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熊氏家傳後
外觀
《周官》之法,國有大事,諸子「帥國子而致於太子」以守王宮。掌固頒守政於士庶子以帥眾庶。蓋惟士明於義理,能為眾庶之倡,雖至危死而志不可奪也。明之末造,流賊橫發於中原,延蔓海隅。其以諸生捍衛鄉里、而破家亡身、殘其支體者,荒陬小邑必有數人焉。蓋不經亂亡變故,不知古聖人製法之心。凡事皆然,而茲尤其顯見者矣。
余遊四方,所至長老各有述,而語在搢紳間者,惟睢州湯潛庵先生之母〈(流賊破睢州。罵賊。賊怒,支解之。)〉閩中鄭侍郎重之父〈(父字華振,聞變,自山莊挈其妻入城守禦。城破,登樓舉火,並自焚死。)〉。然鄭父之義,不若湯母之遠聞。因是歎死者之義聲,又以子孫為顯晦。然於視死如歸之義,則固無加損也。
自張獻忠出沒楚、蜀,江西寇亂,至國初未已。每有警,城邑士民爭竄山澤。熊孔敷者,新昌諸生也。城將陷,獨不肯避。其子迎龍使家人以母出而獨身侍父。俄而賊至,孔敷端坐不起,賊怒,手刃之。迎龍以身蔽,左額受刃,目睛綴眶外,仆地,告哀不已。乃免其父。南豐梁質人作《傳》,以傳其事。其曾孫暉吉於余為道義交。以余衰病,必欲其祖見於余文。乃告之曰:「吾聞善人必有後,今子之志行端直,是乃祖之義心孝德有以開之也。然書傳所記,祖若父之令名,每賴後之人而章徹。子果能比跡於湯公,則奕世以下,猶將溯源於高曾而有所興起焉!又何藉於余言?」既以語之,因為書於《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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