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軒先生文集/卷一
詞
[編輯]謁圃隱先生畫像詞
[編輯]宇宙間不可久者形氣。人過百年兮孰存其身。而其不可泯者德義。經千百代兮。敎化在人。仰其不可泯者而思其不可久。髣髴眞容兮曷因。何幸後先生二百有餘載。獲拜儀形於今日。噫噫。非道德節義之其一人於吾東者。令人覩遺像而感激欣幸乃至此極。天之生先生於叔季之時。蓋亦有意夫。前乎檀箕以下未曾宣擧之文敎。其生也而振起。後乎東方萬萬世不可易之綱常。其歿也而扶植。是其所抱負之道德。所成就之事業。有以光日月而奠山河。固非葩藻末藝而謂之儒。勳勞一世而謂之忠者。所可得擬其萬一。至今吾人之立天地參三而圓頭方足者。得父子於有家。能君臣於有邦者。其誰之賜乎。此莫非賴有先生一身於前千古之後。後萬祀之前也哉。顧我遺敎餘化中末學。願一接形貌而不可得者乃今斯得焉。敬焚香而展謁。儼精爽之宛然。就其所可像。有以認夫所未像。因其所得覿。有以會夫所莫覿。遡遐想於當日。擬九原之有作。得於稟受。本自粹美者其資質。果是秀拔之風格。不由師傅。獨得精深者其學問。猶存睟盎之容色。橫說豎說之義理皆當。出何從而無竆。左酬右應之庶務咸適。機何自而傍通。動冕旒於萬里逈阻之天闕。質神明之誠意。孚犬羊於層波出沒之日域。開金石之信義。幾人之所不能幾。燭人之所不能燭。於毫釐之微幽隱之間者。非水鏡之眼力耶。夯人之所不能夯。當人之所不能當。於顚沛之頃危亡之際者。非鐵石之梁脊耶。嗚呼。人孰不戴蒼蒼而履膴膴。子獨生死於厥命。備四體百骸而首庶物。孰不有秉執之彝則。子獨終始其所性。身之存也。柱石於國家。蓍龜於廟堂。領袖於斯文。身之亡也。砥柱於頹波。師表於百世。元氣於兩間。唯其所異者。非是七尺。人慾求做人底樣子。盍取則於一幅。彼或致疑乎不可明之跡於不可詰之地者。是實未究乎其道與德。然則當何以見先生之心事。有天地有日月。
賦
[編輯]冶隱竹賦
[編輯]方歲暮而天寒。憫衆植之枯落。遂杖藜而鞋芒。訪金烏於風雪。爰有竹兮山之阿。綠千秋兮一色。雲是冶隱之手栽。凜寒風之如昨。先生麗代之夷齊。傳首陽之孤竹。夙種學於鯉庭。行立本於孝德。紛滋蘭而樹蕙。擬棟樑乎王室。暫手笏於朝端。知大廈之將傾。因北風之其涼。歸故山之松欞。得歲寒之雅契。邀淇隩之遺綠。躳自植乎巖畔。對雪嶺之松柏。共星霜兮屢閱。奄兒孫之森列。冰綠根兮凝鐵。風翠枝兮戞玉。山冠兮野服。幾婆娑於碧影。朝看兮暮倚。共寂寞之深境。自趣味之相符。寧此人而彼物。周家日月兮殷室丘墟。先生得竹而有匹。萬山風霜兮百草俱拉。竹得先生而不獨。先生不負竹兮。宇宙有綱常。竹不負先生兮。天地有純剛。先生去兮竹尙在。光凜凜兮風颯颯。得非造物之陰護。俾孤根而不絶。旌不奪之貞操。表特立之大節。不然則忠魂兮義魄。托寒䕺兮寄霜葉。風末俗之委靡。竪懦夫之毛髮。吾將芟榛莽而除糞壤。庶扶植乎摧薾。遂爲之歌曰。何卉非植。先生獨愛竹。何地無竹。我愛先生植。祖西山薇蕨。友栗里松菊。根柢於天地間元氣。光輝於風雪中疆域。距先生數百載。猶見亭亭倚蒼壁。毋曰寓思之無地有此竹。
萬活堂賦幷序
[編輯]嘗見中庸費隱章。引鳶飛魚躍之詩而曰。言其上下察也。程子以爲子思喫緊爲人處活潑潑地。所謂活潑潑者。乃是一本萬殊。流動充滿。不容自無。不容自已。無空缺無停息者是也。然此理之在宇宙間者。何物不然。何時不然哉。詩人特以一時所見者。上有戾天之鳶。下有躍淵之魚。故取鳶魚言之也。而在上者何獨鳶。在下者何獨魚。又豈但動物血氣之類。得是理哉。凡飛凡潛。若動若植。無非此也。又豈但萬物之類乎。象於天而爲三光。形於地而爲五嶽四瀆。流行於兩間而爲寒暑晝夜風雲䨓雨者。亦無非此也。然則所謂活潑潑者。滿天地間皆是也。顧人不能察其理耳。人之所以不能察夫是理者。無他。自梏於形氣之小。不能通於理氣之大故也。不然則棲心空寂。擬道虛無者。不知吾心實與天地萬物相爲流通。而天地萬物之理。皆具於吾方寸之中。則其心旣自不能爲活物。又安知夫盈宇宙者。皆是此理之活哉。吾今僻處於山齋。此身雖是塊然一物。而其心則實理無所不通。物無所不括。故遂以萬活名堂。而爲自省之地。苟有以知夫此道之在天地者旣如此。則在吾身者亦如此。認在外之活。反在我之活。體在我之活。驗在外之活。靜而涵動之理。動而行靜之用。靜不淪於虛無。動不流於情慾。則庶乎不偏不倚。無過不及。可上可下。可行可止。而中庸之道。其在是矣。第不知衰老昏墜者。其果能否。遂爲之辭。
最靈吾人。得血氣而有身。非枯木之無生。能知覺而爲心。豈死灰之無情。戴無往而非天。履無適而非地。目無觸而非物。手無爲而非事。惟在在焉皆理。故見見其都活。益可驗於靜觀。堂用是而揭目。察夫上下察者。巖何爲而常立。澗何爲而不息。山何爲而高低。壑何爲而橫直。林孰使之榮枯。鳥孰使之飛止。風何心而往來。雲何情而滅起。松千歲於巖角。菌朝生而不夕。苟非太極之爲極。烏能物物兮各形其形。各色其色。若乃爛錦屛於四圍。敷化工之妙蘊。虩驚䨓於屯雲。沛百彙之競奮。爽涼飈之入牖。已玉宇之寥廓。恍洞天之迷茫。見松崖之騰六。月纔盈而必虧。日旣南而復北。夫何一理之宰運。紛萬變之迭作。山中旣雲幽邃。堂自爲之閴寂。塊對案而竆年。剩堯夫之觀物。探鬼神之能事。翫造化之奇蹟。以言其常兮。歷萬古而如昨。以言其變兮。雖一日而莫測。自其異者而觀之。幾巨細之類族。自其同者而觀之。孰非性夫天則。見得及乎所以然之妙兮。手舞足蹈之不覺。主人翁飢喫山蔬。渴飮泉寒。晝伴黃卷。夜聽鳴湍。一今古於閒中。心乾坤於靜裏。道已通於形外。思亦竆乎物始。卷參三之事業。付一室之佔畢。會貫萬之道理。爲方寸之獨樂。夫孰知竆山裏一茅堂。坐臥有可以與天地萬物。相爲流通。恆浩浩而洋洋。到此地頭。吾堂爲天地耶。天地爲吾堂耶。萬物爲我耶。我爲萬物耶。今日爲太古耶。太古爲今日耶。形分大小。質分彼此。時分前後者。殊之謂兮。天地自天地。吾堂自吾堂。我自我物自物。今自今古自古也。大小皆此理。彼此皆此理。前後皆此理者。一之謂兮。吾堂而天地。吾身而萬物。今日而太古也。此旅翁之假主乎玆堂。取萬活爲其契活。曾不自知其貧窶者也。銘曰。天地之大德曰生。生之理流行曰活。此理一日不流行。天地不能爲天地萬物。況得爲萬物。然則立此天地之中。首此萬物之上。盍思有以體會夫此理。體之伊何。曰敬而已。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者。由一敬之終始。一日不敬心死一日。一刻不敬心死一刻。其心死兮生之理息。勖哉主人。常令此心活也。
日食賦
[編輯]皇明萬曆二十有四秋。余從朋友而讀春秋。觀聖人日食焉必志。蓋災大而深憂。曾豈無形而有影。時亂臣賊子之接跡。遂相與大聖筆而傷其時。方講說之未訖。忽坐堂之失晝。驚四顧而皆黑。仰見天日。天則自玄兮日乃無白。於是招童子。供盆水。照以誌。視其食也旣初如朢後之月。缺而弦。弦而晦。巽艮坤之遞象。終如朢前之月。朔而弦。弦而盈。震兌乾之迭像。方一邊之如鎌。猶餘輝之蕩瀁。奄全體之盡韜。納宇宙於混罔。沒火輪於靑泥。囚金烏於漆匣。山不雨而矇矇。郊不夜而窣窣。天爲之失目。陽爲之喪精。乾坤慘慘其無色。百物俱晦其光明。凡在此日之下者。孰不驚魂而禠魄。行者班馬而震怖。居者釋業而歎息。富貴者若失其富貴。善惡者都忘其善惡。天疑從此而亦崩。地恐因是而將坼。驚混沌之當日。念寰宇之長夜。飛禽走獸。亦莫不止飛而停走。足若凍而口啞。嗚呼。是何等影象。其變也斯酷。玆惟閏八月初吉。日則乙丑。余怪其變。原其理以求其說。惟天有日。曰自開闢。其體不雙。其道莫並。綱紀乎造化。樞機乎動靜。乾坤用之而生成。鬼神乘之而屈伸。星度數之以定。月晦朔之是因。以其有往來晝夜分。以其有永短寒暑別。天地間洪纖高下。形形色色者。莫不受其光而爲物。宇宙來消長。榮悴去去來。來者莫不得其運而成化。此乃有覆載。必有是日。有是日斯以有萬化。光明烜赫。揭萬古而不息。一日烏得無是日。一日而若無是日。天道廢兮歲功息。無晝夜無晦朔。又無寒暑。復安得有兩儀三才。究功用之盛大。知厥蝕之劇災。蝕之也伊何。曾聞之於先儒。月隨日而代行。有離合之相須。方晦朔之際。交彼陰掩而有食。其數也有常。隔千歲而筭得。夫旣諉諸常數之當然。故暗君諂臣之每忽。殊不知陰陽之尊卑。自有分而難越。離而必合者。乃日月相交之理也。會而當避者。乃日月相異之義也。旣不避而有逼。爲變孰大於此也。一草一木之妖。尙謂之異。一星一辰之差。亦謂之怪。況大陽之見食。誠怪戾之莫最。有友詰余而言曰。當食不食。扶陽者誰。當避不避。馴陰者誰。其食也旣有常度。何退避之異時。余曰。子不知天人之理乎。象垂乎天。道在於人。天之心曰人。天與人非二眞也。象之理曰道。象與道乃一根也。人感而天應。道悖而象變。心病者形枯。子惡則父譴。觀夫象於天者雖一。道於人而類別。日爲在天之陽象。陽之類固在人非一。月爲在天之陰。象陰之類亦在人非一。家以言。父陽子陰兮夫陽婦陰。國以言。君陽臣陰兮正陽邪陰。天下以言之。陽爲中國兮陰爲夷狄。曰君曰父曰夫曰君子曰中國者。雖曰在人之陽。類其理則皆係於日。臣也子也婦也小人也夷狄也者。雖曰在人之陰類。其氣則咸屬於月。道順於下。象從而順。道紊於下。象從而紊。若乃聖人在上。此道煥赫。三綱旣正。九法亦立。夫夫婦婦。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君子內而中國理。當是時也。日月光華。寧有薄食之異。至於叔季昏亂。此道不明。天秩不紀。天敍不經。婦逆夫兮子賊父。臣弒君兮邪陷正。夏之人乃禽乃獸。夷狄於是乎亦盛。方是時也。以陰抗陽。日月爲之相食。友曰。然則今日之變。果何從而作也。余海外之昏儒。學天人之未達。況某災之某應。是漢儒之謬說。足未躡於中國。寧知何道之有失。但見今日之天下。亦豈致災之無愆。彼日本之孼奴。敢抗大明於當天。五載王師於海陲。蓋異乎四夷之來王。陰蝕乎衆陽之宗災。豈作於旡妄。友復爲之難曰。天無二日。民無二王。對是日者。天下之一人。咎豈由於小邦。余曰。不然。日所照。皆此道所存。物咸囿於陰陽。一身各有一乾坤。今此在座者諸友。亦莫非此理之所聚。若以人慾滅天理。或爲人子無其父。一身之陰勝一身之陽。一身之日月薄蝕也。一家之陰勝一家之陽。一家之日月薄蝕也。不必謂人之微家之小。皆足以致天變。豈不曰物無巨細。理貫於一。況乎有臣民社稷而爲君。曷不足爲感應之機軸。故春秋之亂賊。不必皆作於宗周。夫然則今日之是變。寧不爲我國家憂也。東南起橫海之長鯨。西北伏傍狺之老狗。內邦國之空虛。民逆竪之繼誅。宜君象之告凶。豈天道之可誣。友曰。天人感應之理。謹聞敎矣。亦復有弭災之道乎。余爲之申其說曰。天之示災之前。人必有召災之失。天之示災之後。國必有應天之實。示災者乃所以仁愛。故先禍而示警。人苟能自反而修省。災可轉爲福慶。枯桑穀於德政。致商宗之永籙。退熒惑於善言。立宋侯之霸業。禍福實自人召。天何愛惡於人哉。若余徒者。位不在納誨陳善。當何修於今日之災。盍復還其天理。明一身之白日。過也皆見。改也皆仰。毋使光明之本體。終爲之息滅也哉。於是乎陳日時而記問答。發聖人謹災之筆也。
觀物賦
[編輯]理豈難知。一而萬萬而一者。分而言。道與物物與我也。合而言。我亦物物亦道也。人能不局於形氣。眼可通於四方上下。屹空中之樓閣。挺人豪於聚奎之乾坤。早從方外而得一圖。庖犧心事兮此焉存。卦六十四兮圓而方之。宇宙乎其中。幾年冬不爐夏不扇。縱橫錯綜兮鞭霆駕風。年五十學盡乎天人之情。欲求己滓兮無可得。不出乎安樂窩戶庭。悠悠兮天地萬物。觀夫蒼蒼然者動而圓。日月星辰其斯備。膴膴然者靜而方。水火土石之攸比。天以變兮暑寒晝夜。地以化兮雨風露䨓。爰交感而互應。物紛紜於九垓。縱分而性情形體。橫別而飛走草木。物大小於焉千萬。人賢愚於以兆億。體備於耳目口鼻。用悉乎氣味聲色。十與十二相乘而變化。可毫分而縷析。世皇王帝霸之相承。經易書詩春秋之迭作。應之以聖賢才術。盡之以道德功力。大而元會運世。小而歲月日辰。迭終始而往來。治亂興亡之可分。一而二二而四十六而天地之數竆矣。消而長者天道。因而革者人事。曰有權存乎其間。非聖神其孰盡。於以觀之。物雖微而孰遁。大自天地。小至毫忽。近自吾身。遠至六合。無非物兮。理在我而無闕。統言之而曰道。散言之而曰理。形器之則物也。推步之則數耳。會在我而此心。一以貫兮包括。是堯夫之觀物。其諸異乎衆目。心與身兮。物與世擧。觀萬之以一。豈特水鑑。能一乎物形。玆可以物情之能一。於是孰天孰地。一方寸兮何古何今。一胷中兮。無高深其不致。寧微細而未稽。觀之兮何爲。反而會諸吾身。性可盡兮命可順。心而仁兮物皆春。使當年獲盡其蘊抱。庶見夫內聖外王之大業。可杜南人之構亂。豈有靖康之巨孼。竟作無名之一公。吁嗟乎數耶命耶。觀物只足以爲獨樂。不能使萬物各所。天下一家。然皇極經世之一書。當與天地而終始。因先生而知孔子。因孔子而知伏羲。又因伏羲而知天地。先天學發明於萬世。鑰實啓於邵子。而今天地昔日之天地。萬物昔日之萬物。此理之在此心。又何異夫今昔。知易理爲知天。余未暇於數學。萬物靜觀皆自得。程伯子亦有是說。數不外乎理中。願從事於竆格。物求所以然兮。事求所當然。由是而往兮。可以盡性至命。道理盡處。數在其中。竆神知化。亦何外乎此敬。
空中樓閣賦
[編輯]卦震上乾下曰大壯。制宮室棟宇之有作。紛寢殿館舍之迭起。最莫快乎爲樓爲閣。然營建不離乎下土。伊四方豈得無限隔。若有一樓閣兮於空中。孰如其四通八達。奇其號而遐想。究厥實於沖漠。玆非土木金石之爲材。亦何用夫刀鉅繩墨。祥五星之聚奎。天啓運於宋德。儲精會淑兮。挺生哲人。蓋一世之英特。氣淸質粹兮。宇宙擔當。心雄志豪兮。天地把握。幾年冬而不爐夏而不扇。不出戶庭不假蓍龜。止在靜裏而做得。爲樓也不樓之樓。爲閣也不閣之閣。其所以爲經營也。則占太虛而開基。運心匠而辦役。得成法於先天。契妙機於羲畫。宗無極之太極。遂以爲其極。二而四四而八者。卽其小成之法也。六十四三百八十四者。乃其大成之業也。際高明博厚之覆載。竆無始無終之區域。位乾坤上下以定。門坎離左右斯列。山澤於是乎通氣。䨓風以時而相薄。北可以足躡天根。南可以手探月窟。東西黃道與九行。亦可以通三光之出入。其所以觀夫物也。則陰陽成象者。日月星辰。剛柔成質者。水火土石。暑寒晝夜之來往。雨風露䨓之交錯。物焉而性情形體。彙焉而飛走草木。目耳鼻口焉我具。色聲氣味焉外觸。元亨利貞兮在天常道。仁禮義智兮爲人懿德。世變則皇帝王霸。事業則道德功力。春夏秋冬兮一歲節序。易書詩春秋兮斯道機軸。近觀則歲月日辰之可分。遠視則元會運世之包括。二不得不分爲四。四不得不分爲八。用是四八。橫看竪看。大小巨細。孰或逃得。進退存亡。吉凶悔吝。無微無隱。昭在心目。在理則渾然無眹。爲數則百千萬億。莫不畢會於達觀竆視之中焉。有毫毛之掩匿。此其爲樓閣乎宇宙者。乃於空中焉是立。主人翁居業則弄丸餘暇。駕風鞭霆兮。神遊無跡。官守有山人四事。品題者風花雪月。閒中今古兮。宋代晩日。醉裏乾坤兮。一窩安樂。胷中造化兮。擊壤吟詠。神鬼情奪。心上經綸兮。皇極經世。規模自別。獨恨夫世到叔季。旣有此不世出之樓閣。而不得上接乎南薰殿陛。俾作一世之空器。淸陰不及乎億兆蒼赤。如余蒙生。又疑夫樓閣以空中爲稱。其柰平地上人。不階梯難能登躐也。
詩
[編輯]訪金烏五言絶句
[編輯]竹有當年碧。山依昔日高。淸風猶竪髮。誰謂古人遙。
題朴松堂漁磯
[編輯]人去磯猶在。來尋客意寒。當年不盡興。千載月江干。
冬夜偶吟
[編輯]長夜苦漫漫。天地何遲曉。羣鼠亂牀邊。宿客夢自少。
元堂偶吟
[編輯]小堂臨大野。野外是長江。江上列層嶽。使余常闢牕。
臥遊堂十一詠
[編輯]磐石
[編輯]不是人力排。應從肇丑闢。食作水精盤。座爲淸話席。
怪石
[編輯]大可象崑崙。小可擬碣石。誰知萬里趣。默想於焉格。
盤松
[編輯]手植今幾年。蔭我心交會。有時撫盤桓。神遊天地大。
老松
[編輯]風霜一夜經。百卉皆黃落。庭畔獨偃蹇。蒼然依舊色。
竹林
[編輯]堂前何所見。竹與松連林。朝夕靜相對。方知托契深。
方塘
[編輯]坎上虛受暎。坎下塞爲塘。乃由中陽實。涵得天雲光。
梅花
[編輯]開在臘雪裏。春信到竆陰。歲歲不失時。可見天地心。
四季花
[編輯]四時各有季。月半皆旺土。隨節必吐花。感爾知時暮。
石榴
[編輯]花開賁化工。顆熟呈籩實。爾能盡爾性。愧我空白髮。
葡萄
[編輯]垂垂纍仙珠。團團結秋露。吞來快覺爽。可已經歲痼。
菊花
[編輯]範數竟爲一。周卦未濟終。爾開須秋末。實兆來歲功。
立巖十三詠
[編輯]立巖村
[編輯]孤村巖底在。小齋性足頤。老矣無可往。從今學不移。
晩勖齋
[編輯]末路人事茂。誰從早時勖。此固耄翁悶。勉修如不及。
四事軒
[編輯]康節此時意。膾炙山人口。雖不關世務。自有貧中富。
守約寮
[編輯]近思耄年業。守約爲大要。事事能不煩。身可出雲霄。
戒懼臺
[編輯]聖訓戒危微。何人無此心。此學不傳久。陳篇誰復尋。
鶴浴潭
[編輯]山在樂聞後。有潭名鶴浴。鶴亦物之靈。影斷何嘗浴。
避世臺
[編輯]隱有市中者。何須深處覓。農人斷崖徑。猶勝枝掃跡。
引鶴山
[編輯]浴鶴潭上山。山名稱引鶴。邇來鶴不至。何人名耦鶴。
象天峯
[編輯]團圓秀列峀。得名宜象天。居人慾象山。立心盍無偏。
產芝嶺
[編輯]覓芝芝不見。遑遑如有失。何必求諸外。一敬奇效實。
九仞峯
[編輯]有峯仞至九。豈待蕢土積。來爲立巖對。瞻向竆朝夕。
道德坊
[編輯]身往無非道。心存皆是德。吾人所同得。知行我何獨。
耕雲野
[編輯]峽居謀卒歲。耒鋤以晨昏。往來雲煙裏。父子與季昆。
城洞偶吟
[編輯]捨他千萬事。唯進一盃宜。黃花秋政好。身在太平時。
松崖
[編輯]偶然崖下止。坐客皆寒士。何以托心期。三松爲可倚。
無題七言絶句
[編輯]大道難迴世路分。此身端合臥山雲。山雲寂寞塵寰遠。人是人非摠不聞。
無題
[編輯]乾坤爲屋日星牕。五嶽其牀四瀆缸。中間大醉一男子。欲寫醒懷用巨槓。
元堂春帖
[編輯]今朝春信到庭梅。知是三陽已復來。只願山中無外撓。牕明幾靜卷常開。
慕遠堂春祝二首
[編輯]有耳無聞人不善。靜中常對卷中師。消除身疾兼心病。霽月光風任四時。
分內寒貧非我苦。世間榮慕老何宜。但能領得乾坤意。無處無時不自怡。
皓首吟
[編輯]晧首猶存赤子心。此時方會一源深。眼中天地都眞境。外誘何從得我侵。
無題
[編輯]雲山寂寞無車馬。好寄生涯酒一盃。萬事不聞林下臥。松風時向耳邊來。
無題
[編輯]朝出松扉候長者。雨餘泉石更淸新。酒酣興盡歸蘿逕。採藥山高月半輪。
次洪使君瑞翼韻
[編輯]暫乘公暇出江濱。風味蕭如謝事人。坐到夕陽忘世撓。山光水色滿衣茵。
兵火流離後。歸見故山。遂用六代祖掌令公仁風樓上韻。以述微孫此日之感雲。五言四韻
[編輯]不堪鄕國戀。千里策蹇驢。節古春光滿。人消境落虛。山河風雨後。日月晦冥餘。剝盡繁華跡。渾如開闢初。
又
[編輯]徧尋丘水某。徐步舍乘驢。煙逐祥雲盡。風隨瑞氣虛。物換山猶古。村荒樹獨餘。數三遺老在。泣說我生初。
次或人韻
[編輯]山晩人何晩。居深道不深。高明優麗澤。庸拙愧知音。旣共雲霞境。毋渝水月心。瓊琚四十字。肝膽露長吟。
和賦寒食次文文山韻
[編輯]明將寒食日。春又亂中周。雨露知時節。松楸隔隴丘。有心懷怵惕。無物備粢羞。不孝誠吾罪。龜藏纍若囚。
和自遣賦自述次文文山韻
[編輯]讀停何事有。獨坐笑春風。地裕孤居外。天多一仰中。身屯心自適。跡滯眼恆通。覺得功夫實。悠悠萬慮空。
和自述賦偶吟次文文山韻
[編輯]日暮神疲倦。逍遙傍短垣。往來竆否泰。俯仰會乾坤。動後還須靜。曉前必有昏。何從驗此理。在我魄兼魂。
無題
[編輯]男子遊天地。何須出戶庭。邵丸窩裏弄。周草牖前靑。參贊由心正。治平自婦刑。功無敬外大。一字是吾銘。
寒岡鄭先生挽章七言四韻
[編輯]山川儲淑應時全。生我先生豈偶然。世晩不嫌修古道。地偏誰禦作通賢。志由伊洛竆洙泗。業把經綸付簡篇。用舍行藏元有數。斯文興喪柰關天。
西厓柳先生挽章
[編輯]天授師聞奉得貞。一生夷險一吾誠。位經冢相何曾泰。勳被隆封不自榮。在外益深憂國悃。臨終猶切愛君情。淸操雅度兒童識。市井輸忱豈爲名。
盆蒲
[編輯]寸根猶自稟精多。掃地風霜莫我何。春色不渝冬節後。玉莖須著石池阿。乾坤生意曾無息。造化神權豈有他。移取小盆來近案。能令衰老撥昏痾。
無題
[編輯]男兒至樂貴於眞。外面浮榮摠是塵。竆達在天難以力。行藏有義豈容人。簞瓢箇裏生猶足。寂感那邊物自春。事業不須鍾鼎勒。好從誠敬熟吾仁。
無題
[編輯]直作男兒宇宙遊。玆遊全靠反躳修。雖令在市心常靜。何待居山境始幽。南北東西皆可宅。工商農士並相儔。獨行不須離羣立。肻向昏風蹙蹙愁。
徐樂齋思遠挽章
[編輯]自分迂闊世難行。歸擬林泉畢一生。滿壁圖書貧亦樂。盈園花竹隱猶榮。朋來講義閒中業。酒罷吟詩醉裏情。人道達城多秀士。從今誰復主斯盟。
吳正言長挽章
[編輯]喪奴追致手封書。書出喪前仲夏初。末語丁寧連信札。哀章胡耐寄靈車。死生自是乘除裏。禍福由來升降餘。徑逝安知非不幸。歸從先正意何如。
門叔岌挽章
[編輯]經亂人無不受變。公猶能保舊心情。疾言遽色非矯抑。厚意溫容豈勉成。契席已空先序位。譜圖徒按故題名。自今行過岐山路。那復趨承笑出迎。
朴大庵惺挽章幷詞
[編輯]人於季世兮。有古人風。世難其人兮。我於公得。稟受之厚兮。氣質本美。學問之正兮。討做蓋篤。俗業之外兮。知有大業。日用之間兮。見夫天則。自珍其身兮。禮義廉恥。高尙其志兮。關閩濂洛。行敦孝友兮。人無間言。名著遠近兮。己常謙屈。善人之善兮。蘭蕙襟帶。惡人之惡兮。芒刺背脅。論議冰霜兮。懶夫竦肩。操守鐵石兮。賁育難奪。黑綬金章兮。寧得我縛。山冠野服兮。雲畔自逸。惠不及民兮。愛在朋友。躳遯一時兮。令名無極。丈夫何必乎得時行志。生惟無愧兮。死亦無怍。
吾人事業孰知眞。耿介惟公立得身。取捨胷中明玉石。是非天下判齊秦。行當果處泉三峽。守可貞時嶽八垠。生順死安公豈憾。只令孤友淚盈巾。
和自歎賦自慰次文文山韻
[編輯]怡然一室送朝昏。樂在看書晝掩門。榻外親朋車馬絶。胷中天地古今存。遠沿洙泗長遊志。高尙唐虞每遡魂。誰識塵埃奔竄裏。從容日日陪羲軒。
立巖五言長篇
[編輯]立從地闢始。抵今方不易。風雨幾萬變。歲月誰記曆。巍將一顔面。肻隨千飜革。此樣旣往萬。此樣應來億。不倚是中道。不回惟經德。寒暑自往來。晦明任闔闢。溪流流不返。百卉紛開落。雲煙互變態。爾獨今猶昔。一立立終古。何物能撓得。爲爾設小齋。忘言對日夕。
精舍
[編輯]負巖開小齋。澗流當前過。階因巖趾築。簷與松柏摩。炎夏納潭涼。凍寒來陽和。同棲二三子。晝夜相切磨。龕儲備經傳。且便相講劘。日晡數酌罷。攜上南臺哦。洞天時異趣。立巖恆不頗。老夫勖諸益。盍觀醜頭皤。年齡及耳順。進步坐蹉跎。立腳貴及早。勿追世奔波。藏修宜惜日。歲月疾如梭。
前澗
[編輯]小澗流齋下。日夜響潺湲。源從底處出。出出曾無艱。流向底處歸。歸歸且不慳。始見花爛浮。旋作黃流灣。纔觀玉宇涵。復聽冰下灘。爽或起松籟。怒或䨓凝寰。過續足立懶。潔淸能廉頑。誰勸往無已。孰催忙未閒。隨時呈百趣。不息終一般。愛玩每臨流。不覺身恫癏。
戒懼臺
[編輯]臺在巖盡頭。下可尋五六。上者一失足。傾墜在瞬目。爲此名戒懼。常使心淵谷。戒至無可戒。履危如平陸。懼至無可懼。轉險來胡福。由能不弛心。身終免顚覆。若非戒懼稱。幾人泥骨肉。世間危險地。不是玆臺獨。內有一方寸。四邊千尋瀆。外有羊腸路。不啻車絶軸。所以明哲人。不暫忘兢肅。須將處臺心。奉身恆踧踧。
避世臺
[編輯]吾人生世間。未死當在世。柰何欲避世。名臺思自蛻。羲軒邈矣古。古道今時戾。難將齟齬蹤。處世爲疣贅。臺在水北頭。谷邃山重蔽。屛巖後圓峻。碧潭流擁砌。只合保幽貞。俗夫難投袂。天地久慳秘。應畀碩人憇。方今値聖明。𨀉見唐虞際。誰復遯嘉肥。竆山空自滯。獨此一棄物。隨分棲叢桂。
金水窟古風三篇幷序
[編輯]一善之冷山。有金水窟者。名於世古矣。東有金水窟。西有道詵窟之語。載於善府之地誌。欲尋金水窟。先到月波亭之句。行於土人之相傳。道詵窟。今在金烏山。月波亭。亦在洛江上。則所謂金水窟者。似亦有之。故名乃傳也。然自古以來。未聞有見之者。則果可謂有之乎。土人或有爲怪說者。皆荒誕不足傳也。余今暫寓於山下村。卽月波亭之傍也。坐起未嘗不目是山矣。蒼然鬱鬱者。吾知其爲山之松也。嶄然岌岌者。吾知其爲山之巖也。聚而有散而無者。吾知其爲山之雲也。而獨未見夫所謂窟者焉。人未見也而曰有之。吾未之信也。每與人語。多及於窟之有無。遂詠古風三篇。以示諸友。
冷山金水窟。其名傳自昔。窟有泉在裏。水自黃金色。名流聞者廣。路絶見無一。人云入定禪。宅窟爲生佛。藏蹤能絶粒。千年如一日。扃壁閉不開。塵人莫尋跡。我來山下村。日夕恆掛目。蒼崖空百尺。白雲時起滅。
又
[編輯]俯仰宇宙間。一理眞而實。金水窟難見。此理非難識。形氣有無判。人物死生別。有者不能無。生而鬼者孰。一人唱荒誕。百歲同迷惑。設有窟與禪。非我從之宅。魑魅不人伴。幽暗寧吾室。況乃無其理。丹崖照白日。
又
[編輯]我有數間茅。負山臨溪曲。開牕納光景。出戶通疆域。其中何所有。聖賢書千冊。日間何所事。講究彝倫業。堂虛夏宜坐。房煖冬穩宿。朝暮飽菽粟。酒至肴魚肉。妻兒供歡笑。朋友資講說。人有來問窟。我曰吾堂樂。
東岡金先生挽章
[編輯]山至嶺之南。起作伽倻屹。洛流到星界。渟涵倍澄澈。其間鍾淑氣。孕秀生奇特。所以星爲州。自昔多賢哲。惟我東岡公。蓋亦南中傑。生於嘉靖中。事跡著萬曆。稟得旣自異。養來頗眞積。庭訓本義方。師授傳奇訣。經史致浩博。約以惺惺法。所立自有地。夷險曾致一。外至豈預我。進退心常逸。唐虞歎世遠。心事將何洩。一秩宋史上。筆削承綱目。痛矣筆未絶。天奪何其促。萬事不須說。存沒吾無怍。遙想舊岡畔。皎皎餘寒月。寒月照潭心。人去明如昨。
無題唫
[編輯]追思昨日遊。事過意何長。長幼數十人。一船爲醉鄕。隨風縱所如。去去迷其方。悠悠箇中樂。豈但在詠觴。暮投江上村。梨花來遠香。曉起囑諸勝。玆遊永不忘。
強次僉詠
[編輯]調痾取僧舍。左右前後林。晝伴風雲過。夜對星月臨。開牕已成趣。何勞杖屨尋。不免時散步。松崖或苔潯。高者自爾高。深孰使之深。日出知爲陽。日入知爲陰。耄來百慮退。不復事哦吟。隨遇理作所。豈須分古今。歸庵臥凝神。太虛卽吾心。呼僧酌一杯。天和方滿襟。
江亭偶吟又次前韻
[編輯]昨日下山來。十步九顧林。應接隨外集。著身便觸臨。尙有動中靜。何曾別地尋。攜朋旋出亭。亭在江之潯。俯仰看潑潑。鳶魚任高深。吾人要自得。何處無光陰。僉賢慰耄昏。各賦性情吟。理固一顯微。道豈有古今。到我無心境。方知天地心。無心自有主。把酒復正襟。
在元堂。又步前韻。
[編輯]我堂如待我。依舊四圍林。江湖不變面。郊野昔時臨。最愛手植松。成行高倍尋。我時杖或驢。某丘與某潯。眼極天地大。思入造化深。詠歸對羲經。萬變惟陽陰。聖訓發天機。百繹仍沈吟。此理而往古。此理而來今。身不出戶庭。宇宙歸吾心。吟罷迎風月。正好開幽襟。
贈張上舍仲順悌元
[編輯]玉山吾土鄕。仲順吾姓弟。生同一溪傍。長同一山底。旣一君我心。寧分彼此體。君迷我或牖。我昧君或啓。相期淡若水。不效甘似醴。頃遭滔天禍。風葉共離柢。流漂幾異同。太倉遺兩米。日望返故墟。松楸依祖禰。相隨某樹丘。百憂壺酒洗。那料從此日。分作參與氐。雖然丈夫別。豈灑兒女涕。達人不拘俗。胷中幾彭蠡。只有一言贈。所貴遠詬謑。末路風氣惡。物怪生庭陛。山逕旣崎嶇。陰林壓壠坻。豺虎窟萬穴。磨牙橫道蹊。忠信與篤敬。可以消羣詆。此言君能守。大川當利濟。
次古韻。題張正甫乃範軒空。
[編輯]疎竹植軒前。貞松擁宅後。坐爲此間人。托盟要永久。壁上節義字。畫從高皇手。
送應一入京時有免新之行
[編輯]今汝此一行。萬里登程初。男子宇內事。都自胷中儲。東西南北人。如見汝庭除。恭約此二字。卽汝所菑畬。臨遣贈丁寧。汝宜紳書諸。
吳山感興
[編輯]駄癃來僻院。半旬有餘日。雞狗閙自隔。江流限塵物。排牖何所對。只有松與竹。松留萬古趣。竹是千年色。問爾何趣色。使我心神別。松與竹無語。隨風聲更潔。一般淸意味。那得吟形出。呼孫奉筆硯。聊寫胷中活。
贈申晉甫悅道朝京幷說
[編輯]君子於道理見得透。於德性養得完。故所往無不通。所遇無不安焉。遠邇皆吾路也。夷險皆吾地也。難易皆吾事也。直可以一視之耳。顧自定者吾心。當盡者吾義而已。吾賢契價國使。今有萬里之行。衆莫不以蹈險涉海爲相慰。我獨以賀辭奉致焉。惟能靜者爲能動。能藏者爲能發。賢契之能靜能藏者雅矣。今其能動能發之秋乎。吾人參三才之中。居五倫之間。身繫偏方。生不見上國而終者。亦一長恨也。作一生壯遊。得天下大觀。非丈夫志願乎。若夫克贊奉命。臨機善應。用塞使乎之望。賁揚我君相之忠貞。則自有道焉。忠信篤敬。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非賢契之所宿講者耶。
生蟄海東偏。仰天恆自憐。心雖遊宇宙。所目止身前。如今到耄齡。撫躳堪索然。聞公作朝天。瞻望如神仙。放舟超渤澥。驅馬竆齊燕。禮升天子庭。進退共幅員。逢接盡髦俊。經過幾山川。遺範仰帝王。餘風遡聖賢。領得豈尋常。預冀歸詳傳。
次獨樂堂壁上韻
[編輯]白頭至紫玉。融結方最奇。東賢至晦齋。道脈正於斯。如何終絶徼。永作山河悲。幸賴有著述。的訓日星垂。所樂自可尋。不須杖屨隨。
古梧吟
[編輯]天地已衰歇。古氣猶在梧。幾年任風霜。落日荒山隅。鳥散人不來。此時形益孤。天和泄不得。石上空自枯。幸有秋風至。隨分奏唐虞。
和題不知巖韻
[編輯]有形本無知。不動又何之。中舍萬古趣。不慍人不知。無心是我心。無爲是我爲。一任知不知。性性吾誰欺。
適見朱晦庵別張南軒詩六句。在晦庵年譜中。以其韻次別鄭汝燮四象,君燮四震兩友。
[編輯]男兒負荷大。一身三乾坤。道固今古恆。性豈舜我論。昭訓載方冊。力學道斯存。喜君厭枝葉。一意向本根。恨我住隔鄕。未獲從源源。賤望願默會。臨別故不煩。
反袂空漣洏七言長篇
[編輯]人而德曰聖。獸而德曰麟。其來其去與吉凶。未嘗不與之相因。君不見毛羣之長。魯郊踣洙泗。玄聖淚沾巾。聖之生兮麟之出。麟之蹇兮聖之屯。曰昔周道衰。風雨春秋塵。天爲壽吾道。誕降頇頂人。天時水土律而襲。堯舜文武萃一身。世卑道大竟何容。有手不可以經綸。削跡又伐樹。圍匡復厄陳。匪兕匪虎率曠野。空被野夫譏問津。一自反魯後。六籍日以新。空言不若著之事。遂從魯史扶彝倫。夷夏復夷夏。君臣得君臣。天經地緯賴不紊。舒慘吉凶參鬼神。唐虞巍業筆削中。位育能事方冊伸。吾人有是事。神功感氳氤。應乎人之聖。化以獸之仁。道不行於世。圖不出河鳳不臻。道乃著於經。一角從此胎鴻鈞。噫噓嘻削伐。圍厄之困在聖躳。麟亦致踣還邅迍。當年宣聖獨知祥。見踣那得不悲辛。手撫目擊心慘惻。其誰咎乎仰蒼旻。麟乎爾何出。當時天下藪豺虎兮窟狐㕙。麟乎爾何出。白雉不來兮周道蓁。出非其時那得全。柰此無祿當時民。聖人悲如何。抱靈生不辰。麟踣驗已竆。已矣吾道堙。哭顔餘淚更漣洏。慘然天地失和春。足見踣兮祥麟死。目垂淚兮聖人淪。三五乾坤不復回。宇宙正氣難再醇。素王功業此絶筆。大聖深衷開示眞。千載乃有紫陽翁。獨抱遺經承得純。旣繼絶筆又感興。前泣後感寧畦畛。雖然否泰通塞理之常。安得復見苑囿遊麒麟。
過藥可閭
[編輯]吾人秉彝同受天。豈有貴賤男女且。所貴開發得其機。非昔不足今有餘。我過一善鳳溪村。藥可實同冶隱閭。忠臣碑側節女碑。女無冶隱焉取諸。稟質元初必自異。何幸又隣君子居。前朝注書我朝遯。不義富貴視籧篨。徵辟雖勤謝不赴。閉門不喜徑俗車。爲問何事守自苦。不事二君其義與。聞言反身忽有覺。人婦人臣道固如。一身二天誠所愧。誓心不負吾性初。良人一日被倭虜。遂令隻影空守廬。蒼波萬里返無路。有鴈難期傳帛書。妾身於此何爲哉。吉子大義深省予。失綱徒目歸廢綱。在臣吉子在女余。此身前頭只有死。夜伴孤燈晝伴鋤。一夕深夜四隣寂。門外有人來趦趄。一呼再呼聲漸近。雲我來矣言猶徐。諦聽果是良人聲。且喜且疑還自沮。隔壁牢門遂大答。一語一引三欷歔。聲雖十聲面未明。未明不可輕接袪。願投隣家經此夜。以全枯腸鐵石儲。明朝相見太陽下。兩釋嫌疑方快舒。良人亦感女語貞。不敢遽親天涯疎。持心明白情不苟。良玉豈肻染泥淤。一逢便是舊夫婦。始得無愧吉子歟。此義實從冶隱發。曾聞至誠感豚魚。性天旣露自莫遏。不是惡聲與要譽。國家旌閭並立碑。男女準則皆此於。過客寧得不咨嗟。落日停驂爲躕躇。
別鄭君汝燮君燮
[編輯]古人臨別必有言。我亦何言今日別。君看立巖立千古。巖下溪流流不渴。立者何以立不拔。逝者何以逝不歇。君從此處理會得。求之此學理亦活。顔回欲罷不能處。孔聖所立卓爾域。君歸若蒙誌此言。雖有千山與萬水。不礙精神彼此一。
山君答
[編輯]大海非因一勺減。泰山寧從片石缺。吾身吾豈不自珍。一嘯洞天空毛族。霧隱雲變幾春秋。蟄藏肻同甃底蟆。一出聊爲施爪牙。非要拾蝦資口腹。世不容我我何傷。歸來依舊千層嶽。隆元雄吻自磊落。傍羣絶勿輕誚責。君不見魯郊牛羊茁壯長。祥麟亦或非時出。
昔我乙未秋。除授報恩。丙申春。棄官而歸。門兄元擧作此篇以譏我。此未必知我意也。而其詞麗。其義好。余讀而味之。且感其寓戒之深。受而藏諸革囊中。余今春。又自義城歸。旅寓於一善之餘村。偶探囊中。忽有小紙挑出。披閱諦視之。乃此詩也。惜其紙處囊中久。殘弊殆盡。至其首一句。已亡其十二字。只有句末無缺二字。可見第二句中此物下二字。亦穿失。其餘句。纔皆得而尋察之。余恐全沒其篇。遂傳寫之。又思其篇頭所亡之辭。而不可記得。則輒以己意補諸無缺二字上十二字及第二句此物下二字。然後篇得以完矣。嗚呼。詩作於報恩之歸。而中間滯在於囊中。幸不見失於囊儲出入之際。今日殘缺。一小餘紙。便見於無心中。不探索而自出。又適是歸自義城之日。則是篇之出。疑若有不偶然者。余不能無感焉。傳寫訖。題其篇曰山君行。仍追步其韻。遂以山君答題之。而幷書於左。
疏
[編輯]擬辭義城縣令疏癸卯秋具草不上
[編輯]臣以愚陋無狀。蒙被恩命。前後非止一再。而身抱積病。曾不得應命奔走於百執事之末者。亦已屢矣。今承新命。自惟身疾幸不至於不能運動。故旣赴闕下。肅謝已。訖則臣之不才無用多病可棄之實狀。安敢不自陳於天地父母之下乎。此非臣虛費辭說。自爲謙讓之跡者也。伏願聖明垂察焉。臣少事擧業。晩暮無成。只是鄕曲中一俗儒耳。初爲有司謬薦。登姓名於仕籍。中間又誤參於才堪守令之選。遂被超授六品。旋除報恩縣監。臣雖至愚。亦有一端羞惡之心。豈不知非才而冒才堪之名爲可恥也。亦有耳目。豈不聞物議之以爲嗤笑哉。適以其時賊在南陲。國家搶攘。則微小之臣。不容以區區恥憫。仰煩於籲天。遂憫默之任。而庸拙當事。難保無敗。在縣不數月。而百事皆失頭緖。外無以應上司之指揮。內無以致境民之輯安。加之以身疾疊作。勢不可以支吾。三呈本道。不許罷黜。遂不得已狼狽自退。而論以棄官。拿就王獄。罪出自犯。實安誅戮。而卽蒙特恩。貸以不問。微臣之不死。以至於今日者。實我殿下天地再生之至賜也。然其不才無用多病可棄之實狀。則已可知矣。而數年以來。恩命稠疊。經書校正。時以郞廳被抄。不學無見之實。不暇自明。而癃廢肢體。莫效奔謝。至於三承召旨。然後始就。而在局三日。舊疾復作。連除工刑下郞。皆不得出謝。病久不差。退還鄕野。而校局恩賞之日。臣又例與於兒馬之賜。曾以三日之參校。得與例賞之加。則不但臣心旣自慙悸靡措。亦豈非同僚之共恥乎。此雖細事。其係亦大。旣曰賞矣。則不可加於無功之臣矣。此豈爲趨事者之勸哉。臣之罪於此尤大。而賞馬之命纔下。又除爲龍潭縣監。前疾連綿。又不能赴。而今日又有此命。則不知臣有何勞可酬。有何長可取。而蒙恩連疊。一至於此乎。其爲不才無用。則已驗於前矣。其爲忘恩積罪。則已不可掩矣。然則可爵乎。可罪乎。臣恐僥倖欺罔之習。自臣而益張。國家爵賞之濫。自臣而愈甚也。況臣年纔五十。衰敗異常。雖以無事之時。不可得以供職。況此時何等時也。而乃冒專城之任。以敗一縣之事哉。伏願聖明許收成命。移授可堪之人。以重爵賞之施。以防僥倖之習。則盛朝幸甚。微臣幸甚。
辭持平疏癸亥五月
[編輯]伏以臣於前月十五日。伏受召旨。乃其月初六日所下也。又於二十二日。伏受除授司憲府持平敎旨與召旨。乃其月十三日四日所下也。臣以老敗癃甚。不得趨就之意。卽皆訴憫於本道觀察使。請得啓達矣。而方深惶懼。莫容喘息矣。又於本月初三日。復受申召之旨。乃亦前月十四日所下也。於其浹旬之內。三有召命。績到蓬蓽。此豈竆野一微氓之所可承當者哉。感激之至。驚駭之極。卻食忘寢。有不得以自定者。連日連夜矣。臣雖無狀。亦非木石。豈不知趨造肅謝之爲義哉。猶且不可得以行進。則顧此憫迫之情。安可不陳於天地父母之下乎。臣伏見初下之旨曰。聞爾學行言論。足爲士子師範。申召之旨曰。國家若不崇信儒道。何以爲國止共議國事。臣於此益不自勝其震越慚恧。措身無所也。是乃殿下聞之失實。召非其人。而臣則身在山野。已欺殿下也。臣請首其致欺之由焉。臣氣質凡庸。無他技能。故惟其所事者。殘篇破冊之中。則人或目之以儒者。遂疑其有一分可取之長。故以至致誤於聖聰。而卽有此今日之命也。顧臣學問孤陋。無博通之業。見識粗淺。無精詣之術。心未嘗有體驗之功。身未嘗有踐屨之實。則其果能有得於儒道。爲士子師範。而獲副聖敎之萬一乎。臣在先王宣廟朝。亦以謬薦暫出者三。旋皆狼狽而退。自是以後。守分林巷。無復有意於世矣。今臣牛馬之齒。已七十矣。臣自少受病頭風。老而轉甚。毒氣流注於耳目。自數歲之前。聽莫聞低聲。視不見大字。精神又從而耗昏。隨事旋忘。纔得輒失。其於鄕里間乍小人事應接。常患於顚錯。況可齒列於百執事之後。而夙夜於趨走進退之間乎。無少裨益。徒積玷累。則不但臣身之顚倒。豈不爲明時之羞也哉。形貌醜敗。步趍蹇鈍。決不可得近於階墀之下也。方今天地再位。日月重明。綱擧目張。萬化維新。則一政一令。一用一舍。必皆當於理而合於道。然後乃可以建中建極。物情斯洽。鬼神福祐。戎蠻懾伏矣。今以臣之無用衰朽。人所共知者。而授之以不堪之職。召之以駕轎之寵。則必爲瞻聆之齊怪。而四方或窺爵命之不重也。其於不似之譏。非分之恥。何哉。禮經有七十致仕之式。蓋恆人精力。到七十則耗矣。更不可以堪事。故聖人許以致仕焉。如臣精力。本不及恆人。而疾病又有甚焉。則其能以古人致仕之年。今反爲賤臣就仕之日乎。此非臣矯情僞託之言也。臣之情勢力量。實自如是也。臣伏願亟收臣除授職命。授以可授之人。使昏荒垂死之臣。得安丘園。則亦無非聖上生生化化。物各付物之一端也。臣不勝瞻天悚慄。伏地隕越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持平疏癸亥九月
[編輯]伏以方今聖人旣作。萬物咸覩之日。擧吾東四域。無貴賤巨細。凡有血氣。莫不歡慶。而臣則屢被恩命。尙稽一謝。身雖耄癃。豈安寢食。愆失分義。惶俟罪譴。乃於前月初六日。復下敎旨。除以司憲府持平。其八日。仍下召旨。府吏奉持來授。臣一驚一感。且懼且憫焉。其在一夏秋之內。蒙除職者三。承召旨者六。況是分外寵眷。反加於當罪之臣。則區區今日之義。雖至萬死。莫可自惜。必須致身闕下。獲伸肅謝之拜。然後仍陳不可供職之實者。爲或近於道理也。遂敢作意振氣。強疾登途。不計顚沛。惟思前進。而離棲三日。纔至善山。卽於夜半。遽覺神魂荒亂。如在風濤蕩漾之中。不得自定。掩目達宵。日晩始擧頭面。則眼界回轉。平地傾側。欲坐莫坐。欲立莫立。遂還頹伏。莫省人事。至翌朝。始得稍有省知。此乃臣之宿患風眩之疾。而每於冒風勞身則發作者也。豈意遽作於此行擧趾之初乎。臣之老敗癃廢之狀。頃旣疏陳其槩矣。蓋人之受氣。固有不齊。盛衰隨而不同。受氣有餘者。雖過衰齡而不甚衰。故能保恆人知覺。能做恆人事爲焉。受氣不足者。未及衰齡。而已自衰薾。故知覺茫昧。雲爲顚錯。臣則所謂受氣不足之甚者也。自五六十歲之前。知思力量。已大耗矣。亂離積困以來。百疾交作。精神頓荒。頃刻之間。十憶十忘。方思甲者之名。謬擧乙者之名。方念右邊之事。錯認左邊之事。此可得齒於人。而做其當做乎。又不得久坐。坐移時則委頓莫支。不得久立。立移時則顚仆莫起。至於視聽言語之際。稍過其節。則神氣昏亂。精液渴乏。此眞元已去之驗也。百疾之中。頭風之作祟者爲最。故注而爲眼目之疾。激而爲眩暈之證。又於今夏積雨陰濕之日。冒傷愈甚。兩目赤爛。恆閉不開。廢斷私應接者數月矣。玆於新命之下。感恩畏義。不敢坐安丘壑。黽勉作行。而固慮其疾勢力分。或不克達矣。今果在路一兩日。舊證徑發。此豈偶然觸傷而作焉者乎。耗癃垂盡之氣力。乍動輒萎。理固當如是也。舘舍平穩之所。猶不能著身自安。況堪於崎嶇跋涉千里路乎。又況得致賤軀於法庭嚴墀之下乎。遂不獲已。停伏路傍。敢將狼狽顚頓之狀。藉手陳達焉。伏願聖明特垂憐察。庶使濱死之臣。得終其山野之分。則臣之蒙被恩容。又如何哉。此蓋臣之庸陋。無分於得近殿陛。一仰天日之光也。臣於此亦不自抑其悒悒焉。臣不勝瞻辰望極隕越兢悸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掌令疏癸亥閏十月
[編輯]伏以臣伏覩前月二十二日所下有旨。繼又伏覩二十三日再下有旨。乃皆命臣以調理上來事也。而溫諭丁寧。恩光盈溢。臣於此感激罔極。惶悸轉深。其將何以仰塞至眷也哉。臣奉讀旨內之辭。有曰。爾之去就。必有其意。臣益覺其措躳無所也。臣之莫克奔謝者。豈果爲有意者哉。臣是何物在天地父母之下。敢自有其意而爲之不就也哉。且其所意者。何意也。臣往在宣廟朝。已嘗仕焉。則本非不仕者也。而今聖上撥亂反正。立旋乾轉坤之功。扶彝植紀。有光前啓後之業。方且勵志純誠。大圖將來之亨泰。必欲拯民庶於塗炭。鞏國家於磐石。則凡有片善者。莫不思致其善。有一藝者。莫不思效其藝。臣獨何心敢有意於不就哉。只自是耄癃到甚。欲就而不能故也。臣之自揣以爲誠若不自量己。猥冒一進。則其昏荒取敗必矣。無舊學可以仰備顧問。無精神可以補拾闕遺。無筋力可以供職助事。聽莫能分人言語。視莫能察人容色。爲瞽爲聾。如土如木。問東答西。指白爲黑者。作何等人狀。而可近階墀之側乎。況又除授之職。非臣所當。府以司憲爲名。責在振擧綱維。如非風力強勁。義氣峻厲者。不宜處其職也。豈駑劣耄昏者所可備員哉。用衰朽之人。置風憲之地。臣恐未就其職。而先墜邦憲。自臣始也。自知其身不合是職。而貪榮愛爵。不知其守分之安。則又豈不是忘廉忘恥。終陷不職之罪也。然則屢命不就。固爲惶憫。而一就之後。顚倒狼狽。爲尤惶憫。此臣之所大懼也。臣不但有心神眩暈。頭面流注之病。又有不可陳達之醜疾。積萃於遍身。在冬俱劇。雖於君父之前。不敢言時日之方寒。途路之阻遠。而疾病痼身。憫迫情勢。顧何得以不陳哉。臣之難進之勢。其情則實如此矣。而殿下遂疑臣或有所區區自守而爲不出焉。故迺至於續下恩旨而不置之也。臣又知一致身於明庭十目之地。殫露其庸陋癃敗之狀。而自上亦釋然。果知其無所用焉。則必無復異恩之誤及矣。臣待或劇疾少間。縷命尙延。則必須匍匐前進。仰伸一謝。而後退歸者。此臣之計也。伏願命遞本職。以全公道。俾遂私分。豈不幸甚矣哉。臣不勝怔營隕越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掌令疏甲子三月六日
[編輯]伏以臣耄癃旣甚。全無人事之實狀。去歲召命之下。累已陳達矣。臣之此來。卽以國家無前之變。出於聖明之時。至於宗社遷動。大駕播越。則臣雖垂死。尙有縷命。心驚骨痛。不敢以癃癈而自安寢食於家。忘疾作行。直向大駕行駐之所。而中路又聞賊已殲芟。京都掃淸。大駕已發還都之行。則臣喜慰之中。餘憤猶激。須到都下。獲知宗社還安。聖體休和。然後退歸者。臣之計也。道路重傷。宿疾俱劇。且顚且行。仆滯途傍者屢焉。積日在路。僅乃始達。又於意外恩命遽下。臣之惶感。豈得自容。臣固知終不得供職。而敢造闕下。仰伸肅謝之拜者。冀臣區區情事。或以此而得少伸也。旋被異眷。特賜引見。溫敎丁寧。臣以山野庸陋。得於未死之前。親覩天日之光。其爲隆恩至渥。何以爲報哉。第仰殿下憂勞之意。警惕之誠。溢於辭氣之間。微臣感激。退而益極矣。臣如有筋力可以從職事之末。效絲毫之勞。臣於此時。豈敢以退歸爲意哉。顧以臣之耗敗昏澌。決不得以供職服役。癃殘陋醜。又不可以齒列朝端。今則都人大小。皆見其無可用矣。臣疾勢增甚。未克隨行。而本府諸官。俱在被論之中。當日有奉承傳事命牌下來。而病不能進。尤爲惶憫。方亦待罪。伏願聖明。命削臣職。俾終素分。幸甚。臣不勝隕越怔營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執義疏甲子三月十日
[編輯]伏以人臣之仕於朝者。雖不能有大補益。猶能隨其力分之所及。以備一職之任。然後食君之食。衣君之衣。而其心安焉。不然。不可一日帶職名而淹留也。臣不但耄昏旣極。筋力已乏。其於多疾之中。目疾最劇。凡所看見。必借人目。則此豈可以隨行供職乎。況此多事之日。虛帶臺官之名。病伏莫出。久貽曠闕。臣之負罪。此亦大矣。而又蒙陞授亞長之職。呻痛之中。惶憫尤極。方以前職之未供爲懼。而反陞於不稱之職。則非分極矣。豈臣所得容身於此乎。臣之當去決矣。揆之事理。其勢固不可留。則區區之誠。其將何以塞累召之隆恩。報異數之寵眷哉。百思前頭。無路報效。則臣之情事。於是乎益激。玆欲進一說而歸焉。國家旣經賊變。臣當以去賊止寇之道言之。臣竊思之。朝廷如有泰山之重。國家若有磐石之安。則寇賊安得爲寇賊於其下哉。寇賊之爲寇賊。雖其惡也。而所以招之致之者。上必有失政也。政失則人心不服。人心不服。則天心不孚。人心不服而愁怨起。天心不孚而災異作。然後悖逆之徒。始敢輕朝廷侮國家。遂生窺覦之心。而逞其凶慝焉。此非失政之招乎。方今聖明在上。憂勤勵精。所以革亂政而去弊習。用羣賢而求治道者。非不至也。非不盡也。則宜乎人心服而愁怨絶。天心孚而災異弭。雖有大奸巨孼。自不得肆其橫逆也。而上年以來。再三告變之餘。終乃有無前之賊。禍極滔天。則其爲宗社之辱。臣民之憤。當何以洗滌之哉。臣竊恐必有其致之之由。盍思所以改舊圖新之道乎。臣以爲去賊之本。在於修德。止寇之要。在於安民。德修而賊自不出。民安而寇自不起。此言尋常人所恆談。固非奇特底事也。而此外無他道理也。修德安民之道。不在高遠。只在易簡而已。易大傳曰。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蓋天下之道。必須易簡。然後理得而事順矣。以今日言之。尙恭儉而節浮華。敦德化而省刑殺。務簡靜而止煩擾。豈非其爲政之要哉。夫浮華之習。非但有害於敎化風俗。實天地之所不祐。鬼神之所大惡也。生民之困。作禍之祟。皆出於此。此不可不深戒也。省刑殺者。非謂不用誅律也。謂刑其當刑。誅其當誅而已。止煩擾者。非謂全無事爲也。謂事其當事。爲其可爲而已。惟其所尙者在恭儉。則浮華自息矣。所敦者在德化。則刑殺自無不中。所務者在簡靜。則事爲自無不約也。此皆在行之篤實爾。臣竊聞敗賊之日。將士有必死之心。天地有助順之應。故越二道長驅之賊。一朝而鏖盡之。此不惟列聖之威靈。有以默祐之實。亦殿下之誠心。有以感動之也。此可以見人心天意。以殿下一心之誠而可回之也。臣願自是以後。上下大小。各自奮勵。一心盡誠。絶去私意。恢張公道。以義制事。以德出政。則紀綱以立。朝廷以重。人心何患不服。天心何患不孚乎。夫如是則雖有百適千明璉。其敢有射天之計乎。臣以爲能祈天永命。當機於此。俾禍根不絶。亦始於此。朝廷若懲旣經之變。痛革舊習。一新德政。則禍根斯絶。國家永無憂矣。如或弛戒於一適之除。不作新心。猶存舊習。則禍根烏能絶乎。其機只在殿下之一心耳。伏願殿下躳先自新。立心以誠則一誠之中。百爲皆道。萬物皆所。其驗廣且大矣。殿下聖質之美。臣在山野。固已聞知而瞻戴之矣。日者。猥蒙引見。臣雖不得仰覩天顔。伏聽於聲音辭氣之間。獲想其無非至德之發矣。伏願終始一德。加勉日躋。丕享無疆之休。臣犬馬之齒。已踰七十。疾病已痼。歸後再來。不得自必。敢陳邇言。豈敢以所言爲足以有補哉。只自致微懇而已。臣又有一悚焉。司宰監以傳敎送饌物。且聞他司亦將有糧資之送。此乃殿下垂念臣遠來僑寄。無以資留。故特有此異渥也。臣固知天地父母之洪慈。誠無所不至矣。顧臣身不得留仕。而敢受科外之賜。豈其可安乎。旣來饌物。司人置之而去。臣未及辭矣。如果有賜糧之命。請命停止。俾安微臣病退之心。不勝幸甚。臣無任惶憫懇迫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執義疏甲子三月二十日
[編輯]伏以臣伏蒙聖慈。再命遣醫劑賜當藥。及臣三呈乞改命加給由。覆載洪恩。雨露深渥。臣何以當承哉。惶懍感激。罔知所以圖報也。顧臣目疾。非如肢體間不急之𧏮也。又非偶然觸感之作也。乃發於臟腑之積傷。爲根不淺。見歇無期。尙今眶眥爛合。赤瞖掩白。自不忍苦。人不忍視。對人不辨面目。出路不分高低。動須人牽。看必借眼。又自數日前。頭疼昏眩等疾。幷作俱劇。心神潰亂。坐立傾顚。莫克自定。此皆濕痰內結。鬱熱上攻之致也。證非一端。發作相仍。其決不可供職之實狀。見者孰不以爲果然乎。臣帶此職名。迨將浹月矣。言論重地。多事此時。一日闕員。猶非憲體。況至浹月之久乎。臣疾日加。臣罪日積。日加之疾。決不易差。日積之罪。終爲難宥。聖上特垂優容。府僚未遽譴斥。而臣尙有未死之知覺。豈敢須臾自安於此乎。臣晝夜憂惶以此。而病益重焉。山野庸陋。豈合序列於臺府。濱死耄癃。豈宜奔走於卯酉。不稱不似。自愧人笑。況有此不忍視之醜疾。不可治之痼證。則人雖不言。自何得忘恥而不退哉。此臣冒瀆天地。籲呼父母。每以此憫迫致訴而莫之已也。伏願聖明察臣之情。憐臣之懇。亟命鐫去本職。俾不至難宥之罪。移授得人。以嚴法司之體。不勝幸甚。臣無任兢慄隕越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工曹參議疏甲子三月二十二日
[編輯]伏以爵秩之加。不以賢能。則必以功勞者。有國之常典也。蓋九等之品。百官之設。亦莫非天位天職也。必須以可居者居之。可任者任之。然後爵稱而器當矣。不然。非所以天其位天其職也。其可以輕之乎。設若非賢非能。無功無勞。而或加於不當加之人。則豈朝廷重位職惜名器之義哉。臣於病伏之中。又蒙特旨。超陛通政之職。臣驚駭震憫。莫能自定焉。臣固以庸愚耄癃甚矣。精神已耗。筋力已乏。決無可用之實狀。不但人之一見者。無不知之。臣竊料殿下。亦已垂察而哀憐之矣。況臣非有服役之功也。非有履歷之勞也。而承此異數之遽及。則豈惟微臣之慙懼不自容身。人之聽之者。亦莫不疑怪也。方今朝廷以扈駕之勞。滅賊之功。有加資陞秩之政矣。彼莫不以實勞實功。而承受賞典。則公義當矣。其心安矣。孰有一人無功勞而冒躋者乎。如臣則來自山野。病縮都城之下。空帶職名。未有出仕之日。積當斥之罪。無可記之勞。反被隆恩。超資越品。至忝冬官之職。大不近似矣。臣之惶憫。不足言。聖朝名器之輕。其不爲見侮於當時。貽譏於後世乎。伏願聖明還收旣下之命。以杜僥倖之門。不勝幸甚。臣無任慙靦震越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工曹參議疏甲子三月二十五日
[編輯]伏以臣於科外恩命。實難承當。籲乞還收。未蒙允許。臣之憫迫。何所措躳。玆不獲已。遂敢再瀆天聽焉。臣反覆自思。憂懼轉深。夫朝廷爵賞。豈可苟哉。賞必加於功勞。爵必命於才德。功勞而必賞者。所以不忘其旣往也。才德而必爵者。所以冀效於將來也。臣之今日超陞之職。求之典式。當何擬哉。臣老於山野。虛過一生。則謂之有旣往可酬之勞乎。耄癃旣極。精力已盡。則謂之有將來可冀之用乎。無微勞於旣往。無可責於將來。則淹留下僚。亦所不可。而異數特及焉。朝廷之授之者。何道。微臣之受之者。何義。傷於道害於義。其機所係。亦豈小哉。瞻聆之怪訝也宜矣。臣之所以憫迫者此也。易曰。天道虧盈。地道變盈。鬼神害盈。人道惡盈。其在常道。當盈而盈者。猶非天地神人之所喜。況此不合之爵。無勞之賞。非分之榮乎。臣尙有未死之知覺。未泯之廉恥。其何敢冒受而不辭乎。臣伏見聖批有大用之敎。臣尤極驚惶焉。殿下此語豈可施於耗荒濱死之臣者哉。臣恐世之識者。或以此致疑於殿下之出言不自重也。又恐眞有當大用之才德者。其亦輕誤恩而重其出也。臣不避煩瀆之罪。冒陳至此。期於必辭者。不獨爲臣身自謀而已。竊爲朝廷慮者。實深且大矣。伏願聖明亟下還收之命。以嚴爵賞之典。公道幸甚。私義幸甚。臣不勝悚悸懇憫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工曹參議疏甲子四月十三日
[編輯]伏以臣三入榻下。躳承溫敎。每以留仕。丁寧下諭。垂念僑泊之艱。賜以衣資糧饌。垂念疾病之纏。賜以醫藥療治。疏陳憫懇。則寵答優容。狀訴乞改。則給由至加。掌令未供職。而陞授執義。執義未供職而趍授本職。惟其殊渥異數。皆非本分所得以承當者。臣是何人。蒙被隆眷。極於此乎。含恩感激。撫躳慙慄。糜身粉骨。誠所甘心矣。臣非木石。亦豈無犬馬之戀乎。第臣旣以呈病爲干進之階。以不供職爲陞遷之路。此乃鄙夫衒名驟售之爲也。心雖不然。跡可逃乎。其爲玷累恩命。忝辱名器。罪已大矣。復敢帶職不供。彷徨遲滯。以重其罪哉。臣非但舊疾日加。又自邇日。下部左邊。牽引酸痛。步履硬礙。醫雲此爲中風之兆。迨其未發之前。得歸鄕里。臣之幸也。臣之決去之勢。實自如此。直情徑行。固知其極所惶憫。而迫於情勢。不得不歸。臣初聞國變而來。旣來獲覩宗社再安。百度如舊。聖上之勵精益篤。廷臣之獻猷咸盡。又得覩元子英秀。講廳皆賢。此無非國家無疆之福也。臣何幸抱痛而來。見慶而歸哉。臣雖歸在山野。豈得須臾忘聖恩哉。沐天地雨露之澤。被父母如傷之保。日祝岡陵之壽。歲祈年豐之祥。此固在野之分願。而時或有村閭間見聞。或有千慮中一得。則隨當刳瀝肝血。輒卽封疏轉達者。其亦區區效誠之地也。伏願聖慈。諒臣病退之勢。憐臣耄廢之竆。置之爲大化中擊壤之徒。不勝幸甚。臣癃蹇顚倒而退。難致闕下之辭。臨行情激。無任瞻天望極。感戴兢震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工曹參議疏甲子四月十四日
[編輯]伏以臣昨上乞歸之疏。未待聖批之下。而徑出於路者。固以癃澌之勢。決不可以復有人事也。曳載作行。纔渡漢江。而牌命追至。臣猶病不克進。則本曹郞官。又承命宣諭於路間。此豈尋常曾有之異數哉。繼又伏見批疏之辭。優容弘大。詞旨懇惻。臣奉讀三復。感淚自下也。一微臣之去。直是九牛一毛之亡焉耳。夫安有所係之緊。而殿下之垂念至此。則是乃天地之不遺物也。父母之無棄子也。至德隆恩。固無竆已。臣如有餘力可以還詣。則不惟仰塞殿下之深眷。臣亦復得以一仰天顔。獲承聖敎而歸。臣當死無餘恨。其爲私幸如何也。第臣損傷旣積。眞元垂渴。出路未半日。而百疾交劇。昏眩顚倒。在道如是。何敢冒趨於玉階之下哉。又自夜間。腹部虛冷之疾遽作。朝來絞痛難忍。似不可以支吾者。此臣欲進而莫能進者也。臣不待批而徑出。一罪也。牌不進。二罪也。宣諭又及而又不進。三罪也。一出路而負此三罪。臣之於此。何得以自容哉。臣顚伏道傍。回首雲天。不勝瞻悸隕越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工曹參議疏甲子七月七日
[編輯]伏以臣之退歸。已逾時矣。臣以耄癃垂死之身。獲保道路。還到丘園。凡所以一宿一食一喘息之能安。實莫非聖恩之賜也。其在宿食喘息之頃。亦何得自弛其感戴之誠乎。犬馬之戀。到此益切。而柰此竆衰極耗。靡有餘力。末由圖報何哉。顧旣得遂其山野本分。則自可優游以待盡矣。第聞臣頃所除授之職。臣歸之後。至今未出其代。是則臣身雖退山野。臣名尙在職中。臣又豈勝其惶懍之最哉。當臣之決歸也。迫於老病之甚。自慮顚仆必在朝夕。不暇顧仕退之規例。未及承遞改之恩命。徑先出路。則此臣實乃負罪之歸耳。非若受由暫休之比也。臣竊料臣之本職。必卽移授矣。豈意臣名猶未鐫去。遂貽曠闕於數月之久乎。職未命遞。身先徑退者。雖其癃荒顚倒。罔察事體之爲也。而違規捐例。忘分失義之罪。在所不逭也明矣。特以聖度矜愚。憐耄盛朝。含垢藏疾。故嚴譴未之及焉。是誠天地之大也。父母之慈也。區區一端感泣之情忱。尤豈得以遠外癃昏。而自敢須臾已哉。然其譴罰之未加。旣恐有違於常憲。況其職名之仍存。又有以益其罪乎。是於負罪之中。尤不得以自容者也。玆不得不爲之陳冒焉。臣伏願聖明亟命代差。以終慈恤之恩。臣不勝瞻天望極伏地隕越之至。謹昧死以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