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集傳詳説 (四庫全書本)/卷10
春秋集傳詳説 卷十 |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傳詳說卷十 宋 家鉉翁 撰
僖公二〈是嵗惠王二十五年齊桓公三十三年〉
八年春王正月公㑹王人齊侯宋公衞侯許男曹伯陳世子欵盟於洮
榖梁曰王人之先諸侯貴王命也朝服雖敝必加於上弁冕雖舊必加於首周室雖衰必先諸侯公羊曰王人者何㣲者也曷為序乎諸侯之上先王命也案左氏惠王崩襄王惡太叔帶之難懼不立不發喪而告難於齊齊為此㑹以定王位故王人下臨盟於洮以王事而盟也或曰春秋王朝公卿出㑹諸侯者同㑹而不同盟葵丘之盟宰周公不與盟踐土之盟王子虎盟諸侯於王庭宣七年諸侯盟於黒壤王叔桓公臨之哀十三年公㑹單平公晉定公吳夫差於黃池王臣皆不與盟特以王命監臨之耳今王人與諸侯同盟其可乎曰此以王室有難㑹而盟辭曰以奨王室王事也春秋無譏故皆爵自是女栗雞澤翟泉則有譏
鄭伯乞盟
前日首止之㑹王世子下臨而鄭伯逃之今鄭伯乞盟亦以王人在㑹彼內屈而來服知前日之逃為罪是以自請預盟而不以為辱由桓公有以大服其心故耳前㑹書逃春秋所以誅鄭伯今而書乞春秋所以赦鄭伯然盟而書乞亦所以貶也賤鄭伯使不得列於諸侯也此諸侯敗盟即楚之始故屢書以見意
夏狄伐晉
齊晉匹也齊桓公以尊天子安中夏為己任徳聲溥乎宇內諸侯小大俱至而晉獻詭諸自外於中國怙其強大滅虞虢而有其土此諸侯之大賊罪當討者也書狄伐晉著晉人有可伐之罪也以前後事而求聖人之意知其然耳
秋七月禘於大廟用致夫人
榖梁曰用者不宜用也致者不宜致也書夫人而不以姓氏立妾之辭也劉向釋之曰夫人成風也致之大廟立之為夫人也三傳為說不同愚獨有取榖梁之說成風者荘公之妾僖公之母也荘公正妃哀姜以淫亂死於齊僖公尊其母為夫人以配其父違禮以卑其父也春秋書禘於大廟用致夫人榖梁所謂用不宜用致不宜致者是也夫人不氏眀其為妾無當尊之理也成風以文公四年薨春秋書夫人風氏薨又書葬我小君成風聖人非謂成風可以僭夫人也非謂妾母可以配先君也正以僖公嘗為非禮之禮致其母為夫人及文公立又以祖母事之以夫人卒之以夫人葬之舊史既以夫人書聖人於魯先君之母不得黜之為妾是以於此先書禘於大廟用致夫人僖公既致之於今日則聖人不容黜之於異日用致夫人者所以開卒葬夫人之端也故愚於此義獨有取榖梁之說公羊謂僖公本聘楚女為嫡齊女為媵先致姜女脅公使用為嫡愚謂齊桓必有所不為楚人亦有所不受此齊東之語不足信也左氏以為致哀姜於廟夫哀姜者雖見殺於齊而固魯之夫人也僖公不忍於其嫡母欲違禮而祔之斯祔之矣何以致為謂僖公因哀姜之死而致其母為先君夫人則有之矣謂僖公禘而致哀姜則未必然也若夫仲子之例不與此同愚既於隠元年而辨之茲不重舉〈義又見文四年夫人風氏薨〉
冬十有二月丁未天王崩〈襄王立〉
據傳惠王以去年閏月崩襄王以子帶謀為亂不發喪而告難於齊至是一年而後以訃於諸侯惠王固有以召亂而襄王之喪其親者其不能如禮乎桓王崩七年而後葬惠王崩一年乃發喪其一年中衣服飲食皆變常乎仍其吉乎縱曰以難故亦何必閱一年之乆而後以赴之方國乎此殆有不可曉者襄王東周之令主其喪若是大本不立何以正天下無怪周之自是愈衰而不可作也
九年春王正月丁丑宋公御說卒〈宋襄公立〉
此宋桓公也國無內難而不以葬書傳者謂襄公不當背殯出㑹不書葬譏其喪親不能如禮然晉襄公亦嘗墨衰絰以從戎而春秋不去文公之葬豈晉襄所就者大而宋襄可以不㑹而猶㑹歟公羊於宣元年大夫待放特發此義曰古者臣有大喪則君三年不呼其門已練可以弁冕服金革之事君使之非也臣行之禮也閔子要絰而服事既而曰若此乎古之道不即人心退而致事孔子善之禮父母之䘮三年不從政若有金革之事則墨衰絰而從戎謂己練而弁冕者時俗之變耳榖梁亦曰禮柩在堂上孤無外事今背殯出㑹以宋子為無哀矣公榖去古未逺猶於此而致意焉自是有書子而預盟㑹者有書爵而預盟㑹者書子為其猶知變其常書爵為其弁冕即吉書以絶之非與之也
夏公㑹宰周公齊侯宋子衞侯鄭伯許男曹伯於葵丘〈並見下盟〉
秋七月乙酉伯姬卒
魯女之未嫁者也榖梁曰內女未適人不卒此何以卒許嫁笄而字之死則以成人之喪治之
九月戊辰諸侯盟於葵丘
桓公九合諸侯葵丘為盛人知誦桓公之美而不知所以成就桓公之美者周襄王也周自東遷歴五王率皆闇弱不君惟襄王稍更憂患動心忍性可與有為故即位之始即命宰周公㑹諸侯於葵丘孟子所稱載書五命之辭乃文武周公垂世遺後之法襄王命冢宰以告於㑹曰誅不孝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尊賢育才以彰有徳士無世官無專殺大夫無有封而不告綱領宏大法度嚴正有王道氣象伯國君臣豈能及此故曰此文武周公垂世遺後之法王以命之於㑹而齊桓公則代王言者也是時襄王始繼世而書命之行於天下者如此充而上之宣王中興之業可以馴致惜也宰非其人不能奉宣王命反以私意媢嫉霸功先歸遇晉侯沮其來㑹與首止之盟惠王語鄭伯使叛齊即晉楚者同意若宰孔者必王朝之小人子帶之逆儔使周室不競亂亡相尋者若人所為也○宰周公者榖梁曰天子之宰通乎四海公羊曰天子之為政者也其說謂天官冢宰兼三公之事任尊職隆不當下為諸侯所㑹然周自東遷宰咺宰渠以賵妾聘逆而出況此大㑹乃夷夏具瞻宰周公銜命而臨之不為細事出春秋無譏也學者觀葵丘五命則知宰周公之出春秋無譏○諸侯自為盟王人不與尊王也自是王人下預諸侯之盟皆有貶
甲子晉侯詭諸卒
此晉獻公也恣情縱慾違道敗常殺嫡長樹庶孽以此召亂春秋特去其葬
冬晉里克殺其君之子奚齊
榖梁曰其君之子云者國人不子也國人不子何也不正其殺世子申生而立之也榖之義善矣但奚與卓均不當得立而春秋於里克兩殺書法不同何哉蓋君臣之分未定以前則書曰殺殺篡立之公子耳君臣之分既定以後則其殺為弒矣春秋於奚齊之死書曰晉里克殺其君之子奚齊至卓子之死則曰晉里克弒其君卓嘗求其故奚齊死於喪次君臣之分猶未定也卓子死於詭諸既葬則君臣之分已定是以書法不同或曰君薨子立君臣之分猶有未定乎曰奚齊之立荀息一人立之耳非臣民之所共戴奚其定使里克於奚齊之既死即率國人迎立公子在外長且賢者以主社稷則事正理順國人無不服今乃坐視荀息遂非從邪更立卓子於卓己君父已葬之後而殺之則為弒矣劉原父謂里克嘗傅申生驪姬將廢太子使人飲克酒而告以其故克知之而不能諫成獻公殺嫡立庶之禍者克也放成其君臣之名正其弒逆之罪吁罪在不救申生而加以弒卓之戮春秋其不然歟蓋既君之而又殺之此春秋所以明分而垂法似不必他求也
十年春王正月公如齊
狄滅溫溫子奔衞
狄自滅衞滅邢以來浸以盛強與荊楚交為諸侯患今又滅溫溫乃近畿之地司寇蘇公世有之蘇子叛王即狄又不能於狄是以為狄人所並蘇子信有罪矣而溫近於王狄伐而滅之豈非霸主之責乎桓公日以伐戎為事置狄弗問豈非霸業之衰乎
晉里克弒其君卓及其大夫荀息〈弒義己見里克殺奚齊〉
春秋錄大夫死節凡三孔父仇牧荀息是也孔父仇牧之死與其君皆死死之正也荀息者從獻公於昬為驪戎女任託孤之寄復不能其事以身死之曾何足恤而與孔父仇牧俱見錄於春秋諸儒未得其說愚觀公羊子之義而有取焉公羊於孔父曰可謂義形於色矣於仇牧曰可謂不畏強禦矣至荀息則曰可謂不食其言矣蓋荀息之死以為合乎義則未也然其既許獻公以死雖欲不死不可也使荀息早知二子之立國人不與而力辭託孤之寄以悟其君其君不能用則是時有不必死矣既不能正諫於其始又為之任託孤之寄雖欲臨難苟免其可得乎聖人所取特在於能不食言若以事君大節而觀不免猶有所愧
夏齊侯許男伐北戎
或曰荘三十年書齊人伐山戎貶也此書齊侯許男伐北戎其褒之乎曰否有書爵而非褒者矣齊為盟主伸霸討於四方乃與許男㣲國共為此行此自為逐利之計耳狄自比嵗洊為諸侯患今年春掠及近畿以溫為滅無忌甚矣齊桓置不問而逺伐北戎捨王畿之近寇而為伐戎之逺役此自為逐利計非為中國計故不與其伐書齊侯許男伐北戎著其私也
晉殺其大夫里克〈晉惠公夷吾入〉
榖梁曰里克弒二君與一大夫其以累上之辭言之何也其殺之不以其罪也里克所為弒者為重耳也夷吾曰是又將殺我故殺之不以其罪愚謂里克之殺奚齊也春秋不坐以弒君之罪書曰殺其君之子為其因衆怒而殺之君臣之分未定故也克於是時當率諸大夫迎文公而立之則髙國之納齊桓不是過也今既不能然乃聼荀息立卓子而又殺之居於位俟夷吾之入蓋將持二弒以市寵於新君乃卒死於夷吾之手故春秋於其後弒而正其君臣之公為其既君之而復殺之耳雖然里克之弒視宋督公子翬襄仲之為弒有不得同而奚卓之為君亦與宋殤魯閔子赤異是以春秋不以討賊書稱國以殺榖梁所謂殺之不以其罪者是也自奚卓之弒至里㔻之死春秋於晉之君臣父子咸有責焉耳
附見夷吾之入春秋不書為其以弟而先兄也且入而不能君䘮師亡身㡬至失國是以略其入而不書至獲於秦乃書獲晉侯貶也
秋七月
冬大雨雪
冬而雪時也冬而大雨雪異也此槩三冬而言故不著月雨雪而以大書必傷人敗物異乎常嵗不得不書耳傳者謂周正之冬為夏正之秋此變易四時而求合乎周正者十二月次猶可以己私而紊四時之春夏秋冬㫁㫁乎其不可紊今之秋猶古之秋也八九月間縱或雨雪必無連月大雪之理以是而觀益知春秋用夏時無可疑者
十有一年春晉殺其太夫㔻鄭父
始謀納文公者里克㔻鄭也里克既死㔻豈能獨存夷吾之殺之亦為其私耳夷吾始入而殺二大夫里克猶有罪至於㔻鄭之殺是謂濫刑左氏謂秦伯使人召呂郤冀芮晉疑㔻鄭與之有謀殺之以及七輿大夫夷吾忌𠜇少恩一朝殺兩大夫併及其黨專殺之罪大矣再稱國以殺不與其殺也○凡殺大夫有稱國以殺者有稱人以殺者權衡輕重之所在也至於殺直諌殺有功殺無罪殺人不以其罪又當隨事而見不可以稱國稱人之故而強求其功罪之所在
夏公及夫人姜氏㑹齊侯於陽榖
桓公之始霸也憤齊女之無度以哀姜為首戮諸夏肅然知先王所以貴乎有別者實在於是齊襄衛宣汚染之習為之一掃庶乎古方伯之遺烈矣及其暮年志得而驕乃復與僖姜為陽榖與卞之㑹霸業其衰矣乎或曰此齊侯之女禮有歸寧今徃㑹不亦可乎曰歸寧當在國中此疾馳於通道大都非所謂寧也霸者一舉動諸夏之所視儀可不謹乎故春秋書法與禚㑹祝享同所以垂戒於後
秋八月大雩〈大雩義己見桓五年〉
凡書雩皆旱而禱也旱而禱必書以見人君之憂民也或曰旱而禱亦有益於旱歟曰成湯桑林之禱是也通天地間一氣耳一理耳理行而氣從之有感斯有應謂之無益不可蓋所謂禱者以我之誠而格物理之應誠有未至則感有未孚誠與感非外求者也豈惟旱禱為然凡理之所在氣即應之致中和而天地以位萬物以育此聖賢道學之功用亦不過理行而氣從之耳若謂禱為無益旱而雩無以見憂民之心則雩也特具文應故事而講之奚若勿講
冬楚人伐黃
十有二年春王三月庚午日有食之
夏楚人滅黃
榖梁曰貫之㑹管仲曰江黃逺齊而近楚楚為利之國也若伐而不能救則無以宗諸侯矣桓公不聼遂與之盟仲死楚伐江滅黃桓公不能救君子閔之嗟夫管仲之慮患為逺矣方江黃之始來盟而已憂異時之不能救其深思逺慮豈與小智淺識之士朝不及夕者同日語乎齊不得江黃無以制楚故楚人憾江黃為最深既滅以蕩其藩牆遂以兵潰其心腹自冬徂夏歴三時之乆齊人卒不能遣偏師之援坐視其亾然則滅黃者齊也非楚也陽榖之㑹貫澤之盟本以求中國之援反以是速其亡悲夫自是而後諸侯日散霸業日衰無足稱者矣
秋七月
冬十有二月丁丑陳侯杵臼卒
十有三年春狄侵衛〈義併見下狄侵鄭〉
夏四月葬陳宣公
公㑹齊侵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於鹹
案左氏㑹於鹹淮夷病杞且謀王室也王事為重而杞次之左氏從文之便先杞而後王則桓公之美不見矣蓋揚拒泉臯伊雒諸戎自十一年夏為子帶所召同伐王城秦晉伐戎以救周子帶奔齊齊侯平戎於王今二年矣王室略定乃為鹹之㑹謀王室而致諸侯之戍是秋諸侯戍周齊仲孫湫致之則是㑹也所以勤王故齊侯以下皆爵
秋九月大雩
冬公子友如齊
十有四年春諸侯城緣陵
左氏曰城緣陵而遷杞焉不書其人有闕也榖梁曰其曰諸侯散辭也聚而曰散何也諸侯城有散辭桓徳衰矣公羊曰曷為城杞滅也徐莒脅之也杞不聞受兵而公羊以為既滅蓋前此城衞城邢皆在於既亡既潰之後故亦以杞為己亡左氏所謂病杞者得其實矣但桓公城三小國均為恤災救患而書法不同者有譏焉耳城邢猶能及未亡救之最力者也城楚丘衞已亡矣城緣陵桓公之意怠諸侯亦散是故書諸侯城緣陵言其合之不易而城之難矣陳止齋曰但曰諸侯者不繫之霸主之辭
夏六月季姬及鄫子遇於防使鄫子來朝
案左氏鄫季姬來寧公怒止之以鄫子之不朝也遇於防使來朝乃已嫁之女來寧見止既而與其夫遇使之來朝因是季姬復歸於鄫公羊以為僖公鍾愛厥女使自擇配故得與鄫子遇而遂以妻之如左氏則季姬乃埽寧之婦如公羊則季姬乃淫佚失行之女二說不同但眀年九月季姬歸於鄫以書法而觀則始嫁也魯女為文姜所染疾驅於通道大都自鬻以求㛰僖公號賢君略無正家之法魯之不競實由乎此春秋書及書遇書使來朝而李姬之惡狀見矣僖公何以辭其責
秋八月辛卯沙鹿崩
公羊曰外異不書此何以書為天下記異也榖梁曰林屬於山曰鹿沙鹿者山名也此晉地而不繫之於晉為其為異駭常關乎中國之廢興存亡故也或曰名山大澤不以封故不繫之於晉義亦通
狄侵鄭
桓公既存邢衛雖未能大懲創於衆狄狄知懼矣及狄人滅溫憑陵畿輔桓志已怠不復加詰彼益無所憚前年侵衞今又放兵直出汜虎牢之間㡬與楚合此豈小變而桓公年邁徳衰管子又死無有能為天丁深長思者矣
冬蔡侯肸卒
十有五年春王正月公如齊楚人伐徐三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盟於牡丘遂次於匡公孫敖帥師及諸侯之大夫救徐
或曰狄侵衞侵鄭楚滅黃齊莫之救徐未嘗預㑹盟今楚伐之而齊亟合諸侯以救之何哉曰齊之救徐非專為存徐計亦自為也徐近於齊楚之伐之所以震齊之鄰其為謀深矣前日齊桓伐楚先侵蔡楚之有蔡猶齊之有徐使楚人得志於徐則必乗勝造齊之南境是以齊桓急合諸侯以赴之又別出師伐厲以攻其所必救其為徐也甚切亦自為計耳然以救而出師春秋善之故皆書爵或曰救徐急矣而次於匡奈何曰豈惟次抑為之盟而後敢進蓋齊桓霸業至是已衰桓之志既怠而諸侯之心亦不能皆協臨敵而為之盟疑之而盟之也既盟而進復次於匡未敢遽前乃使大夫帥師以徃是役也其不為楚乘者㡬希然桓公不善戰而長於計救邢救許皆以虛聲聳動敵人使之自退今救徐也以疑畏之兵當方張之寇㑹於牡盟於牡進而復次示人以不可測故楚師雖盛亦復疑畏而不敢前徐得以無事婁林之敗亦偏敗耳於徐無傷則亦救之功也曰春秋其無譏乎曰春秋雖爵之而書盟書次而後書救君不進而使大夫帥師以前抑亦見志不能帥氣上下偷惰不為楚乗者幸矣
夏五月日有食之
秋七月齊師曹師伐厲
八月螽
九月公至自㑹
季姬歸於鄫〈義見鄫子來朝〉
己夘晦震夷伯之廟
榖梁曰晦㝠也震雷也夷伯魯大夫也因此以見天子至於士皆有廟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士二故徳厚者流光徳薄者流卑是以貴始徳之本也始封必為祖左氏以夷伯為展氏之祖父有隠慝焉為雷所震公羊以為季氏之孚孚㣲者愚謂此時季氏始為政於魯其㣲者不應遽僭大夫之廟三說中榖左為長
冬宋人伐曹
自桓公之霸諸夏之以兵擅相加者鮮矣至是宋襄伐曹左傳以為修舊怨以荘十四年宋背北杏之㑹齊帥諸侯伐之曹預伐以此為怨此乃霸國之討咎不在曹何怨之可言桓公志怠宋見間而起愚於此知宋襄之為人外靜內躁於桓之方存己有圖霸之心其後執滕圍曹張本於此春秋所譏也
楚人敗徐於婁林
春秋初年猶未外徐至此以後徐以號舉為公羊之學者以徐滅杞為滅先代之後是故外之然杞未嘗滅也十七年徐與齊皆書人公羊所載尤疑
十有一月壬戌晉侯及秦伯戰於韓獲晉侯
榖梁曰韓之戰晉侯失民矣以其民未敗而君獲也公羊曰何以不言師敗績君獲不言師敗績也愚謂此秦伯伐晉也春秋不書秦伐晉而書晉侯及秦伯戰於韓獲晉侯罪晉也春秋之法列國與吳楚交兵辨內外之分齊桓伐楚是也諸侯大國以其私怨交兵眀曲直之理則秦晉今日之戰是也惠公因秦人之力而得返其國許賂以河外列城既而不與秦穆不以為怨及其饑而輸之粟則秦為直矣晉饑秦輸之粟秦饑則晉閉之糴則秦又直矣秦直而晉曲則兵端在晉是以不書秦伯伐晉夫戰猶訟也春秋書法則聼訟之筆而曲直之權衡也或曰訟有曲直而二君皆爵何耶曰有書爵以為褒者有書爵以為貶者晉侯及秦伯戰言二君自以其私怨而戰非為中國而戰也書獲晉侯曲在晉也或曰楚敗蔡以蔡侯獻舞歸不書獲不與楚人執諸侯鄭滅許以許男斯歸滅曹以曹伯陽歸不書獲不與諸侯相為獲也今秦獲晉侯惠固有以自取責之無乃太重乎曰此不惟著晉惠背德棄義敗國殄民之罪亦以彰秦穆後來歸君之美晉之負秦甚矣秦猶歸其君此秦穆所以為賢也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戊申朔隕石於宋五是月六鷁退飛過宋都
三傳為說不同左氏曰隕石於宋五隕星也六鷁退飛過宋都風也星者諸侯人臣之象是時諸侯強僭王國㣲弱天之隕星所以示警戒於強國使知率徳改行尊事天子五者其數也不必強求其說前乎此常星不見星隕而雨星至地而沒也今則隕而為石其象見矣警戒之道至矣風者自上而下人君號令風化之及於天下者皆風也今而水鳥隂類逆風而行此強國侵陵不稟王化之象異雖見於宋不專為宋而示異宋爵為公在諸夏為最長天示譴於諸侯故災見於宋警宋則以警諸夏與常星不見星隕而雨同其咎證天之眷周未艾也
三月壬申公子季友卒
劉謂春秋時魯卿有生而賜氏者季友仲遂是也生而賜氏者命之世為卿也胡氏從之愚謂生而賜氏者華督也彼自以弒君罪大賂諸侯求生立華氏若季友者魯之純臣何嫌何疑求生立季氏乎若曰求世其卿則當時侯國卿大夫有不待賜氏而莫不皆世為卿矣乃若公子遂之書仲遂以弒君故討而去其族不得與季友同也二君雖各以私意厚於二臣而春秋錄善誅姦之筆則有袞斧之異豈容比而同之乎閔元年書季子來歸嘉之也是時魯國純臣惟一季友故書以美之今書季友卒著季氏自是世秉政為魯國無窮之患前之歸季子後之卒季友褒貶抑揚義各有在不容以槩觀也劉氏曰書季友卒譏世卿言自是世季氏也此說得春秋之㫖
夏四月丙申鄫季姬卒
秋七月甲子公孫茲卒
冬十有二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邢侯曹伯於淮
左氏以為謀鄫又曰城鄫不果杜注淮夷病鄫也桓公霸業至是衰矣然猶爲淮之㑹者所以備楚也是時中國與楚以淮為限淮以外皆楚之與國長江之險則楚人所有也故於是而㑹淮必不專為鄫故或又以為是役也桓公以諸侯伐淮夷魯預有功故魯頌及之
十有七年春齊人徐人伐英氏
夏滅項
公榖以為滅項齊人滅之謂齊人及徐伐英而遂滅項耳案左傳滅項者魯也公在㑹齊人以是止公聲姜以公故㑹齊侯於卞非齊事也或曰內滅國書取不書滅取鄟取邿是也此何以書滅曰據傳公有諸侯之事未歸而取項此魯之執政者所為非出公意是以不為公諱所以著強臣擅興之罪而垂履霜之戒是時季友初死行父繼秉政擅興兵滅國者非行父而誰由僖公徳季氏擁佑之私假之以權待以不疑其後遂至不可制襄在楚而宿取卞昭在晉而意如納邾莒叛人每乗公出而肆其無忌行父滅項實有以啟之耳有國家者視此當知所戒春秋特於滅項而發其義耳
秋夫人姜氏㑹齊侯於卞
九月公至自㑹
為滅項故齊侯止公姜氏以公故㑹齊侯於卞至是乃得歸書至雲者危公之不得歸也愚謂僖公賢君也然以私恩厚於季氏友死未㡬嗣子間公之出擅興兵滅國陷其君於危地而弗之恤也公既免曽不討其擅興之罪魯之威權自此下移於強家僖公豈得而辭其責嗟夫始之不忍治而遂至於不可治魯季衞孫齊田晉韓魏趙皆是也
冬十有二月乙亥齊侯小白卒
或曰子謂伯者霸也古者二伯任幹方之寄周召嘗分陜矣何以不言霸齊桓晉文乃言霸何邪曰周公召公王者之佐純乎王道不雜之以他術也且是時天子威令行於諸侯周召雖居二伯之位舉其常職而已及周之東遷歴平桓迨惠襄王綱盡弛桓公掖天子以令諸侯假王命而施霸政時使之然耳而霸者之䖏心行事純疵半焉公矣而不能不私仁矣而不能不暴信矣而不能純乎信義矣而不能純乎義烏可與王者之佐同日語乎且以齊桓之行事而言存三亡國近乎仁也滅譚滅遂降鄣遷陽何有於仁㑹單伯宰周公翼王近乎義也而天王出居於鄭不能以一兵勤王受命伐衞則取賂而亟返何有於義哀姜以淫預弒誅之公也而聲姜復為陽榖之㑹暱於私而不能禁徐許被兵率諸侯徃救信也黃被兵歴三時之乆而坐視其滅而不問信安在乎是謂純疵相半伯所以異於王也然自齊桓之霸諸侯始復尊周臣弒君下簒上強併弱與諸侯之黨簒輔逆者自是始知所戢而有所畏如楚如狄其先皆有憑陵中國之心及桓之興震之以威武御之以長算莫不有所憚而不敢肆而其行事紆徐不迫當戰而不輕於戰當伐而不輕於伐當㑹而㑹諸小國之至不至不深加責也而其事功之著於當世者尊王也攘楚也晉文則踵其行事而俱以霸稱者也孟子曰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乆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南軒張子釋之曰假仁義者未有能乆之者也使其假之而能乆乆之而能不歸孰曰非其有乎有之者不係於假而係於不歸深得孟子與人為善之意自桓文歿未有能繼之者降而戰國春秋所謂哀也降而秦而其亂伊於胡底乎豈惟王風頓邈而霸者之行事不復可見矣漢宣帝自謂漢家行事本以王霸道雜之烏乎若宣帝者吾見其不足於霸又何王之有哉
十有八年春王正月宋公曹伯衞人邾人伐齊夏師救齊五月戊寅宋師及齊師戰於甗〈魚輦切〉齊師敗績狄救齊
公羊曰曷為不使齊主戰與襄公之徵齊也曷為與襄公之徵齊桓公死豎刁易牙爭權不葬為是故伐之也案左傳齊桓公無嫡子有庶子六人無虧者長衞姬之子昭者鄭姬之子桓公中嵗與管仲共謀立昭為世子且屬之宋襄以為外援世子之位定矣桓公死豎刁易牙因內寵殺羣吏而立無虧世子昭奔宋宋襄為之出師納昭以嘗受託孤之寄也劉氏胡氏以宋襄為奉少奪長故春秋書及書救以責之立論固為據正然以當時之事而言君與大臣既樹太子於無事之時而宦官嬖人擅廢置於倉猝之頃無乃非所當立乎且如魯隱公者繼室之子長且賢當立而立者也程子胡氏猶以為不承國於父而疵其非正今無虧之為長非若魯隠之明著為國人大夫之所共推而昭者實厥父謀之大臣屬之鄰國以為太子非若魯惠有意立而未立之比以為宋襄不當為昭出師則豎刁易牙所立者遂居君位而太子廢矣可乎不可且是時齊諸大夫猶有髙國等軰預聞政事若謂昭不當立扳無虧而立之猶諸大夫之立君也今也大臣無異辭內豎忽生變則無虧者黨於易豎者也桓公管仲之不以為嗣豈無故宋襄之受託出師未為不義謂春秋深責宋襄愚竊未以為然也論者每以及戰為褒貶予奪之所在率變亂事理以從之夫所謂及戰雲者或以分主客或以別先後師之曲直初不在是又謂師救齊狄救齊者善此之救以貶彼之伐愚竊猶有疑也城濮之戰晉文公救宋而不書救楚人救衞而書救謂春秋善楚人之救衞不與文公以救宋可乎而況齊魯本仇讐之國前日荘公為仇國納糾春秋深不與之今僖公復出師定無虧之位是豈春秋之所與書師救齊不與魯以救齊也狄者齊桓公終身之所攘卻今以救齊為名突如其來蓋易豎餌以厚賂召之自救彼豈知救之為義而赴人之急乎以救為善而知伐之不善拘而不可通者也愚非苟求異於前軰也蓋無虧之為長經傳初不明見春秋垂法後世必不以豎刁易牙所立者為是而桓公管子所素定者為非於宋襄之師其無責乎李唐季世宦官用事廢太子而立所善之諸王大亂數世唐卒以是而亡此後世之事可為深鑒者也讀春秋者於聖人書法宜加權衡庶㡬臨大事而無惑或曰齊桓之入子糾之死春秋書之今昭之入無虧之死春秋皆不書何歟曰桓公之入子糾之死是有關係不容不書若無虧者易豎所擁立非所當立昭雖君齊庸愚㒺所知桓公霸業隳於是無足錄者奚其書
秋八月丁亥葬齊桓公
冬邢人狄人伐衞〈狄始人〉
榖梁以為善狄之救齊而進之果善之何不於救齊之際而善之今乃於伐衞而進之蓋榖梁不深考當時之事謂宋襄伐䘮以圖霸故其說如此夫宋衞曹皆齊桓平日之所厚者世子為二豎所擯為之伐之所以報桓之惠今謂三國報惠為伐䘮謂邢狄伐衛為救齊愚不喻其說蓋春秋書邢人狄人伐衞者責邢不當與狄比而伐國也狄嘗滅邢邢與狄為仇國今乃比而伐衞義理之心無復存者邢尚能國乎春秋以邢儕狄正所以疾邢而謂之進狄害義豈不甚乎僖公元年荊革號為楚以師伐鄭亦書楚人伐鄭憂其漸盛為諸侯患何進之有哉
春秋集傳詳說卷十
<經部,春秋類,春秋集傳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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