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文衡 (四庫全書本)/卷041
明文衡 巻四十一 |
欽定四庫全書
明文衡巻四十一
明 程敏政 編
序
送周遜學赴長洲儒學教諭序 貝 瓊
今年春予與㑹稽趙俶錢宰金華鄭濤同被召至京師授國子助教秋八月望預朝奉天殿詔臣俶等至御前命之曰汝壹以孔子所定書誨諸生若蘇秦張儀繇戰國尚詐故得行其說冝戒勿讀既受命退而思曰古人有言曰孔子讀而儀秦行鷙翰而鳯音也天語及此豈非灼見其說不徒惑戰國之君天下後世且惑之心術之蠧莫過於此歟孔子之道自堯舜禹湯文武所傳著之易詩書禮樂春秋者大中至正歴萬世而無𡚁也不幸亂於百家而百家之中縱橫為甚以其功利中君所好莫不恱而從之視儒者之言仁義則為迂而不用矣此一時習於傾危險陂前後一轍不能回其所向之途可勝嘆哉然古今帝王皆知尊孔子而斥儀秦未有舉其詐以戒人使禁所習而趨於正者敬識於心造次不㤀凡遇諸生必懇懇告之焉蓋學孔子則進而為信為善極於大而聖聖而神不翅梯之升髙航之渉逺也秦儀智謀之末君子之所羞道者惡可襲彼之所為乎大抵率人以正猶懼不勝其詐矧以詐率人其不正又何責歟此上之命臣俶者將一洗天下之習而復乎三代之淳大哉言乎河南周遜學者正道先生之子也器宏而有學搢紳咸器之蘇之長洲縣司教職缺縣上之府府上之部試其文攷其行遂授教諭以歸人皆謂偃革右文之日莫先於教化師儒之位雖卑凡藝優而徳不足譽隆而道不明者弗與也其慎而不輕如此則遜學視彼屈於事者優劣何如也其行也士大夫歌詠以華之且求余序其首因舉以告遜學冝訓長洲之士一於正而無惑秦儀之邪說可也
送開學臣先生歸洛陽序
昔洛陽賈誼為漢博士一嵗中超遷至太中大夫請改正朔易服色定官名興禮樂立漢制更秦法文帝雖謙讓未遑且議任公卿之位諸大臣忌而短之出為長沙傅夫髙皇帝之有天下事多草創而一代製作不可以不定者絳灌之徒智弗及誼而帝又不能用此余深為在上者惜也今國朝偃革右文方復三王之治凡誼之言於漢者不待請而皆行矣處士開先生者亦起於洛陽為國子助教甞自比於誼人亦以誼期之時大臣無忌而短者其至公卿不難也未㡬以病謁告留京師治之六月病久不愈廼遣歸此余又為在下者惜也嗚呼山川神靈降生竒偉磊落之士古今不數人固將使之有為於時也然遇時之可為而皆不得有所為不知其為天道何如邪初余與先生同在成均資其講習之益一旦離散分處不能不為之惘惘矣矧以衰老之餘攝官承乏與四方雋秀相周旋而回望其放於嵩邙瀍榖間追逐雲月為事如誼所謂鳯凰自引而去麒麟莫可係而羈者竊有愧焉士大夫咸賦詩以送之屬余為之序於是乎書
精誠録後序 鄭 楷
天子之所以奉天而勤民臣下之所以竭忠而事君者無他道焉亦曰精誠而已矣若夫人子之飬親則無間於上下而又兼乎愛敬者也我朝太祖髙皇帝以廣運之徳貫列聖之道萬機之暇拳拳乎天人之理㳟黙思道豁然有契於心甞命文臣采經書之語及於欽若忠孝者類為一書賜名曰精誠録而頒之王國焉其不言之教蓋亦至矣臣楷㳟承寵命得傋員進講伏䝉睿㫖命教授臣顧祿臨寫此書臣楷為之後序將欲重刻摹印以廣其傳焉臣楷受命戰兢懼弗克荷以為茲録出自太祖宸𠂻而殿下繼太祖之志述太祖之事冝得老於文學之臣而鋪張之而乃命之於寡陋之臣此臣所以戰兢懼弗克荷者也竊聞惟辟奉天惟子止孝惟臣以忠其皆本於精誠乎精誠者天之道也天者理之所自出身者親之所由生為君者理我所以生者也君能精誠則奉天之道得矣臣能精誠則事君之道得矣子能精誠則事親之道得矣而其精誠之所以致其力焉又皆本於敬乎敬者聖學之所以成始而成終者也伏惟殿下徳邁前王心存聖學誠敬精㣲之道實與太祖同一機而無間者也所以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而思誠以造夫精誠者蓋如此太祖創之於前殿下廣之於後是編一行家傳人誦前聖之經一展巻而大綱舉一入心而忠孝生則帝王垂裕之道至矣盡矣孔子集羣聖之道而為一大成實萬世之永賴焉精誠之録同一揆也
送趙永明之金華序 王 𤦺
有志乎逺大之學者非茍以文辭自而已蓋文所以載道外於道而有工於文無有也世之言曰文者言之精言不精不足以成文故曰罷於誦夜費於思鋪鏤聮疊縁飾繪繡以為工且至然卒不過如㳺說之浮辭俳優之戲談且老生得之以欺後輩後輩得之以侮同列於道無與也道者所以扶綱常而紹典則今也學於師則曰彼雖善於是而繆於此彼長於此而短於是吾亦聊從而師之講於友則曰彼雖長於我而才不及彼後於吾學而智不逮吾亦聊從而友之於道無取也嗚呼求言之精而無與於道求學之專而道無取焉使蔓辭日興繆說日廣詆訾辯議訕謗排擊則文安得不為學者累哉余舊學於金華潛谿宋公聞緒論之末未甞不以此為深戒黃巖趙永明弱冠為文逈出倫輩而余未之友今年秋至郡城友人林公輔出永明文數首皆烜爛敷腴閎闊肆縱比物引類悉有可稱且將從潛谿公而取正其殆有志乎逺大之學者文固不足為永明累也文中子曰文乎文乎茍作云乎哉必也貫乎道學乎學乎愽誦云乎哉必也濟乎義余誦斯言也久於永明之行不敢不以告永明異日造金華知公所以教永明者亦當不外乎文中子之意也
送楊湖州序 劉 夏
王者之取天下天心順於上人心應於下斯可以得天下矣十數年前彼君天下者其政治𡚁於不修四方豪傑竝起百姓肝腦塗地當此之時紛紛紜紜似乎人衆可以勝天而天心亦為之震蕩𣕕杌而不得底於寧謐也十數年後我國家厯試諸艱大戰江湖決成敗之㡬於兩陣之間以甞試天心之所向背矣彼天心㫁㫁然不我釋也天既不我釋天下億兆人心又安能釋我而他之乎然則天與之矣人與之矣猶有不來庭者我則起而取之矣於是考圗數貢以江南之大而浙右數州之地近在肘腋尚爾未入版圗乃命將帥師先取湖州賴天心之眷顧已宻而人謀之恊從斯臧甲兵府庫全城歸附上見湖民之久在辱也又念湖民之新被兵也乃不得已輟近侍之臣往撫之用是中書左司郎中楊克明受命出知湖州楊公通練沉敏諳於大體又不遺於細故湖之父兄耆老冝教其子弟曰自今以始服楊公之教令為上新民凡奢麗敝壊之俗不可為也偷惰放肆之風不可有也其君子則豹變羽翼於聖朝其小人則革面耕鑿于田里今湖民無死傷之憂有妻孥之樂爾但知民心鄊順之致然未必知天心之使爾然也故太守下車為言爾之所不知者
贈詹學士出使序
洪武元年八月皇上臨天下慨然謂丞相宣國公曰治天下雖用匠手有規矩繩墨然後百度可貞也乃議建三省立六部拜諌議大夫設登聞鼓院罷逋租不征下詔責躬求天下巖穴深藏不售之士顧元臣秦裕伯曰斗米三錢外戸不閉朕力行三年可以臻茲至理望道之勤沛然若決江河莫能禦於是儒臣十人受命分行十道訪求賢哲與之共理天下而學士詹同文與焉詹公恢疏倜儻甞為考功郎時余與儕輩三十餘人皆𨽻考人心如深淵不測公投長竿探知其尺寸之所底止用此道以求天下士設有姦邪小人飾詐釣名安能誣我而冒進也邪而余也吏尚賓館惟當飾墻壁治幾席以為天下大夫君子先容者焉
舟行分韻賦詩序 朱 同
皇帝有天下之四年有㫖盡取羣儒以選任之四方多士雲集輻輳徽之先在是行者十人維時舟次南陵之毛家浦蘆葦生風東溟出月竝舸中流傳觴唱和共歎人生出處之難而聚㑹之不易得也於是以杜工部星臨萬戸動月傍九霄多之句分韻賦詩以紀之且以寓夫箴規之意而令僕敘其首僕以為唐虞三代之隆處君師之位以政教臨民者皆真儒也心法之傳教飬之道政刑之具載在方䇿世變日下風氣日漓於是政教判為二途君人者有崇儒之美名而未得真儒之實用為儒者窮經皓首而未得盡行其道於時下於是者或拘古今異冝而不適於用或學非所守而反悖於經先王經世之大法或㡬乎息矣今天子以神聖英武之資龍飛江左掃蕩羣雄不數年而天下定於一乃罷黜百家一用純儒豈非世道之將隆斯文之大幸而為儒者所冝致思乎夫學貫天人功被萬世文足以經邦武足以撥亂者真儒之學也學有淺有深而不可以強齊者也守寒素之舊而無驕奢之習知亷恥之義而無汙下之為不立異以要名不屈道以求合行止去就一盡乎在我而無一毫利害計較之私者真儒之守也守則吾儒者之所當同者也況新安吾考亭夫子桑梓之邦道徳性命之學禮義亷恥之行漸摩既乆諸公㓜而學壯而行今也遭聖明之世洽教飬之澤當盡蘊奧以濟時守名節以律己而無負乎聖天子用儒之意則豈徒斯文之幸而已僕也不孝罪重父䘮未期毋疾未愈而衰絰以隨諸公後斯綱常之重治教所先必當得請而歸者是以不復辭而致其學守之說為諸公別且將跂足林下以徯所謂好消息者為吾邦斯文之慶幸也公其尚有取於愚言乎同是行者婺源四人胡原昉江道全江道原胡徳耕休陽五人余子韶朱曰可汪銘徳汪徳懋江彥名余歙人朱同也
麟谿集序 張 紞
麟谿鄭氏為東南著姓篤於行義海內稱之洪武丙子紞自雲南入覲睹左庶子濟於朝行見其循循雅飭不願乎外詩所謂其儀不忒者庶子有焉聖上簡出羣倫寘在左右俾羽翼東朝矜式天下其於化民成俗之意吁其至矣庶子字仲辯義門之八世孫甞請於余曰有家以來既多厯年所朝賢鄉彥所以稱述而光賁之者代不乏人前此固巳㑹萃成集矣洪惟龍徳御天人材輩出後之作者未艾也隋珠和璧胥歸寳藏謹續成一編於以宣揚徳化侈上之恩而先業遺緒亦藉以無沗幸為序紞遜謝再三乃修辭以對曰嗟乎分形連氣同具是理而不能不壞於人慾何鄭氏之愈逺而愈盛也何鄭氏之能通其變而制其冝也竊求其故不由周禮本俗之道族墳墓聮兄弟無所不用其極本支相保當薄而踰厚世有鄭氏猶景星麗空鳯鳴朝陽真曠世之祥也雖然經言百世而沒其共爨之文聖人非不欲之蓋亦難為之制耳今假以一生二為法自二而下倍而數之究於十世為子孫者千二十有四人繼稱之宗將居其半惟大宗當祭於廟餘皆室祭室祭無所君子之所隠也且子事父母雞鳴而起問安視膳各欲盡其私情若千人聚居一有不愜勢必有向隅而泣者於斯二者處之特難是故通其變使人不倦時而措之與之冝之乃君子之㣲權也聖人慮世雖逺又安得以權為制哉所謂權者無私恩則不足以親親無公義則不足以尊祖私勝則義為恩揜公勝則恩為義屈節其親疏量其恩義執兩端而用其中上不忘一本之澤下不失羣從之懿自非權度精切何以與此竊甞因父子異宮之說而思之大畧倣古者諸侯廟制五世一宅各有祠而總為墻宇以郭其外庶㡬事親奉祭各得其所庶予可與言者率爾及此以終序述之意或亦處家之一道雲
贈鄭顯則序 方希古
天下之論文者嗜簡澀則主於竒詭樂敷暢則主於平kao易二者皆非也文不可以不工而惡乎好竒文不可以不達而惡乎淺易淺易以為達好竒以為工㡬何不至於怪且俗哉善為文者貴乎竒其意而易其辭驟而覽之亹亹覺其易也徐思而繹之雖極意工巧者莫加焉若是者其為至文乎聖賢之文與後世之辭純駁工拙多寡不大相逺也而世人望之若天然不敢指儗之者以其不務竒其辭而竒其意故舉天下好竒者莫及也使其意不能過於衆人而惟辭之修安在其為竒也哉日月之在天隮於東而行於西昏明於晝夜盈虧於晦朔自有天地以來未之有易也天固不規規然求異以駭人之視聽然愈久而彌新愈廣而無窮則為竒也大矣尚何以異為哉至於鬼燐之變滅不可以理推其跡雖似乎竒而其為明也微矣近代文士有好竒者以誕澀之辭飾其淺易之意攻訐當世之文昧者羣和而從之而三吳諸郡為尤甚此皆挾鬼燐而訾日月者也其力雖不足為斯文害然不除滅而禁斥之何由復古之盛乎今天子憫斯文之不逮古擇太學之士而教之吾郡鄭君顯則與焉顯則為文不好為竒而亦不流於易蓋學而得其正者也予竊有志於變天下之文而患不得友天下之賢誠得如顯則者數十輩共趨古人之道以自見於世其崇且大者可明也況於文乎今猶未之遇也烏得無慨然矣乎吾聞文與政化相上下安知今之文果不古類哉顯則誠以吾言求之有合於吾言者吾不謂之今之士也
送太學生趙孝先從軍詩序
臨海趙君孝先為國子生其父老矣當為兵亰師孝先奮曰吾不代父誰當為父言者即告祭酒以願代狀未許則言於禮部事聞詔可之釋其父遣歸孝先得命喜不自勝如疾甚遇藥如積雨獲見日月如羇旅亡聊而獲祿位也即變服以行愛孝先者曰孝先誠愛父矣然何不自重也有才如孝先蓄學踐行如孝先有聲名如孝先旦夕當為美官官於朝而以情請上未必不許也而何忍自代為哉為世惜才者曰國家地盡四海執干戈職戰守者如林所少者豈一兵乎而使孝先為之也夫以孝先行能用之誠當其所長於民必有補益課其績效孰為寡多烏可徇一夫之私願而失良士哉孝先之友方希直聞之曰愛孝先者非知孝先者也為世惜才者安知國家之深惜乎以已視人則已重而人輕重者冝先輕者冝後也以親視身則身輕而親重茍為榮辱計而忘大義縱得大位何能一朝安中人且不忍為況孝先卓卓良士乎聖天子天運神㫁以成大業其所舉措不易而審亦明矣豈不知孝先也豈不知兵之用薄得士之效大也譬之天然將欲暑之必先寒之將欲成之必先難之昭昭生於太隂隆隆隠於至微安知抑之非揚舍之非用乎安知萬金之非輕秋毫之非重乎且士之所學以善俗化民為本孝先一舉而使天下士莫不自濯磨奮發知親之不可遺祿位之不可茍由是而子則為孝由是而臣則為忠有益於人紀豈不甚大其於為人豈不甚可貴乎於是言者謝曰非聖天子之仁不足以遂孝先之志非孝先之知學不能處其身以道信乎是不可不學也乃相率為詩以美之而余書其説以序之
篆書考正辯偽序
由古以之今存乎勢援今以反古存乎人天下之勢舍厚而趨薄舍謹而為慢舍難成而為易習如水之下流滔滔汩汩不至於極不止非有篤志卓識者不能知其不善而亟反之幸有一人知其不善矣自非達而在乎位亦不能奪舉世之所嗜而挽之復乎古是以二帝三王之禮樂政教餘文舊俗厯數千年以至於今時易世遷㡬至於不可復者豈無豪傑之士生乎其間而欲正之哉獨智不足以啓羣惑言之者一而誹笑之者千萬雖欲回流俗之勢而不能也六書於民用最切而其變為最甚自篆而為分𨽻自分𨽻而為行草日趨簡易輕渉流蕩而無法使古人復生而視今之字必將駭而驚嘆而人顧鮮有知其非者問有好古之士知之而力不足以制已然之勢不過著之於書以發其所得自漢許叔重說文以來著書之存於世者雖有精粗詳畧之殊而其用志深逺終非流俗所及然世之知而好之者已難乎其人好而能通其意考其得失補其未傋而羽翼之者冝乎其尤難也寧海方塘先生王君仲芳自少篤志古學至老不倦甞病俗字之亂真害正本諸古以正末流之失作文字考正辯偽之書以示學者其言皆有徴據不為臆說使人人因其言而求許氏說文以探古人製作之初意引天下以復乎古寧有禦之者乎雖然文字之學蓋學者之一事耳天下所以治亂存亡者不専在是也井牧變而民無定志比閭族黨變而鄊無善俗蒐狩師田之法變而國費於飬兵讀律飲射之法變而官疲於聽訟其大者如封建學校其小者如名物衣冠其異於篆之行草者曽㡬何哉予甞妄欲為一書以正訛解惑而未之遂先生之父秘書公以博學多識為元聞人其所受而知者蓋非特字學而已茍有大於此者論次成書以補六經之遺缺洗百世之陋習豈非學者之所望乎予庶㡬預聞之
贈王仲縉序
飢而食飽而嬉營私而騖利生無聞而死無述者衆人也食焉而思思焉而行不憂其身之窮而憂道之不修不懼其家之無財而懼乎名之弗揚者君子也衆人之所為切於身而見效近故人之趨事者夥君子之所務事既緩而功亦遲故衆人多笑之而不知衆人之所為又君子之所悲也吾昔年舟還自金陵泊姑蘇城下舟人指城中大第謂予曰此元偽吳張氏宮也予問今其家安在則已無噍類矣問其人名字則已莫有知者矣及至錢塘道西湖舟人數謂予言林處士事曰此處士故宅也此處士墳墓也此處士曽逰之地也予未甞不為之太息方張氏盛時據數州之富擅王侯之貴驅百萬之人以給其所欲其車服宮室妾媵珍寳騶從師徒僭擬乘輿亦自謂一時之雄矣而今未下十年乃若此處士在時破廬𡚁褐羸童野鶴出入於煙霞水石間其窮困莫比今越二三百載姓名猶灼然在人耳目則區區之富貴者何足道而士之貧賤又何足憾哉且處士特一詩人其自立者非能如聖賢之宏大深逺足以明斯道而淑來世猶能如是況夫君子之希聖賢者乎吾友烏傷王仲縉年少好學其所志甚美而其鄊人竊笑之以為迂仲縉告予予恐其沮於衆人之笑也故告以斯說使仲縉知為學之足恃而益思自勉使衆人知所有者之不足道不暇笑人而自悲也
送陳克彬歸臨江序 王叔英
余自兒童時則聞江西多博學髙才之士衣冠文物之盛甲於天下然其民性率多輕悍忌黠為俗喜爭而善訟故其最為難治而南昌贛吉為甚而臨江為尤甚觀其諺語之傳於四方者可知矣是以天下之仕者莫不憚官於其地而其人之官於四方者亦莫不見憚於人至於旅寓於江湖通途之間者或遇其人莫不憚之而不敢驟與之交然余自弱冠以來往往見其人之來官於吾邦者或以亷稱或以能顯或以謹厚見推其愚劣不稱任者固鮮而其非道御物者亦不多見余固知江西之多才而疑人言不可以盡信矣今年余來金華之永康永康之令劉公某南昌人也丞謝公某吉安人也二公皆以亷謹得民余至永康二公皆先以事去雖不及識其為人而聞諸邑人之言可以知其為君子固亦猶見之矣邑之稅使陳志善者臨江人也數過余邑庠其人溫謹樂易與物無競而其子克彬適自臨來省為人亦如其父而其才氣又自有出人者余於是益知江西之多才而益疑人言之不可以盡信矣豈其風俗與化移易而其人今非昔比也邪將余之所見皆適值其出於衣冠文物之胄者故有以㧞乎其流俗邪是固未可知也使其人皆如余所見固雲美矣使其俗果如予所聞則居其鄊而為其民之秀者豈不冝思所以變之之道乎余聞古之以匹夫而化鄊人者蓋有之矣顧其身之所立何如爾今克彬之歸也其尚益修其身以余前所聞之俗為鄊人戒以去其惡以余後所見之人為鄊人勸以進於善自一鄊而及於一邑自一邑而及於一郡以及於一方使天下之仕者樂官於其地而其人之官於四方者亦見樂於人而旅寓於江湖道途者亦莫不樂其人而願與之交如是則天下之人言江西者不特稱其學士大夫之賢矣豈不盛歟不然而或終使天下之人憚之如余所聞者固非四方君子之所願聞又豈不為彼方君子之所恥哉雖然余浙東人也浙之民俗視江西伯仲之間耳又安知天下不視之猶江西之人乎余之言蓋非徒以勉克彬也亦因以自勉焉
明文衡巻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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