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通鑑/卷021
春,正月,甲寅,交阯俄樂縣土官巡檢黎利反。利初事陳氏,為金吾將軍。歸命後,授巡檢,常怏怏。及大軍還,遂反,僭稱平定王,以弟石為相國,與其黨段莽、范柳、范宴等放兵刼掠。李彬遣將朱廣討之,禽宴,斬以徇,利敗走。
甲戌,倭陷松門衛。時,浙江按察司僉事石魯不設備,寇薄城下,踰城遁。事聞,坐誅。
是月,命興安伯徐亨、都督夏貴備邊開平。
戒諭朝覲官,有過者,姑貰之。
陝西耀州民獻元兔,擊臣以為瑞,上表稱賀。又有獻詩文者,上封以示皇太子,曰:「一兔之異,喋喋為諛。夫好直言,則德日廣;好諛言,則過日增。汝其審之。」〈【攷異】陝西民獻元兔事,《明史·本紀》不載。《憲章錄》系之是年正月。證之《實錄》,則正月丙寅。今據增,竝據《實錄》補入諭皇太子語。〉
二月,辛丑,交阯故四忙縣知縣車綿之子三殺知縣歐陽智以叛。李彬遣將擊走之。是時,乂安知府潘僚、南靈州千戶陳順慶、乂安衛百戶陳直誠等,皆乘機作亂。其它奸宄,范軟起浮樂,武貢、黃汝典起偈江,儂文歷起邱溫,陳木果起武定,阮特起快州,吳巨來起善誓,鄭公證起同利,陶強起善才,丁宗老起大灣,范玉起安老,皆自署官爵,殺長吏,焚廬舍。而僚興玉尤猖獗。僚者,故乂安知府季祐子也。嗣父職,不堪馬騏虐,遂反。玉為塗山寺僧,自言天降印劍,遂僭稱羅平王,紀元永甯,署相國、司空、大將軍官號,政掠城邑。彬東征西剿,日不暇給。
是月,行在禮部試天下貢士。三月,甲寅,賜李騏等進土及第、出身有差。
命都督僉事劉鑑充總兵官,備邊大同練兵。
戊寅,姚廣孝卒,上震悼,輟視朝二日,命有司治喪,以僧裡葬,追贈榮國公。上親製神道碑,誌其功。
是月,改令民運。自支運法行,東南之漕運至淮安倉,即由官軍遞運入北,歲以為常。至是,因連年征討,官軍悉以供調遣,仍令民自運輪之北京。
夏,四月,乙己,日本遣使隨呂淵等來貢,託言海寇旁午,貢使不能上達,其無賴鼠竊者,實非下國所知,願貸罪,容其朝貢。上以其詞順,許之,禮使者如故。然海上之警,猶不絕。
代王桂自奉戒敕,稍稍斂戢。己酉,命復其護衛及官屬。
五月,庚戌,重修《太祖實錄》成,尚書夏原吉等上之,共二百五十七卷,為二百五十冊,又《寶訓》十五卷,為十五冊。上御殿以受,令別錄,藏古今通集庫,頒賞有差。《實錄》自是始定。
丁巳,胡廣卒。廣與同里解縉迎附,擢為閤臣,同預機務,而廣獨以醕謹見幸。從上北征,與楊榮、金幼孜數召對帳殿,或至夜分。過山川阨塞,立馬議論,行或稍後,輒遣騎四出求索。再北征,皇太孫從,上命廣與榮、幼孜軍中講經史。凡所獻納委蛇求,合上意。又性縝密,在上前所言及所治職務,未嘗告人,故始終得保恩龍。時人以方漢胡廣。卒,贈禮部尚書,諡文穆。文臣得諡自廣始。初,廣與縉同侍宴,上曰:「爾二人,生同里,仕又同官。縉有子,廣女可妻之。」廣頓首曰:「臣妻方振,未卜男女。」上笑曰:「定女矣。」已,果生女,遂約婚。縉敗,子禎亮徙遼東,廣欲離婚,女截耳誓曰:「薄命之婚,皇上主之,大人面承之,有死無二。」及赦還,卒歸禎亮。時人以此少廣而重其女雲。
辛未,以行在主事李時勉為翰林侍讀,陳敬宗侍講。時勉,安福人。敬宗,慈谿人。
皇太子之監國也,上在北京相隔數千里,而諸小人陰附漢、趙者讒搆百端。侍從監國之臣,皆朝夕惴惴,人不自保。會有陳千戶者,擅取民財,事覺,太子令謫交阯立功。數日,念其有軍功,復宥之。有譖於上曰:「上所謫罪人,太子曲宥之矣。」上大怒,立逮千戶殺之。是月,又逮東宮官屬贊善梁潛、司諫周冕。於是,上復疑太子。
六月,遣禮部侍郎胡濙巡江浙諸郡,陛辭,諭曰:「人言東宮多失德,汝至京師,可多留數日,試觀何如,密奏。來奏字須大,晚至,即欲觀也。」濙至京師,居稍久,楊士奇等疑之,趣之行。濙以治冬衣為辭。比行至安慶,以皇太子誠敬孝謹七事密奏之。自是,上疑始釋。〈【攷異】《明史·成祖本紀》不載。惟《仁宗紀書》,胡濙出使覘太子事於十六年。證之《列傳》,濙巡江、浙、湖、湘諸府在十七年。據《皇明通紀》、《紀事本末》皆系之是年六月,言「遣濙出巡江、浙諸郡,陛辭,上面諭:『東宮多失德,汝至南京,多留數日,試觀何如,密奏』」云云。按是年五月,成祖以太子宥陳千戶事,大怒,殺千戶,竝逮東宮官屬梁潛、周冕故。踰月,有遣濙出巡江浙之命,使過南京就訪太子也。諸畫言濙至南京,居稍久,楊士奇謂公為命使,宜亟行。濙權詞答,以製冬衣未完。至安慶,始以所見七事密奏。據此,則濙至安慶,已在冬暮春初。其時,訪察太子事畢,遂庸出巡之命,歷江、浙、湖、湘。《諸府傳》中系之十七年者,似不誤。惟傳言「太子監國南京,漢王為誹語謗太子。帝改濙官南京,因命廉之」云云。按是時,尚未遷都,安得有改南事?」濙以奉命巡湖、湘,便過南京。至冬即行,竝無授官之事。〉
秋,七月,己巳,敕責陝西諸司。比聞所屬,歲屢不登,致民流莩,有司坐視不恤。又不以聞,其咎安在?其速發倉儲振之。
甲戌,下梁潛、周冕於獄,以輔導皇太子有闕也。潛等至行在,上親詰之,具以實對。上謂楊榮、呂震曰:「事豈得由。」潛然卒,無人為白者,遂與冕俱論繫。未幾,有言冕放恣者,上怒,遂竝潛誅之。潛妻楊氏,痛潛非命,不食死。〈【攷異】《明史·本紀》系之是月己巳。今據《實錄》日分。《紀事本末》系之五月,蓋是時,成祖在北京。諸書皆據逮冕等之月日。而《實錄》則據其至北京下獄之月日也。今分書之。至冕等被誅。又在七月之後,竝據《潛傳》牽連記之。〉
冬,十二月,戊子,申嚴官吏犯贓禁,譴法司曰:「唐太宗惡官吏貪濁,有犯贓者,必寘於法。故吏尚清謹,民免括克,貞觀之治所以為盛。朕屢敕中外諸司,不許妄役一夫,擅斂一錢。而官吏恣肆自若,百姓苦之。繼今有犯贓官吏,必論如法。」
辛丑,陝西旱。命成山侯王通偕戶部官馳傳往振,諭之曰:「民饑,朝不保夕。譬之赴救水火,當速往,毋緩。」於是,振饑民九萬八千餘戶,給米十萬四千三百餘石。
是歲,威喇特瑪哈穆特之子托懽〈舊作脫懽〉遣使隨中官海童來貢,請襲爵。詔封托懽為順甯王,而海童撫諭太平、巴圖博囉等,皆聽命。自是,威喇特三部皆奉貢。
春,正月,安定王尚炌有罪,廢為庶人。尚炌,秦愍王之庶子也。
二月,乙酉,命興安伯徐亨備邊興和、開平、大同。
三月,詔吏部尚書蹇義起復。義以父喪歸,上及皇太子皆遣官致祭,尋奪情起視事。〈【攷異】蹇義丁父喪起復。證之《本傳》在是年。而《七卿表》不載。證之《實錄》在是年之三月。今增入。〉
夏,五月,交阯賊黎利復出,踞可藍堡。丙午,李彬遣都督方政擊之,獲其偽將軍阮箇立等,利匿徒老撾。
六月,壬午,免順天府去年水災田租。
戊子,遼東總兵劉江大破倭寇於望海堝。初,江守遼東,以不謹斥堠,為海寇所乘,邊軍致敗。上怒,遣人斬江首。既而,宥之,使圖後效。江巡視各島,至金州衛金線島西北望海堝上,其地特寬廣,可駐兵防禦,詢之土人,雲「洪武初,都督耿忠曾於此築堡備倭,去金州城七十餘里。凡寇至,必先經此,實濱海咽吭之地。」上疏請於此築城堡,設烽堠,嚴兵以待寇。詔從之。一日,瞭者言「東南夜舉火,有光江度,寇將至。」亟引兵赴堝上。倭至王家山島,乘海[舟酋]直逼堝下,登岸魚貫行。一賊貌獰惡,揮兵率眾,勢銳甚。江令犒師秣馬,畧不為意,別遣都指揮徐剛伏兵山下,百戶江隆帥壯士潛燒賊船,斷其歸路。自以步卒迎戰,佯卻,賊悉眾赴之。一時旗舉礮發,伏兵盡起,賊大敗,走入空堡中。江開西壁縱之,復分兩翼夾擊,盡覆之,斬首千餘級,生禽數百人,無一逸者。倭頻年入寇,至此始受大創,不敢復窺遼東。捷聞,賜敕裦美。〈【攷異】此據《明史·本紀》,江即《列傳》之劉榮也。《弇州史乘攷》誤雲「望海之捷」。《遼東志》以為劉江。《水東日記》載其事而遺其姓名攷之。《國史》榮父名江,卒於戍,仍父名補伍,累功至右都督。當奏捷之日,尚名江,及封伯,始具其事,遂更名榮。按榮之更名。《明史·本傳》亦言之,蓋本之《實錄》也。又攷《功臣年表》,劉榮以是年九月壬子封。是破倭在六月,論封在九月。今分書之,並於封爵下,著其更名事。〉
秋,七月,庚申,鄭和使西洋還。凡歷滿剌加、古里等十九國,咸先後遣使朝貢。
八月,癸未,官兵敗交阯於乂安。潘僚率眾走玉麻州。
九月,壬子,封都督劉榮廣甯伯。榮冒其父江名,曾給事燕邸,從起兵為前鋒。至是,以破倭功論封,始更名榮。
丙辰,卿雲見,禮官請表賀,不許。
是月,召刑部尚書宋禮還。
十一月,學士楊榮疏陳十事,皆指斥府部法司積弊。上覽之,密諭榮曰:「卿言甚當。但侍臣,腹心之臣。若進此言,恐羣臣相猜疑,不若使御史言之。」於是,御史鄧真疏入奏,眾皆請罪。詔諸司即日悛改怙終者,不赦。
十二月,庚辰,諭法司曰:「刑者,聖人所慎,匹夫匹婦不得其死,足傷天地之和。召水早之災,甚非朕寬恤之道。自今在外諸司,死罪咸送京師審錄,必三覆奏,然後行刑。
乙未,遣工部侍郎劉仲廉等覈實交阯戶口、田賦,察軍民利病以聞。
是月,巡按交阯御史黃宗載上言:「交阯人民,新入版圖,勞來安輯,尤在得人。而郡縣官多兩廣、雲南舉貢,未歷國學,遂授遠方牧民之任。若俟九年,黜陟,恐益廢弛。宜令至任二年以上者,巡按御史及兩司竅實舉按以聞。」從之,因謂行在吏部曰:「守令,民之師,帥不得其,人民受其殃。前除交阯郡縣官出,一時之宜。今御史所言良是,自今宜慎選之。」〈【攷異】黃宗載請定交阯考績,諸書皆系之是年十二月,據《實錄》也。事見《明史·本傳》中。今增入。〉
春,正月,癸卯,李彬及都指揮孫霖、徐謜敗交阯黎利於磊江。利伺方政等還,潛出殺玉局巡檢。已,復出磊江刼掠,官兵追擊,敗之。是時,羣盜次第殄滅,而利益深匿不出。
閏月,丙子,以學士楊榮、金幼孜為文淵閣大學士。庚辰,擢薦舉人材布表馬麟等十三人為布政使參政參議。
二月,己酉,山東妖婦唐賽兒作亂,詔安遠侯柳升帥師討之。賽兒,蒲臺縣民人。林三之妻,自稱佛母,以幻術往來諸州縣,煽惑鄉民。奸人董彥昇等,帥眾附之,據益都之缷石柵寨。詔升帥京軍往剿,都指揮劉忠副之。時,青州衛指揮高鳳帥兵往捕,賊乘夜衝擊,官兵潰,鳳等陷沒,賊勢益張。
三月,辛巳,柳升師至益都,圍缷石寨。賊遣人詭乞降,雲寨中食盡且無水,東門舊有汲道,議趨之。升自以大將,意輕賊,信之。即往,據汲道。夜二鼓,賊襲官軍營,都指揮劉忠力戰,中流矢死,賽兒遁去。比明,升始覺,追之不及,僅獲其黨劉俊等男婦百餘人。時,賽兒之別黨賓鴻等攻安邱急,知縣張旟、縣丞馬撝集民夫八百餘人,以死拒戰,賊復下莒,即墨合眾併力攻之,聲言屠城,城中人兇愳。會都指揮僉事衛青備倭海上,亟帥千騎晝夜馳至。甲申,奮擊,敗之。賊收合餘眾再戰,又大敗之,斬馘六千餘人。時,城垂陷復完,青之力也。比三日,升始至,青迎謁,升怒其不待己,捽出之。而鱉山衛指揮王真亦同時敗賊於諸城,賊遂平。惟賽兒卒不獲雲。上以三司縱寇殃民,戊子,徵山東布政使儲埏張海、按察使劉本等下獄,誅之。於是,刑部尚書吳中劾奏:「升征剿失機,當賊憑高無水又乏糧,宜坐困之,升乃全不為意。及賊夜斫營殺傷將士,劉忠身先士卒,升不救援。衛青解安丘圍,反忌其功而摧辱之,請治其罪。」上曰:「升方命失機,媢功忌能,罪不可宥。」戊戌,徵升下獄,尋釋之。
夏,四月,戊午,廣甯伯劉榮卒。榮為將驍果善戰,馭士卒明紀律,有恩信。於諸夷,凡欵塞者,綏輯有方。既卒,人悲思之,追贈侯,諡忠武。
五月,壬午,命左都督朱榮填遼東。
上以交阯久不平,命榮昌伯陳智為左參將,助李彬討賊。又降敕責彬曰:「叛寇瀋僚、黎利、車三、儂文歷等,迄今未獲,兵何時得息,民何時得安?宜廣設方畧,速奏,蕩平。」彬得書皇恐。會黎利出沒交阯,剽掠郡縣。左參政馮貴練土兵二萬餘人,每出戰有功,馬騏疾之,盡奪其兵,僅餘羸卒數百人。右恭政侯保亦率民兵築堡捍禦,而賊勢披猖,官軍失援。庚寅,貴保等禦黎利不克,皆力戰死之。
六月,丙午,北京地震。
秋,七月,丁亥,命徐亨備邊開平。
是月,擢刑部郡中段民為山東左參政。時,上以唐賽兒久不獲,慮削髮為尼,或混處女道士中。乃下詔大索,盡逮山東、北京尼。已,又盡逮天下出家婦女,先後凡幾萬人。民至,加意綏撫,凡株連者悉,曲為矜宥,人情始安。〈【攷異】諸書皆系之七月。《三編》、《輯覽》彙記於二月賽兒作亂目中。惟《吾學編》所載年月同。而《傳》中則系之十九年之冬,誤也。民後升刑部侍郎,以宣德九年卒。而《吾學編》記其卒於永樂九年八月,此尤舛誤。〉
八月,丁酉朔,日有食之。
是月,置東廠於北京。初,上命中官剌事皇太子監國,稍稍禁之。至是,以北京初建,尤銳意防奸,廣布錦衣官校,專司緝訪。復慮外官瞻徇,乃設東廠於東安門北,以內監掌之。自是,中官益專橫,不可復制。〈【攷異】設東廠,諸書皆繫於是年之八月。《三編》繫於是年之末。《輯覽》則彙記於元年內臣出鎮下注云設東廠在十八年。按七年令中官剌事,是廠衛之設已久,此以將遷北京復設耳。今增入「北京」二字。〉
九月,己巳,上定都北京。欽天監奏明年正旦吉,宜御新殿,遂遣戶部尚書夏原吉齎敕召皇太子,尋敕太孫從行,期十二月終至京師。
丁亥,詔自明年正月改京師為南京,北京為京師,設六部,去行在之稱,竝取南京各印信給京師諸衙門,別鑄南京諸衙門印信,皆加「南京」二字。
是月,復遣中官侯顯使西域。初,顯以通榜葛剌國,使隨貢麒麟,上悅之。至是,榜葛剌國王賽佛丁遣人來告,以己居東印度之地,為西境沼納撲兒所侵。上乃命顯復往宣諭,賜金幣,遂罷兵。顯自元年奉使西域,至是,凡五出,與鄭和相亞雲。〈【攷異】顯以是年九月使西域,事見《宦官傳》。今據增。〉
擢教授蘭從、善林長楙教諭徐永達,竝為翰林院編修,侍皇太孫講讀。
冬,十月,壬子,皇太子登南京。
庚申,都督方政追黎利於老撾,敗之。時,老撾請官軍毋入境,當盡發所部兵捕利送大軍,許之。然仍匿利不遣。
是月,有告周王橚謀反者,上察之有驗,乃發金符,召王期以明年二月至京師。
十一月,戊辰,以遷都北京詔天下。
是月,振青、萊饑。
皇太子過鳳陽,謁祭皇陵,耆老進謁,有知太祖隆興時事者,留從容與語,賜勞優厚。過鄒縣,歲荒民饑,耆老迎謁者,皆賜之鈔,問以所苦,輟所食賜之。時山東布政使石執中來迎,太子命亟發官粟振之。執中請人給三斗,太子曰:「與六斗。汝勿以擅發為懼。吾見上當自奏也。」
十二月,己未,皇太子、太孫至京師。太子因奏山東發粟振饑事。上曰:「善!昔范仲淹之子猶能舉麥,舟濟其父之故舊。況百姓固吾之赤子乎!」
癸亥,北京郊庿、宮殿成。論營建功,進封薛祿陽武侯,擢工部郎中蔡信為工部右侍郎。
是月,以右副都御史李慶為工部尚書,尋兼領兵部事,以右副都御史王彰為右都御史。
春,正月,甲子朔,上恭詣太庿奉安五庿神主,命皇太子詣郊壇奉安天地神主,皇太孫詣社稷壇奉安社稷神主,黔國公沐晟詣山川擅奉安山川諸神主。上御奉天殿受朝賀,大宴羣臣。
甲戌,大祀南郊。
戊寅,詔曰:「朕荷天地祖宗之祐,統馭萬方,祗勤撫綏,夙夜無間。乃者仿成周卜洛之規,建立兩都,為永遠之業。爰自經營以來,賴天下臣民殫心竭力,趨事赴工,今宮殿告成,祗祀天地社稷,眷懷黎庶,嘉與維新宏敷,寬恤之仁,用洽好生之德,其大赦天下。」
癸巳,命鄭和復使西洋。
是月,戶部奏直隸開州等州縣民饑。上命復申先振後聞之令。
禮部尚書呂震言於皇太子曰:「殿下前在南京,數遣中使進案牘。每以殿下過失上聞,上斥其妄。今宜疎此人。」皇太子曰:「吾豈能無過。今至尊既不信之,我又與人計較耶?」卒置之。
二月,辛丑,命都督僉事胡原帥舟師巡海捕倭。
是月,阿嚕台貢使至邊,邀刼行旅。上謂楊榮、金幼孜曰:「阿嚕台為衛喇特所攻,窮而歸我,我待之甚厚,生聚畜牧,日以滋蕃,遂慢我使者,既拘留之。又時窺我邊塞,吾欲北征,何如?」榮等請先遣使敕諭,從之。乃遣使者齎敕諭其部落,然阿嚕台終不㥄。
周王橚至京,上示以所告詞,王頓首謝罪。上憐之,不復間,遣歸國。王歸獻還三護衛。
三月,辛巳,賜曾鶴齡等進士及第、出身有差。
夏,四月,庚子,奉天、華蓋、謹身三殿災。詔羣臣直陳闕失,其畧曰:「朕仿古建二京,不意三殿同災。實惟祗懼意者,敬天事神禮有怠歟?祖法戾政務乖歟?小人在位,賢士隱遯歟?刑獄冤濫歟?讒慝交作歟?掊克及田裡歟?蠹財妄費無度歟?租稅太重,徭役不均歟?軍旅未息,征調無方,饋餉乏歟?工作過度,民力敝歟?奸人附勢,羣吏弄法,有司闒茸不治歟?爾文武羣臣其盡言無隱。」
乙巳,以三殿災詔罷不便於民及不急諸務,蠲十七年以前逋賦,免去年被災田糧。
己酉,萬壽節,以殿災止賀。
癸丑,敕尚書蹇義等二十六人分巡天下,問軍民疾苦,及文武長吏擾民者,奏黜之。
是月,殺主事蕭儀。〈【攷異】《明史·紀》不載。諸書多系之九月。《三編》系之四月殿災之下,竝李時勉下獄書之,蓋牽連記事體也。《重修》據《明史·本紀》,時勉下獄在十一月辛巳。而分書殺儀於四月,皆據《實錄》。今從之。〉時,言者多以建都北京不便,致召天災,而儀言之尤峻。上大怒,曰:「方遷都時,朕與大臣密議數月而後行,非輕舉也。」遂坐儀誹謗,下獄誅。一時言者因劾大臣,上命跪午門外質辦,諸大臣爭詈言者。惟尚書夏原吉獨奏曰:「彼應詔無罪。惟臣等備員大臣,不能協贊大計,罪在臣等。」上意稍解。或尤原吉背初議,原吉曰:「吾輩歷事久,言雖失幸,上憐之。若言官得罪,所損不細矣。」眾始歎服。
翰林院侍講鄒緝應詔上封事,其畧曰:「陛下肇建北京,工作之大,調度以百萬計。農民終歲供役,不暇力作。猶且徵求無藝,至伐桑棗以供薪,剝桑皮以為楮。加之官吏橫征,日甚一日。本非土產,動科千百。民相率歛鈔,購之它所。及其進納,又多留難,往復展轉,甚至竭二萬貫之鈔,不足供一柱之用。又自營建以來,工匠小人假託威權,驅迫移徙,號令方施,廬舍已壞。及遣移甫定,又復驅之他徙,至有三四徙不得息者。迨其既去,所空之地,經月踰時,工猶未及。此陛下所不知,而人民疾怨者也。貪官污吏,虐取苛求,無有限量。朝廷每遣一人,有司承奉,惟恐不及,因而貨賂公行,剝下媚上,有同交易。夫小民所積幾何,而誅求若此。今山東、河南、山西、山西水旱相仍,民至剝樹皮草根以食。老幼流移,顛踣道路,賣妻鬻子以求苟活。而京師聚集僧道萬餘,日耗廩米百餘石,此奪民食以養無用也。朝廷歲令天下織錦、鑄錢,遣內官市馬外蕃,所出常數十萬,而所取曾不能一二。馬多駑下,責民牧養。及至死傷,勒令賠補,甚至鬻妻子以供養馬,此尤害之大者。漠北降人,陛下賜居室,盛供帳,意欲招其同類也。不知來者,豈真遠慕王化,靡不有意窺覘。宜於來朝之後,遣歸本國,不必留為後日子孫患。至宮觀禱祠之事,有國者所當深戒。古人有言,淫祀無福。況事無益以害有益,蠹財妄費者乎!凡此數事,上違天道,下失民心。奉天殿實明堂也。而災首及焉,可不儆乎?國家所恃以長久者,惟天命人心,而天命常視人心為去留。今天意如此,不宜勞民,願陛下毋聽小人之言,復有興作,以誤於後也。」書奏,不省。緝,吉水人。同時翰林院侍讀李時勉上書,條時務十五事。時勉性剛鯁,慨然以天下為己任。上建都北京,方招徠遠人。而時勉極言營建之非,及遠國入貢人不宜使羣居輦下。忤上意。已,觀其它說,多中時病,抵之地;復取視者再,然終以斥時政銜之。惟緝得無罪,居數月,進右庶子,仍兼侍識。
五月,乙丑,出給事中柯暹、御史鄭維桓、何忠、羅通、徐瑢等俱為交阯知州。時上遇災而懼,下詔求直言,而言者多觸時忌。於是,工部尚書李慶等復希旨詆言者,請罪之。上以夏原吉言,宥不問,尋有是謫。〈【攷異】出建言諸臣於交阯,是謫也。《憲章錄》誤以為陞,且雲言者語侵工部李慶等,數請罪之。上恐慶等謀害諸人,故悉陞外任,此語全非事實。今據《明史·柯邏等傳》,並參《夏原吉傳》書之。〉
庚寅,豐城侯李彬上言:「交阯地遠,不通餽運。乞依各都司衛所例,分軍屯田,以供糧餉。度地險,易為屯守,征調之多寡。」詔從之。
六月,甲辰,發倉粟振蘇州之吳縣、浙江之西安、江西之瑞昌。乙卯,又振安慶之潛山、河間之東光。
是月,西僧大寶怯王來朝,上欲郊勞之。尚書夏原吉川以為不可。及法王入,原吉但長揖不拜。上笑曰:「卿欲效韓愈邪?」
秋,七月,己巳,上將北征阿嚕台,敕都督朱榮領前鋒,安遠侯柳升領中軍,甯陽侯陳懋領御前精騎,永順伯薛斌、恭順伯吳克忠領馬隊,武安侯鄭亨、陽武侯薛祿頓左右哨,英圓公張輔、成山侯王通領左右掖。
八月,辛卯朔,日有食之。〈【攷異】《吾學編》、《國史紀聞》皆作是月辛巳朔,日食,誤也。今據《本紀》,證之《實錄》同。〉
九月,李彬奏老撾久不遣黎利,觀望持兩端。上敕彬拘其頭目,送京師詰之,老撾懼,乃逐利。〈【攷異】《吾學編》、《紀事本末》皆書赦黎利,授清化知府於是年之十耳。證之《明史·安南傳》,是時,利方在老撾,安得有勅赦授官之事。直至仁宗踐阼,以中官山壽自安南還,力言利可撫,請往論之,乃有遣壽賫敕赦利授官之事而利仍寇清化不已。今據《安南傳》,但敘老撾逐利事而改系赦黎利於二十二年寇清化下。〉
冬,十月,阿嚕台復寇邊。
十一月,辛酉,分遣中官楊實、御史戴誠等查勘兩京及天下庫藏,遞年出納之數,覈實以聞。
丙子,上銳意親征沙漠,召戶部尚書夏原吉、禮部尚書呂震、兵部尚書方賓、刑部尚書吳中等議,皆言兵不宜出。未奏,會上召賓,賓力言軍興費乏,上不懌。召原吉問邊儲多寡,對曰:「比年師出無功,軍馬儲蓄十喪八九,災眚迭作,內外俱疲。況聖躬少安,尚須調護,乞遣將往征,勿勞車駕。」上怒,立命原吉出理開平糧儲。而吳中入對如賓言,上益怒,乃召原吉還,竝中繫之內官監,又繫大理丞鄒師顏以嘗署戶部也。賓懼,自縊死。上遂欲殺原吉等,召楊榮問原吉等平日所為。榮力言其無它,上意稍釋,乃籍原吉家,自賜鈔外,惟布衣、瓦器而已。上既繫原吉等,乃以震兼領戶、兵部事。震亦自危,上令校官十人隨之,曰:「若鄭自盡,爾十人皆死。」蓋是時,論北征事,惟震獨無迕。又乘間言賓等憸邪,誣罔,故上獨任之。
辛巳,下侍讀李時勉於獄。上雖可時勉奏,終惡其言近訐直。會有大臣希旨詆以謗訕者,於是,上發怒,竝諸言者,先後下獄。
甲申,命侍郎張本等分往山東、山西、河南、順天及應天五府,滁和徐三州督造糧車,發丁壯輓運,期以明年二月集宣府。
是歲,衛喇特賢義王太平、安樂王巴圖博囉來朝。
春,正月,己未朔,日有食之,免朝賀,詔羣臣修省。
辛未,大祀南郊。
壬申,豐城侯李彬卒,詔榮昌伯陳智代填交阯,贈彬茂國公。
二月,乙巳,詔北征軍餉分前後運。前連隨大軍行,後運繼之。以隆平侯張信總前運,兵部尚書李慶、侍郎李昶副之;保定侯孟瑛總後運,遂安伯陳英副之,各帥騎兵千人,步兵五千入護行。凡前後運用驢三十四萬,車一十七萬七千五百兩有奇,役民夫二十三萬五千有奇,運糧三十七萬石。瑛,善之子;英,志之孫,俱以靖難功襲封者。
三月,丙寅,詔有司遇災先振後聞。
乙亥,阿嚕台復大舉寇興和,殺守將都指擇王喚。〈【攷異】「喚」,諸書作「煥」,又作「瑛」。惟《三編》據《明史》及《實錄》作「喚」。今從之。〉
丁丑,上親征,告庿,命皇太子監國。
戊寅,車駕發京師。
辛巳,駐蹕鷄鳴山,阿嚕台聞上親征,懼而宵遁。諸將請追之,上曰:「虜非有它計,譬之狼貪,得所欲即走,追之徒老。少俟草青馬肥,道開平,踰應昌,出其不意,直抵窟穴,破之未晚也。」
夏,四月,辛丑,師次龍門,戍卒言鹵倉卒遁去,遺馬二千餘匹於洗馬嶺,敕宣府指揮王禮盡收入城。乙卯,次雲州,大閱。
是月,倭寇浙東之象山。
五月,辛酉,駐蹕獨石,以端午節賜從徵文武羣臣宴。乙丑,度偏嶺,命將士獵於道旁山下。丁卯,復大閱諸將,諭侍臣曰:「兵行猶水,水因地而順流,兵因敵而作勢。水無常行,兵無常勢,能因敵變化取勝者,得勢也。然必先使之熟習行陣,猝遇寇至,麾之左右前後,無不中節矣。」戊辰,觀土卒射,有一卒射小旗,三發皆中,賜牛羊鈔錠。上自製平鹵曲,俾將士歌之。
辛未,車駕發隰甯,次西涼亭。亭為故元往來巡遊之所,上望其頹垣遺址,樹木森然,謂侍臣曰:「元氏創此,將遺子孫為不朽之業,豈計有今日。書云:『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況一亭乎?」因下令禁軍士斬伐樹木。
壬申,大閱於西涼亭,命自張輔以下皆就營馳射,上親觀之。惟輔及陳懋連中,餘或半中,應城伯孫亨以不中被罰,罷其領兵之任。張信託病之至,降充辦事官。
癸酉,次閔安,下令軍中樵採不得出長圍二十里外。時營陣,大營居中,營外分駐五軍,建左右哨、掖以總之。步卒居內,騎卒居外,神機營在騎卒之外,神機外有長圍,周二十里。乙酉,次開平。
六月,壬辰,令軍行出應昌,結方陣以進。癸巳,次威遠。會開平來報寇攻萬全,諸將請分兵還擊,上曰:「詐也。彼慮大軍搗其巢穴,欲以牽制我師,敢攻城哉?」甲午,次陽和谷攻萬全者,果遁去。
秋,七月,己未,車駕次沙琿原,阿嚕台大懼。初上封阿嚕台竝其母妻皆為王太夫人、王夫人。至是,聞大軍出,其母妻皆詈之曰:「大明皇帝何負爾,而必為逆?」於是,阿嚕台盡棄其輜重、馬畜於庫楞海,以其帑北徙。上命焚其輜重,收其馬畜,遂班師。方阿嚕台之入寇也,大甯三衛之眾實陰附之。至是,上謂諸將曰:「阿嚕台恃烏梁海為羽冀,二寇相結,邊患無已時。今當移師翦之。」庚甲,簡步騎二萬,五道竝進,諭曰:「軍至,寇且西走,邀之必獲。」庚午,師次奇拉爾河〈舊作屈裂兒河〉,三衛數萬綱之眾果驅牛馬、車輛西走。倉卒遇,大軍迎戰,上麾騎夾擊,自率前鋒衝之,斬首數百級,餘皆走散。其地背河面左皆山,大軍依山而軍。上乘高望之,見其眾稍聚,乃麾兵繞出其右,分兵渡河,斷其後。眾突至,盡獲之。又麾兵繞出其左,先伏神機弩於深林中,又命嚴陣山下以待。已而,其眾盡棄輜重走左,上麾騎合山下兵,馳追之。及林間伏發,遂大潰,追奔三十里,斬部長數十人,虜牛羊十餘萬,蕩其巢而還。辛未,復分兵徇河西,捕斬甚眾。甲戌,烏梁餘黨詣軍門降。
是月,皇太子奏免南、北畿、山東、河南郡縣糧芻,共六十一萬有奇。以五、六月間霪雨傷禾稼也。
工部尚書宋禮卒。禮自蜀召還,以老疾免朝參。至是卒於官。禮,治河著績,卒之日,家無遺財。洪熙改元,禮部尚書呂震請予祭葬如制。
八月,戊戌,車駕次玻瓈谷,諸將分道者,俱來獻捷。辛丑,以班師詔天下。
壬寅,命武安侯鄭亨、陽武侯薛祿守開平。
是月,中官鄭和自西洋還。
九月,壬戌,車駕至京師。
癸亥,下左春坊大學士楊士奇於獄。丙寅,下吏部尚書蹇義、禮部尚書呂震於獄。時,皇太子屢遭讒搆,上以士奇輔導有闕。會呂震壻張鶴朝參失儀。太子以震故宥之。上聞之,怒義不能匡正。於是,竝震及士奇等俱先後下獄,尋皆釋之。踰年,皆復官。
辛未,錄從征功。封左都督朱榮武進伯、都督僉事薛貴安順伯。
冬,十月,癸巳,分遣中官及朝臣八十人覈天下倉儲出納之數。
十二月,辛卯,命朱榮填遼東。
閏月,戊寅夜,乾清宮災。〈【攷異】明人野史皆書阿嚕台弒本雅失里於是年十二月《憲章錄》、《吾學編》則系之閏十二月。,與正史全異。惟證之楊文敏《北征記》,言永樂二十二年,金忠來歸。言阿嚕台弒主虐民,數為邊患,似即指本雅失里,近事也。文敏身歷之事,不應歧異。今據正史書之十一年而坿識其異於此。〉
春,正月,乙未,大祀南郊。
癸卯,榮昌伯陳智追交阯黎利於甯化州車來縣,敗之。利自被老撾逐後,竄入車來。至是,復遁去。
二月,壬戌,蜀獻王椿薨。王以洪武二十三年就藩成都。性孝友慈祥,博綜典籍,容止都雅,太祖嘗呼為「蜀秀才」。既至蜀,聘禮方孝孺陳、南賓等。王禕死於滇,其子紳往求遺骼,王聞其賢,資給之,聘至蜀,待以客禮。時諸王皆備邊練士卒,王獨以禮教守西陲。前代兩川之亂,多因內地不逞者鈎致為患。有司私市蠻中物,或需索啟爭端。王定繒錦香扇之屬,以為常貢,此外悉免需索。蜀人由此安業,日益殷富。川中不被兵革者二百年,王之力也。至是薨,世子先卒,孫靖王友堉嗣。
己巳,柳州蠻叛,廣西參政耿文彬會桂林衛指揮鹿榮討平之。
三月,庚子,監察御史王愈及刑部、錦衣衛官會決重囚,誤殺無罪四人。上怒,命法司執愈等抵罪,即日皆棄市。
是月,盜竊大祀壇蒼璧二、黃琮二。
夏,四月,衛喇特托歡攻阿嚕台,敗之。〈【攷異】《明史·本紀》不載,《列傳》則但記其宣德元年敗阿嚕台之事。據《吾學編》、《憲章錄》,於是月書雲「瓦剌脫懽攻阿嚕台,敗之。」按是年七月親征詔書,已有聞阿嚕台為瓦剌所攻之語。又《紀事本末》記知院等來降,言今夏阿嚕台為瓦剌所敗。今據系之四月。〉
五月,癸未,免開封、南陽、衛輝、鳳陽等府去年水災田租。
己丑,常山護衛指揮孟賢等謀逆,伏誅。初,趙王高燧與漢王高煦謀奪嫡,時時譖太子。後上漸聞其恃寵不法事,誅其長史顯晟,褫高燧冠服,以太子力解,得免。至是,上不豫,其護衛賢等結欽天監官王射成及內侍楊慶養子造偽詔,謀進毒於上,俟晏駕,詔從中下,廢太子,立趙王。時,總旗王瑜姻家高以正者,為賢等畫謀,謀定告瑜。瑜乃上變。上曰:「豈應有此!」立捕賢等,得所為偽詔。上顧高燧曰:「爾為之耶?」高燧大懼,不能言。太子又力為之解,曰:「此下人所為,高燧必不預知。」乃得免。賢等悉伏誅,陞瑜遼海衛千戶。
六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秋,七月,戊戌,復親征阿嚕台。時,邊將言阿嚕台將率眾南犯,上曰:「去秋寇犯興和,朕帥大兵禱其巢穴,復勦其黨烏梁海,其窮甚矣。今以朕既得志,必不復出。朕當帥兵先駐塞外以待之,彼不虞我出而輕肆妄動,我乘其勞而擊之,破之必矣。」於是,部分諸軍,命安遠侯柳升、遂安伯陳英領中軍,武安候鄭亨、保定侯孟瑛領左哨,陽武侯薛祿、新甯伯譚忠領右哨,英國公張輔、安平伯李安領左掖,成山侯王通、興安伯徐亨領右掖,甯陽侯陳懋領前鋒。忠,淵之子;安,遠之子也。
庚子,釋李時勉於獄,尋以學士楊榮薦,復其官。
辛丑,命皇太子監國。壬寅,車駕發京師。甲辰,次土木河,大會諸將,命學士楊榮參決軍務。戊申,次宣府,敕居庸關守將,止諸司進奉。〈【攷異】《明史·本紀》,七月,壬寅,車駕發京師。是月,庚辰朔,壬寅,二十三日也。是月小建。八月,己酉朔,大閱。時,駐宣府,即在宣府出關也。《紀事本末》彙貫書發京師於八月癸丑,誤。今據《本紀》。〉
是月,朝鮮國王李祹遣使朝貢。祹,芳遠子也。芳遠初立世子禔,後請廢之。詔聽王所擇,乃立裪。是時,芳遠已卒,祹嗣位,以上遷都北京,密邇朝鮮。於是,事大禮益恭。先是,敕祹貢馬萬匹。至是如數獻之,賜白金綺絹。祹又請立適子珦為世子,從之。〈【攷異】事見《明史·朝鮮傅》,言「甘一年七月,李祹請立適子珦為世子。先是,敕祹貢馬萬匹。至是,如數進之。」云云。《明史·本紀例》書藩貢於本年之末,是年不書,漏脫耳。《明史稿》是年朝鮮入貢者三。今增入。〉
八月,己酉朔,大閱軍士。甲寅,車駕發宣府,次沙嶺,賜諸將內廐馬。庚申,詔塞黑峪、長安嶺諸邊險要。
丁丑,免南、北京及山東郡縣水災田租。皇太子奏也。
九月,己卯朔,駐蹕沙城。故晉王濟熺及子美珪謁行在。上見濟熺病,惻然,乃封美圭平陽王,令奉父居平陽,竝撥恭王故連伯灘田予之。初,濟熿以搆濟熺得為晉王。既立,益橫暴,至進毒弒嫡母謝氏,逼蒸恭王侍兒吉祥,幽濟熺父子,蔬食不給。父兄及故侍從宮人多為所害,莫敢言。其後有恭王宮中老媼走訴於上,乃即獄中召晉府故承奉左微問之,盡得濟熿讒構狀,立命微馳召濟熺父子。時,濟熺幽空室已十年,微以濟熺故,牽連繫獄,或傳微死已久。及至,一府大驚,微入空室,釋濟熺父子,相抱持大慟。至是,偕詣行在,故有是封。〈【攷異】晉王濟熺之謁行在及封其子美圭事,《明史·本紀》不載。但於宣德二年書晉王濟熿有罪,廢為庶人。《三編》則彙記濟熺、美圭事於二年目中。今證之《諸王傳》,言濟熺幽空室十年,至是,帝北征駐蹕沙城,乃與其子謁行在。帝見濟熺病,惻然云云。據此則正是年九月次沙城之日也。今據增。〉
戊子,車駕次西陽河。癸巳,韃靼故知院人等來降,言:「今夏,阿嚕台為威喇特所敗,部眾潰散。今聞大軍出,疾走遠遁,不復萌南向意。」上命賜之酒,俱授正千戶,遂班師。
冬,十月,甲寅,師次上莊堡,先鋒陳懋追寇至飲馬河,會蒙古王子額森耗噶〈舊作也先土干〉率妻子部屬來降。時,六師深入,寇已遠遁。上方恥無功,見懋偕額森托噶來,大喜,賜姓名曰「金忠」。庚申,封忠為忠勇王,又投其甥及部屬七人皆為都督都指揮等官,賜冠帶織金襲衣。上曰:「昔唐突厥韻利入朝,太宗矜言胡越一家,朕所不取。然天下之人,皆遂其生邊境無患,兵甲不用,此朕志也。」遂下詔班師。
十一月,戊寅朔,車駕次懷來。甲申,至京師,陳鹵簿,上乘御輦入告,祭天地、宗庿、社稷,御奉天門,受朝賀。時諸蕃貢使咸集闕下,羣臣上表稱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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