難化。終焉來格者。殆若豚魚之有孚。則可謂兵力之服人難矣。而德化之感人易矣。此史氏所以表章。而爲一篇之殿也。以上大禹謨

皐陶學力。盡在首章。典謨中。論學論治。莫備於此。典禮之本之於天。明畏之歸之於民。皆爲千百年來第一出之言。而楊氏之獨以知人安民。爲體要者何也。兢業萬幾。天工人代。皆爲安民之事。而楊氏之屬之於知人。又何也。

東稷對。皐陶旣以迪德謨明。發之於先。而繼又曰在知人在安民。蓋謂迪德謨明之要。都在知人安民而已。楊氏之以此爲體要。可謂確論。若夫典禮之本之天。明畏之歸之民。雖是千萬代論學論治之第一義諦。謂之此篇之體要。則猶不若知人安民四字矣。至於兢業萬幾天工人代一段。明是結上知人。而起下安民。蓋有愼厥修之本。然後可以知人。而無兢業底意則知人之本壞矣。能知人而後。可以無曠官。代天工而安民。則又知人之效也。其次序如此。屬於知人。亦豈非不易之論耶。

九德皆正言而反應。而愿而恭剛而塞。獨不然何也。

仁浩對。願者謹愿之謂也。而其性遲鈍。易失於外儀。故曰恭。剛者剛健之謂也。而其性發揚。易失於篤實。故曰塞。這便是反應而救其偏耳。

降衷者。天命之性也。典禮者。修道之敎也。父子之天性也。而程子猶以爲性中曷嘗有孝悌來。禮之於典。又有間矣。和衷之衷。其可直謂之典禮耶。

允大對。夫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器也。君臣之於義。父子之於仁。兄弟之於序。夫婦之於別。朋友之於信則道也。天生烝民。有物有則。器卽物也。道卽則也。此篇典禮二字。實包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五倫之則。五倫之則。卽烝民所秉之彝。自天所降謂之衷。自吾所秉謂之彝。彝與衷一也。以是參互則典禮之當。和衷之衷。不爲無據。而程子所言性中曷嘗有孝悌來者。蓋仁性也。孝悌仁之事。爲仁則自孝悌始。而以孝悌爲仁之本則本末顚倒。故有是云云。恐不可以孝悌之非仁。而疑典禮非和衷之衷也。以上皐陶謨

篇題以爲所編之𥳑。不可以多。故釐而二之。然則禹謨禹貢。何爲不厭其多也。

益運對。皐陶益稷。竝陳謨猷。故禹謨亦有益曰皐陶曰。相錯於其間者。伏生之傳合而不離。似因於此。而及夫古文出。始離其𥳑編。則集傳所謂編𥳑之不可多。蓋亦意之之辭也。若禹謨禹貢。自成一副文體。豈後人之輒加割裂者乎。

方帝之求昌言也。但曰日孜孜可也。而下面單敘治水本末。三謨中禹之陳勸戒甚多。而獨此段說自己功能。若是張皇。其義安在。

宗燮對。禹之德。旣著於克勤。禹之心。又在於不伐。而今於皐陶問答之際。獨以治水爲言者。自有深意。乘四載而決川距海者。大禹之功。則因其已成之功。而欲不忘克勤之念。播五穀而奏庶鮮食者。益稷之能。則推其讓能之心。而自可見不伐之德也。集傳所謂實存警戒之意者。豈非深得言外之旨耶。

衣裳之制。卽不過周禮司服之職耳。君臣相須之際。所當明者何限。而獨擧十二章一事於汝翼汝爲之下何也。

允大對。有質則有文。上衣下裳之取諸乾坤。而創自黃帝。成於堯舜者。聖人製作之義。豈徒然哉。備物繪繡。象其德也。設色文章。昭其等也。凡在昊天上帝廟社山川朝覲會同養老耕耤。莫不是服。莫匪是用。則聖人之於十二章。宣其致謹。而孔子稱禹之德曰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蓋有所受於帝舜也。

工以納言。集傳以爲命掌樂之官。以其所納之言。時而颺之。而下文又曰此卽龍之所典何也。

東稷對。工以納言。時而颺之。正如周家陳詩觀風之規。則明是掌樂之官所職。集傳所云。殊不可曉。夫命汝作納言。雖見於命龍之辭。而此納言字。與彼不同。彼則出納君命之謂也。此則庶頑所納之言也。似不可以此爲龍之所掌矣。豈納言時颺。雖爲樂官之事。而及其格而承之。否而威之。又使龍出納其命者耶。

庶頑讒說之撻記書識。蓋出竝生之意。又有納言一路。容他自新。能改過則庸之不廢。猶不悛則勢須威之。此章之義。本自圓足。而禹之口然而心不然何也。雖曰威不若德。刑以弼敎。乃所以協於中也。陰陽舒慘。天道亦然。今若善底也如此。惡底也如此。只管喣濡。有弛而無張。則下文所云敷同罔功之害政。應在此而不在彼。則兩聖問答之意。果若是相逕庭耶。

錫夏對。威之一節。雖在於撻記書識之後。而以禹之心。猶不若咸囿於德敎化育之內。自底於遷善遠辜之域。則兪哉之意。罔功之說。自可見其微旨所存矣。以上益稷

此州有此等之錯。則他州又當有此等之錯以相應。故冀賦之一等。錯出於二等。則豫賦之二等。錯出於一等以應之。如此然後不疊不闕。恰成九等之數。而揚州之上錯。梁州之三錯。更無他州之應何也。

宗正對。地力之上下。本自難齊。而歲入之多寡。又各不同。則安可折中其升降。期底於充數耶。恆定之賦。旣合九數。則其於錯出處。似不必每每相應矣。

於徐州則曰淮沂其乂。蒙羽其藝。水先於山也。於梁州則曰岷嶓旣藝。沱潛旣道。山先於水也。立言之異。願聞其義。

仁浩對。凡經之先言山而後言水者。水之源出於其山也。先言水而後言山者。水之源非出於其山。而特自其山導之也。故岷嶓則曰導江導漾。江係於山之下。導淮則曰自桐柏。山係於水之下。徐梁山水先後之辨。亶在是矣。

集傳導水末段。謂河不言自者。河源多伏流。積石其見處。故言積石而不言自。蓋以爲河之伏流者。至積石始出。其前初無下手處雲爾。而今考河源志。元世祖命招討使都實出窮河源。得星宿海於吐蕃朶甘思之地。自是行五十餘日。方到積石。而其間程途日數。歷歷可考。迤邐流下。元無隱見之可論。蓋河源之說。出自張騫。而張騫當時。乃求之河源之西蔥嶺之外。只得于闐,河蒲,昌海之類。便以爲河源。而又不詳其歸處。則遂以爲伏流。殊不知眞箇河源。卽在蔥嶺之內。而唐宋以來。無一人足到而目擊。但憑信於傳記。若薛元鼎所見者。旣曰與積石河相連。則又不可謂河源。而及元則自太祖西征拓地以後。河源一路。近在內服。又命專使。馳驛往尋。而眞河源始出焉。蔡氏之時。旣在眞河源未出之前。則集傳所論。無怪其如此。而然則導河之自積石。政如淮之桐柏。洛之熊耳。而經之不言自。有何義歟。旣自積石始則又當書西河所經如華陰孟津。而三千里之遠。但以一筆接於龍門何也。若以爲荒遠在所略。則雍州貢道浮於積石。未可謂荒遠也。若以爲不費疏導之功故不錄。則大伾大陸。有何疏鑿之可言。而疊見於數百里之間也。天下之水。莫大於河。禹之用力。亦莫過於河。而書法之不可曉如此。博雅之論。願聞其詳。

履健對。河之發源處。蔡註所謂伏流地中者。蓋本於張騫之說。而但欠明的。薛元鼎所謂源出崑崙。與積石河相通雲者。此是合流之水。非發源之處也。至若都實出所窮星宿海。果是河水發源處。而其人蓋嘗足躡而目擊。崔致遠詩星宿北流一水黃者。又是旁證也。凡言自者。以其事功之所自也。桐柏之於淮。熊耳之於洛是也。此獨不言自者。朱子曰河從積石北行。正義曰河從西來。至此北流。所謂此者積石也。蓋河之源。雖不自於積石。而其逶迤北流則自積石始。旣非河之所自。則不可與桐柏熊耳而幷下自字矣。河流千里。一曲一直。雖千里而東。千里而南。其流則一也。至於龍門而後派始分。可以南至於梁州之華陰。可以東至於豫州之洛汭。又可以至於冀州之大陸。又可以播爲兗州之九河。則積石之下。一筆接於龍門者。亦以其派始分處而言之也。雍州之浮於積石。至於龍門者。亦此例也。

黑水一水。竝列於梁雍二州之川。而今攷卷首之圖。則所謂黑水。逖在河西。不關於二州封界之間。至論其入於南海。則繞出於河源之外。割斷崑崙之後。而迤邐抵海。不知爲幾千萬里。則是將孰見而孰紀之。抑亦何所爲而費疏導於要荒之外耶。若以程氏所謂西珥河當之則僅爲梁州之南境。而至於雍州則全不相關。決無與西河竝稱之理。然則所謂黑水者。果是何水。處在何方歟。

宗正對。黑水之辨。從古紛紜。輿地之圖。亦多舛誤。而及至皇明。西南徼外。咸入版圖。遣使臣徧歷其地。寫圖以進。支派經絡。瞭如指掌。於是乎諸家浮說。始有所折衷矣。蓋黑水有三處。集傳所謂出張掖鷄山。至燉煌過三危。南入於南海者。卽雍州之黑水也。地誌所云汾關山黑水所出。或稱瀘水。或稱若水。其水從山南行。流出吐蕃界。合於金沙江。會流入泯江者。卽梁州之黑水也。程大昌以瀾滄江爲黑水者。卽導川之黑水也。蓋雍州之黑水。源在黃河之北。梁州及導川之黑水。源在黃河之南。雍州則水之所經。皆在內地。故可以指論。而其餘二水。僻在蕃界。中國人之所罕見。故談水者夫有及之。山水之經。雖是信書。而要之不如目覩之爲親切也。黑水三派。本自不同。而蔡傳則於二州黑水之下。泛稱見於導水。至於導水之黑水。又混圇說去。不復辨明。傳註之爽誤。先儒已多劈破。則臣何必覼縷乎。

禹貢一書。旣書九州。又書導山導水。此則一篇之綱領也。若以用功次第言之。則先從九州下手。而後及於導山導水耶。先就高山大川。定其間架。以爲標準。而始向逐州細用力耶。由前之說則九州旣同。其害旣去。山高而水淸矣。又安用導爲。水固可導而山又如何導得。以爲導其山脈則蔡氏之辨詳矣。以爲禹之隨山則果何所爲而遍歷也。二條二境。固自分明。而北條北境則始導之岍岐。反在河南何也。逾於河。爲禹之逾則入於海。爲誰之入耶。由後之說則治水之法。先自下始。而導山導水。曷爲自上而下也。兗,徐,揚最用力處。何無一拳石擧論。而偏就河北無事處。羅列重複。直至於入於海耶。蔡氏以爲山之經理。水之疏導。已附於逐州之下。於此又條列派別而詳記之。而山水之經緯。皆可見云云。信斯言也。許多山水。或有雜出於諸州而不見於導山水者。或有詳記於導山水而不著於諸州者。義例不一。有何經緯之可言耶。若以爲導山水。不關於治水之功。只歷擧高山大川。以紀宇內之體勢雲爾。則如崑崙之高大而略之何也。若以爲荒遠在所不錄。則岱嶽嵩嶽。皆在中國裏面。而亦不在於北條之南境。岱猶見於靑徐之鎭。而中嶽之尊而遂闕焉。是何說也。凡其錯綜經緯之說。先後詳略之序。皆可詳言歟。

履健對。敷土隨山刊木。奠高山大川。此禹貢一篇之綱領。而合九州與導山水而統論之也。其次曰九州。九州疏鑿之功。具載於每州之下矣。其次自導岍至岷山。復條說所治之山首尾如此也。其次自導弱水至導洛。復條說所治之水源委如此也。卽作史者之排鋪機軸如此。非先用力於九州而後及於導山水也。天下之地。東南低而西北高。天下之事。大綱擧而衆目張。若以工夫次第言之。先東南而後西北也。若以規模節目言之。先定間架而後用力也。水固可導。山亦曰導。導山亦爲導水故也。北條之山。界限分明。而反自河南之岍岐者。蓋始導雖在於河南。而逾河之後。轉而至於北境矣。河北之地。記載纖悉。而初無擧論於兗徐者。蓋河北則山重水複。兗徐則險阨少而原隰多。故詳於彼而略於此也。逾河之逾字。正義曰山逾之。而蔡傳曰禹逾之。如過字之山過水過人過。而考其文勢則當爲禹之逾。而入於海。亦以導而至於海看。則恐不悖於本旨矣。經緯之說。先儒已言之。而經所以定其大境界也。緯所以分其細脈理也。載於前者或漏於後。此文法之互有繁𥳑。而不可謂經緯之不明矣。崑崙雖曰高大。不在五服之內。則荒遠而略之。固其宣也。岱嶽在於南境下流。未嘗多費功力。而靑徐之俱稱海岱。不過志其山而表其界也。至於嵩嶽則處天下之中。地勢平遠。疏導之時。不費功力。與岱等耳。若欲以某州之境而記識。則北冀南荊西雍東徐。莫不控引。亦不可偏屬於某境。如靑徐之岱嶽。故闕之也。以上禹貢

檀弓曰殷人作誓而民始畔。蓋謂誓始於殷。古無是也。征扈之誓。旣列於夏書。則安得謂殷人始作誓耶。

錫夏對。不特徵扈之誓。如伐桀之誓。亦是誓也。而周豐問答以畔之始言。則未必謂作誓之始於殷矣。

集傳以周禮每鄕卿一人釋六卿。而又曰意夏制亦如此。夫唐虞之建百。而夏商已官倍矣。自夏而商而周。千載之後。因革多方。詳略顯殊。則鄕遂之制。師旅之法。安知其同而無異歟。

益運對。三代之建官設制。不出井田之法。孟子曰夏曰貢。殷曰助。周曰徹。其義一也。然則田制之不同者。在於五十七十百畝之間。而其義未嘗有異。建官之或相因或損益。何以異此。集傳所釋。可謂得之。而井田卽師旅鄕遂之本。隨時增減。容或有之。其相因之義。豈有異同耶。

大戰於甘。乃召六卿。寫得何等赫然。而聲討有扈之外。丁寧告戒。不越乎一戎車之事。是何大小之不倫歟。

祖承對。古者有車戰之法。使甲士而居左居右。以主擊刺。此若不恭則違越軍令。僨我大事。故各指其人。必欲各盡其職。臨陣誓師。豈有大於此者乎。

太公之書曰夏后氏有賞而無罰。今曰賞於祖戮於社。則先秦文字之不可徵信。有如是歟。

錫夏對。有賞而無罰。以至治之世而槪言之也。戮於社。以警衆之意而告飭之也。義各有主。言不相礙矣。以上甘誓

其一之傳。旣曰或長幼之序。或作歌之序。而其下又以五子釋予何也。

履健對。此篇稱予者甚多。五子自謂也。必是五子共爲此歌。未必循長幼之序。而五子各爲一章也。

關石和勻之傳曰法度之制。始於權云云。而攷之舜典之傳。則律起於黃鍾而度生於黃鍾之長。量生於黃鍾之容。衡生於黃鍾之容之重。則乃法度之制。始於律也。是將安所從也。

東稷對。以律度量衡言之則律爲本。以權衡䂓矩繩準論之則權爲始。彼則原其所自出而言。此則以見諸制度者言。以上五子之歌

羲和之黨羿。經文略不見。孔傳及夏本紀皆無所著。蔡傳所論。本之何書歟。

仁浩對。仲康嗣位之初。強臣稔惡。狺然有射日之凶圖。主勢益孤。凜乎若朽索之深憂。而治曆明時。王政之大者。唐虞以來。羲和世掌其任。則今忽無難畔官。故犯後時之誅者。豈其無所恃而然哉。惟其勢有所拘。機或先露。則反有長亂挑患之慮。故姑以曠官之罪。加之於討逆之義。不然。星曆之差謬。何至於移師專討。而有渠魁脅從之分別。崑炎玉石之譬諭也乎。

百官修輔。乃是厥後明明之效。而蔡傳曰百官之衆。各修其職。以輔其君。故內無失德。外無失政。此其所以爲明明後云云者何也。

宗燮對。胤侯之承命徂征也。其所誓衆討罪之辭。專責羲和廢職之失。故歸重於臣輔君之義。以明其各修職之道。蔡傳之必如是爲解。恐有微意矣。

左氏傳曰昭十七年夏六月。日有食之。大史曰在此月也。日過分而未至。三辰有災。於是乎祝用幣。史用辭。夏書曰辰不集於房。此月朔之謂也。當夏四月。是爲孟夏云云。大史之意。蓋以爲建巳之月。方有此禮。而引夏書而實之。則直以此篇所載。爲建巳之月也。經中分明說季秋。而大史之斷以爲建巳之月何也。蔡氏反謂季秋而行此禮。夏禮與周異者。又何也。

允大對。此段之與春秋傳逕庭。不可強爲之說。然蔡氏之以經文季秋爲斷案。而謂夏禮之異於周禮者。不無所據。堯時冬至。日在虛。秋分在房。自堯至仲康。不能二百年。以今七十一年日天差爲率。大略差二度強。仲康時秋分日躔。要不出房度近次矣。經言辰不集於房。則當時交食。必在房宿度內。而秋分節氣。本在八月中。自八月中至季秋之朔。大較十五日。日行右旋之度。自秋分至九月朔。必行十五度。日度必不在房宿度內。而今言不集於房。則仲康是年必當置閏之歲。而是月也又近閏朔。秋分節氣。跨到九月朔。而日尙在房矣。左傳所云揆諸當時日度。太不相當。蔡氏之不取建巳之月者。豈無所見而然哉。以上胤征

仲虺之誥曰。肇我邦於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小大戰戰。罔不懼於非辜。則若是乎商衆之危懼。而此篇之傳。以爲亳邑之民。安於湯之德政。桀之虐焰所不及。故不知夏氏之罪。而憚伐桀之勞者何也。

宗正對。仲虺所謂小大者。統指有位者而泛言其大勢也。成湯所謂爾有衆者。單說庶民而開示其愚迷也。兩篇之言。各有所據矣。

第一章曰有夏多罪。第二章曰夏氏有罪。故亳民對之曰夏罪其如台。蓋曰夏氏之罪。何干於我。語脈文勢。不翅分明。而蔡傳以爲桀雖暴虐。其於我何何也。

東稷對。若謂夏罪何干我雲爾。則是但道夏王之罪。不干於亳衆而已。於夏民身上著不得。蓋此一篇命意。專在於爲夏民除害。則蔡氏此解。深得弔伐之微意也歟。以上湯誓

成湯之有慙德。蓋以爲古無此事。而五帝本紀曰黃帝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三戰然後得其志云云。則征伐而有天下。已有行之者矣。來世口實。成湯何爲取而自當也。

仁浩對。楡罔雖是炎帝之後。衰微失緖。降同諸侯。天下之無君久矣。黃帝起於草萊。萬方歸德。而又未嘗臣服於楡罔矣。惟成湯則不然。蓋嘗臣事夏桀。五進伊尹。冀其或改。君臣之義。固有所定。不可比同於軒轅之除楡罔也明甚。其所以慮口實而爲慙德者。豈非聖人憂天下萬世之至仁盛德乎。

稱湯之德曰改過不吝。聖人亦有過歟。

履健對。無心失理爲過。而堯舜旣盡善矣。又盡美矣。夫豈有過失之可論。而至於成湯則曰改過不吝。性之反之之別。亦可見矣。

孔子之告哀公曰繼絶世擧廢國。治亂持危。所以懷諸侯也。夫豈不可。而夫子言之。而仲虺則曰兼弱攻昧。取亂侮亡何也。

錫夏對。繼絶擧廢。治亂持危。以其有可存之道。而施王者撫字懷綏之德也。兼弱攻昧。取亂侮亡。以其有自取之罪。而因天道栽培傾覆之理也。夫子之言。仲虺之誥。自有立言之不同者矣。

仲虺之作誥。將以釋湯慙也。而凡湯所以無意於利天下。不得已不得辭之意。無甚發揮於篇中何也。

履健健。此篇曰天乃錫王勇智。曰帝用不臧。式商受命。天與之也。曰徯予後後來其蘇。曰民之戴商。厥惟舊哉。民歸之也。其不得已不得辭之意。何以加此。以上仲虺之誥

孟子曰五就湯五就桀者伊尹也。然則伊尹應聘之後。湯之服事夏猶多年所。而今於告上天請罪有夏之下。始曰聿求元聖何也。

履健對。聿求元聖。當與下句與之戮力竝看。蓋先告上天神後而後。與元聖戮力雲爾。非謂請罪有夏而後始求之也。

歎息言尙克時忱。乃亦有終。戒飭之意深矣。上文雖有朕躬弗敢赦。萬方在一人等語。不過論君道之當然。慰民望於新服而已。此篇本爲詔誥萬方而作。無緣卻有箴儆君德之意。吳氏所謂兼人己而言者何也。

東稷對。此書慄慄於夏氏之所以亡。惓惓於今商之所以興。慰民心於初服。勉侯邦以圖終。相與儆戒責勵。欲其保令名於無窮。而要其歸則不過各盡其忱誠而已。蓋其兢業危懼之意。不特湯自謂當如此。亦欲萬方諸侯皆勉於此。吳氏所謂兼人己言者。說得儘詳備矣。以上湯誥

太甲之傳曰夏都安邑。夫後世之所徵信。孰有過於伊尹之言。而伊尹分明說造攻自鳴條。而今以爲都於安邑何也。

宗燮對。夏自大禹都於安邑。夏本紀所載及皇甫謐所記俱有指的。且吳起對魏武侯之言曰。夏桀之居。羊腸在其北。據地理志上黨郡有羊腸坂。在安邑之北。則至於桀而尙都安邑。尤爲明證。而今於造攻自鳴條。集傳以爲鳴條夏所宅雲者。果不能無疑矣。臣謹按古文商書。湯伐桀。戰於鳴條之野。太史公所紀湯伐桀。桀走鳴條而死。鄭氏傳及孔安國註。俱以爲鳴條在安邑之西。然則鳴條之非桀都。據此可知也。臣又按孟子小註。或問於朱子曰鳴條卽湯與桀所戰之地雲。而朱子不以爲非。仁山金氏亦以爲鳴條在今解州。湯與桀戰處也。若依此說則鳴條爲桀所戰之地。而非桀所都之地又明矣。第其蔡氏之必以鳴條爲夏宅者。造攻之造字。以造可攻之釁爲訓。故以鳴條爲桀都。然後可以無礙於文理也。雖然古文孔氏之傳。以始訓造矣。孟子造攻自牧宮。集註朱子亦以始訓造矣。若依此訓釋則鳴條爲始攻之地名。而不必爲所都之安邑也。蔡氏之不從古註。不依朱釋者。亦未知何所據也。

禹之訓湯之官刑。其揆一也。十愆之於六訓。又加詳焉。而峻宇彫墻。獨漏於三風之目。詳略之異。其義安在。

仁浩對。夏祖之訓。專爲後嗣王垂戒。故其辭雖𥳑。而其戒則無乎不在。商之所訓。重在卿士上說。故峻宇彫墻一節。雖不必別立禁條。而苟能知警於殉貨恆遊。則自無僭侈踰分之弊。兩聖訓辭。恐不必較論詳略也。以上伊訓

子曰與其奢也寧儉。儉本非恰好道理也。方伊尹乃言之時。凡天下至理大道。何所不可言。而必曰愼乃儉德何也。

祖承對。太甲受病之源。實在於欲敗度縱敗禮。此由奢侈之失。而亦欠長遠之慮。保衡之戒王。捨儉德何以哉。舜之贊禹。亦曰克儉於家。儉雖盛德中一節。爲人君者。侈則心大而爲謀者疎。儉則心小而爲慮者遠。伊尹之特言。其以是夫。

蔡氏謂安汝止者。聖君之事也。欽厥止者。賢君之事也。後之人尙論。如此則可也。而元聖固嘗曰使吾君爲堯舜之君矣。今其進言也。曷爲先處太甲於古人之下。而勸之以下一等之事也。

仁浩對。先儒論困知勉行。以太甲當之。槩以其資稟造詣而十分稱停底語也。然則伊尹之訓太甲。其可驟告以大禹告帝舜之辭乎。

習與性成。義如賈誼所謂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故經文所云乃習成。非性成。而蔡傳曰習惡而性成。性豈習於他而成者耶。

顯默對。性雖同也而有本然氣質之殊。以善習之則本然之性可以復初。以惡習之則氣質之性亦易隨變。蔡氏之習惡而性成雲者。蓋與陳氏所論習爲不義。與性俱成者。同一旨義也。以上太甲上

民非後罔克胥匡以生。後非民罔以辟四方。無時不可言。無君不可言。而太甲歸亳之初。必以此爲開卷第一義。蔡傳所謂喜懼之深。其意可詳言歟。

宗正對。君民交際。卽有國治亂之機。爲人上者。不可一日不知者也。然太甲徂桐之時。則百官總己。政由冢宰。故伊尹姑從太甲之不義處。申戒之導達之。何幸天誘王衷。克終允德。諒闇旣畢。袞冕始歸。則君民之責。尤切於新服之初。伊尹之首發此義。可見其喜君心之已格。懼天命之難諶。丁寧致意於固邦本之道。集傳所云。可謂善形容矣。

徯我後後來其蘇。徯我後後來無罰。同是隣國望其來之辭。而其蘇無罰。意正相反何也。

錫夏對。其蘇者見其來而慶之也。無罰者望其來而待之也。玩其語意。各有攸當矣。以上太甲中

逆於汝心。遜於汝志。只說從違之間。而集傳遂以鯁直巽順爲說何也。人之心志。不能皆善。亦不能皆不善。而況太甲克終允德。其心其志。不當純然一出於人慾之私。而逆於心者必令求諸道。遜於志者必令求諸非道何也。

錫夏對。中人以下。易逆者忠言也。易遜者諛言也。太甲雖克終允德。而蓋嘗有過而悔之。則其戒也自當以中人以下爲言。集傳所釋。可謂分曉。而陳氏之言亦曰伊尹之言。固嘗逆心。而臣下之言。亦多遜志。故復以爲戒雲。則又是隨其受病。矯其偏處也。

伊尹之進。以任爲其道也。況太甲克終厥德。奉歸於亳。臣主俱榮。政好承王無斁。而寵利成功之說。便復有翩然捨去之意。仁人之心。豈若是恝耶。君子進退之義。願聞其詳。

顯默對。先儒有雲伊尹之進以義退以義。皆是綽綽有裕。蓋其不惠於阿衡之時。雖或可退而必進焉。奉歸於亳之日。宜乎可進而告退焉。一進一退之際。夫豈量之不審而然哉。小註所謂四時之序。成功者去。斯言盡之矣。以上太甲下

蘧伯玉行年六十。六十化。是其進德之功。有以變化氣質。惟其屢變。是以克新。而今以終始惟一。爲時乃日新。其義安在。

祖承對。太甲嗣服之初。不惠於阿衡。故伊尹明言烈祖之成德。以訓於王。而王乃善變。克終允德。此與蘧伯玉之六十化同。可謂變化氣質矣。然旣變之後。新德之要。在於有常而已。終始有常。少無間斷。是乃所以日新也。伊尹之進戒。豈無所以哉。

左右惟其人。集傳左右者。輔弼大臣。非賢材之稱可盡。故曰惟其人。夫官者有位之通稱。賢者有德之通稱。輔弼亦是一官。論大臣者賢斯可矣。瞽史暬御卜人師射人師。莫非朝夕左右之人。而周公之戒立政也。綴衣攜僕。在所不遺。穆王之命伯冏。亦曰侍御僕從。罔非正人。則蔡氏之必以輔弼大臣。當左右惟其人何也。

宗燮對。謹按商制。湯始置二相。伊尹居右。仲虺居左。故謂之左右相。則此雲左右。卽商家輔相之稱也。夫以阿衡輔君之誠。當其告退之日。輔相之任。尤難其人。則任官惟賢材一句。所包雖廣。而大官之官。非任官之官可稱也。輔弼之材。非賢材之材可盡也。故拈出左右二字。指的說去。繼之以惟其人三字。蔡氏之以左右爲輔弼大臣者。蓋有得於商家官制伊尹語脈也。

德無常師一段。蓋言德主於善。而善主於一。乃是一層層躋上去也。故朱子曰四句三段。一段緊似一段。張子曰德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精粗深淺。本自較然。而蔡傳曰不主於善則無以得一本萬殊之理。不協於一則無以達萬殊一本之妙云云。則上句之德字。更無下落。而只將善字一字。互擧竝論。一約一博。有若相須而不可偏廢者然。其果有契於經文之本旨。而不悖於張朱之所論歟。

履健對。此四句順看則德主於善而善原於一。倒看則一者善之所原。善者德之所主。徹頭徹尾。徹上徹下。始終條理。自有次序。精一執中之外。此段最精密。蔡註中德兼衆善。雖與善原於一相對。而只將善字反復說去。德字則終沒歸趣。恐不如張朱所論之甚切實也。

大哉王言。一哉王心。自是兩段事。而蔡傳以爲惟其心之一。故發諸言也大。見其言之大。故知其心之一。若然則言但爲測心之端。而心則又因言而始可著歟。

仁浩對。言猶影也。心猶表也。表端則影正。心一則言大。故二帝三王之言。載於典謨者。豈曰無本哉。精一執中之德。積於中而形於外。爲天下萬世之法言者。良以是也。以上咸有一德

遷都之誥。當先言故都不可居之由。新邑必可居之故。而此篇始終。但言不能胥匡以生。而不言何故不能胥匡以生。但言蕩析離居。而不言何故蕩析離居。至於新邑事體。一無所提。而只管多般責諭。通篇說話。恰似前已播告而臣不用命。故今復重新戒勑者然何也。

履健對。不能胥匡以生。至於蕩析離居。則故都不可居矣。故都不可居。則新邑必可遷矣。雖不言所以然之故。而其利害已較然矣。且盤庚此擧。不在於遷都之難。而在於臣不用命。故通篇命脈。只在申申責諭。而反略於新邑事體者也。

曰我王以下至底綏四方。已是一番戒告。而下文復提出王若曰。一篇之內。作兩次說何也。

錫夏對。籲慼之言。格衆之誥。其義則一。而觀其語勢。自有層節。蓋底綏四方以上。是率衆慼而論其必當遷之大義也。格汝衆以下。方是對羣臣。責其胥動浮言之罪。勉以黜乃心之義也。一篇之內再以王若曰起之者。有以見其語意矣。

有由櫱之由。傳以爲古文作㽕。所謂古文。若是爾雅說文等書。則法當直書書名。不當但稱古文也。若以爲古文尙書。則今此集傳尙書。元是古文尙書。不當復稱古文。如引證他書之爲也。然則所謂古文。果是何文歟。

宗正對。由之爲㽕。出於許愼。愼之作說文也。博採史籒李斯揚雄之書。而以賈逵爲指歸。賈逵則學於杜林。受漆書古文。而漆書之與壁經不同。已有後儒之定論矣。夫孔壁舊本。漢儒之所未見。則五十九篇之書法。是將孰見而孰紀之。其冒稱孔氏之譏。固自難免。而蔡氏之說。毋乃有見於此耶。然則其所謂古文者。非孔壁古文。而乃漆書古文也。以上盤庚上

族者秦之法也。先王之政。罰不及嗣。則顚越不恭及暫遇姦宄之殄滅無遺育。無乃已重歟。

宗燮對。盤庚之遷於殷也。以傲上從康之民。當胥動浮言之餘。或於道路之間。恐有不善不道之人。顚隕踰越。不恭上命者。及爲姦爲宄。劫掠行道者。故設此非常之刑。以存無犯之戒。此所以禁之於未然。而刑期於無刑也。明儒馮氏亦以爲一時權宜之制雲。則與秦之族法。大有不同者矣。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各設中於乃心。君子事也。以之責不可謀始之民。可期其有孚歟。

履健對。中者吾心之所固有。而吾人之所同然。則雖至愚之民。亦何嘗無是中哉。只言設中乃心。不言中之理。則亦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義也。以上盤庚中

國有大政則謀及卿士。謀及庶民古也。遷都大事也。卿士逆而有上篇之誥。庶民逆而有中篇之誥。至於下篇則旣奠居矣。又正位矣。而猶諄諄於自明。至於無比讒言。非廢厥謀。而辭愈蹙意愈急。盤庚賢君也。曷爲其違衆自用如此也。

顯默對。遷都專爲小民之利害。故上篇之乃穡有秋。中篇之厥作視利。下篇之敢恭生生。皆出於懷保小民之念。而旣遷之後。復申讒比之言。以釋疑懼之情。是以動民而民不知勞。曉民而民亦不怨。忠厚之意。藹然於言辭之表。委曲之喩。悉通其上下之情。實有恭承民命之義。而少無違衆自用之心。蘇氏之說。辨之詳矣。

貨寶不干於水患。不干於浮言。又不干於遷與不遷。而曰具乃貝玉。曰不肩好貨。曰無總於貨寶。申申不已者。果何因耶。

錫夏對。此篇之傳。以爲耿有沃饒之利。故巨室總於貨寶。不悅其遷。而胥動浮言云。則所以爲胥動者。惟在於貨寶。所以爲民不適者。亦在於貨寶。而其害也有甚於圮河之患也。然則盤庚之誥衆。必於貨寶上申申。不亦宜乎。以上盤庚下

晉人以萬形來入眼。眼往屬萬形設難者。以其相感應也。則高宗之夢見說。則說之夢。亦當見高宗歟。

仁浩對。形非來眼非往。感應之理。只自如此。若使高宗之夢見說。而說之夢亦見高宗。則是眼往而形來。形來而眼往。恐不必作如是看。只是高宗有心。故夢見說。說無心。故無由夢見高宗耳。

蔡傳謂史記高宗得說與之語。果聖人。乃擧以爲相。書不言省文也云云。省者省其冗也。觀范雎之見者。尙爲之洒然易容。況於高宗之試說也。何等精采。一語而知其聖。則其言亦可知也。何遽不若下面許多酬酢。而可一例省之耶。

允大對。說之始至。高宗必詢修身經邦之道。傅說之對。亦必在修身經邦之謨。是二者已具於說命三篇之中矣。其曰後從諫則聖。曰明王奉若天道。曰聰明時憲。曰官不及私。爵罔及惡。曰慮善以動。動惟厥時等語。罔非粹語。而非幾乎聖者。不能道也。下篇論學數段。如遜志時敏以下。語極精密。言約理備。爲萬世學問之宗脈。則說之告高宗。殆無餘蘊。史之省文。非省其冗。抑省其複也歟。以上說命上

皐陶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傅說曰惟天聰明。惟民從乂。兩人之言。同歟異歟。

履健對。天聰明自我民聰明。重在於民。而以敬哉有土結之。惟天聰明。惟民從乂。重在於天。而中間又揷入惟聖惟臣二句以承接之。此天人相與之義。而人君代天理民之道。亦在其中矣。

惟天聰明以下九章。羅列散布。不似一統文字。其中亦有輕重先後之可言歟。

錫夏對。惟天聰明以下。始言天民一理。而漸次推去。終至於祭祀之事。則細觀語意。自是由內而達外。擧本而該末矣。

知行二字。是學問始終事。而孔門諸賢則多在行上說。子思孟子竝擧知行。至有宋諸儒。卻又多說知字。而傅說則直曰非知之艱。行之惟艱。斷然以知行分難易。豈世運有高下。不明不行之弊。自有深淺而然歟。

顯默對。致知力行。實是爲學之工程。而始自傅說而言。若其下工之始終。爲學之難易。自孔孟以後。至宋諸儒。論說甚多。而無不以知先於行。作爲後學之工夫。此實以凡人以下論之也。若夫殷宗。舊學於甘盤。於義理上。知之已明。察之已審。苟使高宗無明哲之知。何不以知之尤艱言之乎。以上說命中

惟學遜志以下二章。實爲千古論學之祖。遜志時敏。厥修乃來。終始典學而德修罔覺者。苟非實踐眞知。無以說出如此。而古所謂學者須有規模。又須有節目。如所謂文行忠信格致誠正之類是也。此篇但說用功之方收效之道。而更不言恁樣道理與那般物事。未知當時之學。果是何學。而學之之法。又當如何。

履健對。此段學字。當以一部大學參看。明德新民至善是規模。格致誠正修齊治平是節目。古昔聖王之學。如堯舜之精一執中。禹之祗台德先。湯之聖敬日躋。無非這中流出來。此曰學於古訓。高宗所當學者。卽堯舜禹湯之訓也。學之法。恐不越乎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方矣。

惟斅學半。蔡氏謂敎人居學之半。而又曰終之敎人亦學也。夫帝王之敎。異於匹庶。不過明德新民敷五敎興三物等而已。非如鄕塾坐皐比者講說授受之爲。則學半之實。何以責之於高宗耶。

宗燮對。此以學之終始言之。而自學者學之始也。敎人者學之終也。自始而終。無少間斷之謂也。人君之學。雖異於匹庶。始而明德固學也。終而新民亦學也。是故新民爲明德之用。成物爲成己之推。惟斅學半雲者。以終始典學言之也。以上說命下

祭而受釐。著於經尙矣。而爲子孫者。但盡追遠之孝。則錫福之理。在於祖考而已。初非徼是福而爲是祀也。集傳所云漢武五畤之祀。亦五畤耳。曷當於高帝文帝之廟而有祈請也哉。黷祀而徼福。高宗汙不爲是也。又經文及註疏。皆無是說。則蔡氏之必以此爲首尾一篇之解。有何據也。

錫夏對。祭而祈福。非高宗之所宜有而有之。故所以有祖己訓王之語。蓋黷祀之戒。已自於良弼。好神之俗。或不能無染。則高宗之爲是者。似無足怪。而且以本文言之。訓王之辭。旣在肜日。而其曰降年永不永。則明知其有祈年請命之事也。曰罔非天胤。無豐於昵。則明知其爲祭祀之事也。集傳之必引五畤之類。特發古註之所未發者矣。

皐陶曰敬哉有土。五子曰爲人上者。奈何不敬。召公曰用顧畏於民碞。上下數千載。若合符契。祖己所謂王司敬民者。豈不誠旨哉。而其下卽曰罔非天胤。典祀無豐於昵。則語脤不相聯屬何也。

東稷對。人君當以修德敬民。爲受福之基。而不可以諂神黷祀。爲徼福之道。故夫子嘗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見義不爲無勇也。又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此兩段上下句。似不相接。而意實相承。此章之意。亦猶是也。以上高宗肜日

樂歲凶年。非人之所能爲也。不有康食。尙可諉之於天。而不虞天性則人之失常心也。不迪率典則人之廢常法也。我實自棄。天曷故焉。而今曰天棄我何也。

仁浩對。怨極則呼天。人之情也。祖伊奔告之辭。卽是夏五子咸怨之意也。饑饉荐臻。尙可謂之適然之災。天生烝民。若有恆性。而今乃不虞不迪。淪胥以喪。是誰使之然也。祖伊之心。吁亦悲矣。

蘇氏以紂終不怒祖伊得全。爲之說。夫以比干之諫而死。而不見於微子之篇者。誠以書之爲書。非記事之史。乃紀言之文故也。此篇但紀祖伊之言。則終不怒終得全。庸可知乎。

宗正對。祖伊之事。別無可稽。假使當時不免於禍。則畢竟成就尤甚烈烈。而三仁可四矣。然而焚炙之惡。詳載於泰誓。脯醢之禍。列書於史氏。而幷無一言及祖伊者。是則祖伊之終得全。可以推知。而其所以終得全者。果非由於紂之終不怒乎。以上西伯戡黎

箕子之答微子也。曰興受其敗。曰罔爲臣僕。曰不顧行遯。若是其丁寧痛迫。而畢竟受封於朝鮮。又從而朝周何也。聖人所爲。必非徒然。願聞其說。

允大對。以洪範觀之。其曰十有三祀者。箕子有罔臣僕之志。故武王亦不臣僕之。而史氏知武王之意。稱商祀而不稱周年。斯豈非一大證案耶。其封於朝鮮則有說矣。箕子旣釋囚陳範之後。遯跡自靖。則周遂環其土而任其居。非必有分茅土之典。如五服內諸侯矣。其朝周也亦有說焉。殷家祖宗之墳墓。成湯之宗廟。皆在中土。則有時展謁。以寓羹墻之慕。乃天理人情之所當然。然則白馬之行。必涉周之境。而其至於鎬京。朝於周王。有未可知。設或周王聞箕子之入中國。欲接見其德容威儀之盛。迎之以賓禮。求之以誠意。則與之相見。無或異也。是見也非朝也。

比干之獨無言。未知何故。而殺之者紂也。比干未必以死爲期。且當死而死。元非異事。亦何關於微子之問答。而蔡氏以爲安於死而無言何也。

宗燮對。若謂比干之無言。志在必死。則箕子之本意。在於求生乎。故孔安國之言曰諮二人而一人答者。以明心同而文省也。唐孔氏又推本其說。而朱子以爲孔氏去古未遠。其言必有所據。則朱子此說。似當爲千古定論矣。以上微子

篇題伏生二十八篇。本無泰誓。武帝時僞泰誓出。與伏生今文書合。至晉孔壁古文書行。而僞泰誓始廢雲。而今按僞泰誓。實是伏生原本。劉向馬鄭之徒。雖雲泰誓後得。而在伏生當時。早已盛行。故董仲舒對策。太史公史記。皆載其文。非但此也。儒林傳分明說亡數十篇。獨得二十九篇。且伏生自作大傳。直用其語。如雲八百諸侯。俱至孟津。有白魚入王舟云云。則其不可誘以後來所得亦明矣。從來論今古文者。古文則自朱子以下世多疑信之論。至吳澄郝敬則直以爲僞書。至於今文。未聞有疑之者。而獨僞泰誓一篇。諸儒之說不同何也。

履健對。書序曰伏生年過九十。失其本經。口以傳授纔二十餘篇。又漢時孔臧曰時人惟聞尙書二十八篇。與班固獨得二十九篇之說不同矣。僞泰誓雖出於武帝末。而其中八百諸侯會於孟津。白魚入王舟。有火流於王屋。化爲烏等說。已盛行於伏生之前。故漢初婁敬之說高祖也。已用此說。伏生大傳亦用之。董仲舒,司馬遷亦用之。蓋其說必有見於古書者而然也。至於僞泰誓。不過攛掇此等句語。合其僞文而幷爲一篇也。且孟子春秋國語等書。多用古文泰誓句語。而僞泰誓皆無其說。諸儒之作一大疑案。亦以此也。

惟十有三年春。集傳謂改正朔不改月數。於太甲辨之詳矣。而四時改易尤無義。冬不可爲春。寒不可爲暖。固不待辨而明云云。而今考周人。非但改月。幷與四時而亦改之。惟毛詩周禮。皆用夏正。而撰述之文。紀事之體。固自不同。蓋三正之迭換尙矣。而若其天運歲時。脗合無差。則終以夏正爲主。故一時正朔。雖遵時王。而著述論贊。多用人正也。若論紀事之書。則春秋爲尊王之經。左氏爲紀實之史。而春秋春王正月傳。左氏曰春王周正月。則明謂此正月非夏殷建丑建寅之正月。卽周王建子之春正月也。莊二十八年冬大無麥禾。成元年春二月無冰。若以爲夏正則冬安得有禾。而春之無冰。亦安足書也。至於後漢書陳寵傳則曰十一月天以爲正。周以爲春。十二月地以爲正。殷以爲春。十三月人以爲正。夏以爲春。則歷指三正。分明可見。今考國語泠州鳩論武王伐紂之時。謂歲在鶉火。日在析木。月在天駟。而漢律歷志以爲商十一月戊子。國語謂辰在斗柄。星在天黿。而律歷志以爲周正月辛卯。則其間不過三日。惟其商周俱爲改月之故。商十二月建亥而周正月建子。可以卽繼其後也。若以爲夏正則周之正月。何以直接於商十二月之下乎。且以漢志之月日。參合於此篇與武成。無不脗合。此書之證。孰愈於此。而蔡氏之必以爲建寅之月者。定有明證。可一一歷擧歟。

錫夏對。周家改正朔之說。自春秋以前。如周禮仲春會男女。毛詩七月篇及四月維夏六月徂暑之類。皆用夏正。自春秋以下。方用周正。如春無冰及隕霜殺菽之類。孟子歲十一月徒杠。十二月輿梁及六七月之間旱之類。孟獻子曰七月而禘之類。皆可證之。周初之不改月數似無疑。而獨泠州鳩之言。頗若可疑。然春秋之時。曆法不明。太史失閏。或至再三。日食晦朔。尙未明辨。孔子亦稱司曆之過。則推步數百年之星度。未必能的。恐不如直以經而證經矣。

以爾友邦冢君。觀政於商。惟受罔有悛心雲者。武王之何時有何事。雖未可攷。所謂觀者。須有事在。所謂罔有悛者。亦如此而猶不改之謂也。但曰以諸侯向背。觀政之失得者。文勢未順。紂之無悔悟。亦係無端。蔡氏之必以漢儒爲誤何也。

仁浩對。觀政二字。從孔傳說似爲平順。及觀金仁山所論。以西伯戡黎。爲武王觀兵之事。祖伊奔告。爲紂惡不悛之證。傍考子史。其說甚該。雖不敢遽信其爲的見。而戡黎一事。非擬議於文王服事之誠雲者。亦有宋儒定論。則或可與此互相發耶。

武成告山川之辭周王二字。傳以爲史臣追增。則武王此時固未稱王也。而類於上帝。宜於冢土。則天子之禮也。是何其相矛盾耶。

宗燮對。湯之初征自葛之時。卽七十里小邦之君也。與武王孟津之事。宜無異同。然告於上帝神後之擧。在於請罪有夏之時。則武王類上帝宜冢土。卽湯用玄牡之意也。前聖後聖之因時制宜。自當如此矣。以上泰誓上

太甲盤庚說命等書則三篇皆異辭。而此篇則誥戒之辭。一例雷同。中篇可以爲上篇。下篇可以爲中篇何也。

仁浩對。泰誓三篇。雖或出於當時潤色之辭。而要不失武王本意也。今觀其書。上篇誓諸侯以下。中篇誓諸侯之師。下篇則誓周邦之衆士也。雖與太甲盤庚諸篇之明有節拍處不同。然蓋不可以混成一篇則明矣。

惟戊午註則曰以武成攷之。是一月二十八日。而武成惟壬辰註則又曰以泰誓戊午惟之。當是一月二日。互相推諉。主客無別。何者爲徵信之書。何者爲參考之書歟。

宗正對。泰誓武成。旣是同時文字。則註說之互相證據。殊無主客之辨矣。朱子嘗著武成月日譜。參以孔氏傳註及漢律歷志。排比干支。考正異同。極其條暢。漢時曆書。上遡千載。的有可據。而孔氏用其說。朱子證其書。如欲參考徵信。則捨是書何以哉。以上泰誓中

撫我則後。虐我則讎。爲人上者。以此存心可也。而自民臣言之則寧有是耶。孟子所云手足腹心。土芥寇讎者。特告宣王之辭也。萬章之徒。若問事君之道。則其答決不當如此。古之人。何以有此等言語。誓文又何爲擧而誦之。便以爲公共道理也。

仁浩對。三代誓誥之文。率皆忠厚惻怛。未嘗有迫隘底語。而獨泰誓中八箇字。斷非大聖之言也。夫以武王仁義之師。豈有此計較迫切之言耶。孟子告宣王之說。不害爲激動齊君之道。而豈於臨戰誓衆之辭。直以虐我之故。曰乃讎曰世讎乎。泰誓章句。類多如此。與謨訓中罔與守邦罔克胥匡等說。氣象相反。職此而尤可見泰誓篇之不可十分準信也。

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孟津之師。乃是武王不得已之事。而文王無與也。上篇大勳未集。卽稱天而道之也。上文顯於西土。猶是王業之肇基也。而至於予克受。惟朕文考無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若以今日之事。爲本於文王者然何也。

履健對。朱子曰若使文王無心於天下。則三分之二。亦不當有矣。又曰文王未崩十二三年。紂惡不悛。天命已絶。則孟津之事。文王豈得以辭之哉。此論甚深切矣。此篇動稱文考。末段曰惟朕文考無罪。非朕文考有罪。蓋本之於文王。安天下之心而言也。以上泰誓下

古所謂誥誓者。或稱王若曰。或稱作書以誥。類非時君諄諄然命之也。此曰右秉白旄以麾曰。則將是武王親手麾旄而親口道出來耶。

益運對。史法有三。曰紀事也曰制誥也曰追述也。其曰王若曰者。制誥之體也。其曰作書以誥者。紀事之體也。至於不曰王若曰。不曰作書以誥。而直述去當時之事者。史氏之追敘也。今按牧誓之文。有曰王左杖黃鉞。右秉白旄。則當是時武王未爲天子。而已謂之王。其爲追述可知也。曰右秉左麾則書其誓誥之威儀也。若其通篇之辭則武王之言。史氏之書也。皆是親口道出來。固無疑矣。

勖之以大義而明示賞罰。誓之體也。至於進退擊刺之戒則有司存焉。王之言申申及此何也。

錫夏對。誓之體一也。而其爲辭命則亦或隨其時之緩急而言之有詳略。如湯誓之作於師興之初。泰誓之作於徇師之始者。只可勉以大義。勵以賞罰而已。至於牧野之誓。在於周師已陳之後。則其丁寧告戒。至及於進退擊刺之節者。理勢固然。夏後之戰於甘。亦嘗以坐作進退之節。申申言之矣。

蔡氏謂此篇嚴肅溫厚。與湯誓誥相表裏。而先儒以爲湯之數桀也恭。武王之數紂也傲。相表裏之說。未必然耶。

允大對。牧誓一篇。昧爽至郊。杖鉞秉旄。則六軍固已整齊。而邦君御事庸蜀羌髳。奔趨師列。稱比干旄。則氣象之嚴肅。可以想得矣。其曰逖矣西土之人則大哉王言。可見不得已用衆之意。而溫恕仁厚之情。又溢於辭表矣。其聲紂之罪。不甚暴揚。與成湯誓誥之辭一般。則吳氏所云。恐指泰誓三篇而言也。以上牧誓

左傳昭七年。楚芊尹無宇告靈王之言曰昔武王數紂之罪。以告諸侯曰。紂爲天下逋逃主萃淵藪。今攷武成。逋逃主萃淵藪。卽告山川之辭。非告羣後之辭也。蓋古文武成告山川。直接告羣後之下。故無宇以爲告山川一章。本從告羣後中說出來也。若考定武成則告山川。遠在告羣後之上。無緣以此爲告諸侯之辭。夫經文中錯𥳑脫𥳑然疑之論。直指秦火以後之事耳。至於先秦人攷據。眞是古經正文。詎可疑其脫誤耶。

履健對。嗚呼羣後一段之編於告神祇山川之上者。上下不相接。明是古文錯𥳑。而芊尹無宇之以逋逃主萃淵藪。爲告羣後之辭者。未免襲謬。然左傳引盤庚之誥曰惡之易也。不可嚮邇。其猶可撲滅。引五子之歌曰惟彼陶唐。帥彼天常。有此冀方。惡之易也。初不見於盤庚之誥。帥彼天常。亦不載於五子之歌。而左氏所錄。誤引經文。誤解經義。此類甚多。

古之兵制。出自井田。王於興師則修其甲兵。旣征而歸則乘車之馬任載之牛。自當散而歸農。曷爲取而散之於華陽桃林歟。

仁浩對。駟騵革車之制。武備之不可弛者。而弢戈釁甲之世。安用此物爲哉。物各付物。俾遂其性。王者之政也。華山曰陽。桃林又是塞之名。則爲念服乘之勞。得其水土之宜者。此又聖人及物之仁也。

惟先王建邦啓土。蔡氏以爲先王后稷。武王追尊之。而詩曰禴祠烝嘗。於公先王。朱子釋之曰公先公也。謂后稷以下也。先王大王以下也。中庸曰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朱子釋之曰先公組紺以上至后稷也。朱子之說如彼。而蔡氏之說如此何也。

顯默對。蔡傳以先王爲后稷者。未知何據。而王氏曰追王之禮。夏商未有。武王定天下。追王只及於文考。周公因文武之孝。追王大王王季。而武成稱后稷爲先王者。史官刪潤之辭也。胡氏曰周公追王之禮。特以義起。古所無也。故中庸特表而出之。由此論之則大王以前。元無追王之事可知矣。

中庸曰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而此雲至於大王。肇基王跡。王季其勤王家。則武王時已追王。非至周公而始爲之也。此則經文也。彼則夫子之言也。是將安所從也。

履健對。追王之擧。已在武王之時。而追王之禮。始備於成王周公之時。故中庸曰成文武之德。成字有深意矣。以上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