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僞經考/第一

按後世六經亡缺歸罪秦焚，秦始皇遂嬰彌天大罪，不知此劉歆之偽說也。

歆欲偽作諸經，不謂諸經殘缺則無以為作為竄入之地。窺有秦焚之間，故一舉而規之。一則曰：「書缺簡脫」，一則曰：「學殘文缺」，又曰：「秦焚詩書，六藝從此缺焉。」，又曰：「秦焚詩書，書散亡益多。」學者習而熟之，以為固然，未能精心考校其說之是非，故其偽經得乘虛而入，蔽掩天下，皆假校書之權為之也。

今據《史記》及諸傳記條別，證之如下：

三十四年，丞相臣斯昧死言：臣請史官非秦紀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收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制曰：可。

按焚書之令，但燒民間之書。若博士所職，則詩、書、百家自存。夫政斯焚書之意，但欲愚民而自治，非欲自愚。若並秘府所藏，博士所職，而盡焚之，而僅存醫、藥、卜、筮、種樹之書，是秦並自愚也，何以為國？史記別白而言之曰：非博士所職藏者悉燒。則博士所職，保守珍重，未嘗焚燒，文至明也。又云：若欲有學，以吏為師。吏即博士也。然則欲學詩書六藝者，詣博士受業則可矣，實欲重京師而抑郡國，強幹弱枝之計耳。漢制，郡國計偕諧太常，受業如弟子，猶因秦制也。夫博士，既有守職之藏書，學者可詣吏而受業，詩書之事，尊而方長。然則謂秦焚讀書，六藝遂缺，非妄言而何？然而二千年之學者，遂為所惑，雖魁儒輩出，無一人細心讀書，祛其偽妄者，豈不異哉！

或疑始皇紀云：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土，則學習法令辟禁。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然則秦焚書之意，蓋深忌士之學古，而專欲其學法令，豈焚書之後，尚有聽習詩書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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