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策 (髙誘注, 姚宏續注, 四庫全書本)/卷26
戰國策 (髙誘注, 姚宏續注) 卷二十六 |
欽定四庫全書
戰國策卷二十六〈自此卷復有錢本〉漢 髙誘 注
宋 姚宏 續注
韓一
三晉已破智氏將分其地段規謂韓王曰分地必取成臯韓王曰成臯石溜之地也寡人無所用之段規曰不然臣聞一里之厚而動千里之權者地利也萬人之衆而破三軍者不意也王用臣言則韓必取鄭矣王曰善果取成臯至韓之取鄭也果從成臯始大
成午從趙來謂申不害於韓曰子以韓重我於趙請以趙重子於韓是子有兩韓而我有兩趙也
魏之圍邯鄲也申不害始合於韓王然未知王之所欲也恐言而未必中於王也王問申子曰吾誰與而可對曰此安危之要國家之大事也臣請深維而苦思之乃微謂趙卓韓鼂曰子皆國之辯士也夫為人臣者言可必用盡忠而已矣二人各進議於王以事申子微視王之所說以言於王王大說之
申子請仕其從兄官昭侯不許也申子有怨色昭侯曰非所謂〈劉無謂字〉學於子者也聽子之謁而廢子之道乎又亡其行子之術而廢子之謁乎子嘗敎寡人循功勞視次第今有所求此我將奚聽乎申子乃辟舎請罪曰君眞其人也
蘇秦為趙合從說韓王曰韓北有鞏洛成臯之固西有宜陽常阪之塞東有宛穰洧水南有陘山地方千里帶甲數十萬天下之強弓勁弩皆自韓出谿子少府時力距來皆射六百步之外韓卒超〈劉作跕錢作帖〉足而射百發不暇止逺者達胸近者掩心韓卒之劒㦸皆出於㝠山棠谿墨陽合伯〈曽無伯字〉膊鄧師宛馮龍淵太阿皆陸斷馬牛水擊鵠鴈當敵即斬堅甲盾鞮鍪鐵幕革抉㕭芮無不畢具以韓卒之勇被堅甲蹠勁弩帶利劒一人當百不足言也夫以韓之勁與大王之賢乃欲西面事秦稱東藩築帝宮受冠帶祠春秋交臂而服焉夫羞社稷而為天下笑無過此者矣是故願大王之熟計之也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陽成臯今茲効之明年又益求割地與之即無地以給之不與則棄前功而後更受其禍且夫大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已夫以有盡之地而逆無已之求此所謂市怨而買禍者也不戰而地已削矣臣聞鄙語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後〈續雲顔氏家訓引作寧為雞屍不為牛從〉今大王西面交臂而臣事秦何以異於牛後乎夫以大王之賢挾強韓之兵而有牛後之名臣竊為大王羞之韓王忿然作色攘臂按劒仰天太息曰寡人雖死必不能事秦今主君以楚王之敎詔之敬奉社稷以從
張儀為秦連橫說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五榖所生非麥而豆〈史記後語作非菽而麥〉民之所食大抵豆飯〈續雲古語只稱菽漢以後方呼豆史記飯菽後語菽飯〉藿羮一歲不收民不饜糟糠地方不滿九百里無二歲之所食料大王之卒悉之不過三十萬而廝徒負養在其中矣為除守徼亭鄣塞見卒不過二十萬而已矣秦帶甲百餘萬車千乘騎萬匹虎摰之士跿跔科頭貫頥奮㦸者至不可勝計也秦馬之良戎兵之衆探前趹後蹄間三尋〈曽添騰者二字〉者不可稱數也山東之卒被甲冒胄以㑹戰秦人捐甲徒裎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夫秦卒之與山東之卒也猶孟賁之與怯夫也以重力相壓猶烏獲之與嬰兒也夫戰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無以異於墮千鈞之重集於鳥卵之上必無幸矣諸侯不料兵之弱食之寡而聽從人之甘言好辭比周以相飾也皆言曰聽吾計則可以強霸天下夫不顧社稷之長利而聽須臾之說詿誤人主者無過於此者矣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據宜陽斷絶韓之上地東取成臯宜陽則鴻臺之宮桑林之菀非王之有已夫塞成臯絶上地則王之國分矣先事秦則安矣不事秦則危矣夫造禍而求福計淺而怨深逆秦而順楚雖欲無亡不可得也故為大王計莫如事秦秦之所欲莫如弱楚而能弱楚者莫如韓非以韓能強於楚也其地勢然也今王西面而事秦以攻楚為敝邑秦王必喜夫攻楚而私其地轉禍而說秦計無便於此者也是故秦王使使臣獻書大王御史須以決事韓王曰客幸而敎之請比郡縣築帝宮祠春秋稱東藩効宜陽宣〈一作韓〉王謂樛留曰吾欲兩用公仲公叔其可乎對曰不可晉用六卿而國分簡公用田成監止而簡公弒魏兩〈劉無兩字〉用犀首張儀而西河之外亡今王兩用之其多力者內樹其黨其寡力者籍外權羣臣或內樹其黨以擅其主或外為交以裂其地則王之國必危矣
張儀謂齊王曰王不如資韓朋與之逐張儀於魏魏因相犀首因以齊魏廢韓朋而相公叔以伐秦公仲聞之必不入於齊據公於魏是公無患
楚昭獻相韓秦且攻韓韓廢昭獻昭獻令人謂公叔曰不如貴昭〈一本無昭字〉獻以固楚秦必曰楚韓合矣
秦攻陘韓〈曽無韓字〉使人馳南陽之地秦已馳又攻陘韓因割南陽之地秦受地又攻陘陳軫謂秦王曰國形不便故馳交不親故割今割矣而交不親馳矣而兵不止臣恐山東之無以馳割事王者矣且王求百金於三川而不可得求千金於韓一旦而具今王攻韓是絶上交而固私府也竊為王弗取也
五國約而攻秦楚王為從長不能傷秦兵罷而留於成臯魏順謂市丘君曰五國罷必攻市丘以償兵費君資臣臣請為君止天下之攻市丘市丘君曰善因遣之魏順南見楚王曰王約五國而西伐秦不能傷秦天下且以是輕王而重秦故王胡不卜交乎楚王曰奈何魏順曰天下罷必攻市丘以償兵費王令之勿攻市丘五國重王且聽王之言而不攻市丘不重王且反王之言而攻市丘然則王之輕重必明矣故楚王卜交而市丘存鄭彊載八百金入秦請以伐韓泠向謂鄭彊曰公以八百金請伐人之與國秦必不聽公公不如令秦王疑公叔鄭彊曰何如曰公叔之攻楚也以㡬瑟之存焉故言先楚也今已令楚王奉㡬瑟以車百乘居陽翟令昭獻轉而與之處旬有餘彼已覺而㡬瑟公叔之讎也而昭獻公叔之人也秦王聞之必疑公叔為楚也
鄭彊之走張儀於秦曰儀之使者必之楚矣故謂大宰曰公留儀之使者彊請西圖儀於秦故因而〈一本作西〉請秦王曰張儀使人致上庸之地故使使臣再拜謁秦王秦王怒張儀走
宜陽之役楊逹謂公孫顯曰請為公以五萬攻西周得之是以九鼎印〈錢劉作卭〉甘茂也不然秦攻西周天下惡之其救韓必疾則茂事敗矣
秦圍宜陽游騰謂公仲曰公何不與趙藺離石祈以質許地則樓緩必敗矣收韓趙之兵以臨魏樓鼻必敗矣韓為一〈一本作韓趙為一〉魏必倍秦甘茂必敗矣以成陽資翟強於齊楚必敗之湏秦必敗秦失魏宜陽必不㧞矣公仲以宜陽之故仇甘茂其後秦歸武遂於韓已而秦王固疑甘茂之以武遂解於公仲也杜聊為公仲謂秦王曰明也願因茂以事王秦王大怒於甘茂故樗里疾大說杜聊
秦韓戰於濁澤韓氏急公仲明謂韓王曰與國不可恃今秦之心欲伐楚王不如因張儀為和於秦賂之以一名都與之伐楚此以一易二之計也韓王曰善乃儆公仲之行將西講於秦楚王聞之大恐召陳軫而告之陳軫曰秦之欲伐我乆矣今又得韓之名都一而具甲秦韓並兵南鄉此秦所以廟祠而求也今已得之矣楚國必伐矣王聽臣為之儆四境之內選師言救韓令戰車滿道路發信臣多其車重其幣使信王之救已也縱韓為不能聽我韓必德王也必不為鴈行以來是秦韓不和兵雖至楚國不大病矣為能聽我絶和於秦秦必大怒以厚怨於韓韓得楚救必輕秦輕秦其應秦必不敬是我困秦韓之兵而免楚國之患也楚王大說乃儆四境之內選師言救韓發信臣多其車重其幣謂韓王曰敝邑雖小已悉起之矣願大國遂肆意於秦敝邑將以楚殉韓韓王大說乃止公仲公仲曰不可夫以實告〈一作困〉我者秦也以虛名救我者楚也恃楚之虛名輕絶強秦之敵必為天下笑矣且楚韓非兄弟之國也又非素約而謀伐秦矣〈劉作也〉秦欲伐楚楚因以起師言救韓此必陳軫之謀也且王以使人報於秦矣今弗行是欺秦也夫輕強秦之禍而信楚之謀臣王必悔之矣韓王弗聽遂絶和於秦秦果大怒興師與韓氏戰於岸門楚救不至韓氏大敗韓氏之兵非削弱也民非䝉愚也兵為秦禽智為楚笑過聽於陳軫失計於韓明也
顔率見公仲公仲不見顔率謂公仲之謁者曰公仲必以率為陽〈劉作傷〉也故不見率也公仲好內率曰好士仲嗇於財率曰㪚施公仲無行率曰好義自今以來率且正言之而已矣公仲之謁者以告公仲公仲遽起而見之
韓公仲謂向壽曰禽困覆車公破韓辱公仲公仲收國復事秦自以為必可以封今公與楚解中封小令尹以桂陽秦楚合復攻韓韓必亡公仲躬率其私徒以鬭於秦願公之熟計之也向壽曰吾合秦楚非以當韓也子為我謁之公仲曰秦韓之交可合也對曰願有復於公諺曰貴其所以貴者貴今王之愛習公也不如公孫郝其知能公也不如甘茂今二人者皆不得親於事矣而公獨與王主斷於國者彼有以失之也公孫郝黨於韓而甘茂黨於魏故王不信也今秦楚爭強而公黨於楚是與公孫郝甘茂同道也公何以異之人皆言楚之多〈劉作多舊作若〉變也而公必之是自為貴也公不如與王謀其變也善韓以備之若此則無禍矣韓氏先以國從公孫郝而後委國於甘茂是韓公之讎也今公言善韓以備楚是外舉不辟讎也向壽曰吾甚欲韓合對曰甘茂許公仲以武遂反宜陽之民今公徒令收之甚難向子曰然則奈何武遂終不可得已對曰公何不以秦為韓求潁川於楚此乃韓之寄地也公求而得之是令行於楚而以其地德韓也公求而弗得是韓楚之怨不解而交走秦也秦楚爭強而公過楚以攻韓此利於秦向子曰奈何對曰此善事也甘茂欲以魏取齊公孫郝欲以韓取齊今公取宜陽以為功收楚韓以安之而誅齊魏之罪是以公孫郝甘茂之無事也
或〈錢有或字〉謂公仲曰聽者聽國非必聽實也故先王聽諺言於市願公之聽臣言也公求中立於秦而弗能得也善公孫郝以難甘茂勸齊兵以勸止魏楚趙皆公之讎也臣恐國之以此為患也願公之復求中立於秦也公仲曰奈何對曰秦王以公孫郝為黨於公而弗之聽甘茂不善於公而弗為公言公何不因行願以與秦王語行願之為秦王臣也公臣請為公謂秦王曰齊魏合與離於秦孰利齊魏別與合於秦孰強秦王必曰齊魏離則秦重合則秦輕齊魏別則秦強合則秦弱臣即曰今王聽公孫郝以韓秦之兵應齊而攻魏魏不敢戰歸地而合於齊是秦輕也臣以公孫郝為不忠今王聽甘茂以韓秦之兵據魏而攻齊齊不敢戰亦求割地而合於魏是秦輕也臣以甘茂為不忠故王不如令韓中立以攻齊齊王言救魏以勁之齊魏不能相聽必離兵交王欲則信公孫郝於齊為韓取南陽易榖川以歸此惠王之願也王欲則信甘茂於魏以韓秦之兵據魏以郄〈曽一作欲一作郤〉齊此武王之願也臣以為令韓以〈劉無以字〉中立以勁齊最秦之大急也公孫郝黨於齊而不肯言甘茂薄而不敢謁也此二人王之大患也願王之熟計之也韓公仲相齊楚之交善秦秦魏遇且以善齊而絶齊乎楚王使景鯉之秦鯉與於秦魏之遇楚王怒景鯉恐齊以楚遇為有陰於秦魏也且罪景鯉為謂楚王曰臣賀鯉之與於遇也秦魏之遇也將以合齊秦而絶齊〈劉作和〉於楚也今鯉與於遇齊無以信魏之合已於秦而攻於楚也齊又畏楚之有陰於秦魏也必重楚故鯉之與於遇王之大資也今鯉不與於遇魏之絶齊於楚明矣齊楚信之必輕王故王不如無罪景鯉以視齊於有秦魏齊必重楚而且疑秦魏於齊王曰諾因不罪而益其列王曰向也子曰天下無道今也子曰乃且攻燕者何也對曰今謂馬多力則有矣若曰勝千鈞則不然者何也夫千鈞非馬之任也今謂楚強大則有矣若夫越趙魏而鬭兵於燕則豈楚之任也哉且非楚之任而楚為之是弊楚也強楚弊楚其於王孰便也
或謂魏王王儆〈錢無儆字〉四疆之內其從於王者十日之內備不具者死王因取其游之舟上擊之臣為王之楚王臣反乃行春申君聞之謂使者曰子為我反無見王矣十日之內數萬之衆今涉魏境秦使聞之以告秦王秦王謂魏王曰大國有意必來以是而足矣
觀〈一作魏〉鞅謂春申曰人皆以楚為強而君用之弱其於鞅也不然先君者二十餘年未嘗見攻今秦欲踰兵於澠隘之塞不使假道兩周倍韓以攻楚不可今則不然魏且旦暮亡矣不能愛其許鄢陵與梧割以予秦去百六十里臣之所見者秦楚鬭之日也已
公仲數不信於諸侯諸侯錮之南委國於楚楚王弗聽蘇代為〈劉添謂字〉楚王曰不若聽而備於其反也明之反也常仗趙而畔楚仗齊而畔秦今四國錮之而無所入矣亦甚患之此方其為尾生之時也
戰國策卷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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