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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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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智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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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智部總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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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子曰:「有宇宙以來,只爭『明』、『暗』二字而已。混沌暗而開闢明,亂世暗而治朝明,小人暗而君子明;水不明則腐,鏡不明則錮,人不明則墮於雲霧。今夫燭腹極照,不過半磚,朱曦霄駕,洞徹八海;又況夫以夜為晝,盲人瞎馬,僥倖深溪之不隕也,得乎?故夫暗者之未然,皆明者之已事;暗者之夢景,皆明者之醒心;暗者之歧途,皆明者之定局;由是可以知人之所不能知,而斷人之所不能斷,害以之避,利以之集,名以之成,事以之立。明之不可已也如是,而其目為『知微』,為『億中』,為『剖疑』,為『經務』。吁!明至於能經務也,斯無惡於智矣!

  聖無死地,賢無敗局;縫禍於渺,迎祥於獨;彼昏是違,伏機自觸。集「知微」。

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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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紂初立,始為象箸。箕子歎曰:「彼為象箸,必不盛以土簋,將作犀玉之杯。玉杯象箸,必不羹藜藿,衣短褐,而舍於茅茨之下,則錦衣九重,高台廣室。稱此以求,天下不足矣!遠方珍怪之物,輿馬宮室之漸,自此而始,故吾畏其卒也!」未幾,造鹿台,為瓊室玉門,狗馬奇物充牛刃其中,酒池肉林,宮中九市,而百姓皆叛。

殷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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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王入殷,聞殷有長者,武王往見之,而問殷之所以亡。殷長者對曰:「王欲知之,則請以日中為期。」及期弗至,武王怪之。周公曰:「吾已知之矣。此君子也,義不非其主。若夫期而不當,言而不信,此殷之所以亡也。已以此告王矣。」

周公 姜太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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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公封於齊,五月而報政。周公曰:「何族〔同速〕也?」曰:「吾簡其君臣,禮從其俗。」伯禽至魯,三年而報政。周公曰:「何遲也?」曰:「變其俗,革其禮,喪三年而後除之。」周公曰:「後世其北面事齊乎?夫政不簡不易,民不能近;平易近民,民必歸之。」 

  周公問太公何以治齊,曰:「尊賢而尚功。」周公曰:「後世必有篡弒之臣。」太公問周公何以治魯,曰:「尊賢而尚親。」太公曰:「後寢弱矣。」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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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公能斷齊、魯之敝於數百年之後,而不能預為之維;非不欲維也,治道可為者止此耳。雖帝王之法,固未有久而不敝者也;敝而更之,亦俟乎後之人而已。故孔子有「變齊、變魯」之說。陸葵日曰:「使夫子之志行,則姬、呂之言不驗。」夫使孔子果行其志,亦不過變今之齊、魯,為昔之齊、魯,未必有加於二公也。二公之孫子,苟能日儆懼於二公之言,又豈俟孔子出而始議變乎?

辛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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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王之東遷也,辛有適伊川,見披髮而祭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禮先亡矣!」及魯僖公二十二年,秦、晉遷陸渾之戎於伊川。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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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猶秉周禮,仲孫卜東魯之興基;其禮先亡,辛有料伊川之戎禍。

何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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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曾,字穎考,常侍武帝宴,退語諸子曰:「主上創業垂統,而吾每宴,乃未聞經國遠圖,唯說平生常事,後嗣其殆乎?及身而已,此子孫之憂也!汝等猶可獲沒。」指諸孫曰:「此輩必及於亂!」及綏被誅於東海王越,嵩哭曰:「吾祖其大聖乎?」嵩、綏皆邵子,曾之孫也。

管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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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仲有疾,桓公往問之,曰:「仲父病矣,將何以教寡人?」管仲對曰:「願君之遠易牙、豎刁、常之巫、衛公子啟方。」公曰:「易牙烹其子以慊寡人,猶尚可疑耶?」對曰:「人之情非不愛其子也。其子之忍,又何有於君?」公又曰:「豎刁自宮以近寡人,猶尚可疑耶?」對曰:「人之情非不愛其身也,其身之忍,又何有於君。」公又曰:「常之巫審於死生,能去苛病,猶尚可疑耶?」對曰:「死生,命也;苛病,天也。君不任其命,守其本,而恃常之巫,彼將以此無不為也。」〔邊批:造言惑眾。〕公又曰:「衛公子啟方事寡人十五年矣,其父死而不敢歸哭,猶尚可疑耶?」對曰:「人之情非不愛其父也,其父之忍,又何有於君。」公曰:「諾。」管仲死,盡逐之。食不甘,宮不治,苛病起,朝不肅,居三年,公曰:「仲父不亦過乎?」於是皆復召而反。明年,公有病,常之巫從中出曰:「公將以某日薨。」〔邊批:所謂無不為也。〕易牙、豎刁、常之巫相與作亂。塞宮門,築高牆,不通人,公求飲不得,衛公子啟方以書社四十下衛。公聞亂,慨然歎,涕出,曰:「嗟乎!聖人所見豈不遠哉?」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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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吳起殺妻求將,魯人譖之;樂羊伐中山,對使者食其子,文侯賞其功而疑其心。夫能為不近人情之事者,其中正不可測也。

  天順中,都指揮馬良有寵。良妻亡,上每慰問。適數日不出,上問及,左右以新娶對。上怫然曰:「此廝夫婦之道尚薄,而能事我耶?」杖而疏之。

  宣德中,金吾衛指揮傅廣自宮,請效用內廷。上曰:「此人已三品,更欲何為?自殘希進,下法司問罪。」

  噫!此亦聖人之遠見也。

衛姬 管仲 東郭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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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桓公朝而與管仲謀伐衛。退朝而入,衛姬望見君,下堂再拜,請衛君之罪。公問故,對曰:「妾望君之入也,足高氣強,有伐國之志也。見妾而色動,伐衛也!」明日君朝,揖管仲而進之。管仲曰:「君舍衛乎?」公曰:「仲父安識之?」管仲曰:「君之揖朝也恭,而言也徐,見臣而有慚色。臣是以知之。」

  齊桓公與管仲謀伐莒,謀未發而聞於國。公怪之,以問管仲。仲曰:「國必有聖人也。」桓公歎曰:「嘻!日之役者,有執柘杵而上視者,意其是耶?」乃令復役,無得相代。少焉,東郭垂至。管仲曰:「此必是也。」乃令儐者延而進之,分級而立。管仲曰:「子言伐莒耶?」曰:「然。」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故曰?」對曰:「君子善謀,小人善意。臣竊意之也!」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以意之?」對曰:「臣聞君子有三色:優然喜樂者,鐘鼓之色;愀然清靜者,縗絰之色;勃然充滿者,兵革之色。日者臣望君之在台上也,勃然充滿,此兵革之色。君吁而不吟,所言者伐莒也;君舉臂而指,所當者伐莒也。臣竊意小諸侯之未服者唯莒,故言之。」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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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公一舉一動,小臣婦女皆能窺之,殆天下之淺人歟?是故管子亦以淺輔之。

臧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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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攻宋,宋使臧孫子南求救於荊。荊王大悅,許救之,甚歡。臧孫子憂而反,其御曰:「索救而得,子有憂色,何也?」臧孫子曰:「宋小而齊大,夫救小宋而患於大齊,此人之所以憂也。而荊王悅,必以堅我也。我堅而齊敝,荊之所利也。」臧孫子歸,齊拔五城於宋,而荊救不至。

南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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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伯欲伐衛,遺衛君野馬四百、璧一。衛君大悅,君臣皆賀,南文子有憂色。衛君曰:「大國交歡,而子有憂色何?」文子曰:「無功之賞,無力之禮,不可不察也。野馬四百、璧一,此小國之禮,而大國致之,君其圖之。」衛君以其言告邊境,智伯果起兵而襲衛,至境而反,曰:「衛有賢人,先知吾謀也。」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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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魏不愛萬家之邑以驕智伯,此亦璧馬之遺也。智伯以此蠱衛,而還以自蠱,何哉?

智過 絺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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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孟談因朝智伯而出,遇智過轅門之外,智過入見智伯曰:「二主殆將有變?」君曰:「何如?」對曰:「臣遇孟談於轅門之外,其志矜,其行高。」智伯曰:「不然。吾與二主約謹矣,破趙,三分其地,必不欺也,子勿出於口。」智過出見二主,入說智伯曰:「二主色動而意變,必背君,不如今殺之。」智伯曰:「兵著晉陽三年矣,旦暮當拔而饗其利,乃有他心,不可。子慎勿復言。」智過曰:「不殺,則遂親之。」智伯曰:「親之奈何?」智過曰:「魏桓子之謀臣曰趙葭,韓康子之謀臣曰段規,是皆能移其君之計。君其與二君約:破趙,則封二子者各萬家之縣一。如是,則二主之心可不變,而君得其所欲矣。」智伯曰:「破趙而三分其地,又封二子者各萬家之縣一,則吾所得者少,不可。」智過見君之不用也,言之不聽,出更其姓為輔氏,遂去不見。〔張孟談邊批:正是智過對手。〕聞之,入見襄子曰:「臣遇智過於轅門之外,其視有疑臣之心;入見智伯,出更其姓。今暮不擊,必後之矣。」襄子曰:「諾。」使張孟談見韓、魏之君,夜期,殺守堤之吏,而決水灌智伯軍。智伯軍救水而亂,韓,魏翼而擊之。襄子將卒犯其前,大敗智伯軍而擒智伯。智伯身死,國亡,地分,智氏盡滅,唯輔氏存焉。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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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綱目》,智果〔過〕更姓,在智宣子立瑤為後之時,謂瑤「多才而不仁,必滅智宗」,其知更早。

  智伯行水,魏桓子、韓康子驂乘。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國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也。絺疵謂智伯曰:「韓、魏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對曰:「以人事知之,夫從韓、魏而攻趙,趙亡,難必及韓、魏矣。今約勝趙而三分其地,城降有日,而二子無喜志,有憂色,是非反而何?」明日,智伯以其言告二子。〔邊批:蠢人。〕二子曰:「此讒臣欲為趙氏游說,使疑二家而懈於攻趙也。不然,二家豈不利朝夕分趙氏之田,而欲為此危難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對曰:「臣見其視臣端而疾趨,知臣得其情故也。」

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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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客至昭烈所,談論甚愜。諸葛忽入,客遂起如廁。備對亮誇客,亮曰:「觀客色動而神懼,視低而盼數,奸形外漏,邪心內藏,必曹氏刺客也。」急追之,已越牆遁矣。

梅國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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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司馬梅公衡湘〔名國禎,麻城人。〕總督三鎮,虜酋忽以鐵數鎰來獻,曰:「此沙漠新產也。」公意必無此事,彼幸我弛鐵禁耳,乃慰而遣之,即以其鐵鑄一劍,鎸云:「某年月某王贈鐵。」因檄告諸邊:「虜中已產鐵矣,不必市釜。」其後虜缺釜,來言舊例,公曰:「汝國既有鐵,可自冶也。」虜使嘩言無有,公乃出劍示之。虜使叩頭服罪,自是不敢欺公一言。

〔馮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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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撫雲中,值虜王款塞,以靜鎮之。遇華人盜夷物者,置之法,夷人於賞額外求增一絲一粟,亦不得也。公一日大出獵,盛張旗幟,令諸將盡甲而從,校射大漠。縣令以非時妨稼,心怪之而不敢言。後數日,獲虜諜雲,虜欲入犯,聞有備中止。令乃歎服,公之心計,非人所及。

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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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末兵興,魏先生隱梁、宋間。楊玄感戰敗,謀主李密亡命雁門,變姓名教授,與先生往來。先生因戲之曰:「觀吾子氣沮而目亂,心搖而語偷,今方捕蒲山黨,得非長者乎?」李公驚起,捉先生手曰:「既能知我,豈不能救我與?」先生曰:「吾子無帝王規模,非將帥才略,乃亂世之雄傑耳。」〔邊批:數句道破李密一生,不減許子將之評孟德也。〕因極陳帝王將帥與亂世雄傑所以興廢成敗,曰:「吾嘗望氣,汾晉有聖人生,能往事之,富貴可取。」李公拂衣而言曰:「豎儒不足與計。」事後脫身西走,所在收兵,終見敗覆,降唐復叛,竟以誅夷。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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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先生高人,更勝嚴子陵一籌。

夏翁 尤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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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翁,江陰巨族,嘗舟行過市橋。一人擔糞,傾入其舟,濺及翁衣,其人舊識也。僮輩怒,欲毆之。翁曰:「此出不知耳。知我寧肯相犯?」因好語遣之。及歸,閱債籍,此人乃負三十金無償,欲因以求死。翁為之折券。

  長洲尤翁開錢典,歲底,聞外哄聲,出視,則鄰人也。司典者前訴曰:「某將衣質錢,今空手來取,反出詈語,有是理乎?」其人悍然不遜。翁徐諭之曰:「我知汝意,不過為過新年計耳。此小事,何以爭為?」命檢原質,得衣帷四五事,翁指絮衣曰:「此禦寒不可少。」又指道袍曰:「與汝為拜年用,他物非所急,自可留也。」其人得二件,默然而去。是夜竟死於他家,涉訟經年。蓋此人因負債多,已服毒,知尤富可詐,既不獲,則移於他家耳。或問尤翁:「何以預知而忍之?」翁曰:「凡非理相加,其中必有所恃,小不忍則禍立至矣。」〔邊批:名言!可以喻大。〕人服其識。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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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文懿公初辭相位,歸故里,海內仰之如山鬥。有鄉人醉而詈之,公戒僕者勿與較。逾年,其人犯死刑入獄,呂始悔之,曰:「使當時稍與計較,送公家責治,可以小懲而大戒,吾但欲存厚,不謂養成其惡,陷人於有過之地也。」議者以為仁人之言,或疑此事與夏、尤二翁相反,子猶曰:不然,醉詈者惡習,理之所有,故可創之使改;若理外之事,亦當以理外容之,智如活水,豈可拘一轍乎?」

隰斯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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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隰斯彌見田成子,田成子與登台四望,三面皆暢,南望,隰子家之樹蔽之,田成子亦不言。隰子歸,使人伐之,斧才數創,隰子止之,其相室曰:「何變之數也?」隰子曰:「諺云:「知淵中之魚者不祥。」田子將有事,事大而我示之知微,我必危矣,不伐樹,未有罪也。知人之所不言,其罪大矣,乃不伐也。」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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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隰斯彌一重知微處。

郈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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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郈成子為魯聘於晉,過衛,右宰谷臣止而觴之,陳樂而不樂,酒酣而送之以璧。顧反,過而弗辭。其僕曰:「向者右宰谷臣之觴吾子也甚歡,今侯渫過而弗辭。」郈成子曰:「夫止而觴我,與我歡也;陳樂而不樂,告我憂也;酒酣而送我以璧,寄之我也。若是觀之,衛其有亂乎?」倍衛三十里,聞寧喜之難作,右宰谷臣死之。還車而臨,三舉而歸;至,使人迎其妻子,隔宅而異之,分祿而食之;其子長而反其璧。孔子聞之,曰:「夫知可以微謀,仁可以托財者,其郈成子之謂乎?」

龐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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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仲達為漢陽太守,郡人任棠有奇節,隱居教授。仲達先到候之,棠不交言,但以薤一大本、水一盂置戶屏前,自抱兒孫,伏於戶下。主簿白以為倨,仲達曰:「彼欲曉太守耳,水者,欲吾清;拔大本薤者,欲吾擊強宗;抱兒當戶,欲吾開門恤孤也。」歎息而還,自是抑強扶弱,果以惠政得民。

張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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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鄭公自亳移汝,過南京。,張安道留守,公來見,坐久之。公徐曰:「人固難知也!」安道曰:「得非王安石乎?亦豈難知者。往年方平知貢舉,或薦安石有文學,宜辟以考校,姑從之。,安石既來,一院之事皆欲紛更,方平惡其人,即檄以出,自此未嘗與語也。」富公有愧色。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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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逆之宰天下,始於一肉;荊公之紛天下,兆於一院。善觀人者,必於其微。

  寇準不識丁謂,而王旦識之。富弼、曾公亮不識安石,而張方平、蘇洵、鮮于侁、李師中識之。人各有所明暗也。

  洵作《辨奸論》,謂安石「不近人情」,侁則以沽激,師中則以眼多白。三人決法不同而皆驗。

  或薦宋莒公兄弟〔郊、祁〕可大用。昭陵曰:「大者可;小者每上殿,則廷臣無一人是者。」已而莒公果相,景文竟終於翰長。若非昭陵之早識,景文得志,何減荊公!

陳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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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忠肅公因朝會,見蔡京視日,久而不瞬,每語人曰:「京之精神如此,他日必貴。然矜其稟賦,敢敵太陽,吾恐此人得志,必擅私逞慾,無君自肆矣。」及居諫省,遂攻其惡。時京典辭命,奸惡未彰,眾咸謂公言已甚。京亦因所親以自解。公誦杜詩云:「射人先射馬,擒賊須擒王。」攻之愈力。後京得志,人始追思公言。

王禹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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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謂詩有「天門九重開,終當掉臂入」,王禹偁讀之,曰:「入公門,鞠躬如也。」天門豈可掉臂入乎?此人必不忠。」後如其言。

何心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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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心隱,嘉、隆間大俠也,而以講學為名。善御史耿定向,游京師與處。適翰林張居正來訪,何望見便走匿。張聞何在耿所,請見之。何辭以疾。張少坐,不及深語而去。耿問不見江陵之故,何曰:「此人吾畏之。」耿曰:「何為也?」何曰:「此人能操天下大柄。」耿不謂然。何又曰:「分宜欲滅道學而不能,華亭欲興道學而不能;能興滅者,此子也。子識之,此人當殺我!」後江陵當國,以其聚徒亂政,卒捕殺之。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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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隱一見江陵,便知其必能操柄,又知其當殺我,可謂智矣。卒以放浪不檢,自陷罟獲,何哉?王弇州《朝野異聞》載,心隱嘗游吳興,幾誘其豪為不軌;又其友呂光多游蠻中,以兵法教其酋長。然則心隱之死非枉也,而李卓吾猶以不能容心隱為江陵罪,豈正論乎?

  李臨川先生《見聞雜記》雲,陸公樹聲在家日久,方出為大宗伯,不數月,引疾歸。沈太史一貫當晚攜弇報國寺訪之,訝公略無病意,問其亟歸之故。公曰:「我初入都,承江陵留我閣中具飯,甚盛意也。第飯間,江陵從者持鬃抿刷雙鬢者再,更換所穿衣服數四,此等舉動,必非端人正士。且一言不及政事,吾是以不久留也。」噫!陸公可謂「見幾而作」矣!

潘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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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陵郡樊伷由嘗誘諸夷作亂,州督請以萬人討之,權召問潘濬。濬曰:「易與耳,五千人足矣。」權曰:「卿何輕之甚也?」濬曰:「伷雖弄唇吻而無實才。昔嘗為州人設饌(比至日中,食不可得,而十餘自起,此亦侏儒觀一節之驗也。」權大笑,即遣濬,果以五千人斬伷。

卓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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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文初,燕王來朝,戶部侍郎卓敬密奏曰:「燕王智慮絕人,酷類先帝;夫北平者,強幹之地,金、元所由興也。宜徙燕南昌,以絕禍本。夫萌而未動者,幾也;量時而為者,勢也。勢非至勁莫能斷,幾非至明莫能察。」建文見奏大驚。翌日,語敬曰:「燕邸骨肉至親,卿何得及此?」對曰:「楊廣、隋文非父子耶?」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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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黃諸公無此高議。使此議果行,靖難之師亦何名而起?

朱仙鎮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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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仙鎮之敗,兀術欲棄汴而去。有書生叩馬曰:「太子毋走,岳少保且退。」兀術曰:「岳少保以五百騎破吾十萬,京城日夜望其來,何謂可守?」生曰:「自古未有權臣在內,而大將能立功於外者,岳少保且不免,況成功乎?」兀術悟,遂留。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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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此書生而為兀術用,亦賦檜驅之也。

沈諸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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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太子建廢,殺於鄭,其子曰勝,在吳,子西欲召之。沈諸梁聞之,見子西曰:「聞子召王孫勝,信乎?」曰:「然。」子高曰:「將焉用之?」曰:「吾聞之,勝直而剛,欲置之境。」子高曰:「不可。吾聞之,勝也詐而亂,彼其父為戮於楚,其心又狷而不潔。若其狷也,不忘舊怨,而不以潔悛德,思報怨而已。夫造勝之怨者,皆不在矣。若來而無寵,速其怒也;若其寵之,貪而無厭,思舊怨以修其心,苟國有釁,必不居矣。吾聞國家將敗,必用奸人,而嗜其疾味,其子之謂乎?夫誰無疾眚,能者早除之。舊怨滅宗,國之疾眚也;為之關龠,猶恐其至也,是之謂日惕。若召而近之,死無日矣!」弗從,召之,使處吳境,為白公。後敗吳師,請以戰備獻,遂作亂,殺子西、子期於朝。

孫堅 皇甫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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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堅嘗參張溫軍事。溫以詔書召董卓,卓良久乃至,而詞對頗傲。堅前耳語溫曰:「卓負大罪而敢鴟張大言,其中不測。宜以『召不時至』,按軍法斬之。」溫不從。卓後果橫不能制。

  中平二年,董卓拜並州牧,詔使以兵委皇甫嵩,卓不從。時嵩從子酈在軍中,〔邊批:此子可用。〕說嵩曰:「本朝失政,天下倒懸。能安危定傾,唯大人耳。今卓被詔委兵,而上書自請,是逆命也;又以京師昏亂,躊躇不進,此懷奸也;且其凶戾無親,將士不附。大人今為元帥,仗國威以討之,上顯忠義,下除凶害,此桓、文之事也。」嵩曰:「專命雖有罪,專誅亦有責。不如顯奏其事,使朝廷自裁。」〔邊批:此時用道學語不著。〕於是上書以聞。帝讓卓,卓愈增怨嵩。及卓秉政,嵩幾不免。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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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此二條,方知哥舒翰誅張擢,李光弼斬崔眾,是大手段、大見識。事見《威克部》。

曹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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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西首領趙元昊反。上問邊備,輔臣皆不能對。明日,樞密四人皆罷。王鬷謫虢州。翰林學士蘇公儀與鬷善,出城見之。鬷謂公儀曰:「鬷之此行,前十年已有人言之。」公儀曰:「此術士也。」

  鬷曰:「非也。昔時為三司鹽鐵副使,疏決獄囚,至河北;是時曹南院自陝西謫官,初起為定帥。鬷至定,治事畢,瑋謂鬷曰:『公事已畢,自此當還。明日願少留一日,欲有所言。』鬷既愛其雄材,又聞欲有所言,遂為之留。明日,具饌甚簡儉,食罷,屏左右,曰:『公滿面權骨,不為樞輔即邊帥,或謂公當作相,則不能也。不十年,必總樞於此,時西方當有警,公宜預講邊備,搜閱人材,不然無以應猝。』鬷曰:「四境之事,唯公知之,何以見教?』曹曰:『瑋在陝西日,河西趙德明嘗使以馬易於中國,怒其息微,欲殺之,莫可諫止。德明有一子,年方十餘歲,極諫不已:『以戰馬資鄰國已是失計,今更以資殺邊人,則誰肯為我用者?』瑋聞其言,私念之曰:『此子欲用其人矣,是必有異志!』聞其常往來於市中,瑋欲一識之,屢使人誘致之,不可得。乃使善畫者圖其貌,既至觀之,真英物也!此子必為邊患,計其時節,正在公秉政之日。公其勉之!」鬷是時殊未以為然。今知其所畫,乃元昊也。」

〔李溫陵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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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王鬷談兵,如對假道學談學也。對耳不相聞,況能用之於掌本兵之後乎?既失官矣,乃更思前語。滔滔者天下皆是也!

高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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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神武自洛陽還,傾產結客。親友怪問之,答曰:「吾至洛陽,宿衛羽林相率焚領軍張彝宅,朝廷懼亂而不問。為政若此,事可知也。財物豈可常守耶?」自是有澄清天下之志。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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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莽殺子滅後家,而三綱絕;魏不治宿衛羽林之亂,而五刑隳。退則為梅福之掛冠浮海,進則為神武之散財結客。

任文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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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莽居攝。巴郡任文公善占,知大亂將作,乃課家人負物百斤,環舍疾走,日數十回。人莫知其故。後四方兵起,逃亡鮮脫者,唯文公大小負糧捷步,悉得免。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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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觷教蔡家兒學走,本此。

東院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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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末,岐、梁爭長。東院主者知其將亂,日以菽粟作粉,為土墼,附而墁之,增其屋木。一院笑以為狂。亂既作,食盡樵絕。民所窖藏為李氏所奪,皆餓死;主沃粟為糜,毀木為薪,以免。隴右有富人,預為夾壁,視食之可藏者,乾之,貯壁間,亦免。

第五倫 魏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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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馬既得罪,竇氏益貴盛,皇后兄憲、弟篤喜交通賓客。第五倫上疏曰:「憲椒房之親,典司禁兵,出入省闥,驕佚所自生也。議者以貴戚廢錮,當復以貴戚浣濯之,猶解酲當以酒也,願陛下防其未萌,令憲永保福祿。」憲果以驕縱敗。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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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元〔和帝年號〕初,何敞上封事,亦言及此。但在奪沁水公主田園及殺都鄉侯暢之後,跋扈已著,未若倫疏之先見也。

  魏相因平恩侯許伯奏封事,言:「〈春秋〉譏世卿,惡宋三世為大夫,及魯季孫之專權,皆危亂國家。自後世以來,祿去王室,政由塚宰。今霍光死,子復為大將軍,兄子秉樞機,昆弟、諸婿據權勢、任兵官,光夫人顯及諸女皆通籍長信宮,或夜詔門出入,驕奢放縱,恐寢不制,宜有以損奪其權,破散陰謀,固萬世之基,全功臣之世。」

  又故事,諸上書者皆為二封,署其一曰:「副封」。領尚書者先發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

  魏相復因許伯白去副封,以防壅蔽。宣帝善之,詔相給事中,皆從其議。霍氏殺許後之謀始得上聞。乃罷其三侯,令就第,親屬皆出補吏。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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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茂陵徐福「曲突徙薪」之謀,魏相已用之早矣。

  〈雋不疑傳〉云:大將軍光欲以女妻之,不疑固辭,不肯當,久之病免。

  〈劉德傳〉云:大將軍欲以婦妻之,德不敢取,畏盛滿也。後免為庶人,屏居田間。

  霍光皆欲以女歸二公而二公不受,當炙手炎炎之際,乃能避遠權勢,甘心擯棄,非有高識,孰能及此?觀范明友之禍,益信二公之見為不可及。

馬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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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武中,諸王皆在京師,競修名譽,招游士。馬援謂呂種曰:「國家諸子並壯,而舊防未立,若多通賓客,則大獄起矣。卿曹戒慎之。」後果有告諸王賓客生亂,帝詔捕賓客,更相牽引,死者以數千。種亦與禍,歎曰:「馬將軍神人也。」

  援又嘗謂梁鬆、竇固曰:「凡人為貴,當可使賤,如卿等當不可復賤。居高堅自持,勉思鄙言。」鬆後果以貴滿致災,固亦幾不免。

申屠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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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屠蟠生於漢末。時游士汝南范滂等非訐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節下之。太學生爭慕其風,以為文學將興、處士復用。蟠獨歎曰:「昔戰國之世,處士橫議,列國之王至為擁彗先驅,卒有坑儒燒書之禍,今之謂矣。」乃絕跡於梁、碭山之間,因樹為屋,自同傭人。居二年,滂等果罹黨錮,或死或刑,唯蟠超然免於疑論。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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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貴極徵賤,賤極徵貴,凡事皆然。至於極重而不可復加,則其勢必反趨於輕。居局內者常留不盡可加之地,則伸縮在我,此持世之善術也。

張翰 顧榮 庾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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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王冏專政,顧榮、張翰皆慮及禍。翰因秋風起,思菰菜、蒓羹、鱸魚膾,歎曰:「人生貴適志耳,富貴何為?」即日引去,〔邊批:有托而逃,不顯其名,高甚!〕榮故酣飲,不省府事,以廢職徙為中書侍郎。潁川處士庾袞聞冏期年不朝,歎曰:「晉室卑矣,禍亂將興。」帥妻子逃林慮山中。

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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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元王初敬禮申公等,穆生不嗜酒,元王每置酒,常為穆生設醴。及王戊即位,常設,後忘設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設,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將鉗我於市。」稱疾臥。申公、白生強起之,曰:「獨不念先王之德與?今王一旦失小禮,何足至此?」穆生曰:「《》稱:知幾其神。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先王所以禮吾三人者,為道存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與久處?〔邊批:擇交要訣。〕吾豈為區區之禮哉?」遂謝病去。申公、白生獨留,王戊稍淫暴,二十年,為薄太后服,私奸。削東海、薛郡,乃與吳通謀。二人諫不聽,胥靡之,衣之赭衣,舂於市。

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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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列子窮,貌有飢色。客有言之於鄭子陽者,曰:「列禦寇,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國而窮,君毋乃不好士乎?」鄭子陽令官遺之粟數十秉。子列子出見使者,再拜而辭。使者去,子列子入。其妻望而拊心曰:「聞為有道者,妻子皆得逸樂。今妻子有飢色矣,君過而遺先生食,先生又弗受也,豈非命哉?」子列子笑而謂之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遺我粟也。夫以人言而粟我,至其罪我也,亦且以人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後民果作難,殺子陽。受人之養而不死其難,不義;死其難,則死無道也。死無道,逆也。子列子除不義去逆也,豈不遠哉!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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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相公叔痤病且死,謂惠王曰:「公孫鞅年少有奇才,願王舉國而聽之。即不聽,必殺之,勿令出境。」〔邊批:言殺之者,所以果其用也。〕王許諾而去。公叔召鞅謝曰:「吾先君而後臣,故先為君謀,後以告子,子必速行矣!」鞅曰:「君不能用子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子之言殺臣乎?」卒不去。

  鞅語正堪與列子語對照。

韓侂冑賓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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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平原侂冑嘗為南海尉,延一士人作館客,甚賢。既別,杳不通問。平原當國,嘗思其人。一日忽來上謁,則已改名登第數年矣。一見歡甚,館遇甚厚。嘗夜闌酒罷,平原屏左右,促膝問曰:「某謬當國秉,外間論議如何?」其人太息曰:「平章家族危如纍卵,尚復何言?」平原愕然問故,對曰:「是不難知也!椒殿之立,非出平章,則椒殿怨矣;皇子之立,非出平章,則皇子怨矣。賢人君子,自朱熹、彭龜年、趙汝愚而下,斥逐貶死,不可勝數,則士大夫怨矣。邊釁既開,三軍暴骨,孤兒寡婦,哭聲相聞,則三軍怨矣。邊民死於殺掠,內地死於科需,則四海萬姓皆怨。叢此眾怨,平章何以當之?」平原默然久之,曰:「何以教我?」其人辭謝。再三固問,乃曰:「僅有一策,第恐平章不能用耳。主上非心黃屋,若急建青宮,開陳三聖家法,為揖遜之舉,〔邊批:此舉甚難。餘則可為,即無此舉亦可為。〕則皇子之怨,可變而為恩;而椒殿退居德壽,雖怨無能為矣。於是輔佐新君,渙然與海內更始,曩時諸賢,死者贈恤,生者召擢;遣使聘賢,釋怨請和,以安邊境;優犒諸軍,厚恤死士;除苛解慝,盡去軍興無名之賦,使百姓有更生之樂。然後選擇名儒,遜以相位,乞身告老,為綠野之游,則易危為安,轉禍為福,或者其庶乎?」平原猶豫不決,欲留其人,處以掌故。其人力辭,竟去。未幾禍作。

唐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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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宸濠甚愛唐六如,嘗遣人持百金,至蘇聘之。既至,處以別館,待之甚厚。六如住半年,見其所為不法,知其後必反,遂佯狂以處。宸濠遣人餽物,則倮形箕踞,以手弄其人道,譏呵使者;使者反命,宸濠曰:「孰謂唐生賢,一狂士耳。」遂放歸。不久而告變矣。

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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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武初,嘉定安亭萬二,元之遺民也,富甲一郡。嘗有人自京回,問其何所見聞,其人曰:「皇帝近日有詩曰:『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丈五猶披被。』」二歎曰:「兆已萌矣。」即以家貲付託諸僕乾掌之,買巨航,載妻子,泛遊湖湘而去。不二年,江南大族以次籍沒,獨此人獲令終。

嚴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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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宜嚴相以正月二十八日誕,亭州劉巨塘令宜春,入覲時,隨眾往祝。祝後,嚴相倦,其子世蕃令門者且合門。劉不得出,飢甚。有嚴辛者,嚴氏紀綱僕也,導劉往間道過其私居,留劉公飯。飯已,辛曰:「他日望台下垂目。」劉公曰:「汝主正當隆赫,我何能為?」辛曰:「日不常午,願台下無忘今日之託。」不數年,嚴相敗,劉公適守袁州。辛方以贓二萬滯獄,劉公憶昔語,為減其贓若干,始得戍。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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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氏父子智不如此僕,趙文華、鄢懋卿輩智亦不如此僕,雖滿朝縉紳,智皆不如此僕也!

陳良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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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進士良謨,湖之安吉州人,居某村。正德二年,州大旱,各鄉顆粒無收,獨是村賴堰水大稔。州官概申災,得蠲租,明年又大水,各鄉田禾淹沒殆盡,是村頗高阜,又獨稔。州官又概申災,租又得免,且得買各鄉所鬻產及器皿諸物,價廉,獲利三倍,於是大小戶屑越宴樂,無日不爾。公語族人曰:「吾村當有奇禍。」問:「何也?」答曰:「無福消受耳,吾家與鬱、與張根基稍厚,猶或小可;彼俞、費、芮、李四小姓,恐不免也。」其叔兄殊不以為然。未幾,村大疫,四家男婦,死無孑遺,唯費氏僅存五六丁耳。叔兄憶公前言,動念,問公:「三家畢竟何如?」公曰:「雖無彼四家之甚,損耗終恐有之。」越一年,果陸續俱罹回祿。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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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冒越之利,鬼神所忌;而禍福倚伏,亦乘除之數。況又暴殄天物,宜其及也!

東海張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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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海張公世居草蕩。既任官,其家以城中為便,買宅於陶行橋。公聞而甚悔之,曰:「吾子孫必敗於此。」公六子,其後五廢產。

〔陳眉公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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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鄉兩張尚書:莊簡公悅、莊懿公鎣,宅在東門外龜蛇廟左;孫文簡公承恩,宅在東門外太清庵右;顧文僖公清,宅在西門外超果寺前。當時與與四公同榜同朝者,其居在城市中,皆已轉售他姓矣,唯四公久存至今。信乎城市不如郊郭,郊郭不如鄉村,前輩之先見,真不可及。

郗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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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司空〔愔,字方回〕在北府,桓宣武〔溫〕忌其握兵。郗遣箋詣桓,子嘉賓〔超〕出行於道上,聞之,急取箋視,「方欲共獎王室,修復園陵。」乃寸寸毀裂,歸更作箋,自陳老病不堪人間,欲乞閒地自養。桓得箋大喜,即轉郗公為會稽太守。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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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黨於桓,非肖子也,然為父畫免禍之策,不可謂非智。後超病將死,緘一篋文書,屬其家人:「父若哀痛,以此呈之。」父後哭超過哀,乃發篋睹稿,皆與桓謀逆語,怒曰:「死晚矣。」遂止。夫身死而猶能以術止父之哀,是亦智也。然人臣之義,則寧為愔之愚,勿為超之智。

張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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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忠定公視事退後,有一廳子熟睡。公詰之:「汝家有甚事?」對曰:「母久病,兄為客未歸。」訪之果然。公翌日差場務一名給之,且曰:「吾廳豈有敢睡者耶?此必心極幽懣使之然耳,故憫之。」

〔馮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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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體悉人情至此,人誰不願為之死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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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遠遠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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