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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季北略/卷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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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六 明季北略
卷十七
卷十八 

薛國觀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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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故大學士薛國觀,奏辯袁愷誣劾,出禮部主事吳昌時之意,上不聽。八月,國觀賜死,籍其家。國觀性褊刻,用溫體仁薦,自僉憲驟登政府,欲結於上。會上憂用匱乏,因導以藉助。曰外則鄉紳,臣等任之,內則戚畹,非出自獨斷不可,微以李武清為言,遂密旨措四十萬金。李氏盡鬻其所有,追比未已,戚畹人人自危。因皇子病,眾倡為九蓮菩薩之言,雲上薄待外戚行夭折且盡,上大悔懼。國觀又忤太監王化民,遂敗。誅中書舍人王升彥,籍其家。初國觀以升彥通賂免官,命伺其卯,則升彥至,執之下獄,升彥為吳昌時甥,臨刑呼曰:此舅氏所作,我若有言,即累名教矣。時國觀事發於東廠,僉雲昌時實啟其機。

上臨御以來,誅經略袁崇煥、庶吉士鄭鄤、總督楊一鵬、總理熊文燦及兵部尚書陳新甲,賜宰相薛國觀與周延儒縊,可謂英斷矣。

國觀為大臣,不以正道輔君,而以搜籍進主,害人者徒自害耳。至武清雖富,亦應酌量三四萬金,而遽加十倍,毋乃過乎?況悉鬻所有,亦可已矣。猶爾追比,能無寡恩之議耶!

召周延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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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四月,召前大學士周延儒、張至發、賀逢聖入朝,至發辭不出。逢聖出不久,以病歸。惟延儒受事。初,延儒既罷,丹陽監生賀順、虞城侯氏共斂金,屬太監等冀乘間得復相,至是召用。主事吳昌時之力居多,延儒德之。

延儒之再召也,其子奕封,夢故母吳氏被髮悲泣,謂爾父切勿赴京,赴必有禍,奕封覺,以語延儒。延儒不聽。後如夢言。籲!何如至發不出之為高耶?是冬十月,特設裕國足奇謀異勇科,諭朝臣諮訪徵辟,稱朕破格旁求之意,夫召宰相而延儒非其人,諭徵辟而奇異不一見,非君負臣,實臣負君耳。

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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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八月十九日,上視學釋奠禮成,步至東西廡,遍閱諸儒先神位,因召禮部侍郎王錫袞、蔣德璟、司成南居仁三臣諭之曰:宋儒周、程、張、朱、邵六子有功聖門最大,今稱以先儒,位在漢唐諸儒下,禮殊未稱。爾部會同詹翰等官議所以尊崇之。至六子格言,即督令儒臣編纂成書,以宏聖教。是歲九月,即匯集六子諸書,開館編纂,至尊崇位號,廷臣多有章奏,孔尚則云:朝廷多故,未能一時定議,故未即奉行。尚則宣聖六十四代孫。崇禎庚辰進士。

內臣王德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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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幸太學,以重修告成也。先期司禮監太監王德化奉命率群臣習儀時,比之唐魚朝恩講經,元李邦寧釋奠事。

九月,改東廠提督京營者,亦稱總督。十一月,禁朝臣私探內閣、邇內侍。於是待漏俱露立,毋敢入直舍。十二月,敕停內操,敕內臣無幹外政,申戒廷臣毋交通近侍。

上之所向,下趨尤甚,率習儀稱總督,儼以將相之職授璫矣。雖欲禁敕廷臣勿通,豈可得乎?

黃道周遣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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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十二月,高道周、解學龍遣戍;初,刑部尚書劉澤深擬道周瘴戍,再奏不允。因上言曰:道周之罪,前兩疏已嚴矣。過此,惟有論死。死生之際,臣不敢不慎也。自來論死諸臣,非封疆,則貪酷,未有以建言誅者。今以此加道周,道周無封疆,貪酷之失,而有建言受戮之名,在道周固得矣,非我皇上覆載之量也。且皇上所疑者黨耳,黨者是諸臣實事,道周具疏空言,一二臣工未始不相與也。今且短之,繼而斥之,烏有所謂黨,而煩朝廷之大法耶?去年行刑時,忽奉旨停免,今皇上豈有積恨於道周,萬一轉圜動念,而臣已論定,噬臍何及,敢仍以原擬上。上從之。

先是,疏上,屢嚴駁,聲息洶洶,而曾莫必其命。黃景昉拉同鄉蔣德璟、王家彥謁謝升公請之。升太息曰:死矣,遲秋為幸。聞之失色。總閣承韓城毒焰之後,餘威尚震,武陵方以督輔出柄,得宣督,遂入為中樞,同憾道周前疏刺骨,同年費縣、井研、誼漠如滑縣,且下石矣。會周延儒新召至,眾喁喁想望風采。道周前此褫職,屬延儒為政。頗內媿。至是,諸名流力慫恿之,婉為開釋,得免死,改永遠戍。道周在獄中,手寫孝經百餘本,流傳為寶,所著易象正書,直於血肉淋漓、指節垂斷之時成之。二十圖、六十四象,正天心,出月窟,自二三高足外,鮮能傳其學者。董子繁露,邵子皇極,方之褊矣,沈酣易象,晚若前知,其以都事裏居,不免縲紲,既就逮,送者有蕭蕭易水之詠。道周曰:無憂,但書完三千紙者出矣。卒驗。戍楚辰州,取道杭之大滌山,與諸生極論朱、陸同異,過九江病雪,更取易象正刪定之。曰:後世誰復定此者?間猶省身世,中夜酸淒,自己已出得褫革。丙子出得累系,九死一生,以望六之年,荷戈赴伍,命也如何。

李自成陷河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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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正月二十六日壬寅,李自成圍河南府,福王募死士力戰,斬獲頗多。總兵王紹禹兵有呼於城上者,賊亦呼而應之。紹禹兵執副使王充昌於城上,紹禹馳解之。諸軍曰:賊在城下,總鎮其如我何?揮刀殺守陴數人,賊緣堞而上,叛兵迎之,賊入,福及王世子懼,縋城走,士民被殺者數十萬,賊焚福王府,執副使王充昌已下,俱不死。惟一典史不屈見殺。自成發藩邸及巨室米數萬石,金錢數千萬,賑饑民。丁酉,自成跡福王所在執之。並執前兵部尚書呂維祺。維祺謂王曰:名義甚重,毋自辱。內官崔升,甫十三歲,勸王寧死勿屈。抱王不去。賊殺王,並見害。王體肥,重三百餘筋,賊置酒大會,以王為菹,雜鹿肉食之,號福祿酒。王諱常洵,神宗之子,世子諱由崧,即弘光,逾城得免,奔於懷慶,又破永寧,殺萬安王。變聞,上震怒。逮總兵王紹禹磔之,藉其家。兵科張縉彥奏福王身死社稷,守國大義,日月爭光,葬祭宜厚從之。吏科章正宸奏闖賊從四川來,兵部尚書陳新甲急奏賊自秦來,不自川來。蓋嗣昌方奏扼賊於川,言從川來,則責在嗣昌也。呂維祺,字介孺,號豫石,河南府新安縣人。生時有夢月入懷之祥。萬曆壬子、癸丑,聯舉鄉、會,初授兗州司,李蓮妖變起,兗城卒賴以全,魯人肖像祀焉。己未以卓異征入,為吏部郎,天啟甲子告歸,究心伊雒性命之學,與馮從吾善。從吾每稱為明道後一人。會逆魏建祠,勒令鄉紳助工,維祺曰:士風掃地矣。卒不與。璫深銜之,因嗾禦吏詆維祺講學,將中以危法,適熹廟崩中侵。崇禎戊辰,言官交薦,起尚寶卿,改太常正卿,升南京兵部尚書。常概言鈔法之妙,可以足國。終不見用。論者惜之。己亥,賊自汝寧來,赤鳳陽,犯皇陵,折而西,陷巢廬江。一支北出,陷穎川。維祺遣都督趙世臣,以兵三百人守關山,潰走烏衣。南京大震。廷議多咎維祺,遂以考察奪職家居。至是,賊陷雒陽,被執大罵以死。贈太子少保,蔭一子入監。弘光朝,謚忠節。

南京鑄錢,舊有夾鑄之弊,每爐加私銅數十筋,官與匠分之。維祺謂速鑄,則利在官,遲則夾鑄多而利在下。舊三十日一鑄,特改十五日一鑄,連放鹽米共十八日,凡兩月三鑄,停爐之日,必盡放匠役出之,鑄速而私錢少。

二月,自成搜掘富室窖藏,席捲子女玉帛,捆載入山,以書辦邵時昌為總理官,令守河南府。巡撫李仙風偵知賊去,引兵至城下。時昌閉門拒守,尋開門迎官軍,仙風收時昌斬之。

錢祚征罵賊(附唐啟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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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祚征字君遠,號錫吾,以舉人歷官至汝州知州。汝為賊出入孔道,又有土賊萬人,依山為巢,祚征簡鄉勇衙兵得千餘人,佯為賊將計,忽夜半開門出,從間道逾山,各抵其巢,賊方縱飲不為備,急擊大破之。策賊眾難盡誅,乃釋其俘招之。其魋魯加勤等遂降。汝人少休。十四年正月,賊犯汝州,祚征中流矢,力疾乘城督戰。二月四日大風霾,城上以炮擊賊,風逆火反樓堞盡焚,賊乘之入。祚征被執,大罵不屈,為賊擊刺無完膚乃死。

時有唐啟奏,舉人,官至宜陽知縣。十四年,賊陷宜陽,啟泰不屈遇害,與祚征皆掖人。

李自成陷歸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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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六日未刻,自成至河南歸德府,舁砲攻城,終夜如雷。十七日辰時,新城破,舊城遂不守。賊入,將城垣拆毀,悉為平地。賊營延亙六十餘里,上以白布覆幕,望之如茶,使百姓擔百貨入營中,此歸德難民所述。

牛、宋降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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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四月,河南府盧氏縣貢生牛金星,向有罪當戍邊,李巖薦其有計略,金星遂歸自成。自成以女妻之,授以右相。或雲金星。天啟丁卯舉人,與巖同年,故薦之。金星引故知劉宗敏為將軍。又薦術士宋獻策。獻策,河南永城人,善河洛數,初見自成,袖出一數進曰:十八孩兒,當主神器。自成大喜,拜軍師,獻策面狹而長,身不滿三尺,其形如鬼,右足跛,出入以枚自扶,軍中呼為宋孩兒。一雲浙人,精於六壬奇門遁法,及圖讖諸數學。自成信之如神:余如拔貢顧君恩等,亦歸自成,賊之羽翼益眾矣。

羅汝才合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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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羅汝才不合於張獻忠,自內鄉走鄧州,與李自成合,時自成有眾五十萬,復得汝才,軍益熾。

傅宗龍罵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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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赦兵部尚書傅宗龍,以右侍郎督陜兵討賊。九月初四日丁丑,宗龍與保督楊文嶽,合兵擊李自成,敗績,保定兵宵遁。文嶽夜奔項城,宗龍兵食盡,乃殺驢馬餉軍,馬驢復盡,殺賊其屍分啖之。十八辛卯夜,潛勒兵潰圍出,諸軍星散,賊追獲之,執至項城下,賊呼於門曰:我秦督官軍也,請啟門納秦督。宗龍大呼,我秦督也,不幸墮賊手,左右皆賊耳,毋為賊所紿。賊抽刃擊宗龍,中腦而仆,復厲聲罵賊,斫其耳鼻,死城下。賊獲衣甲器械無算,遂陷項城。屠之。項城縣屬開封。

宗龍可謂志士仁人矣。

劉國能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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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李自成、羅汝才,合兵陷葉縣,降將劉國能守葉,自刎死。其妻先死,其子方八歲,闖賊入城,抱置膝上,欲收養之不從。自解所帶小刀刎死,復陷泌陽。

劉國能一門死難,實足千古,所最奇者,八歲小兒自刎,史書所未載,以知賊中,盡有忠臣義士。惜國家不能早用耳。

李自成稱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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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成既入洛,撰九問九勸諸偽詞,號召群盜,勾引亂民,遂為闖王。辛巳,自成獨雄一部,汝才改稱曹操營。

予思古之偽號多矣,未有以闖名者,稱之自高迎祥始。或云:闖者,馬出頭貌,馬出頭,是主字在馬上也。取馬上定天下意。然止可為馬上之主,不能拱坐稱主也。故宋獻策有云:我主不過是馬上皇帝,其意亦見及此矣。蓋偽號初設,莫不有數存焉,然迎祥作逆十載,勢既橫且久矣,而世終未聞稱高闖王,僅知有李闖王者,前此猶未甚也。及自成破洛以後,而始甚矣。人第知闖王為自成,而不知始於迎祥。抑第知自成為闖王,而不知始於卯、辰之際也。故特著之。使世知闖之所自,與號闖之非無說也。

李自成兵逾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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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獻忠糾諸賊,會李自成河南諸土寇,以兵畢赴,自成眾逾百萬。

賊兵逾百萬,勢孔熾矣。宗社危如累卵,當時廷臣,猶若處堂燕雀。何哉!

昔人有言:人不可以無勢,天下之事,勢而已矣。當獻忠在房竹,自成附之,及自成復振,獻忠又會之,強弱寧有定乎?

左良玉屠臨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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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左良玉兵至臨潁,臨潁,為賊守,良玉攻破,屠之。盡獲賊所掠。自成怒,合兵攻良玉。良玉退保郾城,自成圍之,良玉率兵拒守,賊陷襄城。

李自成陷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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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自成復陷襄城,巡撫汪喬年、守將李萬慶,死之。喬年號歲星,遂安人,天啟壬戌進士,官提督三邊僉都御史。先是,喬年於陜西發自成先冢,得小蛇即斬以徇,誓師進兵,將援郾城,抵陜縣,時襄城新破,喬年遲疑不敢進,襄城貢生李永祺,率邑人出迎官軍,自成聞之,解郾城之圍來迎戰。喬年身中數矢,一軍盡覆,以數百人入城,居守五日,襄城復陷。喬年自刎未死。被執見殺。三萬餘眾,盡被屠戮。自成深恨諸生,遂劓刖百九十人。又購永祺,永祺匿免,屠其族人九家,殺守將李萬慶。萬慶乃降將射塌天也,累功至副將,至是自成陷襄城殺之。詔贈都督同知榮祿大夫,主祠襄城。

喬年發墓斬蛇,都任銼骨糞豬,可謂二快。

自成陷南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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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成再破秦師,獲馬二萬,降秦兵數萬,乘勝圍南陽。數日而陷。總兵猛如虎奮勇出戰,殲賊數千,既城破,猶持短刀巷戰,至唐府門,望北拜,口稱負恩,被賊殺死。唐王遇害;知府邱懋素罵賊不屈,合室見殺。參將劉士傑、遊擊郭關、守備猛先捷,俱戰死。太監劉元斌,率軍救河南,聞南陽陷,仍擁婦女北去,縱兵大掠,殺樵汲者論功。俄上命御史清軍元斌倉皇,悉沈婦女於河。及明年十月,元斌誅,以其縱軍焚劫也。

是歲二月,自成圍開封,督臣丁啟睿,率諸將左良玉、虎大威等集兵朱仙鎮,與自成戰,全師皆潰。六月,闖、曹分兵東南,一敗官軍於棗陽,復回豫,郾城一戰,賊眾折傷,適十一月汪喬年敗,十二月自成復圍汴,官軍敗績於水坡,賊勢張甚。

自成陷河南州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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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李自成連陷洧州、許州、長葛、鄢陵。鄢陵知縣劉振之力絀,衣冠再拜自刎死。賊陷禹州,徽王遇害。自成屯朱仙鎮,時內鄉、鎮平、唐縣、新野,俱降於賊。鄧州知州劉振之死焉。

劉振之,字而強,號冰壺,慈谿人。曾祖父及兄,俱為名臣。振之弱冠補諸生,崇禎庚午舉人,出黃道周門。三上公車不售,因愛東陽山水,遂受教諭,升鄢陵知縣。因言東陽士風日惡,不久將變起,甫去而難作。人服其先見。治鄢陵以恤民為務,時流寇充斥,軍士過邑索糧者,迫縣宰萬狀,至縛之去,父老啼號奔救,斂貲以犒,始釋歸。邑中有通賊者,言城小不支,降之便,振之正色叱之,城陷,謁先聖,秉笏坐堂上,賊至,索印不與。賊置雪中三日,猶罵不絕口,賊斫之十餘刀,乃死。事聞,贈太僕少卿,黃道周額其門日「忠孝大儒」。振之生平留心聖學,事繼母毛,有古孝行。自己未歲,書片楮藏之笥中,每歲加紙護之,至是家人啟其封,則不貪財,不好色,不惜死,三語也。卒年五十六年。

人惟財,色二事,孽障纏綿,一當生死關頭,便有許多系戀,觀劉公藏笥格言,真所謂看得破,跳得過者矣。無欲則剛,亹其然乎。

段增輝,字含素,商邱人。以賢良辟召,不就。辛巳,賊至,率鄉人捍禦,賊再攻乃克,被執不屈死。而鄉官原任簡討馬剛中,字九如,崇禎甲戌進士,為賊支解。工部郎中沈試,字君明,官生,遇賊大罵,脅降不從,賊以亂梃擊死。

賊至睢州,鄉宦通政使李夢宸,號元駒,崇禎辰進士,自經死。賊皆赴宅羅拜,咸嘆為有德仁人。

監軍兵部主事余爵,字天有,穎川人,崇禎辛未進士、率兵援沛,力戰被執,罵賊不屈,與侄敦華同死。

張獻忠毀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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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正月,張獻忠、羅汝才,渡違河而東往,新開驛毀,驛道人煙斷絕者七百里。初,賊南竄,萬元吉欲從間道出梓潼,扼歸路以待賊,楊嗣昌不聽,檄諸軍躡賊急追,諸將盡向瀘州,賊折而東返,歸路盡空,不可復遏。賀人龍頓兵廣元不進。十二日乙丑,猛如虎率諸將擊賊於開縣,連勝之,獻忠憑高而望,見後軍無繼,因以精銳繞谷中,出官軍後,馳而下,左軍先潰,士傑等皆戰死,前軍全覆,如虎突戰潰圍而出,馬仗軍符盡失。嗣昌在雲陽,聞開縣失利,始悔不用元吉之謀也。

南北略編年不編月,故猛如虎戰死一事,已載於前,而此復載之者,前以自成及之,此以編獻忠事及之也。他卷仿此,但自成陷南陽,劉士傑戰死,而此亦戰士傑戰死,未知是一是二。

張獻忠陷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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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庚辰六月,左良玉擒獻忠妻孥,與徐以顯、潘獨鰲等送襄陽獄。襄陽知府王承曾,素縱酒漁色,見獻忠妾,悅之,故疏其防,及辛巳,獻忠、汝才走當陽,鄖撫袁繼咸,悉兵扼賊於房竹,賊走宜城,偵襄陽無備,密知楊嗣昌檄至,邀於路,取檄簡二十騎偽為公差。二月初五日己酉,夜漏四鼓,叩襄陽城門,巡道張克儉見符驗啟關,賊入,即揮刀大呼殺門者,城中先伏賊百餘,俱起應之,破獄出以顯、獨鰲等。獨鰲者,應山諸生,富而吝,縣令婪其財,使人訐其不法,獨鰲憤甚,越獄投賊。獻之文移,皆出其手。時賊縱火光燭天,大隊疾馳至,城中大亂,門洞開。初六日庚戌昧爽,賊盡入城,王承曾突圍走,署襄陽事李天覺,城破,北面叩首,置印於案,自經。推官姜曰廣,被執大罵不屈,與兵備副使張克儉俱死之。賊焚襄王府端禮門,執襄王,獻忠據坐王宮,坐王堂下,勸之以卮酒曰:吾欲斷楊嗣昌頭,而嗣昌遠在蜀,今當借王頭,使嗣昌以陷藩伏法。王其努力盡此一杯酒。因縛王殺之。投屍火中。福清王常澄逃免,潛遣人索王屍已燼,僅拾顱骨數寸以歸,賊殺宮眷並貴陽王常法,盡掠宮女,發銀十五萬以賑饑民。襄陽守兵數千,軍資器械山積,盡為賊有。初左良玉屢破賊,掠其輜重盡蓄之許州,為獻忠襲取。良玉在鄖,厝家口貲畜於襄陽,至是復盡為獻忠有。良玉聞之,同鄖撫袁繼咸發兵馳援,已不及。初九癸丑賊渡江,破樊城。十五己未,陷當陽陜縣。二十一日乙丑,陷光州新野。

妻孥心腹,俱在獄中,獻豈須臾忘之耶?況宜城為襄陽屬邑,相距當不甚遠,王承曾悅妾疏防,張克儉夜半啟戶,抑何愚也。

楊嗣昌自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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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二月初二丙子,嗣昌在荊聞變,慚憤自縊於軍。時,河南已陷,福王遇害,嗣昌度不免,遂自盡。廷臣交章論劾,上下其議,禮部侍郎蔣德璟,謂其奸欺誤國,請用嘉靖中仇鸞例,斫棺戮屍。然上竟不之罪。當嗣昌之在蜀也,安坐順慶公署,題扁自旌,大書鹽梅上將。迨瀘州破後,連陷數邑,嗣昌猶在醉夢,命多備索子綁賊。蜀中爭傳笑之。上以襄陽失陷,左良玉違制避賊,削職戴罪平賊。逮鄖撫袁繼咸入京。繼咸立朝負直聲,督學山西,備兵淮陽、武昌,所至以清惠稱。吏民歌思之。至是,合辭叩閽。繼咸亦出嗣昌手書,明己無罪,尋察其枉,赦之。繼咸號臨侯,江西袁州府宜春縣人,天啟五年乙丑進士,嗣昌既縊,四月甲子,進陜督丁啟睿兵部尚書,代嗣昌督師剿賊。

嗣昌不能制賊,誠為有罪,然一死亦已矣。律以仇鸞,毋乃已甚,宜上之不從也。

張、羅屠隨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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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四月二十五日庚午,張獻忠、羅汝才合兵陷隨州,知州徐世淳合門被殺,吏民屠戮不遺,血流成澮。徐淳,字中明,嘉興人,父以建,兵部侍郎。淳,通象緯數學,萬曆戊午,以春秋薦於鄉,累試南宮不第,遂赴選,署永嘉縣教諭。劉香餘孽,出沒海上,淳多出方略得安。因除重慶推官,督師征餉萬斛,過五日,以尚方劍從事。淳立辦,會蜀人疾其強直,改隨州知州。時獻、闖二賊方熾,隨為兵沖,淳將行,語其子肇森、肇梁曰:賊隳突襄鄧及隨。隨三破之餘,然郢之肩背也,守隨所以衛陵寢。吾必死於此矣。十三年十月蒞隨,與州人歃血關廟誓以必死,乃繕南城譙樓,寢處其下,慨然謂僚屬曰:身與公等枕戈待敵,以此樓為死所矣。明年辛巳四月,賊陷襄陽,躪德安,獲諜斬之,賊知有備,悉眾力攻,三走使至郢告急,巡道趙某抵章於地弗顧,巡撫發一遊擊率兵援隨,趙勒之守郢,留弗遣。淳不食不解甲五日,再盟於關廟告哀。二十五日,賊急攻南城潛師入道,隳北城以入,淳遣肇梁埋印廨後墻下,勒馬巷戰,矢貫於頸,刀屬於頰,眼鼻橫斷墮馬,左手掣佩刀、右手握印箱,賊槍刀交下,陷胸斷股而死,肇梁趨至,拊屍頓踄,哭且罵,賊驅至老營殺之。且死疾呼州人告以埋印處,妾趙氏、王氏臧獲,十八人皆死。賊驅趙出,不可,先殺其所抱幼女申姑,斷其八指,罵益厲,賊刃之。推土石碎顱而死。淳死之三日,吳人石琳求得其屍,斂之,趙氏屍與申姑相抱不解,胸著布囊,函金剛經三寸許,遂並棺以斂。而肇梁屍卒不可得。巡道以阻援自諱,欲沒其死事狀,荊西道力持之,楚撫按乃上其事,肇森亦詣闕陳請,贈太僕少卿,賜祠祭葬,蔭一子入監,肇梁附祭隨、嘉二祠。

戊寅二月,獻忠破隨州,王燾自縊,至是復陷,徐渟死之。王、徐二公,後先濟美,誠足並傳千古,亦不幸中之幸也。然徐死尤烈,而民之罹禍亦更慘矣。夫自寅迄巳,不越四載,兩被獻毒,豈天之阨運使然耶!

張獻忠陷泌城等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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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六月初六庚戌,賊陷宿松、英山,獻忠,汝才攻信陽,獲左兵旗幟,令群賊襲以入泌城,陷之。七月,賊陷英山,丁啟睿大破賊於麻城,汝才走合自成。總兵黃得功兵叛西走,投獻忠。獻忠陷鄖西。九月,獻忠眾散於南陽,以數百騎奔李自成。自成將殺之,汝才以五百騎資獻忠,獻忠東奔。至十月,獻忠糾賊會自成。

獻之行兵,其來也如風雨之驟至,其去也若鬼蜮之難知,故數月間,或馳江北,或趨楚豫,蹂躪三省,令官兵追遂不暇,即孫子所云出其所不趨,趨其所不意,避實擊虛之法。將帥墮其術中,而不覺耳。徐以顯嘗教獻忠孫吳兵法,自是進不可禦,退不可追,事事與虛實一篇相應,真猾賊之難制者。

山東李廷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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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正月二十八日甲辰,山東土賊李廷實、李鼎鉉,陷高唐州。時山東盜起,所在向應,京畿道梗,省直餉糧數百萬俱阻於兗州。東平吏胥倡亂,迎賊以入城據之。巡撫王國賓檄總兵劉澤清,破東平賊,復其城。二月,東寇益熾,徐德數千里,白骨縱橫,又旱蝗大饑,民父子相食,行人斷絕。己丑,魯王捐金數萬,募兵防盜。三月,革王國賓職,命楊御藩、劉澤清會兵剿曹濮賊。五月設徐、臨、通、渾四鎮護漕,以防東寇,及明年壬午正月,盜始平。

河南袁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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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正月,河南土賊艾一、侯二、侯四,嘯聚數千人,封邱知縣擊破之。二月二十一日丙寅,土寇陷新野。二十二日丁卯,陷河陰。據之。遊擊高謙攻圍七晝夜,拔之。是月,土賊瓦子,一斗谷等,盡歸於李自成,合攻開封。五月,河南土寇袁時中,聚眾至二十萬人,江北窺鳳泗,群盜蟻附,總督朱大典擊敗之。賊棄牲畜宵遁。丁酉總兵劉良佐,簡驍騎迫擊五十里,賊大奔。屍撐交橫,棄仗滿阡陌。二十萬眾鳥獸散。及十五年八月,徐鎮遊擊趙崇新與時中講撫於夏邑,為賊所紿,被殺。時中復佯就撫詔許之。時中出不備,突入,執蕭縣知縣以去。至十六年五月,時中為自成所殺,小袁營遂滅。時中起於草野,至有眾二十萬,三載而亡。

泰安土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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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土寇十餘萬,所至燔掠,屠戮嬰稚無遺,抄劫至揚州南沙河店,毀漕船十六艘,復東北行,徐州賊合之,圍豐縣。

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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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正月二十六日壬寅,黃霧四塞,日青無光。嘉興城聲震如雷,時曰城愁。二月,山西偏頭關天鳴。六月,兩京、山東、河南、浙江旱蝗。無錫實錄云:立春後積陰二月,霪頭如註,河渠皆溢,二麥捐收,及秋苦復旱,米價騰貴,貧民不能舉火,采蓳及草以食,道饉相望邑令酌議官糶焉。然擁擠糴殊甚,強而近者,一日兩糴以市利;弱而遠者,不能得其一焉。

時,徽州米價尤貴,其地山浮於田,故苦旱。十三年庚辰,五兩二錢一石。十四、十五兩年,五兩一石。至順治八年辛卯,米缺,七兩五錢一石,猶和糠一斗,水一斗,實米止八斗耳。每日富室,人食米三合,婢女俱流境外。

是年上而江北,下而蘇杭,饑民相枕於道。六月,米價二兩七錢,後至三兩二錢,麥價二兩二錢,油每筋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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