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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呂精義/內篇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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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篇卷六

○旋宮琴譜第九之上

諸書雖載六十調八十四聲之說,然有體無用,而初學難曉。今以琴發明則體用兼備,庶初學易曉也。借管弦淺事,喻律呂深理,要在琴與笙耳,蓋笙猶律也。吹律定弦,古人本法也;以笙代律,今人捷法也。於世俗樂家,擇其新點好笙用之,縱然高下與律未必全同,但經點笙匠新整理相協,則可以定弦矣。不協者,勿用也。琴有五音為均者,亦有七音為均者,指法大同小異。先論五音為均,明六十調也;次論七音為均,明八十四聲也。凡各弦散聲,即本律之正音。第十徽實音為散聲之母,能生本律也。第九徽實音為散聲之子,本律所生也。惟此兩徽,雅樂尚之;不尚餘徽者,惡其亂雅也。解弦更張,先吹合字,上第一弦,按第十徽彈之,令與笙音相同,是為黃鍾。次吹四字,上第二弦,按第十徽彈之,令與笙音相同,是為太蔟。次吹上字,上第三弦,按第十徽彈之,令與笙音相同,是為仲呂。次吹尺字,上第四弦,按第十徽彈之,令與笙音相同,是為林鍾。次吹工寧,上第五弦,按第十徽彈之,令與笙音相同,是為南呂。其第六弦、第七弦散聲,與第一弦、第二弦散聲相應。此五聲為均之琴也。吹笙定弦畢,復照調弦法再詳定之,是上琴大略也。

一弦十徽實音為宮;二弦十徽實音為商;三弦十一徽實音為角;四弦十徽實音為徵;五弦十徽實音為羽;六弦十徽實音為少宮;七弦十徽實音為少商。此古所謂正調也。俗謂正調一弦散聲為宮,二弦散聲為商,三弦散聲為角,四弦散聲為徵,五弦散聲為羽,六弦散聲為少宮,七弦散聲為少商,非也。

黃鍾大呂二均弦音不同而指法同,俗呼為正調。按十一徽彈第三弦,與第五弦散聲相應是也。

取琴二張,一張按十徽,一張按十一徽,每弦依前法吹笙定就。下者即黃鍾調,高者即大呂調,同名正調,高下不同。

林鍾夷則二均弦音不同而指法同,俗呼縵角調。按十一徽彈第一弦第六弦,與第三弦散聲相應是也。

黃鍾調縵三弦,即林鍾調;大呂調縵三弦,即夷則調。俗謂三弦為角,故曰縵角。同名縵角,高下不同。

太蔟夾鍾二均弦音不同而指法同,俗呼縵宮調。按十一徽彈第四弦,與第一弦第六弦散聲相應是也。

林鍾調縵一、六,即太蔟調;夷則調縵一、六,即夾鍾調。俗謂一、六為宮,故曰縵宮。同名縵宮,高下不同。

姑洗仲呂蕤賓三均弦音不同而指法同,俗呼緊羽調。按十一徽彈第五弦,與第二弦第七弦散聲相應是也。

黃鍾調緊五弦,即仲呂調;大呂調緊五弦,即蕤賓調。別定一琴,每弦九徽實音與蕤賓調十徽實音相同,即姑洗調。俗謂五弦為羽,故曰緊羽。同名緊羽,高下不同。

南呂無射應鍾三均弦音不同而指法同,俗呼清商調。按十一徽彈第二弦第七弦,與第四弦散聲相應是也。

姑洗調緊二、七,即南呂調;仲呂調緊二、七,即無射調;蕤賓調緊二、七,即應鍾調。俗謂二、七為商,故曰清商。同名清商,高下不同。

六十調新說:五音琴以第三弦散聲為黃鍾,古人謂之平調。今琴家俗譜,以第一弦為宮,故薑夔謂黃鍾大呂即縵角,太蔟夾鍾即清商,姑洗仲呂蕤賓即正調,林鍾夷則即縵宮,南呂無射應鍾即緊羽,其說非是。

黃鍾大呂二均,其宮在第三弦之散聲。太蔟夾鍾二均,其宮在第四弦之散聲。姑洗仲呂蕤賓三均,其宮在第五弦之散聲。林鍾夷則二均,其宮在第六弦之散聲。南呂無射應鍾三均,其宮在第七弦之散聲。宮所在處,名為均主。惟第一弦第二弦止取實音應和,不取散聲為宮,不名為均主也。琴有散聲、實音、泛音,三者之中,散聲最貴,實音次之,惟泛音不足貴,古所謂鄭聲也。俗說琴本五弦,文王武王各加一泫,此說非也。蓋琴有二均焉。五音為均者,是名五弦琴;七音為均者,是名七弦琴。音調雖異,弦數皆七,原無五弦者也。以其少二音,強名五弦耳。七音之說,《國語》詳矣。自周為始琴皆七音,俗謂始於文武,似亦有所本歟?但舜琴亦七弦。或欲解去兩弦以就五弦之說,誤矣。以上論琴律。

△七弦琴五音詳論【有序】

世俗琴家謂琴第一弦為宮,第二弦為商,第三弦為角,第四弦為徵,第五弦為羽,第六弦為少宮,第七弦為少商,其說非也。世俗儒家謂聲最濁者為宮,近濁者為商,不濁不清者為角,近清者為徵,最清者為羽,其說亦非。蓋旋宮法官羽無定,或宮濁而羽清,或宮清而羽濁。認清濁為宮羽,斯謂之不知音。《樂記》曰:「不知音者,不可與言樂。」此之謂也。嗚乎!茲理深奧,庸俗難曉,是故詳論,以破其惑。

論曰:世儒論五音,謂最大而濁者為宮,最小而清者為羽,商之大次於宮,征之小次於羽,麗角居大小清濁之中焉。古人雖有此言,以理評之,似是而非。蓋一偏之弊,非通方之論,知音之士必無是說也。夫音固不離乎清濁大小之分,然不深知何者為宮,何者為南角徵羽,而便一概指其濁而大者謂之宮,清而小者謂之羽,其可哉?伶州鳩曰:「大不逾宮,細不過羽。夫宮,音之主也,第以及羽。此指黃鍾一調而言則是,以為通論則非也。《韓非子》曰:「夫瑟以小弦為大聲,以大弦為小聲。借瑟以諷當時君弱臣強,正是此義。不獨善諫,亦可謂知音矣。此則先秦古文五音之辨,猶可考也。太史公之書謂八十一數為宮,五十四數為徵,則宮大而徵小;管子之書謂宮數八十有一,徵數一百有八,則宮小而徵大。此二說雖不同,而宮與徵未嘗非其音也,蓋一百八即五十四加倍之數,其五十四即一百八折半之聲耳。《史記》序五音,先宮商角而後徵羽;《管子》序五音,無徵羽而後宮商角。假令世俗評二家之得失,料其從馬遷者十中有九,求其是夷吾者百中無一。殊不知:先徵羽而後宮商角亦可也,先宮商角而後徵羽亦可也;宮大於徵亦可也,徵大於宮亦可也。十二律呂旋相為宮,宮無定位,豈可拘於清濁大小之說?蓋夷吾所得者深,馬遷所知者淺。夫淺者,人所共知;而深者,俗所難解。二家相懸,正猶《下里巴人》之歌與夫《陽春白雪》之曲,調彌高而和彌寡。伯牙所以絕弦,知音之難自古有之矣。凡察五音為均,當依琴家調弦之法:下生者撮四,中間隔兩弦,謂之大間勾;上生者撮三,中間隔一弦,謂之小間勾。五音,宮徵相生,徵商相生,商羽相生,羽角相生,角宮則不相生。其相生者,大、小間勾皆合,不相生者則不合也。夫宮與徵合,徵與商合,商與羽合,羽與角合,而角與宮獨不合者,蓋音數之窮歟!其散彈而調之也,除宮角不合外,餘音皆合;因其不合處而宮角二音昭然可辨矣。是故大間勾中有不合者,則小弦為宮,大弦為角;小間勾中有不合者,則大弦為宮,小弦為角。其按弦而調之也,自嶽山至龍齦為宮,其商當在十三徽外,角在十一徽,徵在九徽,羽在八徽,此五音之正位也。不拘何弦,旋相為宮,以按弦配散弦調之。餘音皆會於九徽,獨宮音不然,而乃應於八九徽間;餘音皆會於十徽,獨角音不然,而乃應於十一徽。何也?蓋九徽十徽者,律呂相生之始終也。以琴通長計之,九徽居其三分之二,林鍾之正位也;十徽居其四分之三,仲呂之正位也。此二律者,皆與黃鍾相生,故為群音會合之際。而獨宮角不居此際者,蓋音之始終也。《律書》曰:「音始於宮,窮於角。」此之謂歟!是故察其何弦散音而與何弦按十一徽實音相應,則知散者其弦為角,按者其弦為宮;又察何弦散音而與何弦八九徽間實音相應,則知散者其弦為宮,按者其弦為角;如是而辨之,宮角昭然矣。俗名縵角調者,古之黃鍾角也,此調以夷則為宮,無射為商,夾鍾為徵,仲呂為羽,故其宮音在第一弦之散聲。俗名清商調者,古之黃鍾商也,此調以無射為宮,太蔟為角,仲呂為徵,林鍾為羽,故其宮音在第二弦之散聲。俗名正調者,古之黃鍾宮也,此調以太蔟為商,姑洗為角,林鍾為徵,南呂為羽,故其宮音在第三弦之散聲。俗名縵宮調者,古之黃鍾羽也,此調以夾鍾為宮,仲呂為商,林鍾為角,無射為徵,故其宮音在第四弦之散聲。俗名緊羽調者,古之黃鍾徵也,此調以仲呂為宮,林鍾為商,南呂為角,太蔟為羽,故其宮音在第五弦之散聲。以上五調,皆以第三弦黃鍾為主焉。是故平調為古黃鍾調,此調緊五即古仲呂調,復緊二七即古無射調,復緊四即古夾鍾調,復緊一六即古夷則調,復緊三即古大呂調。卻從古大呂調緊五即古蕤賓調,復緊二七即古應鍾調。以上七調,先自平調,漸次而緊者也。卻從平調縵三即古林鍾調,復縵一六即古太蔟調,復縵四即古南呂調,復縵二七即古姑洗調。以上四調,先自平調,漸次而縵者也。總而言之,則黃鍾大呂二調之宮音皆在第三弦,太蔟夾鍾二調之宮音皆在第四弦,姑洗仲呂蕤賓三調之宮音皆在第五弦,林鍾夷則二調之宮音皆在第一弦與第六弦,南呂無射應鍾三調之宮音皆在第二弦與第七弦。旋相為宮,此之謂也。夫律有定而宮無定,宮雖移而律不移,是故黃鍾之音常居第三弦也。緊之則為大呂,縵之則為應鍾。其十一調或緊或縵,惟黃鍾得其中,所以名平調,又謂之正調,五音諸均之祖,律呂相生之本也。先儒喜穿鑿者惑於《漢志》之說,謂黃鍾至尊,不復與他律為役,因是遂有半律變律之法。後世就簡陋者泥於《國語》之文,謂「大不逾宮,細不過羽」,因是遂指大弦居首者為宮。故聶崇義《三禮圖》謂:琴第一弦為宮,次弦為商,又次為角,為徵,為羽,為少宮,為少商。宋時薑夔議樂,蓋仍其誤,遂謂「黃鍾大呂並用縵角調,故於大弦十一徽應三弦散聲;太蔟夾鍾並用清商調,故於二弦十一徽應四弦散聲;姑洗仲呂蕤賓並用宮調,故於三弦十一徽應五弦散聲;林鍾夷則並用縵宮調,故於四弦十一徽應六弦散聲;南呂無射應鍾並用蕤賓調,故於五弦十一徽應七弦散聲。」此說非是。而琴家舊謂緊羽為蕤賓調,清商為無射調,其說最是。近代琴譜誤以清商為姑洗調,失之遠矣。《語》曰:「吾猶及史之闕文」,此之謂歟!大抵樂家所謂宮者,謂本均之主耳,非清濁之謂也。噫!旋宮之法廢,蓋由先儒泥於宮濁羽清之說,是故不可不辨。譬如諺曰「一歲主,百歲奴」,言其名分尊卑,不係年齒長幼。宮雖至清,羽雖至濁,無害其為宮羽也。又譬如兄弟五人,更不叩其年齒長幼,但指身長體胖者為兄;謂大弦為宮者亦猶是耳,非愚迷之甚乎!或問:經傳言琴惟言五弦,不言七弦,何也?答曰:琴皆七弦,無五弦者。其所謂五弦,謂五音琴耳。五音,琴所獨也,故言之也;七音、琴所同也,故不言也。曰:亦有考據乎?曰:有。唐張守節《史記注》曰:「琴,本神農作。今雲舜作者,非謂舜始造也,改用五弦琴,特歌《南風》詩,始自舜也。」此言得之矣。宋陳陽《樂書》謂:「琴,五弦者正,七弦非正。」此不知其理而妄說也。大抵唐人明理,非宋人所及。

故元許衡曰:「宋文章近理者多,然得實理者亦少。世所謂彌近理而大亂真,宋文章多有之,讀者直須明著眼目。」臣讀陳陽《樂書》,益信衡之言然。

以上論五音。△操縵節奏和弦指法

操、縵、引者,古曲名也。操之為言,持也;縵之為言,緩也。操持歌聲,令極縵緩,《虞書》所謂「歌永言,聲依永」是也。人心無所養,豈能永言哉!《樂記》所謂「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惟樂不可以為偽。」以永言試驗則所養可知,真偽其能隱乎!養性情,致中和,其綱要在此也。人皆知「歌永言」而不知其節奏,苟無節奏,雖名為永,實非永也。夫節奏者,俗呼板眼是也。先王雅樂,或以鍾磬為節,或以盆缶為節,或以搏拊為節,或以春牘為節。《鄉飲》《鄉射》,八音之器有其四焉:石音。磬也;絲音,瑟也;匏音,笙也;革音,鼓也。瑟與笙者,曲也;磬與鼓者,節也。《虞書》「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商頌》「既和且平,依我磬聲」;《周禮》「鍾師掌金奏,磬師教縵樂」。縵樂,即操縵也。故《學記》曰:「不學操縵,不能安弦。」是知雅樂以操縵為綱要,操縵失傳則雅樂失傅矣。臣父曰:「定弦乃琴家先務,而其節奏人各不同,率皆口傳,不編入譜,俗士輕易之而不以為事。殊不知定弦和弦,此二者即古所謂操縵者也。茲譜出於方外口傳,有理有象有數,有音律有節奏,所以超勝餘譜。而琴家或未曉,是故表章之,詳解之,為弦歌之譜也。譜擬弦音而作,然亦有其義焉。『定當達理定』,言定弦之人當達定弦之理,而後弦可定也。下文二句,詠歎之耳。前段首處,擊鍾為節,故名金聲;後段首處,擊磬為節,故名玉振。二段為一章,配歌一聲也。歌彼一聲,彈此二段;二段未彈畢,一聲不敢盡。操持歌聲,令極縵緩,此之謂也。」臣嘗作《操縵序》以讚之,其略曰:合二段為一章,象太極也;分一章為二段,象兩儀也。每段三句,象三才也。總節明顯者二,細節暗藏者八,象八卦也。聲甚質樸,理極玄奧,始作者非聖人其孰能之?臣聞宋儒張載曰:「古之樂章隻數句詩,不能成曲調,此所以有弄有引。善歌者知如何為弄,如何為引。」又曰:「善歌者使人繼其聲,言使其聲常從容有餘。」朱廉亦曰:「古人詩隻一兩句,便衍得來長。」又曰:「竊疑古樂有倡有歎。倡者,發歌句也;歎者,繼其聲也。詩辭之外,應更有疊字散聲,以歎發其趣。曰弄,曰引,曰疊字,曰散聲,蓋即操縵之別名也。【操縵有十三字者,有十六字者。此卷專明十三字者。】

舊譜前後二段文同,乃太古遣音也。前段名曰金聲當達理定達理定定當達理定後段名曰玉振當達理定達理定定當達理定新譜借古語擬弦音,猶詞家填腔也。

前段名曰金聲浪之水清之水清可以濯我纓後段名曰玉振浪之水濁之水濁可以濯我足

凡初學操縵者,學節奏為至要。每段句首有圈,即所謂總節也;每句字旁有點,即所謂細節也。總節細節,皆板眼也。總節明板,或擊鍾磬,或擊盆缶,須明顯也。細節暗板,初但拍手為節,習熟不須拍手,默識而已。古人細節則擊搏拊,不欲明顯,故用韋表糠裏,亦默識之意也。新舊二譜,不過識音律,明節奏,開示初學之筌蹄耳。若夫魚兔既得,筌蹄宜棄,弦聲添減,存乎其人,不必拘於十三聲也。是故有添減者,則謂之弄;無添減者,則謂之引。臣聞臣父嘗說,琴家和弦所彈「月朗風清」四聲,即古操縵遺意。「風清」二聲,所謂應也。《易》曰:「同聲相應」是也。「月朗」二聲雖不一般,而實相和,所謂和也。正者,本弦散聲也;同者,兩弦一聲也。《傳》曰:「若琴瑟之專壹,誰能聽之?」言和、同相濟也。近代琴瑟惟有正應,而無和同,古所謂「專壹」也。蓋失傳已久,可為慨歎也。

△初學操縵口訣旋宮本無難,欲學先學彈。琴依律呂定,弦從操縵安。易若指循掌,熟如珠走盤。正應和同譜,留神仔細看。

正者,本弦散聲是也。應者,別弦實音而與本弦散聲相應是也。和者,散聲相生,和而不同是也。同者,齊撮兩弦,如同一聲是也。何謂散聲相生,和而不同?宮生徵,徵生商,商生羽,羽生角是也;黃鍾生林鍾,林鍾生太蔟,太蔟生南呂,南呂生姑洗,姑洗生應鍾,應鍾生蕤賓,蕤賓生大呂,大呂生夷則,夷則生夾鍾,夾鍾生無射,無射生仲呂,仲呂生黃鍾,陽律配陰呂,互相倡和也。

凡彈操縵者,隻按十徽音。十徽尋不見,方去九徽尋。

十徽為律母,是故尚之也。假如正調十徽按一而與散三相應,是為宮也。按二而與散四相應,是為商也。惟按三弦不與散五相應,須於九徽按二,方與散五相應,是為角也。

大弦中指按,小弦大指按。要與散聲應,大小間勾換。

散聲在大弦,按聲在小弦,則用左手大指按之;散聲在小弦,按聲在大弦,則用左手中指按之。隔一弦者名小間勾;隔二弦者名大間勾。遞換而彈,令散聲與實音互相應也。

俗惟禁小指,古亦禁無名。指法少最妙,所以省繁聲。綽注及吟猱,疾徐與輕重。是名鄭衛音,放之通不用。

俗譜惟禁小指,太古雅琴連無名指亦禁。若夫左手吟猱綽注,右手輕重疾徐,古所謂淫聲,雅樂不用也。

以上論操縵。△旋宮譜六十調指法五音琴以舜之《南風》為祖。凡學歌學彈者,先學定弦指法。

右《南風歌》出於舜世,蓋《簫韶》餘響,而在《三百篇》以前,其來遠矣。是故起調畢曲皆先羽而後宮,與流俗黃鍾起調畢曲者異焉。調之先羽而後宮者,譬猶《易》之先天卦也;調之先宮而後羽者,譬猶易之後天卦也。所以者何?宮為君,商為臣,角為民,徵為事,羽為物。始於宮、終於羽者,五聲相繼,先後之次序也。宮生徵,微生商,商生羽,羽生角。始於宮、窮於角者,五聲相生,九後之次序也。二說次序,其先後雖不同,揆諸河圖,則未有不同也。夫天一生水,為羽,居北方,其數六。故黃鍾之羽,其律長六寸。羽為物,物者世間萬物也,若寅為開物,戌為閉物之類是也。開物成務而事興焉,故次之以事。地二生火,為徵,居南方,其數七。故黃鍾之徵,其律長七寸。徵為事,事者世間萬事也,以飲食男女為切要。民之質矣,日用飲食,男女居室,人之大倫而民生焉,故次之以民。天三生木,為角,居東方,其數八。故黃鍾之角,其律長八寸。角為民,民者世間萬民也。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吃為司徒,教以人倫,故次之以臣。地四生金,為商,居西方,其數九。故黃鍾之商,其律長九寸。商為臣,臣者治民之官也。民若無官,則強陵弱,眾暴寡,而世亂矣。官若無君,其弊亦然,故次之以君。天五生土,為宮,居中央,其數十。故黃鍾之宮,其律長十寸。宮為君,君者臣民事物之主也,於數最多,於律最長,於聲最濁,於樂最尊。君位至尊宜先,而其次序在後,何也?柳宗元《封建論》謂:「先有樂魚而後有天子,理勢然也。」《洪範》五行以水火木金土為先後之次序,《樂記》五聲以宮商角徵羽為尊卑之次序,雖若相反,實相同也。宮居中央,端拱南面,巡曆四方,象天左旋:由中而南,故宮生徵;由南而西,故微生商;由西而北,故商生羽;由北而東,故羽生角。五聲左旋,至角而窮,取法於河圖也。《樂記》曰「大樂必易」,又曰「大樂與天地同和。」言其音調出於天生自然,不由人力編排,而累累乎端如貫珠,譬猶太羹玄酒,無味之中真味存焉。故先儒論樂曰:「古者聖王制禮法,修教化,三綱正,九疇敘,百姓大和,萬物咸若,乃作樂以宣八風之氣,以平天下之情,故樂聲淡而不傷,和而不淫。入其耳,感其心,莫不淡且和焉。淡則欲心平,和則躁心釋。優柔平中,德之盛也;天下化中,治之至也。是謂道配天地,古之極也。」樂者本乎政也,政善民安,則天下之心和。故聖人作樂以宣暢其和心,達於天地,天地之氣感而大和焉。天地和則萬物順,故神隻格,鳥獸馴。迷者不知此理,指為連近之音,視為唐宋之陋,奚足以語大和之道也哉?斯譜質樸玄妙,真乃太古遺音,撰譜宜以此為法也。

右自南呂為羽,至於應鍾為宮,凡六十調,其名曰端如貫珠格。復自黃鍾之宮,至於林鍾之角,凡六十曲,其名曰循環無端格。此二格者,譬如先天八卦,橫圖縱圖,圓圖方圖,皆出於自然,非由人力也,學者宜詳味焉。中有難言之趣,當自得之耳。

臣謹按:《南風》者,不自有其樂,而與民同樂,厥旨深矣。何以言之?蓋舜以為春作秋成,夏則農事方盛,吾民辛苦,其亦極矣。鋤禾當午,汗滴如雨,此吾民怨諮之時也。然而薰風南來,殿閣生涼,滌煩消暑,而民困可甦。故喜之而歌曰:「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舊糧既盡,新穀未登,此吾民匱乏之時也。然而祝融司令,蕤賓應律,蠶老麥熟,而民生可望。故喜之而歌曰:「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豈非不自有其樂,而與民同樂哉!後世之歌,有所謂《大風》者,不過言其「威加海內,榮歸故鄉」而已。有所謂《秋風》者,不過言其「樂極哀來,老之將至」而已。豈可與《南風》同日而語哉!居在廟堂之上,念及閭閻之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於大舜見之矣。故《孔子家語》曰:「昔者舜彈五弦之琴,造《南風》之詩,唯修此化,故其興也勃焉。德如泉流至於今,王公大人述而弗忘。」 《史》記《樂書》曰:「舜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夫南風之詩者,生長之音也,舜樂好之,樂與天地同意,得萬國之心,故天下治也。嗚乎!《南風》其旨深矣。堯舜之君極力求治,堯舜之民乃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何有帝力戰!又云:「立我丞民,莫匪爾極。」「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語》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之謂歟!《南風》賡歌、康衢《擊壤》之屬,凡在《三百篇》以前者,真乃太古遣音,學琴學歌當自此始。

以上論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