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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王朝實錄/宣祖修正實錄/二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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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年 宣祖昭敬大王修正實錄
(癸巳)二十六年大明萬曆二十一年
二十七年

春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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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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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丙辰,提督李如松領三協將楊元、張世爵、李如柏等,屯於順安。先遣副摠兵査大受,約倭酋,會斧山院,投書雲沈遊擊將至。平行長使裨將平後寬,領家丁數十人迎之。玄蘇獻詩納款。大受領還順安陣中,李如栢、李寧等追至,執縛後寬,斬其家丁,三倭脫還。李如松追至,治失脫之罪,杖副摠李寧。先是,倭諜散行,柳成龍在安州,搜誅數人,列鎭防察嚴密。天兵到順安,賊全不知,因査將掩殺致逸,賊始聞大兵至,蒼皇乘城。提督知之,亦促兵進,大砲諸具,多未及運到。

○翌日初六日。進逼平壤。提督促大軍行,都元帥合諸陣兵從其後,分軍圍住。賊乘城拒守,又據牧丹峯,乘高放銃。提督令眞定兵仰攻,不克而退,賊踰城追趕,天兵回擊之,賊敗入城。是夜,賊犯遊擊吳惟忠營,惟忠按兵不動,齊發火箭,光明如晝。賊退走,追斬十餘級。初七日禺中,三營俱出兵攻普通門,賊開門迎戰,天兵斬三十餘級,賊走入門。初八日,提督傳令三營,一時進兵,環擺陣。我兵逼南城,浙兵逼西城,提督跑馬,往來督戰。萬砲齊發,聲震天地,白日晦冥。東風忽變西風,炮焰延爇密德土窟,賊從睥睨間,用炮石拒之。提督手斬怯退者一人,巡示之,大呼曰:「先登城上者,賞銀五十兩。」駱尙志奮戟先登,浙兵皷噪而從之,拔賊幟,立大兵幟。賊不能抵當,退入土窟,我軍繼登。提督與張世爵等,攻七星門,用大砲撞碎門板,整軍而入。於是,李如栢由含毬門,楊元由普通門,乘勢爭前,斬獲一千二百八十餘名,燒殺亦過半,竝擄投倭浙人張大膳救出本國被虜男婦一千二百餘人,收獲馬匹、器械無算。行長入據練光亭土窟,諸酋連據諸窟,皆從穴放丸如雨,天兵攻之,多中傷。提督止營,使張大膳,諭行長曰:「不忍盡殺人命,開爾生路,可速領諸酋,來聽約束。」行長答曰:「俺等當退,請無攔截後路。」提督慮其窮寇致死麾下,親近亦有開說,乃許行長,傳令我軍,撤一路伏兵。夜半,行長率餘衆,乘氷過江進去,中和、黃州屯賊先已撤去。前數日,柳成龍密報黃海道防禦使李時言、金敬老,邀賊歸路。時黃海道巡察使柳永慶在海州,以兵自衛,且招敬老,敬老憚與賊交鋒,卽就永慶。行長等連夜行走,軍兵疲困,不成部伍,李時言孤軍不敢逼,但斬飢病落後者六十級,黃州判官鄭燁斬九十餘級。提督住平壤八日,使體察使柳成龍、戶曹判書李誠中,先行督販芻糧,搭造浮橋。令張世爵領先鋒先發,至靑石谷,遇賊數百,擊斬三十級。開城賊亦還京城。成龍請誅敬老,上遣宣傳官將行刑,提督聞而止之,命白衣從軍。賊大將行長、淸正爲雄,是時淸正在北。秀嘉位尊年幼,不能主事,若除行長、調信,而進逼京城,則秀嘉勢孤,而提督旣失事機,敬老又違節度,成龍每以此咎永慶。遞巡邊使李鎰,更以李薲代之。平壤之戰,鎰從提督密令,撤伏開路,勇將金應瑞、朴名賢等,皆扼腕恨之。及賊遁去,天將反顯責我軍不遮截,上遣尹斗壽,至平壤査問,將行軍法而釋之,知非其罪也。天將言:「鎰不可將,請以薲代之。」從其言,以薲爲巡邊使,選兵三千,從提督行。又命都元帥金命元、右議政兪泓從行,驛遞奏捷,與督府偕奏。奏文曰:

謹奏爲仰仗皇威,克復平壤,飛報捷音事。該萬曆二十一年正月初九日,陪臣諸道都體察使柳成龍馳啓:「據諸道都巡察使金命元呈、該平安道巡察使李元翼申,本月初六日,有欽差提督薊遼、保定、山東等處,防海禦倭軍務總兵官都督同知李如松,統率大勢官軍,直抵平壤城外,部分諸將,圍抱本城。有倭賊二千餘名登城北牧丹峯,建靑白旗,發喊放砲。又有倭賊一萬餘名擺立城上,前植鹿角柵子,擁楯揚劍,勢甚猖獗。又有倭賊四五千名建大將旗,鳴皷吹螺,巡視城中,指揮諸賊。本城裏外設險,勢難遽攻,總兵收軍回營。本日夤夜,有倭賊三千餘名銜枚潛出,襲都督楊元、都督李如栢、都指揮張世爵等營,被本官等統兵殺退。初七日夜,有倭賊約八百餘名復斫都督李如栢營,又被本官殺退。初八日黎明,總兵焚香卜日得吉,喫飯訖,與三營將官,分統各該將領官軍人等,擺陣於七星、含毬、普通等門外,總兵領新兵二百餘騎,往來指揮,將士踴躍,咸思盡力。辰時分諸軍,鱗次漸進,各樣火器,一時齊發,聲震天地,大野晦冥。火箭一枝,着密德土窟,俄而赤焰亘天,延爇殆盡。守陴倭賊亂用鉛丸,湯水石塊,以死拒守,又用長槍、大刀,向外齊刃,森如蝟毛。總兵手斬畏刦者一名,號示陣前,諸軍皷噪薄城。負麻牌,持矛戟,相雜齊進,或發射放砲,或仰刺守陴之賊,賊不能支吾,稍自引退。總兵挺身先登,督諸將進入。天兵一起,與本國官軍,入含毬門,一起入普通門,一起登密德東城,騎步雲集,四面砍殺,衆賊崩潰。天兵當陣,斬獲首級一千二百八十五顆,內査有賊酋平秀忠、平鎭信、宗逸等二十五人首級。生擒倭賊二名,幷通事張大膳,奪獲馬二千九百八十五疋,得獲倭器四百五十二件,救出本國被擄男婦一千一十五名口。天兵乘勝縱火,悉燒房屋,衆賊投竄,被燒死者約一萬餘名,臭聞一十餘里,餘賊躱以入風月樓小城。總兵督運柴草,四面堆積,仍用火箭飛射,一時焚燒,俱成灰燼。又有餘賊跳城過江,氷陷溺死者不計其數。七星、普通、牧丹等處諸賊,仍據土窟,堅固難拔。總兵收兵傳食曰:『賊必夜遁。』就遣副總兵、參將等官。李寧、祖承訓、葛逢夏等,領兵埋伏,總兵同楊、李、張三副將,由大路追趕,本賊四散遁去,被李寧等伏路邀截,斬獲首級三百五十九顆,生擒倭賊三名,餘賊棄甲拋戈,驚亂遁走,岊嶺以西,悉底蕩平。』臣竊念,平壤一府,實本國舊都,城池險固,而兇賊豨突,據爲窟穴。卽日大兵進討,一皷蕩破,梟獍餘孽,逃命無所,本國再造之機,實在於此。臣與李元翼督運各處芻糧,進入本城,聽候督府調用外,緣係捷音事理,爲此具啓等因。臣據此參詳,小邦軍兵脆弱,日久愈削,兼且平壤城險,未易收復,日夜憂煎,不知死所,欽蒙聖明,天地父母。曲念先故,不以臣失職而加罪,命調南北精兵,以拯濟小邦塗炭。慮軍犒之乏,則先賜銀兩;憂糧草之缺,則陸續飛輓。士卒暴露於野,驢騾顚損於道,以臣之故,貽戚天朝,至於如此,臣感激怔營,若無所措。竊照,王師有徵,天吏無敵。乃於本年正月初八日壬戌,進攻平壤,不崇朝而城破,除焚溺斬殺之外,餘賊喪魄逃遁,其軍威之盛、戰勝之速,委前史所未有。臣與大小陪臣,初聞捷音,不覺涕淚之交下。玆蓋聖天子盛德誕敷,神武遠暢,而名公贊謨,本兵運籌。侍郞宋應昌專心機務,指授方略,謀猷克合,用集殊功。總兵李如松誓師慷慨,義氣動人,軍行所過,秋毫無犯,臨陣督戰,身先列校。至於鉛彈擊馬,火毒熏身,色不怖而愈厲。克城之日,祭箕子而先封其墓;恤瘡痍而遍酹陣亡,宣布德意,慰問孤寡。雖裵度之平淮西;曹彬之下江南,無以過此。副、參、遊擊、都司以下,各該將領等官,闞如虓虎,如神助勢。至有巨石滾下,而拒之直上者;丸入胸膛,而鏖殺未已者。小邦將士袖手駭縮,莫敢助力於其間,徒觀其鐵騎所蹴,飛塵驀野;火箭所及,赤焰彌天。礮觸列柵,則決若吹毛;槍剌守陴,則捷若飛鶻。腥煙漫空,流血渾江,天地爲之擺裂;山淵爲之反覆。彼賊之鳥銃、湯石,政猶螗臂拒轍,無敢抵敵。臣竊念,平壤一城,實伊精兵器械之處,臣竭一道之力,經年莫規,而克復之後,聞其所設守備,則決非小邦兵力所可攻陷。天威一振,列屯望風,已成破竹之勢,黃海以東,不戰自卻,舊都指日可復,宗社次第汛掃。臣思先靈地下之感;念遺黎其蘇之望,悲哀喜幸,惝怳難雙,雖欲報答生成,實難爲圖。抑臣之所大服者,念惟小醜跳梁,自大於鱗介之鄕,昧天之威,屢肆狂言,臣常痛之。今者鬼啓其衷,自取天誅,其海讋島慄,惴惴然不敢喘息者,殆終其遺育,是豈徒雪小邦之羞?實亦彰百王之烈矣。臣又聞之,有願曲遂,天地之大德,所懷必達,臣子之至情。臣念,今兇賊被勦,全出王師,而於小邦,則未始有一毫創也。渠見天將旋師,國內孤弱,再逞反噬之計,則其禍益甚,而益難防矣。臣恐復勤聖上東顧之憂,而重微臣失禦之罪也。伏乞聖慈,憐海隅孑遺之民,終天朝子惠之仁,着令督府,量抽江、浙砲手五千名,仍付一二將官,分屯沿海要害釜山等處若干月,一以敎訓小邦軍民;一以消戢梟獍兇謀,則臣庶可永仗天威,收拾餘燼,以備其後矣。臣旣復疆土,又望善後,極知僭猥,罪固難貰,而天朝俯䘏,旣有加於內服,下邦控訴,敢自外於一家,臣益增隕越焉。臣一面派發人畜,督運糧草;一面調集兵馬,協同王師,以圖進取京城,又備咸鏡向西之賊。臣擬待收復訖,卽還京城,迎勞官軍,仍將前後受恩緣由,另行稱謝外,緣係仰仗皇威,克復平壤,飛報捷音事理,爲此謹具奏聞。

提督所領南北軍爭功,而提督右北,令我國奏文勿悞。上令李好閔製文,好閔夜間立草,而兩邊鋪張無欠辭,南北將皆懽。

○宋經略進住安州,提督李如松進兵坡州,戰於碧蹄驛,不利,退住開城。提督引大軍而南,柳成龍先行促辦糧草,幸不乏供。臨津氷解,乃從上流薄氷上,聯葛索布籬,作梁以渡軍,列邑士民始從山谷出,竭力搬運,事皆隨辦。提督徐行至坡州,持重不前。査大受與我將高彥伯,領兵數百,先行偵探,至京城西,遇賊於碧蹄驛南礪石峴,斬百餘級。提督聞之大喜,獨與親丁騎兵千餘馳赴之,令大軍繼發。賊先伏大兵於峴後,只數百人據峴示弱。提督卽麾兵進,賊自峴而下,兵未交,賊兵猝起於後,結陣山上,幾萬餘。天兵短劍、騎馬,無火器,路險泥深,不能馳騁,賊奮長刀,左右突鬪,鋒銳無敵。提督麾下李有升及勇士八十餘人被砍死,提督使査大受殿後,奪路而出,大軍繼至,賊望見還走。提督暮還坡州,召李有升壻王審大,拊背慟哭曰:「好男兒,爲我死也。」提督欲退住東坡,柳成龍、兪泓、金命元等,叩帳請見曰:「勝負,兵家常事,當觀勢更進,奈何輕動?」提督曰:「昨日吾軍無不利事,但此地經雨泥濘,不便住軍,所以欲還東坡,休兵更進耳。」遂退陣東坡。明日退住開城,成龍等力爭不聽,獨留査大受領兵數百,與柳成龍守臨津。

○倭賊大殺京城人。行長等忿平壤之敗,且疑我人外應天兵,盡殺都中民庶,惟女人免死。男子或有扮着女服而免者,焚公私家舍殆盡。時,京西屯賊皆聚京城,盡燒近京山野,天兵不得抹馬,馬又疲死,連日倒損者幾萬匹。提督以此,憚於進取,密奏:「漢城賊兵二十萬,衆寡不敵。」且引疾辭職,張世爵等皆勸退,還平壤,我人不得容喙矣。

○咸鏡道吉州屯賊拔城遁,鄭文孚平定關北。文孚圍吉州經年,雖畏丸不得攻城,而絶賊薪芻之路,賊撤人家爲薪,勢漸窘蹙。淸正聞之,引兵北入聲言:「再定關北。」端川郡守姜燦請文孚合兵邀擊,文孚遣柳擎天等,騎兵數百赴之,遇邏賊斬數十級。淸正遂以大兵逐之,擎天等退走。淸正逾嶺,文孚又迎戰於嶺東柵外,三合三北,退守鏡城。淸正遂拔吉州城、嶺東柵兩屯,夜逾嶺南歸。文孚聞之,卽率輕騎追之,至咸興,淸正已入安邊不及矣。文孚還鏡城,罷遣義兵,北巡六鎭,搜誅叛民,撫定番胡,收復諸堡,派置將領,北邊復舊,皆文孚力也。

○文孚初以秩卑,自稱義兵大將,通關於巡察使尹卓然,卓然忌其功以爲:「評事一幕官,當受監司節制,不當相敵。」而責之,文孚不從。故凡文孚前後戰捷功勞,卓然皆反實以聞,文孚麾下持首級過關南,則皆奪取,以與其軍,且啓文孚所爲不軌。文孚卽欲釋兵,則軍卒皆擁留不散,或間道走告行在,朝廷疑而兩解之。文孚追賊至咸興,又不見卓然,卓然大怒,傳令追文孚曰:「評事縱賊出送之罪,卽當究問,速爲捕來。」文孚取其傳令,判回云:「巡察使縱賊入送,故義兵將亦縱賊出送,無可問也。」卓然又以跋扈聞,行朝亦不問。至是,遣使査其實狀,卓然要使臣厚賂自明。凡士大夫家屬在關南者,皆散穀賑給,人人稱譽,朝廷差人入北者,皆寒凍無資,卓然率以衣裝與之。及還朝,皆護卓然,不明言文孚功,南北軍民莫不憤慨。朝廷斷以戰功歸之鄭見龍,陞拜本道兵使,文孚只用誅叛民功,陞堂上拜吉州府使。北人追思其再造功德,咸願得爲兵使,而文孚剛介寡交,卒不得大用。

○戶部主事艾維新來,管餉。維新峻猛,以運糧緩期,杖檢察金應南、戶曹參判閔汝慶。七月回去。 ○皇朝兵部員外郞劉黃裳、兵部主事袁黃皆以贊畫軍務出來。黃裳誇誕,在義州聞平壤收復,馳往軍中,上本言:「臣實同往。」又誣告經略謂:「釜山未撤之賊,乃原住倭。」戶部、兵部科査檢乃已。又自撰《釜山館銘》言:「天兵掃蕩至海上。」言甚誇誣。黃好佛,持身如僧,故館待便易。以所著書,傳於我國,皆詆排朱子語也。未幾,言官劾其左道,革職回去。聞,其後剃髮入山雲。 ○以尹根壽兼大提學,洪聖民兼戶曹判書。

○遣官致祭平壤戰死天兵,封築其屍。

○以請大兵功,賞鄭崐壽加階崇政,書狀官沈友勝通政。

○鄭崐壽上疏,請上還住定州,上曰:「正吾意也。」命擇日戒行。

○持平徐渻辭免。渻以兵曹佐郞,扈從落後,轉入北道,從王子行,陷賊圖脫。至是被敍入臺,自劾請免,再避乃遞。

○經略宋應昌渡江。此後,漢官連絡出來。

○上發義州,回住定州。世子自成川,奉廟社主,赴行在。

○皇朝以平寧賊頒詔。先是,寧夏賊劉東暘、孛承恩據城叛,帝遣李如松等討平之。己而,如松東征。至是,頒慶詔於本國,遼東都司差通事,齎捧到國。

○遣韓準等,進賀謝恩兼賀謝平壤收復。

○特命右副承旨沈喜壽陞都承旨,進階嘉善。時,左承旨柳希霖、右承旨洪進已陞嘉善,上特眷喜壽,故超遷之。喜壽出納明敏,每宣諭士民於上前,聲氣懇惻,聞者感泣,上特器之。

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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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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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丙戌,上在定州。

○命中外軍兵,學習鳥銃,科擧亦取其技,廣議煮硝之法。

○遼東都司船運軍糧,至關西。

○遣別將鄭希玄、朴名賢等,防備北路關嶺,以淸正尙屯安邊故也。希玄託以糧盡,散軍而退,削職決杖。

○以申欽爲吏曹佐郞。

○提督李如松還住平壤。提督久留開城,糧運垂乏,無意進取,數使人經略,蓋尋前日和議也。適有訛言:「賊將淸正將自安邊,西犯平壤。」提督因此聲言:「欲還救平壤。」遂擧軍西還,留王必迪於開城。是時,全羅巡察使權慄進住高陽幸州,李薲在坡州,高彥伯、李時言在蟹踰嶺,金命元在臨津。提督謂接伴使李德馨曰:「朝鮮之軍勢孤無援,宜悉還江北,毋爲賊所乘。」柳成龍使從事官辛慶晉,馳見提督,陳不可退軍者五,先王墳墓,皆在畿甸,淪於賊藪,不忍棄去,一也。京畿以南遺民,日望王師,忽聞退去,無復固志,相率而歸賊,二也。我國境土尺寸,不可容易棄之,三也。我國將士雖力弱,方欲倚仗,共圖進取,一聞撤退之令,必皆怨憤離散,四也。一退而賊乘其後,則雖臨津以北,亦不可保,五也。提督默然而去。

○賊將淸正自安邊,撤還京城。

○全羅巡察使權慄敗賊兵於幸州。時,京城賊合屯大熾,慄欲連絡天兵,以圖京城,乃留兵,使宣居怡領全師,屯衿川光敎山,分抄精兵四千,自陽川濟江,陣於幸州山上,設柵爲衛。賊見其孤懸深入,悉衆數萬,乘曉圍柵,鐃皷動地,柵中震駴,慄申令鎭靜。賊分軍迭進,自卯至酉,內外皆殊死戰。我軍占地高峻,後臨江壁,逃走無路,皆懷死心。賊仰攻,丸道不直,湖南壯軍皆善射,射必中傷,矢如雨注,賊輒披靡。乃各持束草,縱火燒柵,柵中以水撲滅。賊毀西北隅柵一間,所守僧軍少卻,慄自用劍,斬退者數人,復樹柵以拒之。矢將盡,水使李蘋舟載箭數萬以繼之。賊遂敗退,聚積屍爲四堆,覆芻以焚之,臭聞數里,我軍收斬餘屍一百三十級。翌日査大受來視戰處曰:「外國有眞將軍。」宋經略移咨慰奬,用段銀爲禮,奏聞於帝。帝遣鴻臚寺官,宣諭本國曰:「朝鮮素稱強國,今觀權慄斬獲甚多,該國人民尙可振作。朕甚嘉之」慄移陣坡州山城,賊兵又來侵,皆不戰而退。提督聞之,頗悔回軍之遽,使張世爵,同李德馨還到開城,蓄糧以待之。

○命權慄陞階資憲,武將趙儆等,賞職有差。

○時,官軍分據畿內,以權慄軍爲首,出沒鈔賊,賊不得遠出樵採。倡義使金千鎰、全羅水使李蘋、忠淸水使丁傑以舟師,進京江口,下道官、義兵邀截賊路,賊勢漸挫,而天兵已遠退,不得大擧進攻,國人恨之。柳成龍移書王必迪曰:

賊方據險固,未易攻。若大兵進住坡州,躡其尾,以牽綴之,別選南兵一萬,從江華出於漢南,卒擊諸屯,則諸屯賊寡弱易破,京城之賊歸路斷絶,必向龍津而走,因以後兵覆諸江津,則可一擧掃滅也。

必迪以爲奇謀,欲用其策,而提督不從。

○京畿士民大飢,僵死滿路。査大受行見小兒匍匐飮已死母乳,謂柳成龍曰:「倭賊未退,而人民死亡如此,將奈何?」歎息曰:「天愁地慘矣。」成龍爲之流涕,奏請以南方義將安敏學所輸,義穀數千石賑之。提督亦哀之,自分所食軍糧賑給,百不能及一二,而飢民相繼就食,彌漫於開城三門外數里間,嗷嗷仰哺。提督去後,皆枕藉而死。

○召募使邊以中攻竹山賊屯,大敗。以中調兵兩湖,妄效古法,多備牛車,作鶴翼陣,以臨賊屯,賊奮劍逆出,縱橫亂斫,我軍敗散。賊又擲火焚車,車上之兵皆死。以中僅以身免。以中迃怪自用,遠近嗤罵。

○監軍山西布政司右布政韓取善出來,至京城,七月回。御史周維翰繼至。維翰性簡重禮絶,人皆憚之。

○上發定州,進住肅川府,留世子、中宮仍住。又自肅川,移住永柔縣。時,大臣、諸宰連請上進住內地,督運糧餉,維係民望,上持疑不從。大臣以爲事機甚急,連請不已,上答以:「予意,經略在後,差官絡繹,接應爲緊。倭賊尙屯北路,西犯可虞,且離此一步,則號令解弛,搬運唐糧,亦多滯礙。故不得快從矣。無已則欲令世子、中宮,仍留定州,予略率從官,單騎赴平壤,從大軍之後,號令諸事可乎。」於是,大臣等啓曰:「此正臣等所願欲也。惟望速決而已。」上從之。暫留肅川府,以直路供御有弊,移住永柔縣。

○經歷宋應昌出來義州,仍進住安州,提督來會,議事而還。

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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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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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丙辰,諸道大饑,分遣御史賑恤。

○命竄金貴榮於熙川。貴榮俘在賊中,賊作和書,付貴榮出送。臺論以貴榮陷賊不死,反持賊書來爲罪案,請鞫之,上不忍加刑,刑推其妾子同來者不服,乃竄貴榮。

夏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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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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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乙酉,經略遣沈惟敬,入倭營議和。經略初見提督,責其輕退,提督言:「賊衆盛強戰不可敵。」經略意回,乃遣惟敬,說諭捲退。會,行長投書於龍山舟師,求約和,柳成龍以示査大受,遞送其書于軍門,提督卽發惟敬馳來。金命元謂惟敬曰:「賊前被賺,見敗於平壤,無乃有不善意耶?」惟敬曰:「渠不早退去,故敗,何預我也?」遂自江華乘船,會行長、淸正等於龍山。惟敬盛言:「上國將擧四十萬兵,前後遮截,以攻爾等。爾今還朝鮮王子、陪臣,斂兵南去,則封事可成,兩國無事,豈不順便?」行長等猶欲留住惟敬,固守王京,要封貢停當乃退。大將秀家、副將三成、長盛、吉繼隆景等,以爲不可,遂與諸將三十七人來謝,約日回去。提督聞之,復提兵至開城。我國宰臣等言和不可恃,請乘其怠擊之。提督依違不從,續遣游擊周弘謨等,往賊營議事。

○京城留屯倭將等捲兵,南歸海上。宋應昌以幕下策士謝用榟、徐一貫等扮稱天使,入賊營,開諭行長等,惟敬言:「提督進次坡州,使游擊戚金、錢世禎諭柳成龍等云:『當紿賊出城,然後進勦。』雲。」是月十九日,秀家等卷大軍渡江,留倉米二萬石,付提督差官沈世賢。淸正挾兩王子及宰臣與漢官謝、徐二人以行,沈惟敬自初從行長。諸賊將直踰鳥嶺,在道中,作樂歌舞,以至海上。

○提督李如松與體察使柳成龍、兪泓等入京城。賊退翌日,提督先入館小公主宅,卽南別宮。成龍等隨入,哭於宗廟之墟。城中遺民百無一二,存者飢羸疲困,面色如鬼,人馬死者相枕,臭穢滿城,人衆掩鼻以行。城內外白骨堆積,公私廬舍一空,惟灰燼瓦礫而已。提督聲言追賊,使李如栢先將萬餘騎先行,軍半渡江,如栢忽稱足疾,乘輿還入城。提督實無意追賊,特示我爲塞責地矣。如栢以提督親弟,每慫臾緩師,提督亦厭之,嘗私責之曰:「耽閣大事,功迄未成,皆汝之故也。」

○權慄領兵,還湖南。

○遞鄭澈體察使爲謝恩使,赴京師,以天兵收復本國也。

○兵部題請,內庫銀三千兩與本國,頒給國內有功及死事員役。

○帝勑賜山東糧十萬石,漕轉濟餉。時,不通海路已二百年,遣武官吳定邦,至旅順口,嚮導以來。

○京畿監司成泳狀啓宣、靖二陵之變。賊退,而金千鎰先審陵變,以兵奉衛,泳擧以聞。

○禮部題請,平壤、開城、碧蹄、王京設壇,致祭陣亡官軍,奉聖旨,壇號愍忠,仍與官銀,貿辦祭品。

○慶尙左巡察使金誠一卒。時,兵創民饑,癘疫大熾。誠一親蒞賑救,宵晝營悴,仍染癘以卒。一路兵民,如悲親戚之喪,未幾而晉城陷矣。誠一剛方英秀,師事李滉。自少激昻慷慨,氣節過人,立朝彈劾無嚴,士大夫皆憚之。奉使日本,以禮自持,倭人敬服,而與同行相氷炭,誤奏敵情,幾陷罪辟。及蒙宥受命,憂憤感激,誓死討賊,平生不解軍旅,而至誠諭衆,調劑官義諸軍,保全一隅逾年,皆其統率效也。臨死,言不及私。子㴒在傍舍,同染疾危篤,一不問及,惟以國事,勉其從事,人服其義烈。金沔、誠一繼卒,所聚軍兵,多散不收。韓孝純代之,軍政不及誠一,崔慶會所領兵僅數百,飢疫死者相續。

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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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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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甲寅,提督李如松追賊,至聞慶而回。經略聞倭棄京城,始出牌,促提督追擊,賊去已數十日矣。提督在道徐行,或留止延日,才踰嶺而還。我軍之在沿途者,皆左右屛跡,無敢出擊者。賊旣退,分屯於海邊,自蔚山西生浦,至東萊、金海、熊川、巨濟,首尾相連,十六屯皆依山憑海,築城掘壕,爲久留計。皇朝繼遣四川總兵劉綎,率福建、西蜀、南蠻等處召募兵五千,來屯星州。浙將吳惟忠屯善山、鳳溪,李寧、祖承訓、葛逢夏屯居昌,駱尙志、王必迪屯慶州,環四面,相持不進,糧餉取之兩湖,踰越險阻,散給諸陣,民力益困。

○都元帥金命元、巡邊使李薲、全羅兵使宣居怡追賊,下嶺南;忠淸兵使黃進、全羅防禦使李福男,各以其兵會,權慄領新兵,踰雲峯,赴嶺南,皆列屯昌寧、宜寧等邑,以臨賊境。

○京畿監司成泳奉審陵變再啓,上先遣領議政崔興源奉審,續遣諸重臣、宰臣及宗室、宮人奉審。先是,賊發兩陵,取壙內所藏,而火梓宮於壙外。靖陵則有一完體屍身在隧內,故疑爲玉體,乃移安於楊州松山。崔興源先至奉審,還啓:「年久屍體,辨別極難。」上命興源,與諸宰臣、三司長官與在京諸大臣等,再審商議。且令德陽君夫人權氏、尙宮朴氏、西陵君母氏、宗室水原守、扶安都正及同知宋賛參審,皆逮事中廟人也。諸臣先令逮事人等各記平昔所見,然後進審所記長短、廣狹,頗不同。宋賛曾以檢閱入侍,但記龍顔似長,而隆準方瞳,怳然如夢想雲。興源與沈守慶等獻議:「宣陵及王后陵與靖陵三處,皆有燒灰,灰中皆有片碎玉灰,非衣服棺槨所燒分明。三陵之灰大抵一樣,則不可謂靖陵所燒,獨非玉體也。以事理言之,則當賊發掘之際,必須先梓宮未燒,而別自奉安他處然後,梓宮雖燒,玉體可保。今盡燒梓宮,還置玉體於壙中,理亦不近。年久枯槁之屍,得之他處,納於壙中,以眩視聽,理亦有之也。」兪泓、崔滉、金應南、李德馨、李增、白惟諴、李齊閔、李瓘等議,大抵皆同。又多以爲:「非五十年久遠之屍。」柳成龍議以:「毛髮盡脫,似是年久之屍。左肩甲有穴,一大一小,所見唯此耳,其他不可知。此變中之極變,辨別小差,則事有不忍言者,後生暗識,不敢輕議。惟在更入思議,參以陵上所見,竝旁搜近陵處,古塚破毀與否,多般訪求,或有萬一得實之望。」成渾之議,與諸宰同,末云:「不可以智慧求之,又不可以事證相參。臣子之心遑遑罔極,不知所達。」上收廷議,議皆以:「其屍爲可疑,別具棺槨,埋於近陵凈處,而收葬燒灰,與宣陵一體襄事宜當。」從之。其後柳成龍私記云:「我實立異,而成渾沮之,故不得善處,爲終身之痛。」右成渾之論,則其時,若從柳相議,葬僞屍於其中,則此爲萬古之醜辱,賴成渾而得正。「其實則成龍非立異,渾亦無他議。諸臣議皆記載本錄可考,特朋黨之論異耳。埋其屍時,侍臣申湜監斂葬,湜常言:」謂其屍爲眞者,決是妄言:「又不知何所據而雲也。

○故相金貴榮卒於謫所。

○加階李元翼崇政,以其久勞行陣,而上將還京,委以西路後事故也。

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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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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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甲申,淸正還我兩王子及宰臣黃廷彧、黃赫等。沈惟敬往諭倭,令渡海,又使徐一貫、謝用榟渡海,入郞古邪,見關白開諭,秀吉始許還王子、宰臣。惟敬與徐、謝二人歸報,且言:「秀吉必欲報前歲戰敗之怨,將合兵攻破晉州,然後渡海而去。」雲。

○下黃廷彧、黃赫等獄。初,金貴榮及廷彧父子、巡邊使李瑛等,從王子被擄,兵使韓克諴等,爲土賊執縛以降,淸正囚之軍中,貴榮先出來。淸正又脅王子,通和書於我國,廷彧等初拒之,賊斬赫幼子以威之,赫乃亂草一紙。面書行在所開拆,末書長溪君、黃護軍、赫爲護軍。南兵使,李瑛稱南兵使。內有關白殿下,將渡海以來之語,蓋故爲雜亂,不成狀式,以欺賊緩禍。又細書實狀,作紙索裹送,陰囑差人去僞書,以索狀投進,差人亦被俘常人。到體察使軍門,昏怯失措,只以僞狀投呈。上見之大駭,朝廷以爲:「不書臣字,稱關白爲殿下,乃不臣之志也。」至是,下獄鞫問,赫被刑推,竄廷彧于吉州。其後再鞫,赫幾死,乃長流海西。韓克諴先已逃出,以在賊有媚事狀誅之。瑛至是竝被誅,蓋兼論失律之罪也。

○倭將合兵攻晉州,倡義使金千鎰等,入城拒守。淸正、平義智悉兵向晉州,號三十萬。宋經略移書惟敬責之曰:

爾旣以令倭南下,取歸王子自任,而賊猶屯據,搶掠不已。爾須還入賊營,分明曉諭。不然,我將移咨兵部,重究不恕。

惟敬懼,通帖於都元帥曰:

日本攻打晉州之意,彼因去歲,於此被殺甚多,且船隻盡爲毀燒,指水軍之勝。是以忿狠不平。況貴國兵使屢殺日本削草之兵,彼將聞之關白,關白曰:「爾等亦進攻晉州,打破城池,以洩前怨。」行長謂我言:「晉州民可避其鋒。」彼見城空人盡,卽撤東回。「已而,惟敬還自賊營亦言:」行長力止淸正,而終不回聽,故行長不從軍行。然此兵止於晉州,無他憂矣。「金命元與韓孝純見惟敬,力請止其兵,惟敬曰:」吾已力懇行長止之,行長意亦然,然而其勢已成,終不可回,今無他策。但令諸將,空城少避爲得計,而朝鮮不從吾言,吾亦奈何?「劉綎移書淸正,責其背盟,諭以禍福,淸正不答。於是,元帥傳令官義兵,進保晉州,倡義使金千鎰領兵三百,先馳入城。忠淸兵使領兵七百,慶尙兵使崔慶會領兵五百,義兵復讐將高從厚領兵四百,副將張潤領兵三百,義兵將李繼璉領兵百餘義,兵將邊士貞遣其副將李潛,領兵三百,義兵將閔汝雲領兵二百,姜希悅、高得賚、姜希輔、吳宥熊等,皆領兵來會。巨濟縣令金俊民及金海府使李宗仁等,先在城中,與牧使徐禮元方議守備。全羅兵使宣居怡、永川郡守洪季男領兵隨到以爲:」賊衆我寡,不如退守內面。「金千鎰抗言不從,居怡、季男卽出陣雲峰。韓孝純使郭再祐往赴共守,再祐不從曰:」惟權者能用兵,智者能料敵。今賊兵盛銳,有天下莫能當之勢,三里孤城,何以保守?吾寧在外爲援不可入城。「左巡察使金玏叱之曰:」君不從大將,奈軍律何?「再祐曰:」此身死不足惜,百戰軍卒,何忍棄之?「李薲卽令再祐守鼎津。金千鎰等料撿城中倉穀甚富,謂諸將曰:」此足以共守矣。「卽日分軍。金千鎰、崔慶會爲都節制,千鎰統義兵,慶會統官兵,黃進爲巡城將,諸道官義兵畫地分守,戒嚴待變。天將劉綎遣裨將,來視守備,且諭以外援,城中信之。

○命遞都元帥金命元,以權慄爲議政府右參贊,代爲都元帥,使卽軍中交替,以李廷馣代爲全羅道巡察使,洪世恭爲全州府尹。

○倭賊陷晉州,金千鎰、崔慶會等死之。時,晉州報急,李如松在京城,傳令列屯諸將劉綎、吳惟忠、駱尙志等,進兵救之,諸將畏賊勢,大不敢進,賊悉諸屯兵,號三十萬,直向晉州,焚掠宜寧諸縣,煙焰漲天。權慄與李薲退次咸陽,仍入南原,郭再祐棄鼎津退。是月二十一日,賊兵始犯晉城,分兵傍縣,以拒外援,圍住本城百匝,彌漫四面數百里。洪季男等,登高望見,旌旗蔽天,呼噪振地,晉城在圍中,如大海孤篷,懼不敢進。是月二十二日,賊始攻城,城中射退一陣,初昏更進,大戰良久,達夜進退,五更乃止。先是,城中以爲:「城南矗石樓臨江險絶,賊必不犯,惟於西北鑿壕儲水,只有東邊一路,爲受敵地。」至是,賊決濠塡土,作爲大路,又直掘城底,運出墻臺大石。城上矢石亂下,賊冒死坌集,必毀乃已。翌日三戰三退,其夜四戰四退。翌日又如是,丸矢相當,城內外死者,不記其數。又翌日賊於東門外作土山,屋其上,俯城放丸。城中對築高阜,黃進親自負土,城中士女竭力助築,一夜而畢,遂對放玄字銃,以破土屋,賊乃退。又翌日夜,進退大戰,達曙乃止。賊又作木櫃,裹以牛皮,各自負戴,以防丸矢,專力毀城。城上射矢如雨,滾下大石以破之。賊又樹二大木於東門外,上作板屋,多放火入城內,城內草屋一時延爇。黃進又對建木,設板放銃,賊乃止。徐禮元畏怯顚倒,不能治事,金千鎰以張潤爲假牧使以鎭之。時天大雨,弓膠皆解,軍士宿食無暇,漸至困劣。賊則萬衆迭進,生兵皷勇,呼聲如雷。投書城中曰:「大國之兵已投降,爾國敢拒乎?」城中以書答之曰:「我國有死而已,況天兵三十萬,今方進擊,爾等當殲盡矣。」賊褰臀示之曰:「唐兵已退矣。」千鎰每登高望之曰:「某方有兵氣,天兵方來援矣。」軍人大歡,俄而寂然。千鎰謂慶會等曰:「何時卻此賊,膾脯賀蘭進明耶?」是日夜,又進退大戰,至五更乃休。賊竝築五阜於東西兩門,上結竹爲柵,放丸如雨,城中死者甚衆。又作大櫃以藏兵,下爲四輪車,賊數十人着鐵甲,擁鐵楯,推車薄城,以大鐵錐鑿城。李宗仁獨發矢,矢必穿甲,賊兵多死。城上束蘊灌油,放火投下,燒其櫃,櫃中賊盡殲。是夜更犯北門,宗仁奔救,力戰殺退。還至所守西城,則禮元代守,不覺賊潛來掘城,城將崩,賊方進迫,宗仁力戰卻之,又射殺賊將一人,賊曳屍而退。翌日又犯東北城大戰,宗仁又大戰卻之。黃進巡到,俯視城下曰:「賊屍平塹,死殆千餘人矣。」有一賊潛伏城下,仰放鐵丸,穿板盾,中其額卽死。進勇略爲諸將首,城中倚重,及死,城中洶懼。徐禮元代領其衆,禮元魄奪,脫笠騎馬,涕泣以行。崔慶會以警動軍情,將斬而止,代以張潤。潤名亞於進,而又中丸死,惟宗仁東西應敵。二十九日,東門城因雨毀頹,賊衆蟻附以上。宗仁與親兵,捨弓矢,持刀槍,搏戰格之,賊死者堆積如丘,賊乃退。賊知西、北門倡義使所守處兵弱,乃聚大兵,一力仰攻,倡義軍不能支。賊遂登城耀兵,守陴軍散入於矗石樓,禮元先走匿。千鎰與慶會、高從厚等,列坐廳上曰:「此吾輩死所也。」使酌酒來,持酒者已走。命放火欲自燒,賊卽登樓,千鎰與其子象乾及慶會、從厚、梁山璹等,北向再拜,投江以死。李宗仁轉鬪至南江,左右挾兩賊,大呼投江曰:「金海府使李宗仁死於此。」進士文弘獻、正字吳玼、參奉高敬兄等,皆從死。城旣陷,賊大肆屠殺。禮元及判官成汝楷亦不免,諸將領皆死。金俊民獨馳馬巷戰,左右突擊,賊衆披靡,終日追逐,丸劍皆不中,竟不知死處。城中士女奔波,至江投死,流屍塞江。大約死者六七萬,壯士得脫者數三人。賊夷城郭,焚家舍,一城爲墟城。被圍九日,晝夜大小百餘戰,賊死者相當,而衆寡不敵,外救不至,諸將力盡而死。自倭變以來,陷敗之慘,義烈之著,無如晉城者。游擊吳宗道自京城聞變馳下,至竹山,遇風雨之異,謂接伴官曰:「晉城被圍今八日,今明日不陷,則賊必退矣。」果以是日被陷。宗道爲文,祭金千鎰,敍述悲切,國人傳之。我朝自前代,未遇大敵,國內大城,高不過三丈,上無樓櫓,下有坑塹,率淺狹可越。晉城本壘石淺築,城中糧峙雖足,鬪士不過數千人。賊以十倍之衆,迭休暴戰,與金時敏所當之賊,衆寡懸殊。時敏守城七月,而城中已困,卽其形勢可知也,而千鎰等徒以忠義,激勵士衆。黃進、李宗仁、張潤、金俊民等,皆冠軍勇武,故能摧敗賊衆,殺傷相當,九日而力盡,則其非戰守之失明矣。徐禮元初欲棄城,而爲元帥所壓,不敢動,外將皆以軍門之令,入保必敗之地。出避之議遽起,而千鎰抗言止之,世以此咎千鎰,則近之矣。然自古忠義之士,嬰城致死,至於暴骨千里,而終不免者,皆千鎰類也,未聞有非而罪之者何哉?然千鎰等所將兵不過數千人,而所殺賊,不啻數千人,則其死非無功也。向微千鎰等,則以禮元之愚怯,必不能一二日拒守,城中士民男女六七萬,盡徒死,而許多糧械,皆與賊矣,有何益哉?禮元之兄仁元以好議論爲名士,詭譎忮忌。嘗巧詆千鎰,欲伸禮元,故士大夫間或有異論,至於誣毀於上前以爲:「千鎰志雖可尙,才拙誤事。」不知千鎰誤國事者,安所著也,果如人言,則晉州遺民,與千鎰等,皆非同道素相親信者,而崇重祠祀,久而益篤。唾罵禮元,至以爲:「禮元擧家降賊。」無一言顧惜,公理之在人心,不可誣者有如是矣。所可痛者,行長與淸正佯示外嫌,知我國必不棄晉城,而詐請棄避。以此,朝廷尤欲保晉城,益之以忠臣、勇將,使同死於一城,此本秀吉謀也。倭中言:「朝鮮人望風先走,一不肯搦鬪,故壯軍皆免散而復合,處處勦殺倭衆,此固難當。其謂必棄晉城者,是故使之完聚,而覆之也。」倭人謂姜沆曰:「朝鮮壯士,盡於晉城,自是無毒我者矣。」其後,用間而去李舜臣,敗元均,皆其深機也。夫晉城,旣屢勝獨全,蓄穀十萬石,爲一面保障,其必守而不去,行長固熟知之。古之善用兵者,或有將取,而姑與之城,有所不守者,此豈金命元等所能辦哉?況朝廷方以文法持將閫,常時進退東西,制由中出,金命元等,若從行長言,使棄晉城,則必以軍法得罪,命元又安敢自擅?此郭再祐之論,所不能入也。晉州敗狀,卽經諸將相査按具奏,又多紀之者,故參驗紀實,大略盡於此矣。 ○金千鎰字士重,師事李恆,學問有名,剛方廉直。常入對,盡言稱旨,守官盡誠,治有異績。爲人羸弱多疾,在軍經年,艱瘁柴毀,身不勝衣,而志氣堅貞,忠誠奮慨,故能使衆臨敵,得人死力有以也。

○黃進故相喜五代孫。勇健善射,嚴重忠信,氣節過人。從通信使入日本,見賊情必動,捐囊買寶劍一雙,歸曰:「不久賊來,當用此劍。」爲同福縣監,每衙罷,輒擐甲馳馬,或距躍曲踴以習勇。龍仁之敗,進將別部,獨全軍以還,湖峙之捷,功爲第一。初至晉州,欲出爲外援,金千鎰特留之。或以爲:「忠淸兵使非干守晉,戰於外可也。」進曰:「吾已與倡義公約,不可負也。」自倭亂以後,凡諸將之行軍有法,身先士卒,有古名將風者,皆推進爲首,而不得究其才而死,朝野莫不追惜。贈右贊成。

○李宗仁驍果絶倫,有飛將之稱。少時任俠不羈,與黃進友善,以義烈相許,約同死生,竟如其志。追贈兵曹判書。

○金俊民以勇力稱。與李宗仁俱戍北,力戰著名,以門地卑,不得早顯。嶺南戰功,俊民爲最。贈刑曹判書。

○張潤順天人也。登武科,自少亢倨,不干謁求官。爲鉢浦萬戶,見忤於水使,卽解去。以此沈滯累年,常以射獵爲事。亂初,從任啓英起兵爲副將,號令公明,士卒樂附,啓英悉以兵事委之。及入晉城,徐禮元爲牧使,常欲脫出,人心憤惋。金千鎰啓聞,以潤攝牧使,城中始堅守志。所守地賊不敢犯,潤死而軍無所恃,城陷矣。贈兵曹參判。

○崔慶會字善遇,居綾城,登文科,未知名。亂初,守喪家居,繼高敬命起義兵。時,前任實縣監任啓英亦起兵。慶會領左道義兵,啓英領右道義兵。湖南旣定,二將俱赴援嶺南。東西勦賊,逾年暴露,志不少懈。陞爲兵使,處事精敏,號令嚴明,人情倚恃。與千鎰同爲統帥,同處出令,一無崖異。城陷,與幕士文弘獻等,同赴水死。贈左贊成。

○高從厚能文,有父風。登第爲臨陂縣令。敬命之死,馬躓在後,痛恨不得從死。收葬父、弟屍,誓死從軍,與人書:

親讎未報,國恥未雪,何以生爲?只要一死分明耳。

俄承朝命,領寺奴爲義兵將,轉鬪至晉城。將受圍,千鎰愍其闔門將死,勸出外,不從。高敬兄,敬命孽弟,從從厚戰所,終始不離,與從厚,同赴水死。

○梁山璹字會元,府尹應鼎之子。居羅州,師事成渾。見時事不平,棄擧業,遁居不出。亂初,募兵數百,從金千鎰起,入奏行朝,擢拜工曹佐郞。還從千鎰至晉,持千鎰書,乞援於劉綎,辭氣慷慨,綎歎服,猶不肯出兵。及還,賊已逼城,同行數人皆脫走。山璹曰:「臨危苟免,使主將獨陷死,可乎?」自南江入城,一軍皆驚。及城陷,山璹善泅,力可以免,而竟與千鎰同死。妻李氏丁酉之變,匿山遇賊,自剄死。

○姜希悅武科奉事,以義將起,聞晉州急,領兵馳入城,戰死。

○吳宥寶城武人,從高從厚爲副將,力戰死。

○吳玭文科正字,與儒生金麟渾同在從厚幕下,皆有義氣膽略,同赴水死。

○賊兵自晉城,分掠昆陽、河東、三嘉、丹城、山陰諸縣,大搜智異山,皆前歲賊鋒所不到地也。提督李如松題本,親往嶺南,救晉州之圍,而諱其敗陷狀,經略方主和,我國告急之奏,皆見阻攔不入。

秋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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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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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癸丑,上在江西縣。

○賊兵自晉州,犯湖南而還。賊兵猝入求禮縣。士民不意賊至,太半被創,賊焚燒閭里,夷毀城郭。南原軍民聞之驚潰,一夜空城而出。又入谷城,殺掠殆盡。天將駱尙志、査大受、宋大斌等及我國將洪季男等皆退次,已而,劉綎遣軍援南原,駱、宋諸將始與我國李薲等,入守南原城,賊遂捲兵,還晉州,仍歸海上,復議和事。賊之初來,屢創於湖南,又敗於晉州,故秀吉忌之,必欲攻陷。旣陷晉州,入湖南,不久撤歸,蓋力倦於攻晉也。至丁酉,徧創兩湖而退,其計始遂。

○全羅左水使李舜臣請移營閑山島,從之。島在巨濟南三十里,山勢周回便於藏船,倭船欲犯湖南,則必由是路。舜臣以本鎭僻左,難於控禦,故有是請。

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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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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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壬午,員外劉黃裳將還京,上遣使問候。劉回帖云:

知王三都復,二子來,皆爲王慶,然本部側爲王深憂,至眠食都廢,惻惻於心,不能已也。三都雖復,留守之兵不滿二萬,今皆無糧,俱懷歸志。二子雖來,該國之人似不甚喜。且國無一兵可用,不一二年間,能保倭之不犯乎?王復欲西走乎?惟恐王席不暇暖,父子宮眷不能久聚。中夜焚香,靜坐自問,其心將何自存?及此不爲,終無可爲之時矣。禹惜寸陰,此惜分陰,猶恐爲遲。亟募八道之兵,四十以下、二十以上強壯男子,每道萬人,得八萬人。送與劉副將綎,換其衣甲,受以利器,編入天兵隊伍,乘此秋涼,逐日操鍊。劉副將必有妙法,任其調度,一面積穀催糧,運至釜山,竝整大小龜船,水兵火器列於諸島,以待倭至。不爾,敗亡可立以待也。本部所以不爲王喜,竊爲王憂。從此別去,王其好爲之。

上見帖下敎:「員外回帖文字,雖曰倨傲,其爲我國則至矣。大抵我國備邊司所憂者,若如諸唐官之憂,則我國何患乎不振?予不勝感慨。」

○以郭再祐爲星州牧使。

○賊兵自昌原掠咸安。全羅兵使宣居怡戰敗中丸。

○義兵將邊士貞上疏,言諸將不救晉城之罪,又言:

自變故以後,潰散成風,退兵而無一人受誅;不救而無一人受誅,使犬羊蹂躪之禍,必盡湖南而後已。

又言:

殿下曩者,徒得威猛之人,不以撫恤訓鍊爲先,嚴加殘傷,以失軍民之心。事變之來,未知朝夕,而區區於器械之末,不知精神折衝之爲何事。如是臨敵,其有能濟者乎?或不得已拔於聲色之髣髴者,授以杖鉞之寄,則雖有僥倖之功勞,又患鉛刀之難再。務爲逡巡自謀之計,兵疲敵強,國事終末如之何也已。天兵一還之後,更無可仗之勢,賊必再犯,如入無人之境,未知殿下將何以禦之。臣以老殘一迂儒,徒竊義將之號,不能捐生奔救,而反責他將,其罪亦大。請先誅臣以懲其餘。

又言:

晉城之陷,黃進副將吳潛獨當一隊,射賊無數,賊滿城中,猶射不已,矢盡然後,乘馬突擊而死。力戰盡忠之節,與進相上下,而褒恤不及,恐無以起後日之忠義也。臣之所望,惟以嚴軍律、明戰功爲今日之急務。時,權慄等諸將以戰功超陞,後更懈怠,故有此言。至丁酉,賊入兩湖,如入無人之境,其言亦驗。

○提督李如松撤兵回。上自江西,如黃州迎送。仍自黃州,進次海州。王妃、世子自江西來會,臨海、順和兩王子亦至。沈惟敬自倭營回,持秀吉納款表文,且挾倭官小西飛來。表詞不類倭國文字,軍門不信,留小西飛於遼東。

○以李舜臣兼三道水軍統制使,本職如故。朝議以三道水使,不相統攝,特置統制以主之。元均自以先進,恥居其下,釁隙始構。舜臣以陸地,困於軍興,請於體府曰:「但付一面海浦,則糧械自足。」至是,煮海販鹽,積穀鉅萬,營舍器具,無不完備。募民完聚,爲一巨鎭。

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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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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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壬子,經略宋應昌、提督李如松還渡鴨綠而去。提督留西路七朔,收京後,猶銳意勦賊。遣劉綎,領苗兵南征,密令我國諸將,專聽劉將節度。旣而,綎亦逗留,遂與提督意合,決策納和。奏請撤兵,惟留劉綎、吳惟忠步軍萬餘人。又奏請王世子經理全、慶,奉旨降勑,令王世子權摠節制。

○經略初至,請世子侍講官數人,講論道學,上遣文學柳夢寅、司書黃愼、說書李廷龜往。經略留之幕下,軍務之暇,講《大學》旨義。經略學於王守仁門人,力詆程、朱註說,愼、廷龜極論朱、陸之辨。夢寅好文,而不知學,又以持平召還。愼學於成渾,廷龜文學早成。經略使製《大學講語》,愼等曰:「我國尊尙程、朱,先儒諸說具載,此外不敢贅一辭。」經略曰:「貴國學尙如此,但可從所學而著說,資我講劘不宜。蹈襲固儒陳言腐語,以流出胸中者,別成一書。」廷龜等從之,每製呈一章,經略稱善,亦自製以示之,待兩人極款。將渡江,與監軍御史周維翰會於統軍亭,指二人曰:「此春坊學士,爲講學招來。」維翰曰:「東國學尙如何?」提督曰:「尊尙程、朱。」維翰曰:「也好也好。」提督臨去,執二人手曰:「東國興復在世子,世子賢德在公等,千萬勉旃。」

○李如松容貌魁傑,宇量寬洪。行軍臨陣,鈐束得宜,所過皆便之。寧夏之捷,讓功不封,及破平壤,陞爲太子太保左都督。如松之東,父寧遠伯成樑追與書:「朝鮮乃吾先祖鄕,汝其勉之。」如松嘗以其書,私示伴使曰:「家敎如此,敢不爲貴國盡力?」或言:「其先乃我理山郡出,而我國人未詳。」如松年三十餘初來,顔鬢甚韶,還自嶺南,鬚有白莖,謂我人曰:「爲爾國,斑白如此。」然憚於倭盛,自碧蹄戰不利,持重不戰,亦由和議間之故也。後,上命建祠於平壤,祀石星及如松,而以如栢、張世爵、楊元配,賜額武烈。

○提督弟如梅、如梧,官皆參將,亦武勇,皆從軍回。提督所領浙人吳惟忠攻平壤,功最奇。張世爵、楊元以大將,論功居上,提督右北人故也。駱尙志、査大受、李芳春最著勇功,皆遼衛人,本成樑家人。

○上將還都,留王妃、世子,奉廟社留海州。過臨津戰場,卽命行廚,祭陣亡之士。

冬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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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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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辛巳,上還京師,初四口。以貞陵洞故月山大君宅爲行宮。

○頒敎中外,遣使降香山川,擇日哭宗廟墟。

○命祭碧蹄戰亡天兵。

○遣禮曹判書李增,率儒生哭文廟墟。

○命募僧,收瘞都城內外屍骸。

○命撤倭窟室。

○命禁民間倭語。

○兵曹參判沈忠謙辭備邊司有司堂上。初設備邊司,以兵判稱有司堂上,專管兵務,其任極重。忠謙因兵曹判書從征,代行其任,仍帶不改。至是,自列請免,上令本司議處。大臣以爲:「忠謙詳知首末,不可改。」自是有司堂上位號漸輕,至於通政副提調例兼之,又增設數員,軍政外國事,皆屬有司句管,奏覆雖稟裁於大臣,而本兵備邊之體統,則舛矣。

○命設廳賑飢。時經兵亂,都中大飢,殭屍相枕。命設五場,作糜粥分賑,上或親臨面給。然不能全活,繼以癘疫,十死八九矣。

○命擇日謁先陵。

○以黃愼爲司憲府持平。愼剛方正直,有學識、才局,世推其賢,而以成渾弟子,爲時相所忌,不得安於臺司。

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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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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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辛亥,倭兵掠慶州安康縣,天兵戰不利。倭久屯海上,以完和事爲言,而時出搶掠,收糧穀。劉綎移書行長責之,行長答書:「此,賊倭之所爲,非我所知。」至是,焚蕩安康縣,取倉穀累千石去。高彥伯、洪季男等不敢擊,但鈔零賊,獻級而已。時,天將吳惟忠、駱尙志、馬禹卿在慶州,出兵千餘人,陣於城外,見倭兵少,長驅直進,發砲殺賊數十。旣而,倭兵舞劍突前,天兵不能抵當,一時潰退。背有大川,爭先涉水,衣甲盡濕,不能運步。賊自後亂斫,死者二百餘人。賊初畏天兵,自是意甚輕之,我人亦無所恃。

○領議政崔興源病免,以柳成龍爲領議政。

○世子還京。以經略屢促分朝,將南下也。

閏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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閏1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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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辛巳,經略宋應昌被劾回籍。兵部侍郞顧養謙代之,至遼東,不渡江,惟差人往來。

○帝遣行人司行人司憲,齎勑來宣,李恆福爲遠接使。帝以上復國還都,降勑慰諭,仍賜銀幣。勑書略云:

昨者王以大兵,驅倭出境,還師舊國,上表來謝,朕心深用嘉悅。念玆復國重事,不可照常報聞,今特遣使降諭,以古人臥薪嘗膽之義相勉。朝廷之待屬國恩義,止此,脫有他變,朕不能爲王謀也。

是時,天朝憂我國衰弱不振,論議甚多。給事中魏學曾上本,言東事內一條云:

朝鮮旣不能禦倭,貽中國之憂,當分割其國爲二三,視其能禦倭者而付之,使之錯置爲中國藩蔽事。

下兵部議,尙書石星持不可。宋應昌在遼東,以其本謄付伴臣尹根壽之回,且曰:「此事吾已力保之,然汝歸告國王,善自爲謀。」根壽初不敢啓,天使將至,始以魏本及經略所言密啓。上召柳成龍示之曰:「予久知有此事,早欲退避,今果然矣。此眞吾所願也。」成龍曰:「此乃無理之妄說。皇上豈爲此論所撓?願上勿疑,唯當盡吾所當爲,以解中國之憂耳。」旣而司憲至,宣勑就館,禮貌甚峻。上夜召柳成龍諭之曰:「予之見卿,只今日雖夜深,欲與卿面訣,故召之耳。古人云:『英雄浪死可惜。』以卿之才學,而所事者予,故不能有所爲。」成龍泣曰:「臣無狀,誤蒙任使,使國事至此,皆臣之罪。」上曰:「不然。古人如子思在衛,衛未免削弱;諸葛孔明不能興復漢室,何可以一槪論耶?」仍命一盌酒,賜飮曰:「以此相訣。明日予當於天使前辭位耳。」成龍泣曰:「天朝憂我國不振,勑旨所云,無非勸勉責勵之意。願聖意毋動。明日之事,千萬不可如此。幸乞斟酌。」上不答。翌日,上接見司使於館所,袖出手帖與司使,大旨言:「疾病不堪御國,望大人主張。」憲筆答云:「不佞奉使來此,得與國王相接。今此復國,雖雲天兵之力,亦是王福隆焉,未艾也。」又云:「王欲辭位,自有唐肅宗故事,當奏聞以待天朝處分。憲一行人,何能爲力?第未知王必欲辭位者何歟。」上答曰:「無他意,只以疾病,不堪蒞國事,故如此耳。」翌日,大臣率百官,呈文於天使,歷陳本國事情,言王爲守義致寇,非有闕失。成龍又因游擊戚金,密言傳位事,大不可。司使自此,待上禮意頗洽。憲留京七日乃返。憲性狂戾,好馳馬,上下峻坂疾驅,兼程而返,伴使僅能追及。憲之來,兼欲譏察國情,有所變置,上固欲釋位,先示辭避,大臣彌縫其間,憲亦見上心悅,只宣命而返。自此上傳位之旨每下,又有讒說謂:「我國使臣入中國,有流言,致中朝疑間。」上亦不能無疑焉。

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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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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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庚戌,王世子分朝南下。中朝從宋應昌題奏,使世子南征,協同劉綎,經理南方。以左議政尹斗壽爲體察使從行,設撫軍司如前。

○光州儒生金德齡起義兵。德齡有神力,勇健如飛,頗有氣節,而家習儒業,謙晦下人,故人無知者。亂後,守喪居家。時,官義兵無慮數百屯,見賊輒潰。姊夫金應會慷慨士也。屢勸使起兵討賊,德齡疑未決。適潭陽府使李景麟、長城縣監李貴上疏薦德齡,可任大將,時撫軍司南下,又諭以世子令旨。德齡乃與所善壯士崔聃齡等數十人俱起,賣田宅爲器仗,傳檄募兵,應者坌集,得精壯五千餘人。德齡手自指畫,敎以行陣,軍皆團束就律。監司李廷馣啓聞,命宣傳官賜號忠勇將,下敎褒奬,遣官視其軍,送赴嶺南。德齡軍聲先振,賊中聞之,撤小屯爲大陣以拒之。會,朝廷以講和,止其進兵,屯山陰、居昌間。

○世子次全州設科,文科取尹𪰙等九人,武科取千餘人。

○前寅城府院君鄭澈卒。初,澈與副使柳根,謝恩朝京而回。時,東路軍門主和議,詭言倭已撤屯渡海,與本國所奏不免差互。澈等還後,兵部奏曰:「問前來使臣,則亦言倭已撤回。」上聞之大駭,柳根上疏自辨,此實兵部謊詞詭計,使臣一行,豈有是言?是時,朝論已變,欲先去澈,臺諫因此劾澈,上只命遞職推考。柳根與書狀官李民覺、譯官等,皆無所坐。自是,飛語上騰言:「澈朝京,專以聖躬過失密播於中朝,故凡帝勑內醜詞,皆其自出。」雲。澈寓居江華,病酒卒,年五十九。澈字季涵,號松江,少有才名。從學於金麟厚、奇大升,大升亟稱其淸潔之操。其姉爲仁廟貴人,姊爲桂林君妻。乙巳之禍,父兄與焉,澈以幼免,而兒時出入東宮,明廟爲大君,實與游戲甚昵。見澈登壯元榜目甚喜,命於掖門內,別賜酒饌,澈辭曰「」旣已出身,人臣不敢受此私禮。「明廟爲止賜,而命從神武門出,自從樓上,望見其行,恩眷異常矣。俄拜正言,臺中方論景陽君謀奪妻家財産,誘殺妻孽娚,請以處法。明廟使親屬,諷澈停論,澈不敢。自是,罷免歸光州,屬擬淸望,不受點者三年。宣祖初,起爲銓郞,專務激揚,名望雖重,而不悅者衆。黨論之分,力主一偏,爲時論所仇,而賴上眷,得濟者屢。至辛卯,上眷亦回,幾陷大戮,李德馨救之,少弛。因變起廢,亦不容於朝。其持身廉劌太過,柳成龍素惡之。至丁酉,成龍被劾,論者誣以貪賄,比之郿塢,乃歎曰:」往時論者,攻季涵無所不至,猶不以貪鄙目之,豈吾處身,不及彼耶?「嘗言澈殺崔永慶事,從事徐渻力辨其不然,成龍曰:」季涵常介介自明此事,吾心定以爲崔死由於鄭,故耳聞其言,而不復也。到今思之則其人口直,自己所爲必不自諱,得非君言爲是耶?「申欽論澈,平生風調灑落,資性淸朗,居家孝悌,立朝潔白,則當求之古人也。一時論澈者,稱以奸賊,風聲所移,萬口雷同,以澈爲眞小人。雖平日知澈者,眩於物議,或有疑其爲小人者矣。然自古稱小人者有三焉,一曰固寵也,二曰諂媚也,三曰附會也。澈自謫召還,嘗坐賓廳,具參判思孟、申知樞磼同座,有一別監,自內持酒饌出來,借辭言,自內宣命諸宰共啖,而其實具、申皆連姻宮禁,故貴人謂無他客,而私送也。李誠中在座,命取盤筯,分進政丞前,澈曰:」此乃具叅判、申知事所當喫者,大臣不可預也。「卽起出,其言聞於內,翌日出爲體察使。此其不諂媚、固寵之明驗也,小人果如是乎?李潑、李山海一時權勢所存,而澈爲故舊,以澈之才,少加桔槹,則詎至狼狽,困苦顑頷終身,而不肯一詘耶?此其不附會之明驗也,小人果如是乎?特其過於狷狹,多疑小恕,無智以濟之,此其平生所短也。若置之江湖林野之間,是其所宜處,而位極三司,身都將相,非其器也。澈中年以後,病於酒色,自檢己不足,而又憤嫉貪邪之人,醉輒面叱,不避權貴。力持偏論,而所挾者,戚里陳人,受命治逆,而所逮者,多黨色仇怨,其爲一世射的,無足怪者,其處身,誠無智矣。若以權奸、賊臣目之,則澈在朝,席不暇暖,爲相僅一年餘。明主自操八柄,山海、成龍,三人竝相,而山海特被寵遇,何所容而專權乎?此則不待辨而明矣。

○領議政柳成龍上箚陳時務,請築城州縣,頒行砲樓之制,從之。

註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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