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王朝實錄/肅宗實錄補闕正誤/三十九年
春正月
[編輯]1月4日
[編輯]○壬午，領議政李濡，啓以聖上卽位四十年，請稱慶，且以該曹之尙無啓稟，請當該堂上，從重推考，上以乙卯紀元，今年未滿四十爲敎，命勿推勿擧行。〈史臣曰：「上敎至矣盡矣。雖滿四十年，臣子愛戴之誠，亶不在於稱慶一節，則況其不然者乎？曾在穆廟末年，倖臣柳永慶，首倡此論，至今目之以逢君。豈意復起於今日乎？」〉
1月5日
[編輯]○癸未，上行朝參禮。領議政李濡、兵曹判書趙泰采，復陳稱慶之請。濡曰：「宣廟亦以明年乃四十年爲敎，而特因群情之懇至，畢竟允許，則今日自上勉從，元非未安之事，而先朝已行之禮，殿下猶不肯受，則事涉逕庭，亦似未安矣。」泰采曰：「論以史家限年之法，則今年是三十九年，而若計自臨御初，則恰滿四十年，故群下之陳請，蓋以此也。皇朝高皇帝二十五年，稱慶上壽，世宗三十年、四十年，亦皆行之，宣廟朝亦據皇朝及我列聖朝故事而行之。今苦執謙而不許，則事涉逕庭，亦恐未安矣。」又曰：「列聖已行之事，有同典禮，到今遵行，無異繼述。」判府事李頤命、左承旨金德基，亦相繼力請，上答以勉從。德基仍發尊號之論，濡、泰采，復繼陳。泰采曰：「自漢、唐、宋曁於皇朝、我朝，皆有請行之例，有若典禮者然。聖德撝謙不居，群下益復抑鬱。」濡曰：「今已發端，不可無端退去。請使大臣、諸臣，各陳所見。」〈詳見上。〉上以牢定爲敎，終不聽。歲初延訪，嘉言寂寥，廊廟訏謨，罔非逢迎諂媚之言。噫！祖宗朝良法、美政，廢墜者何限，而未聞以修擧爲請，顧乃以稱慶、尊號，旣謂之典禮，又謂之繼述，必欲慫慂而贊成之。秉國成者，無識如此，識者憂之。〈史臣曰：「徽號，非古聖王盛節，觀陸贄、司馬光之論，可徵矣。雖出於崇揚之至誠，猶將爲導諛之歸。況一二貪戀之輩，較挈利害，欲爲固寵保位之計者哉？時，朝著一進一退，好惡靡定，致以小人之腹，妄揣上意，謂可以爲此陳請，固結於上，而猶恐其得罪淸議，囁嚅而不敢發者久矣。李濡，身在輔弼，縱不能引君當道，而役心於此等事，倖他人之發口，而欲遂其請，其無識甚矣。頃年李裕民之疏請也，人多傳泰采主張，故其從弟泰億，欲論裕民，而嫌其相逼，問於泰采，則牢諱之。今乃反以主其疏爲己功，人之無恥，豈至於斯耶？泰采、德基等，當前席奏對之際，如癡如狂，擧措駭悖。且泰采與王子，摠管班序，適比肩，敢欲爲附耳語。傳曰：『鄙夫可與事君哉？』如泰采輩，難乎免矣。」〉
1月6日
[編輯]○甲申，戶曹判書趙泰耉上疏陳戒。略曰：
唐臣陸贄之言曰：「尊號之興，本非古制，行於安泰之日，已累謙沖。又曰：」伏羲、神農、黃帝、堯、舜，自生民以來，君德之最神聖者也，其指以爲稱者，曰皇曰帝，唯是一字，禹、湯繼興，莫非大聖，尙自菲薄，降號爲王。嬴秦，德衰於殷、周，名竊於義昊，兼皇與帝，始總稱之。後代昏僻之君，乃有姓對天元之號，是知人主重輕，不在名稱，崇其號無補於徽猷，損其名不傷於德美，得失之侔，居然可辨。「末又云：」伊尹恥其君不如堯、舜，臣亦恥之。「如使陸贄非賢則已，使贄而賢也，其言豈不可信而服乎？殿下聰明稽古，明斷赫然，凡所作爲，出尋常萬萬，雖臣子致隆之誠，靡所屆極，倘殿下一意謙抑，不受虛名，以損實美，則其爲盛德光輝，高出百王，奚啻數字之徽稱而已？噫！進宴，小節也，而殿下猶慮其或近於豐豫，追下昨日之備忘，大聖人挹損之至美，於此亦可見矣。終乃推廣此心，堅持不撓於今日顯號之請，則尤豈不增美於聖躬乎？
上賜優批。
○引見時，同副承旨申鐔以稱慶、陳賀，尙未擧行，請遞禮官，上命遞禮曹判書金鎭圭。鐔仍進曰：「昨日諫臣以尊號事，有所陳達，臣意亦同，欲爲繼陳，而因大臣徑退，未及發口矣。臣民顒望，愈久愈鬱，聖上謙德，孰不欽譎，而一國輿情，何可終遏乎？竊聞昨日大臣出令，將會賓廳，以二品以上員數之不多，姑退日期雲。此何等大事，旣已出令，又退日期？事體極爲未安矣。」且斥李晩成疏以爲：「誤引劉敞。」雲，上曰：「尊號自初牢拒，予意已定，有何更論之事乎？」〈詳見上。〉〈史臣曰：「申鐔，是一筵臣耳。禮官變通，非可獨稟，至於進宴、尊號，尤係重大，何敢獨於前席陳請，有若自私以要功者哉？蓋鐔初以朝參時，欲發尊號之請相約，而倉卒間，未及發說，李濡大生疑怒，斥其反覆。鐔急於自解，是日，非其輪次，而自求入侍，意在逢迎，情態自露。不識人間有羞恥事者，正爲此輩道也。」〉
1月8日
[編輯]○丙戌，應敎朴鳳齡疏斥尊號之議，上賜優批，護軍金鎭圭，以禮官時不稟稱慶，陳疏引咎，上賜例批。〈疏皆見上。〉〈史臣曰：「鳳齡、鎭圭，自前立腳於尊號之論，而鳳齡今疏，尤剴切激昻。鎭圭則屢經風霜，太半銷落，雖不肯直自陳請，而疏語頗剗去稜角，人比之脂韋矣。」〉
1月13日
[編輯]○辛卯，掌令鄭東後、獻納韓永祚等，合啓請上尊號，上不聽。時，一群鄙夫，竊據廊廟，乃以患失之心，敢陳尊號之請，賓廳之啓，庭請之設，已可謂聖世之羞。至於臺閣事面，視廟堂又別，而東後輩，承望柄臣喉氣，冒司直之名，而附導諛之論，其辱臺閣極矣。識者尤駭之。
1月26日
[編輯]○甲辰，前判書李墪卒於牙山謫所。墪以名祖之孫，居家篤孝友，立朝著廉介。尤以文雅，見稱於世，而爲人狷隘，持論極峭峻。少與吳道一莫逆，黨人甚嫉之。時，黨人動以名義驅人，墪不勝忿，嘗於筵席，有名義爲穽之說，重被譴責，黨人益以此齮齕。及有壬辰科，事中深文，竟以非罪擯死，人皆冤之。然己巳忠臣朴泰輔之死，墪實與同事，疏語中尤激觸者，墪之辭也，而不敢以同罪爲請，泯默赴邊邑，至甲戌，遍歷淸華，不一引咎，遂爲淸議所短。掌銓選，用舍偏私，務主乖激之論。當壬辰科，承牌後還家，固出老妄，而自明之際，語多差錯，置對之辭，亦不知大體，識者益病之。
五月
[編輯]5月2日
[編輯]○戊寅，憲府啓請削副率金載海仕版，〈措語見上。〉不允。載海，純樸無華。窮居讀書，早從先正臣朴世采學，晩又出入於儒賢尹拯之門。以薦爲桂坊官，頻入書筵，善說經旨，世子甚重之，賜手札，且給文房具。仍令勿爲替直，載海益感激，知無不言。黨人以此忌嫉，謂其不參於師門辨誣疏，以背師目之，必逐去乃已。然載海才踈識麤，事或鄙瑣，世以此短之。
〈肅宗顯義光倫睿聖英烈章文憲武敬明元孝大王實錄補闕正誤卷之五十三〉
六月
[編輯]6月16日
[編輯]○辛卯，掌令徐命遇陳疏盛論時事。其斥金楺復科事，略曰：
己卯科之不當追復，萬口公誦，百世正議。金楺挾侫慧之術，費巧密之計，籠絡時輩，圖復乃已。雖以龍潭邑子之投章，連姻諫官之陳請觀之，其所奔走經營，昭然難掩，焉可諱也？云云。
上嚴批責之，命遞差。〈原疏、批旨見上。〉龍潭，卽楺曾蒞之邑，諫官李德英亦楺兄構之婦娚，故命遇之言如此。
6月20日
[編輯]○乙未，左議政李頣命以徐命遇疏，陳疏自辨。略曰：
徼寵固位，卽憸宵之索性，卽其生心於徼固者，儘無狀矣。啓寵而授位者，累及於君恩，苟如其言，擢髮難贖其罪。雖或出於巧詆，宜卽斥退，絶其寵位，以昭至公也。
上賜優批。
6月22日
[編輯]○丁酉，右尹金德基，因徐命遇疏斥，陳疏縷縷自暴，上令勿辭。
史臣曰：「德基知申之擬，實未允於物情，則徐命遇所斥，雖非出於公心，而言其不合則是矣。顧此聖批中扶抑之懸殊者，豈無所以然乎？及至翌日知申之出也，政官拔德基於舊望中，人莫不多之。」
秋七月
[編輯]7月5日
[編輯]○庚戌，上以特旨，拜金宇杭爲右議政。宇杭器量寬弘，言議平恕，屢長六部，輒著能聲。勤於國事，不喜翕訾，黨人素輕之。及壬辰科査，宇杭以試官，心憫李墪冤狀，惡黨人構捏，疏白之，黨人益譁然詆斥。至是大拜，修初史者，又追加疵議。
7月21日
[編輯]○丙寅，上行疏決，右議政金宇杭白上曰：「建極之道，不在他求。人君如天地日月之照臨萬物，群下之賢愚枉直，自莫能逃。如有黨論尤甚之人，勿論彼此，亟加罪斥，庶有懲勵之道矣。以朝議潰裂，前後聖敎，不啻懇惻，苟有人心者，孰不感動？就其已成痼習，終不悛改者而罪之，則渠何敢稱冤乎？徐命遇之疏，意在傾軋，力攻大臣、重臣，論其心跡，則雖加重罪，宜無不可，而今當疏決，參酌放釋，豈非盛德事乎？李善溥、金斗南，不過言其不可罪之意，而臺諫至於論罪，且其避嫌辭意，殊不韙矣。旱災至此，雨意漠然，京中罪囚及外方編配若干人，僅蒙解澤，亦是疏滯之道，而第《傳》曰：『三月無君則弔。』人臣出身事君，所期如何，而若使終身廢錮，豈不憫惻乎？向時廢黜者罪名，臣未之詳也，而今距甲戌，已至二十載，無論其有罪無罪，一向廢錮，必有冤鬱之氣，上干天和，豈無疏通之道乎？其中出入三司之人，聖上當知其爲人。臣尙記昔年入侍時，自上敎以金鼎台怪狀，睦林一無傷人害物之心。臣於此，影響不及，而旣無傷害之心，則便是善人也，其在曠蕩之政，疏通滯鬱，則亦是弭災之一助矣。」上曰：「大意固好矣。」
八月
[編輯]8月3日
[編輯]○戊寅，李墪孫蓍亨，擊皷訟其祖冤。供辭略曰：「諸臣疏奏中有曰：『文衡違牌後，急急還家』雲，而文衡違牌，在於旣還之後，已悉於李震壽、呂光周之疏。其曰：『試題首望之出於其手，人皆言之。』又曰：『略有變幻，元非別題。』出題時亡祖則欲以龔遂爲主，他試官則欲以王生爲主，取裁命官，終以王生爲題，主客旣判，旨意懸殊。其曰：『提衡之人，何可退坐乎？』又曰：『試官目覩傳說。』抄上之際，參考之時，亡祖終不參涉之狀，諸考官之所詳知，主試大臣，亦以人言之爽誤爲言。若相琦疏，則以受點前還家，謂之落點後出去，日曛時還詣，謂之夜深後始到者，尤爲陰巧。身在政院，的知事實，而互換爲說，專事欺隱，其湊合和應之態，有不忍正視。趙泰采之疏曰：『歷抵歸一，則用情自在其中。』又曰：『合考不參，自是題外。』噫！若非身參合考，則決無容手之地，而今乃以參考爲題外，必欲歸重於歷抵，何也？蓋試題旣歸虛，合考又歸虛，則謂之用情，都無所據，歷抵又將脫空，故捨明白易知之事，循黯昧難明之端，而鍜鍊羅織，固在其手。如果構歷抵之案，則謂可驅入於用情之科，其設計用意，政所謂如見肺肝也。末後加律之啓，又曰：『受點後忽然還家。』又曰：『及其榜出，果取其人。』還家之在於落點之前，証驗固甚明白，合考抄定，全無參涉，則取與不取，干我何事，而其抑勒驅脅如此？此皆其構誣也。賓興，卽鎭圭之切族，而與亡祖有仇怨，吳遂元與健命、宜顯家，有積怨血讎，遂元家與賓興家隔隣，而亡祖與遂元家親切，故乃以還家一着，執爲可乘之釁，欲爲一擧竝中之計。若曰以某也於某日歷抵某家倡說，而募人爲證，則可以疑亂聽聞，而彼亦難於自明，遂敢肆然傳說，合謀於卿宰，蜚語於諫臣，其綢繆經營之狀，狼藉難掩，雖欲秘諱，爲可得耶？雖然，賓興初招所謂傳說者，禎興也，目覩者彭壽，而及彭壽之被囚也，轉諉於其稚弟與童奴。此等所引，或是隣居之孽從，廊底之私人，或是豢養之兒，仰役之奴也。終始擔當立隻者，非他人也，乃仇怨之賓興也，援引作證者，又非他人也，乃賓興之孽族與丐子、癡僕，而白晝大路人衆成群之時，何無一人公立可信之證乎？賓興就拿之初，募鄕儒立證之說，狼藉傳播矣。其後追聞，昨年七月初，禎興之兄道興，抵書於龍仁居宋道聖曰：『下宅方被囚於禁府，將以君名現告。羅卒若下去，則例給七兩錢，而君家貧甚，自此已備置』雲。所謂下宅，卽指賓興。道聖驚怪，辭而拒之曰：『庭試時，我雖以下宅隨從上來，而二十四日出往桃渚洞李猶興家，還到泥峴，則烽火已擧，吾何以曾見李判書乎？平生不識其面目，何以知某人之爲李判書耶？』道興曰：『如此憫迫之時，君何不救濟親舊耶？』道聖曰：『事雖如此，吾旣不知面，而稱以目見，入囚之後，使吾解識李判書於多人之中，則吾何以分別耶？』禎興曰：『當自此畫出李判書形貌，君若孰視而默記，則必無違錯之理也。』道聖曰：『吾不忍白地構人，決不可爲此事。』仍爲出來行廊，則其所眄主人之婢，謂道聖曰：『以如此不干之事，無陷於諸人敎誘之中可也。生死之間，彼自擔當，決不可同謀也。』翌朝，道聖告歸，則禎興等曰：『昨議之事，君不肯聽，無可奈何，而此語若出口，則吾當絶交』雲。道聖者，卽賓興墓下居生之人，而平生親昵間也。道聖還後，憤其威脅敎誘之狀，其洞居親舊之間，輒告之曰：『吾以如此如此之事，幾不免見囚被刑。』詳聞道聖之言，而傳於矣身者，不啻數人，而至有謄其顚末，自筆書給於矣身之人，則賓興之初欲構募着實立證者，而終不得順從之人，未免以稚騃現出之狀，據此一款，可以覷破，此等機關，凶譎幽秘，雖鬼神，亦有不可測者。且李聖興，卽賓興之再從弟，而禎興之嫡同生也。當初賓興，欲借其兒子慶大，立以爲證，則聖興不從，又欲募聖興之婢惡發之子爲證，則惡發怨其白地驅脅，多般揚惡，故乃以此等稚騃，不得已募證。賓興之欲得聖興家人而爲證者，蓋以聖興所居，與遂元家相接，使之立證，易致疑惑故也。此等情節，矣身詳聞於聖興一家人，旣甚明的。至於禮講年月之相左，誣飾之狀旣著，而賓興惟恐其計之或露，先自措辭，曲爲彭壽代供者，已極無狀。而一月與數朔，便是咫尺間事，非可錯記者，而及其更覈也，一月變爲期年，數朔退作三歲，獄情之違端，孰甚於此？聞賓興率置彭壽之母於聖興家，啗之以利，脅之以威，錢穀之賂，殆罄家産，而憤懟怨怒之聲，猶且騰諸道路。若有一番刑訊之擧，則其間情節，幾乎敗露矣。又聞賓興在獄時，有一札自外來傳於一囚人，故拆見，則乃賓興家書，而書辭隱秘難解而有曰：『夢漢，昨又不服，其將奈何？然而秋判之意，必欲窮推而後已，是可幸也。但家中，又將有生變之漸，是極悶慮』云云。所謂夢漢，卽夢先，秋判，卽鎭圭也。其時彭、甲輩父母，交相怨謗，將欲以實告官之說，傳播於都下。其所謂生變雲者，正指此等事也。且以李胤彥逢着亡祖一款言之，南洞洞口，有上、下街，上街則自泥峴來路也，下街則自河梁橋來路也。當初賓興之引胤彥爲證也，胤彥妻父右尹金德基，本居南洞，適到洞中親舊家，語及胤彥事曰：『胤彥伊日，果來吾家卽還。方出洞口，有一前導，自下街而來，下馬立見，則乃李判書也』云云，故從祖堂卽爲往問其委折，則所答一如所聞，而士人安壽咸，卽胤彥之一家也。聞胤彥就拿，往問其由而來傳，與從祖之親聞於德基者，無所參差。胤彥之見亡祖從下街而來者，旣甚明白，則不爲歷抵之狀，的然可知，此皆其破綻者也。宜顯疏中所云，參考時目覩試官，亡祖供辭，乞以玆事，緘問於言者，問其爲誰某，而金吾覆奏，終無一字擧論，蓋衆目難掩，公證至多，或恐宜顯做出之情，仍至敗露故也。禮講一款，彭壽之前後變說，是莫大之違端，而終不請訊，其隨事曲護之情，有不容掩也。胤彥逢着之處，上、下兩街，全不鉤問辨別，從以逢着於南洞爲言，勒爲歷抵之大驗。末後遂元之招，以伊日座客之多，以證不歷抵之實狀，而議讞之際，終不請問，惟恐證左之或實。胤彥旣以日晡爲言，而夢先及諸傔之招，則乃以午時還宅爲言。午還之人，豈有晡時入洞之理乎？彼此相左，節節如此，而按問之時，亦無一言盤詰。夢先及八傔酷刑之狀，言之慘矣。常制之外，別造重杖，箇箇嗔喝，杖杖替人，數杖之內，血肉糜爛，一次之刑，致斃者二人，噫嘻慘矣！八傔一次受刑之後，一人先斃於獄中，餘皆奄奄，命在頃刻，則刑官欲掩酷刑之跡，乃以一次之刑，初不重傷，凍餓致斃等說，肆然草記，以爲眩惑之計。凍餓而死，果如其言，則豈於見放之後，一人又斃，而辛苦得生者，亦皆爲殘疾之人耶？其百般欺蔽，亦無嚴矣。夢先之招，壼洞、泥峴之互換錯對，其情可見。遂元之家，僑寓壼洞，曾在十年之前，移居泥峴，已是八年之久，則夢先以多年使役於京司之人，宰相家居，萬無不能記認之理，而捨累載時居之所，指久遠曾寓之處，此實常理之外，則其求說不得，猝辦強對之狀，明若觀火，而惟以變辭誣服爲幸，而曾不詰問其違端。且八傔之願與夢先面質者，不啻縷縷，一番對質，在所不已，而或恐情狀現露，不使對質，直爲請刑，威迫萬端，終使不勝楚毒，同歸誣承，而不過曰旣迫死境，不得已承款云云而已，其出於萬分怵迫，強爲誣承之狀，於此亦可見矣，此皆其用意者也。噫嘻！泰采之所引故大司憲趙泰東之言曰：『吾亦以試官詣闕，則李墪已出去，晩後還詣，以爲往在北所』云云，有若亡祖欲諱還家，托往北所，而泰東親聞於亡祖者然。亡祖之還詣也，門已下鑰，留宿直房，翌曉開門之後，諸試官之在闕中者，始爲出來，故亡祖隨其後，進詣試所矣。當初還詣之後，旣不得入闕，則與泰東，元無相面之事，北所之說，何從而發乎？亡祖承牌之前，旣以還家之意，預言於光周來訪之時，詣闕之後，又以還家之實狀，備言于震壽在直之時，且於儕友間，力辨其冤狀。雖以泰采疏見之，其引泰東之言，以爲構捏亡祖之一大欛柄者，出於同堂之親，是豈恆情之所可測者耶？果使泰采，親聞此言於夏初，則以陷害之心術，輕脫之口業，豈可一日含忍，而始發於半年後泰東身死之日耶？泰采終始擔當此獄，惟以構成罪名爲能事。人而忍此，何事不可忍也？及其筵席勘罪之日，大臣諸臣所獻議者，以歷抵一款，置之有無之間，一則曰殊涉可疑，一則曰不能無疑，至以斷以用情，似涉太過等語，糢糊爲說，直請酌處，則彼雖極意鍜鍊，靡所不至，而其難於爲說，苟然成案者，至此而益無所逃矣。大抵在前庭試考官，只令聞見待令，而無牌招之規，中間一次，雖請牌招，而或留或退，亦無定例，而亡祖惟知古規之如彼，不復思及於末世慮患之道，其時遷窆迫頭，而年少未任重事，凡百事爲，亡祖皆自主張，故本欲暫進旋歸，以爲指揮分付之地，蓋慮仍入試所，則又將費了日字，襄葬重事，勢難及躬周旋也。伊日事狀，斷斷如此。今若以智慮未周，擧措踈率爲咎，則亡祖亦當摧謝之不暇，而因此構捏，欲成歷抵用情之案，噫嘻痛哉！天下寧有是耶？設令亡祖欲私於擧子，則承牌之前，無非閒日，密議潛通，無所不可。豈有白晝大都市之中，騶導呵擁，迂往擧子之家，而爲科場之私情者哉？此於事理，近乎否乎？街路行人，市廛小民，萬目環瞻，非可掩諱。噫嘻冤哉！天下寧有是耶？亡祖出自宗支，致位隆顯，每以勿欺無隱四字，自勖於心，而不幸群憾逞毒，駭機潛發，卒至陷身於坑穽之中，竄跡於煙海之濱，無路籲天，含冤入地。臨歿諄諄之語，惟以見疑聖主，忝辱先祖，爲平生之至恨，腐心剌骨之私痛，有不忍言者，而在聖朝至仁體下之道，獨不衋然傷愍乎哉？所援諸人俱在，乞命攸司，一一按問，使亡祖至冤至痛，一一按問。」上命議處。
8月6日
[編輯]○辛巳，持平李眞望，陳疏訟其祖文忠公景奭，被誣於洪啓迪、金鎭圭之冤。略曰：
啓迪等之呈疏也，鎭圭首自擔當，爲構其文，而其言則專以臣祖丁丑撰文事，爲一大案，以爲故相臣宋時烈詆罵臣祖之張本。蓋其心自謂，吾今皷發吾群黨，扶擁吾所尊，假太學公論之名，爲一時眩幻之計，則長德宿望，可以一筆句抹，輿言、公誦，可以一朝變亂。及臣等之疏出，則仁廟面諭懇迫之旨，臣祖承命黽勉之意，事實俱著，弱國君臣，臨危相須者，有足以激悲後人，撰文一節，終不可爲臣祖之疵咎者，較然矣。謄本一播，國人傳看，苟有一段公心者，莫不心快意豁，是非之公，不待百年而定。鎭圭於此，狼戾之性，益務角勝，自構一疏，遣其弟鎭瑞，誘脅張震煥而上之。蓋鎭瑞爲震煥之姑夫，而臣等之疏，及於新豐府院君張維撰文事，故彼乃藉爲欛柄，一篇精神，不在於爲新豐地，而急於詬辱臣祖，猶不自快，更思所以逞忿者。適居國子之任，顯示風旨，俾倡疏擧，陰諷所親，自要構文。文旣成，自知言絶悖，人必不肯受用，乃復送言，以爲全用則可送，參用則不可送，果爲泮中諸議所格。又使私人，袖其藁而往，詐稱他宰之文，而終不見售，遂作自己疏投呈。噫！使其事正而言公，則明言顯議可矣，何乃匿跡經營，至再至三，及其計絶勢窮，始露其頭面乎？其陰秘閃鑠，凶狡縱恣之態，固已萬目所共見。鎭圭旣知撰文事，終不足爲臣祖之疵咎，乃曰：「設令迫於事勢，不得不爲，豈無善爲其辭之道，而極力贊美，無少裁量？」噫嘻！是何言也？城下之盟，萬不獲已，及夫還都，彼虜之疑怒益甚，動以干戈胥之，尙可以一二文字，有所矜持，更挑塗炭之禍耶？虜人之徵文也，亟選詞臣，火急撰出，至於別遣人，見屬於在憂之哲匠，且於臣祖之撰進也，虜人怒其太略，督令改述，則面諭之辭，至以無致轉激爲敎。懇惻之諭，若是丁寧，則言外微旨，復何從求，而鎭圭乃以姑應彼索爲言耶？尤可笑者，鎭圭謂震煥之疏，有以牽羊之句，爲尊周之大證，而殊不知臣祖所撰中，首揭風捲秋蘀，及爐燎鴻毛等句，俱用符堅寇晉時自誇之語。夫新豐之引楚子，固有意焉，而比諸氐、羌之來寇中華，亦有間矣。方其屬草也，此等文字，不爲不多，而唯此數句，寓旨深微，獨不入於范文程一倂塗抹之中。今鎭圭全昧援譬之意，強生較量分別之計，斯亦不足辨也。尊周之義，在莒之痛。何嘗暫忘於一下筆之頃，而事有所拘，勢有所迫，抆血飮恨，強綴匪心之辭，千載之下，苟有忠臣、義士，固當默想時象，揣念心事，悲聖祖含冤忍痛之心，哀諸臣生丁不辰之痛，而顧乃捃摭旣往之跡，構成罔極之語，詆罵詬辱，略不顧慮者，此又何心哉？大抵鎭圭，爲人陰戾奰慝，勇於死黨，雖於閑漫言語，必欲凌人而駕物，以濟其悖謬之說，此其一生伎倆也。河間一句，醜穢鄙悖，尤是載藉所未聞者。噫嘻痛哉！天壤之間，乃有此悖惡之人耶？臣每一念到，五內痛裂云云。
上賜批極隆重。〈批旨見上。〉
8月11日
[編輯]○丙戌，工曹判書金鎭圭以李蓍亨供辭，李眞望疏語，陳疏自辨。其論蓍亨供略曰：
以李賓興之爲臣踈戚，視若奇貨，隱然驅臣於與李健命、李宜顯等，謀議峻囑之科。噫！臣始雖泛聞賓興傳其所聞，而不以言於宜顯，宜顯必自有所聞，而指告賓興，則彼所以牽連捏合者，已極無謂，而無其事而造言陷人，是何等大罪，乃與踈戚謀議乎？其謂賓興在囚時，其家書之提及臣職名，而爲人所見雲者，亦有可怪。無論此說虛實之如何，當夢先之加刑，同僚已示貳意，臣固知其難於究竟，則豈以窮推後，已言於賓興家人耶？且臣則始施例刑於夢先，繼因判付加刑，而杖皆較刑穴，其不用別杖，吏隷亦知。二次之後，又，不得行公，酷刑之謗，臣不必與辨矣。北所之說，臣之始聞，實在趙泰東生前，而趙泰采不欲發其一家所聞，臣亦惜事體，而憖置之，及至世德之熒惑獄情，不得已略擧。今蓍亨竝與泰采而詬罵，此必以泰東之死，謂無可問而然耶？
〈其對李眞望疏語見上。〉上答以已諭，以所論眞望事，嚴批責之。〈批旨見上。〉
8月19日
[編輯]○甲午，大司憲朴權，以李蓍亨供辭，陳疏自辨。略曰：
臣歷按三道刑訊，必以較正法杖用之，及叨刑官，聞本曹刑杖大小、厚薄，甚爲不均，臣使當該律官，收聚訊杖，一依《大典》尺寸之數，裁其長短、厚薄，以鐵穴較正後，使律官，着名杖背，臨時出用執杖之人，不得低昻。從前行賂歇杖者，極以爲悶雲，諸傔受刑之杖，亦律官着名者，而只因行賂路絶，不比前日之輕，無乃墪家所以爲切迫者，乃在於此，而蓍亨創爲別杖之說耶？受刑之後，仍處凍地致斃，固無足怪，厥後一人之死，乃在於放釋旣久之後，而今欲湊合，謂之死於杖毒，其果成說乎？京外罪囚之致死於一次之刑者，何限，而未聞皆以酷刑律之也。臣未嘗一躡吳道一之門，所居之洞名，移徙之久近，固所昧昧。夢先招中，壼洞、泥峴互換與否，不得詰問，勢固然耳，而初招之稱以壼洞者，似出於眩亂之計，末後以泥峴爲對者，不得不直招而然，則此可謂訟冤之證耶云云。
上答以何足爲嫌。
九月
[編輯]9月29日
[編輯]○癸酉，司諫兪崇疏論時事，末以冢宰除拜，有若輪差，尋常慨惜爲言，上答以未曉。〈原疏、批旨見上。〉時，吏判黃欽，非人望，故崇疏及之。然欽實恬靜，黨論不爲泰甚，反有愈於所謂人望者矣。
冬十月
[編輯]10月5日
[編輯]○己卯，知事李光迪，疏陳所懷，請從申思喆言，罪徐命遇。略曰：
命遇讒言，罪不容於投畀有北。徼寵固位之言，不使窮覈，則大臣被誣，終無以快雪，讒口交亂，終無以杜絶，震雷不寧之變，亦無以消弭也云云。
上嚴批責之，略曰：「今卿以不施命遇投畀之典，爲冬雷之應，其意不特在於傅會也。果如卿言，則從今以後，傾軋之輩，用意危險者，皆將下吏究詰，其流之弊，庸有極乎？噫！卿以白首之年，當遇災憂懼之日，其所汲汲投疏，一則曰究覈命遇，二則曰加律命遇，以爲消弭之第一策，寧有是哉？予實駭歎也。」〈原疏、批旨見上。〉光迪老而不死，乃以諂附權貴之計，借災異、傅會之說，構捏言者，必欲加罪，此正所謂不識人間羞恥事者。上敎嚴明，足令老奸破膽，人皆快之。
十一月
[編輯]11月28日
[編輯]○壬申，以李澤爲吏曹佐郞，金鎭圭爲江華留守。
史臣曰：「李澤流俗庸庸之輩，嘗言事被謫，隣邑不堪其誅求，乍補下邑，政績有歉於簡約。持身居官，類多如此，而天部華貫，不少枳礙，名器可惜也。金鎭圭之淸素孤直，實罕其倫，掌考試，一世爭推以至公，在秋部，訟者皆自以爲無冤，而旣見忤於世，且不得於上，從正卿出留守，未免左降，公議惜之。」
〈肅宗顯義光倫睿聖英烈章文憲武敬明元孝大王實錄補闕正誤卷之五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