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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別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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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松江別集
卷四
作者:鄭澈
1894年
卷五

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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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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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廟癸巳。文見年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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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廟甲戌。復官爵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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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邪與正。若陰陽然。迭消而長。理無竝全。嗟卿一身。關世汚隆。其屈其伸。可究始終。卿之登朝。際宣祖聖。首持激揚。以棐初政。伊誰。欲售熒惑。卿辨於庭。已側其目。甘陵其分。邪正遂判。以卿素剛。爲彼所憚。大賢得輿。羣小斯嚼。卿贊聖斷。三奸距脫。孤忠誰許。衆咻益怒。讒褒殿鶚。旋成市虎。嘻噫逆節。出自淫朋。九廟衋驚。孰爲股肱。主危是急。敢淹於遯。迺卽大拜。迺任淑問。豈不審克。彼自怨毒。匪夫之失。而怨之宿。謂卿殺之。卿則實救。非卿不讞。亦云卿搆。曾謂明允。而事羅織。曾謂哀矜。而肆憯虐。萋斐旣成。黈𪏪終欺。以參殺人。慈母亦疑。生旣罹擯。歿猶抱枉。已遞鞶帶。幾禍泉壤。滔天之詬。卅載而極。力觝卿者。卒爲元惡。豈惟卿冤。明時則昏。仁祖改紀。淑慝大分。元老同辭。厚誣悉白。兩聖繼治。遵而不易。越予嗣服。謬進匪人。躛言之起。已見斷斷。孼臣再逞。竊柄行臆。戕忠椓良。繇近逮昔。或投其匭。或謾以面。鬼蜮之態。肝肺可見。蓋立曁堅。其逆同符。遂謂庚獄。卿可權輿。庚獄旣反。猶不爲慊。先朝斷案。簧鼓竝及。衋矣九地。復加譴責。甘心於卿。亶爲亂域。神人胥憤。婦孺亦傷。今予深覺。大有更張。念卿平生。不顧禍福。矧爾旣骨。何傷何辱。有此旌別。有國恆規。爰契予衷。不待詢諮。恩綸特降。相麻還畀。於以慰卿。亦新予理。計卿終始。今餘百年。其間屈伸。凡至幾焉。當卿之屈。奸壬充庭。逮卿之伸。治化斯淸。其世若此。其人可知。繄卿大節。於古亦稀。淸明直方。輔以問學。操如松筠。質惟氷玉。聖朝所奬。大賢所推。肆在憸人。臭味迥岐。雖誣何傷。秪見其正。安得如卿。作予之相。日會輦路。過卿舊塋。鄭公之鄕。尙留嘉名。咨嗟興念。若或遭際。顧今愍典。遍延揭厲。況卿忠賢。尤爲崇表。酹玆浻酌。抒誠以告。從今大來。庶幾世世。卿無復屈。國以永泰。

肅廟丙戌。書院賜額時。○知製敎趙泰東製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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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嘗求士。惟忠惟淸。楚有左徒。宋得元城。峻節高風。師表百世。顧我本朝。卿可爲儷。天挺英特。烱然氷玉。嫉惡剛腸。如鐵如石。講究儒門。寒泉一脈。生平慕悅。紫陽是學。早揚明廷。際遇宣廟。弼違陳謨。風儀矯矯。時則有賢。文簡文成。道同心契。贊揚治平。君子得輿。宵人側目。卿惟最剛。首叢衆鏑。殿鶚纔褒。市虎旋變。遇坎則止。卷懷湖甸。逆節俄起。朝野咸震。畀卿台鉉。委卿淑問。豈不平反。彼自怨毒。南箕貝錦。終肆熒惑。生旣羅擯。沒猶抱冤。仁廟改玉。淑慝大分。元老齊訟。厚誣昭雪。粵予嗣服。讆言復捏。衋矣九地。再加譴斥。始焉不諒。終乃大覺。恩綸特降。相麻追宣。思慰泉塗。遂賜榮禋。念卿屈伸。實關時運。當卿之屈。朝論乃紊。逮卿之伸。治化維新。繇玆以觀。益見其人。其人伊何。忠孝淸直。松筠之操。淵源之學。先正所推。後學攸尊。聲徽不泯。矜式斯存。睠彼祈陽。寔惟菟裘。水石淸絶。風槪允符。追攀遺躅。宜建祠屋。多士葉謀。氓隸趨役。瞻依有所。享禮罔缺。頑廉懦立。激勵在玆。操方履正。觀感由斯。爰錫新額。庸載祀典。不昧英靈。庶歆寵典。

正廟癸丑夏。因七代孫寅煥。襲封勳爵。○知製敎奇學敬製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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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東盛際。明宣是頌。濟濟在廷。匹於奎宋。程朱復作。韓范登用。卿於其間。實維伯仲。樵兒汲婦。咸誦君實。嫉惡剛腸。憂國斗血。用是積忤。訿訿衆舌。流離百謫。雖或少屈。炳然其心。聖祖攸燭。陽道終伸。羣誣洞劈。百世公案。靑靑者竹。予維曠感。欽慕深隆。際爾雲孫。八耋紹封。典型如見。想像遺風。鳴陽山高。松江水長。伻官致祭。庶歆我觴。

今上癸未。因十一代孫文源。襲封勳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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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惟間氣。英豪風流。學顔志范。德業進修。遭際明宣。澤利將施。嫉惡剛腸。衆猜羣忌。三奸抵隙。陰陽大判。扶正抑邪。一刀兩段。流離百謫。豈乏明時。憂國寸心。聖祖燭知。身屈道伸。公議百世。勳銘鼎旂。名傳婦隸。思昔癸未。讒人首始。袞褒煌煌。昭晢表裏。値此歲回。曠感彌新。矧今國步。若涉無津。賢惟邦寶。功烈未沫。九原如作。宗祊有賴。際爾雲孫。八耋紹爵。典型斯在。千秋如昨。伻官致侑。庶歆我酌。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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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渾

兄亡踰歲。我始來哭。哭以盡哀。哀不可盡。嗟嗟亂世。久生爲慽。生以爲慽。死亦何悲。蟬蛻汚濁。知兄得計。癃羸澌骨。百憂攢心。曾幾何時。不隨兄後。九原有知。庶幾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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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敏學

維靈雲松其趣。雪竹其剛。晞髮扶桑。濯足滄浪。紉蘭爲纕。製荷爲裳。香潔其修。雜佩其長。孝悌子諒。正直剛方。揚於王庭。金馬玉堂。論思啓沃。黼黻王猷。謇謇諤諤。霜氣橫秋。夷險一視。浮沈是羞。性偏薑桂。老而愈辛。孤忠介介。殉國忘身。天不祚宋。世道其淪。衆醉昏昏。獨醒誰憐。羣吠四起。挺刃皆仇。蘭忽爲艾。昔日之儔。臨岐觀望。得意嘲啾。世味辛酸。吾道其謬。身遊靑瑣。夢繞丹邱。載脂南轄。時焉遠遊。逍遙林壑。優哉遊哉。無適非君。江湖亦憂。國運中否。逆孼萌生。黃扉之登。望屬羣情。欽恤是啓。訊獄衡平。牛喘未調。萋斐遽嬰。浮雲忽蔽。白日無光。北風其涼。雨雪其滂。西塞接天。鳥道茫茫。征馬蕭蕭。僕夫遑遑。寸心耿耿。弔屈何傷。幸蜀禍慘。賜環恩霈。行宮之謁。龍灣塞外。痛哭一拜。山河帶愁。邊地早寒。霜雪其稠。天顔減舊。日月其流。王師一怒。三京是復。皇恩欲答。天高地闊。欲伸微悃。公膺其責。君命何宿。拂衣卽發。扈從轅門。相隨旅泊。遠送西郊。一尊斜日。萬里燕雲。一劍行色。庶竭愚衷。排雲叫闔。旌節未旋。讒夫媒孼。荃不覺悟。待罪湘潭。竟死莫白。朋友之慚。余時逃亂。潛伏壟側。奴還日邊。獲睹手札。考閱其出。還都翌日。豈意哭訃。曾未一月。臥病田廬。末由趨哭。望哭江雲。肝膽欲裂。凡今之交。觀勢厚薄。卅載交情。瑩若氷雪。晩歲相看。老而彌篤。丘壑之盟。炳炳如昨。新阡數尺。宿草已綠。雖欲不哭。其何能抑。鷄酒一酌。薦此誠赤。尙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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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維崇禎乙巳三月丁亥朔九日乙未。恩津後學宋時烈竊聞松江相公之孫瀁以相公宅兆不利。懼於體魄靡寧。遷自高陽。將以今月十一日。永窆於鎭川寬洞之新阡。竊以事契之重。宗慕之深。不敢有蹤跡之拘。敢齎漬綿之奠。告於柩前曰。宣祖大聖。則哲如堯。草木知名。公以見褒。栗翁大賢。范馬之知。忠淸孝友。謂公有之。方將協輔。致世之治。彼讒誰敵。亦太敲撼。公去六紀。詆訶玆甚。在公何戚。公議不亡。一臥終古。萬事都忘。今玆孝孫。罔保彼安。爰啓舊隧。果罹於艱。胡公正直。天不監臨。生則人齮。沒而氷齧。地藏新兆。以俟其直。從玆永寧。保佑嗣續。惟我後生。粵自鑛角。諸父是聽。則誦君實。及登溪門。講服尤熟。謂曰松江。疵者是慝。後考遺狀。譜次德烈。復述幽銘。一用師說。事偉詞拙。實深悚怍。嗚呼。公柩遡江。瞻望穆陵。英靈喜蹈。玉音莫承。湘波再咽。餘恨難勝。嗚呼。自公乘化。世幾變嬗。十數年來。事益難言。宇宙殘生。江湖白髮。長歌痛哭。卽公先獲。一杯來侑。公庶鑑格。嗚呼哀哉。尙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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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浚吉

維崇禎乙巳三月丁亥朔十日丙申。恩津宋浚吉伏聞松江相公之柩。自西而遷。將窆於鎭川智藏山。擬欲力疾匍匐。而臨發病㞃。敬使金槼等替奠一酌於柩前。文以告之曰。嗚呼哀哉。忠淸孝友。孰改沙評。永懷高風。水白山靑。惟我先人。實欽仰止。襲聞繼事。敢忘斯義。公柩南遷。義當奔赴。疾病爲祟。我生良苦。穹壤不弊。日月長明。萬歲千秋。公其永寧。嗚呼哀哉。尙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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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翁代作○趙完培

維崇禎乙巳三月丁亥朔十三日己亥。故重峯趙文烈公遺孤前參奉完培。仄聞先友松江相公之柩遷自高陽。窆於鎭川之境。而老病將死。未得躬詣奠侑。謹以其事。泣告於先父祠堂。而遣此賤息阿鑮代酹於新墓之前。嗚呼。小子生年。先父捐身。及稍有知。乃聞於人。先父執友。莫如公親。收司雖酷。卒莫與厭。事無相安。路有同險。金蘭旣契。始終水淡。壬辰酹詞。孔顔誼原。寔父之實。每泣斯文。習靜宋公。表揭神道。一片貞珉。兩心相照。小子之微。至死悲慕。今負躬奠。惶愧罔措。庶原僭猥。監此情素。尙饗。

祭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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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維重

恭惟先生。蓋世英豪。拔萃才質。平生志節。抱氷含櫱。鵠立朝端。昌言正色。廉頑激懦。百僚承式。好賢友仁。其德不孤。鹽梅良弼。領袖名儒。君臣千載。吁咈一席。將大厥施。以濟王國。直道而行。可畏孔壬。羣飛刺天。衆口鑠金。處困愈亨。不容何病。板蕩之際。方識忠佞。恩綸召入。超自荒服。精忱不衰。更進規益。飛不盡翰。大志終屈。百載之下。公義不滅。後人之思。愈久彌篤。阡開高陽。卜新鎭邑。鬱鬱佳城。冠履攸宅。我來瞻拜。感慨如昨。永懷芬芳。曷寫衷愊。菲具薄醪。敬此奠沃。精靈不昧。願賜俯格。

告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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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鳳九

崇禎甲申後百十七年庚辰五月七日庚戌。後學坡平尹鳳九適有丹邱之行。路過鎭川之寬洞。祗拜於故相國文淸公松江鄭先生之墓。操數行文盥手一讀而告之曰。嗚呼小子。平生慕欽。最在先生。淸修峻節。嫉惡剛腸。百世之下。可警懦頑。弘凶潑奸。㫼之未顯。栗翁大賢。猶服先見。殿虎班鶚。是蒙主知。九原如作。捨更誰歸。吁嗟衰季。時論骪骳。邪正一塗。無非無是。忠逆貿亂。義分墜地。世道之慮。不待有識。精爽不昧。豈不閔衋。昔猶憂忱。況在今夕。先生在天。穆陵左右。經國陳謨。舊日如否。本朝忱誠。死生何隔。眷顧斯世。庶補萬一。憂深慮切。寔出肝膈。冀告英靈。抑或妄想。撫古傷今。我心惝怳。嗚呼先生。倘可俯諒。

書院開基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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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祺錫

惟我先生。先正令德。淸白警世。忠孝作式。遺風百代。頑廉懦立。久闕妥靈。公議攸鬱。士林齎咨。詢謀所一。爰契爰筮。吉地斯卜。靈泉之西。新陽之北。維村咫尺。松江對越。考槃之所。不遠伊密。樂土樂土。爰得其直。豈有取捨。玆實選度。是啓是基。辰良日吉。惟神是顧。以佑以弼。實實枚枚。成之不日。令聞彌彰。厥慍永絶。欽祀世世。靡闕靡缺。多士輩出。絃誦洋溢。世道汚隆。此焉可卜。神之聽之。永奠祠屋。

奉安時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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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鎭厚

山河鍾異。哲人挺生。剛方正大。孝友忠淸。玉珮瓊琚。早颺厥聲。正色奮言。力折禍萌。羣邪側目。公議乃張。世道隆汚。繫公行藏。大賢遘衊。上問於庭。衆皆瞻顧。公獨剛腸。鵷班一鶚。袞褒煌煌。明夷入腹。善類蒼黃。有榜朝堂。揭公之名。逆節忽起。京師震驚。擢公台司。天討是行。公主平反。反謂中傷。朋讒益興。百計營營。拘公栫圍。於彼邊城。魑魅方禦。亂離遽丁。乃命環召。實循民情。特立之操。不改風霜。視師於南。篋書已盈。時囏跡危。身瘁病嬰。荒野遜耄。大廈摧樑。變怪百出。是非終明。蓋公爲學。爰自妙齡。存齋湛翁。是範是型。石潭坡山。如弟如兄。磨礲浸灌。以道自程。至老不倦。處困愈亨。棘裏白書。曾氏十章。若紫陽言。用功尤精。跡公平生。有本乃彰。凡我士林。仰若魁衡。昔公休官。久遊玆鄕。杖屨所臨。草木猶馨。洎來觀風。布惠甘棠。仁聲入人。沒世可忘。肆建廟宇。追妥英靈。似若有待。工旣告成。襟紳濟濟。日吉辰良。籩豆孔嘉。旨酒潔牲。庶幾歆顧。於焉永寧。

春秋享祀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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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尙夏

剛方之操。篤實之學。淸風凜然。士林矜式。

挽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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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斗壽

楚騷吟罷日無光。回首江都隔渺茫。名位豈搖眞所植。淸貧長保士之常。日邊蹤跡嗟難久。澤畔心情最可傷。蔽日浮雲何日掃。九原遺恨竟天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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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根壽

片玉名高五色雲。淸標苦節謝塵棼。人間險路經行遍。天上中台輔理勤。晩際時危期盡瘁。不堪生別永相分。交遊意氣絃長絶。西望靈輀淚自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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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翼弼

東山春晩留民望。楚澤秋深怨獨行。楊子返金神鬼識。萊公升殿縉紳驚。凌霜高節靑松立。憂國孤忠白日明。三黜高名傳萬古。百年榮寵一毫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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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翰弼

身壓千官事更孤。危朝蹤跡志唐虞。丹心十載牽裾宰。白首三湘賦鵩儒。征袖未乾存楚淚。客亭空作過河呼。惟餘滅賊忠魂在。來入中興將相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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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烈

是非自有當。宅兆今始臧。天上三光照。人間萬事荒。淒涼辰巳歲。驚怪虎惺章。何以稱明德。寒流薦一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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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宣擧

一鶚秋天聖敎明。華褒隻字炳丹靑。信忠疑謗皆由命。白黑陰陽奈異情。馬呂齊名二丞相。朱張同道兩先生。文章有待銘辭作。緬禮還驚巳歲丁。公議百年惟直筆。湖山千里卽幽扃。爭瞻大鳥臨新墓。不必遼禽戀舊城。龜筮協從諧祖禰。芝蘭咸頌幷階庭。後來楊子誰能者。窮病如今獨抱經。

行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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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文元公長生

公英秀夙成。聰明過人。十歲前。悉通文義。公嘗自言遭乙巳士禍。家族蕩殘。父兄無意於敎誨。因循失學。不能多讀聖賢書。及長。始有志於學雲。

公稍長。從奇高峯大升。學近思錄等書。以知向方。又出入金河西麟厚之門。常慕其爲人。稱道大節。以爲出處之正。雖近世儒賢。有所不及也。

公事父母以孝。待兄弟怡愉。喪葬祭祀必以禮。此人所不及。余所親見而歎美者。

公持身淸簡。守令之饋。素不相知之人。則雖扇柄不受。雖素知之人。多則亦不受。

公胸懷疏爽。言語豪放。多有動人處。但無大臣寬弘容衆之量。且於酒色。時不能擺脫。此其欠也。

公平生。嫉惡太甚。不能容人之過。少無含蓄。必發說於外。故人多怨之者。

公爲江原,全羅兩道方伯。摠合道內貢案徭役。均一詳定。民甚便之。不久。廢而不行焉。

公之姊氏爲仁廟淑儀。故公十歲前。出入東宮。明廟爲大君時。常同處遊戲。情愛甚厚。公登第。明廟見榜目。喜甚。呼兒名曰。某氏及第也。卽賜酒饌。使六七人負送。以助宴需。且令放榜時。由西門外而行。蓋欲於城上見之也。及爲憲官。明廟從兄景陽君謀奪妻家財産。招致妻孼弟。潛殺滅跡。因屍親起訟。獄旣成。景陽父子當死。公執法不撓。明廟私謂公曰。吾兄將死。願公寬貸。公終不承順。景陽父子竟死獄中。以此忤旨。廢置閒職數三年。不得踐淸班。

己巳夏。公爲持平。入侍筵中。判書金鎧以特進官。自請入侍。進言曰。當今年少輩作黨。輕蔑大臣。已成己卯之習。意欲排斥士類也。公力言其非曰。己卯趙光祖諸人。皆賢者也。鎧紹述袞,貞之餘論。欲爲熒惑天聰。嫁禍士林。聖上不可不知也。於是。三司論鎧門外黜送。蓋鎧承領相李浚慶之意。將欲罪朴淳,朴應男,奇大升等十七人。仍欲延及於退溪也。退溪與奇高峰書。有曰。吾輩今日。實無更張國事。變亂政法。將欲迫逐舊人。濟已植黨之爲者。而彼乃強此之無據爲罪。援昔所誣。斥今爲證。必欲納之罟擭陷穽之中而後已云云。先是。乙巳奸臣李芑等。以仁廟爲未踰年之君。不入文昭殿。而祔於延恩殿。蓋有所受也。其後明廟將入於文昭。退溪及年少士類之意。皆以爲仁廟君臨一世。明廟入承其統。爲人後者爲之子。不可不享於文昭殿。浚慶之意則以爲明廟之於仁廟。以弟繼兄。異於父子。不可享於文昭殿也。三司論啓。以浚慶爲復踵李芑之餘論。頗侵之。浚慶雖屈意從之。而內懷不平。自此朝論日漸攜貳。退溪所撰文昭殿奏義在文集中。而以浚慶之意不可。故不得上達。此東西分黨之漸也。

南溟與退溪。本不相許。及至河宗萼妻之獄事。南溟以不能明白痛治。不平於心。使其門徒。毀撤宗萼之家。逐其妻於他邑。使不得居焉。又與李禎交契甚厚。曾約同居德山洞。李公造瓦屋於洞裏。南溟以李於河家獄事。所見不同。疑李受賂而緩其獄於差官。卽毀撤李家。又爲絶交書。示吳健等。暴揚李之過惡。退溪聞而非之。與李禎書曰。愚意不欲令公憚其言而力爲發明。又不須屈己求合也。又別紙曰。不俚口事。人人傳說。每不能無疑。曹君有高世重名。意謂其人亭亭物表。皎皎霞外。天下萬物。無足以攖其心。彼鄕里一婦失行與否。是何等一塵穢事。使斯人而偶說此事。宜若洗耳而不聞。乃爲之自貶損高節。與人爭是非。費盡心機。至於積年而猶未止。誠所未曉。然公不幸而遭此變。亦不須分疏。亦不須傷歎。亦不當以全交爲望。惟當自反而牢定腳跟。硬着脊梁。仁禮存心而抱如舜之憂。直義養氣而果如曾之勇。超然若不聞其言。灑然無相及其事。邈然爲不知也而處之。吾這裏眞樂自無窮矣。他尙何爲哉。不然。若以全交爲念。而有分疏求合之意。則吾恐受屈滋甚。終無可全之理也。又書曰。朋儕間事。兩皆名類。至於違背如此。莫不疑怪而嗤笑之。雖如滉者。亦不免爲兩君嗟惜之。退溪之意旣如此。而奇高峯諸士類。皆以南溟所爲。爲非而笑之。南溟憤鬱無聊。適奇高峯與李俊民同爲承旨。言及河家事曰。此事。南溟必詳知之。欲問於此老。俊民通於南溟。南溟大怒憤罵曰。奇大升將欲拿鞫余而問之。張皇其說。是時。金孝元見南溟曰。今之人名爲士類。而附托外戚。其可乎。蓋以高峯諸公。爲附沈義謙也。南溟大喜而推奬之。使吳健薦爲銓郞。且言奇大升從前言行極凶悖。吾常以爲必誤國事。後來果然矣。此說見於成大谷所製南溟碣文。其言之乘憤不中如此。嶺南東西之論。由此激發。輾轉層加。至於廢大妃而極矣。領相李浚慶本不快於年少士類。及至南溟是非而愈激。必欲罪士類。凡五次發端。而不能成。此幷東西分黨之源也。

宣廟戊辰年。余門丈金鎧爲大憲。未久見遞。後貞陵洞人文官李惟謹,進士申華國。往見鎧之子世輝則曰。吾父爲大憲時。以領相李浚慶之言。欲請罪朴淳,朴應男,奇大升,金某卽先君子,李後白,鄭惟一,具鳳齡,李珥,鄭澈,尹斗壽,根壽,具思孟,朴謹元,洪聖民,李海壽,辛應時,吳健等十七人。不意見遞。故未果雲。申華國言於其兄弘國。弘國言於其友姜濱。姜濱言於白仁傑。其言傳播。士類疑懼。己巳春。金大憲以特進官入侍言曰。當今年少輩作黨。不聽大臣之言。專擅用事。已成己卯之習。以此人心益洶洶。以爲士林之禍。朝夕將發。人皆指鎧爲小人。其年四月。余往謁金大憲。座中校理金戣言曰。頃日筵中之言。人多非之。己卯之人。方今以士類稱道。令公何以毀之。鎧厲氣高聲曰。己卯之人皆是乎。如申潛者。不吉之人也。年少輩以我爲非。吾以此含怒雲。其後五月。又以特進官自請入侍。又申前言。大諫安自裕及鄭松江,承旨沈義謙等。力斥鎧以爲紹述袞,貞之事。誣陷士林。言甚峻激。鎧不勝憤怒。垂涕先出。其日三司卽爲論啓。門外黜送。翌日。承旨奇大升亦請對斥鎧。其後領相李浚慶言。承旨請對非舊規。恐無體統。如有急切之事。自有兩司。栗谷啓曰。承旨亦經筵官。有何不可。在所論之事是非如何耳。兩司論啓之日。鎧卽出龍山亭舍。子壻諸孫聚會。余往慰則方結網。謂余曰。汝父亦以門外黜送久廢矣。余曰。唯唯。座中女壻陽川正言曰。今日事。由於不知外間之議。而輕易發言也。頃者金世輝妄發。人皆驚疑之際。遽有此擧。故其禍如是矣。因陳世輝說與李惟謹,申華國之事。鎧大驚。再次搏髀曰。我不知而爲之。我若知之。何可爲乎。及明廟喪畢。復有仁廟不入文昭殿是非之爭。士論日激。李浚慶不能遂其意。及至辛未。浚慶使其再從弟李元慶。通白仁傑,洪曇諸宰等。復欲罪朴淳,奇大升及公等十七人。將論啓。其言經先傳播。皆咎仁傑曰。餘人不足言。白老亦爲此耶。仁傑遽歸坡州。以此浚慶之計解散。臨死。又以朋黨事。疑亂上聽。栗谷上朋黨疏以辨之。當仁傑等將論啓時。李元慶往見李睿大院君友壻及河陵君。錄示欲罪人姓名。使之上達。李睿卽以來示沈仁謙,李璜。又河陵言於其妻弟申葆。申葆言於余矣。其時右相李鐸。使朴受見白公。極言其不可。朴受言於白公曰。先生何以爲神武門之事乎。白公艴然怒曰。汝何以比我於袞,貞乎。左相權轍亦勸止白公。白公曰。我豈有罪淳等之心。只言淳等之短處。故爲李元慶所賣雲。卽出往坡州。歷見思菴。明其本心之不然矣。

右二款。以辛用錫,李玉汝之問。記舊事答之矣。今幷錄於東西分黨之下。

上御經筵講綱目。至文帝殺薄昭。講官或以程子之論爲是。或以李德裕之論爲是。上曰。予意則不然。以文帝之用薄昭爲非。用外戚致此。乃文帝之過也。年少輩揣知上意。皆主東而攻西焉。

乙亥年。東西之說盛行。公與時輩不合。不欲從仕。解直提學。下湖南。上聞之。私謂公曰。願勿下去。予將大用焉。公竟不留。余親聞公之言。

戊寅年間。栗谷來自楊花渡。公往見之。謂栗谷曰。兄推許李潑。然兄終必爲其所陷矣。栗谷明其不然。余亦在座曰。豈有如此之理。公曰。後日必思吾言矣。其後公言果驗。余深服公先見之明。至於今不忘也。

戊寅以後。東人所爲。極其偏邪。栗谷先生上疏曰。以沈義謙之故。收司之律。延及善士。至於鄭某。忠淸剛介。一心憂國。雖量狹見偏。病於執滯。而論其氣節。則實是一鶚之比。而反加以黨邪之名。使不得接跡於朝列焉。不論餘事。此人之退。已爲可惜也。當初。栗谷以東西分黨爲朝廷大不幸。欲爲保合之計。疏中每以兩皆士類爲言。公曰。李潑,鄭仁弘以傾軋爲意。其立心不正。不可以士類目之。栗谷之論。極爲苟且。吾不可與之相合。栗谷作長書。反覆論卞。公竟不從。作詩曰。君意似山終不動。我行如水幾時廻。如水似山皆是命。秋風江上獨徘徊。文集。作白頭秋日思難裁。當時非徒栗谷之論如此。牛溪及吾之儕輩。亦以公言爲過激。後來東人所爲。極其凶悖。至癸未而心術盡露。栗谷保合之計。終不能成。而公言一一符驗。至於癸丑廢母之論而極矣。人莫不服公之明見也。

甲申秋。洞人徐諿設酌招余。時朴敎官浻初名受。改浻。後爲改洲。爲上客。其門生十五六人與焉。酒闌。朴丈謂其門徒等曰。今之人皆謂鄭某爲小人。吾則不知也。忠淸孝友慷慨之人。何以謂之小人也。諸生謂尹三聘曰。君聽先生之言。尹也默無一言。諸生多侵之。尹也言於其儕輩曰。當初先生不言是非。吾心已定矣。今始言之。未知其可也。其門徒等。惟沈憬,尹三聘附托時論。論議極偏邪。他人不至已甚矣。

己丑十月。公以前二相。在高陽新院。時有長子起溟之喪。時鄭賊汝立逆變起。公貽書招我。早朝往見。公卽言曰。鄭汝立必逃躱也。余答曰。豈有是理。座中諸客五六人散去。只有公之胤宗溟及尹孝元而已。公曰。吾欲肅拜何如。余曰。自上命召則可也。此時肅拜。跡涉乘時。極爲不可。公曰。逆賊欲害君父。吾爲重臣。在外觀變不入。可乎。其於人臣之義。如何。君之所言。乃避嫌也。余曰。此時肅拜。則公必爲推官。又爲功臣。李潑,白惟讓等之死。以公之力。其可緩乎。如此大獄。或不能無橫罹者。公能一一救之乎。公曰。李潑,白惟讓。由我而生。則渠輩必大德之矣。君之所言。終始避嫌也。於人臣分義則未也。日已晩矣。余再三請去。公曰。姑徐之。乘夕同轡入來。余則由新門而入。公宿西小門外。夜二三更。汝立逃躱之狀啓入來。余乘曉送人通報。則公已知之矣。其後牛溪及諸公。皆勸肅拜。三四日後。詣闕呈單。政院及玉堂諸人。皆大訝雲。

公入相。往來推鞫廳時。必往牛溪家。或乘昏出來。牛溪亦往見之。凡事無不相議爲之。

公爲推官時。余有所言事。罷漏時。尋公所在處。則公宿於昌德宮門外私家。直入寢室。公擁衾而坐。余言事畢。公曰。吏曹曾擬汝立黃海都事及金堤郡守。此時銓官紏正何如。余曰。此事決不可爲也。吏曹何能逆知其凶逆。此不過公罪。以公罪置人於死地。其可乎。公曰。以公罪或罷職。或奪告身者。比比有之。鄭賊若得領兵之任。爲國之害不細。雖公罪。論啓何害也。余曰。大不然。近日論啓之人。必至於死。今若自上復震怒。下獄從重罪之。則臺諫其復論救之乎。渠等之意。以爲必至於死。結怨不少。此事決不可爲也。再三論辨。最後。公曰。此乃牛溪所主張也。余曰。雖牛溪之言。不可施行也。其時銓官。乃李山海也。未久。正言黃愼竟論之。俄而。都憲洪聖民。又斥山海之欺罔。而愼又救聖民。上震怒。皆黜補外職。

公爲左相時。柳成龍爲右相。肅拜後數日。來見公而去。吾適往見公。公曰。昨日。而見來此矣。吾問曰。柳公有何言也。公答曰。柳雲。與公俱爲國家重任。欲爲國家重大之事。余曰。如今重大之事云何。柳雲。方今重大之事。莫如建儲。余曰。然。建儲乃今日重事。當竝力爲之。但領相從之乎。領相卽山海也柳雲。吾兩人爲之。則領相豈不從之。已相約而去矣。或有言如此大事。不可輕易爲之雲。此事如何。吾曰。此事固爲重大。慮有禍敗也。然人慾爲善事而不從。終爲何等人也。雖有禍敗。不可不從。公曰。君言是矣。卽通於所知諸宰。再與右相相議。通書於領相。約日期會於闕下。領相不來。又約日。與右相詣闕。領相又不來。其後因沈士訥宗敏聞之。領相以左右相所通書。卽上達。因以不近之讒。疑惑上聽。無所不至。上疑之。使別監往復領相。而公與柳相不知也。及其入對。領相終不發端。公乃陳白。上不答。右相亦無言。副學李誠中,大諫李海壽等進曰。此非大臣之意也。實與臣等同議之矣。上又不答。蓋其讒言。至是而始中矣。誠中又爲建儲將上箚。在家搆草。有所知別監要謁。李辭以有事。令後日更來。則其人云。有大不得已之事。必欲現謁。李乃出見。則言曰。聞玉堂以建儲將上箚雲。然乎。自上方震怒。吾持御札。往還領相宅已六度矣。此時不可上箚。仍以袖中御札出示之。其大如椽矣。未及上箚。以特命出爲忠淸監司。海壽爲驪州牧使。公踵以致敗。栫棘江界。幾死幸全。領相李山海於松江,牛溪。飛語行讒。非一日矣。上常使別監。機察往來賓客以告。余於其時。往訪公。又見牛溪。爲別監所告。柳相爲吏判時。以餘三首擬戶曹佐郞。其後又擬之。傳曰。金某蔭官。不可爲郞官。其後政。李慶郁以門蔭擬戶郞。卽受點。人皆知其所由也。余見松江之夕。龜峯往見山海。翌日來言曰。領相憂愁鬱悒。有將死之形。吾怪而問之曰。容貎何以如此。李答曰。我將死矣。季涵則不然也。有一長者。必欲殺我。我其死矣。龜峯曰。豈有如此之理乎。李雲。吾在此。而外間所爲。無不知之矣。蓋李爲吏判時。擬汝立金堤郡守。而牛溪議於松江。欲論之。李希參參聽之。卽傳於山海。山海聞而甚懼。意其必至於死。欲圖自免之際。適有建儲之議。因此爲傾陷松江,牛溪之計。其父子晝夜謀議。媚事金公諒。以不測之言。因緣行讒。搖惑上聽。又因龜峯。言渠已知其事。使之通報牛溪,松江。冀其止之也。余謂龜峯曰。昨曉往見松江。其所言與此相合。李必知其幾也。其所謂一長者。乃牛溪也。上自入李之讒言。大疑公慮有禍變迫在朝夕。使捕盜大將申砬。率官軍直宿於信城君家。使不得害。人之知其幾微者。莫不恐懼。而年少士類之目以西人如沈喜壽等諸人。恐坐於公。爭言公之過失。以圖免禍。且急於名宦。其計可哀。至於成文濬則其後欲離牛溪之交道。移書爾瞻曰。亡父有何所利。而與鄭某同事乎。又因曺次石及陜川郡守金虎秀行。行壬寅年再通於仁弘。以明牛溪與松江不親之狀。金虎秀謂余曰。今則萊菴仁弘僭號於牛溪解惑。不爲深治其過雲。後余見仁弘所製崔永慶行狀。則造作無形兇悖之語。竝與松江,牛溪,尹海原而搆揑詆斥。無所不至。烏在其爲解惑也。文濬爲父乞憐於仁弘。發明不與公同事。又不相親之狀。凡其時所爲之事。盡歸咎於公。欲爲免禍。而其計終歸於虛矣。黃愼,成文濬。不知此禍之作。專由於牛溪欲論山海之致。可謂疏矣。而西邊年少輩或與彼輩。歷數公之所失。迎合其意。人心之難信。世路之輕危。至於此極矣。可懼也已。古語曰。死者復生。生者不愧。若使松江與牛溪復生。生者能無愧乎。

公在圍籬中。讀書不轍。日誦大學。摭其小注。書於圍籬長木而玩索焉。

余於庚寅年間聞之。崔永慶家文書搜探。而至其中。有仙李根搖有髮僧之詩。上下鞫廳推問之。公啓達以爲永慶不能詩。此詩不知何人所作。而傳誦於人久矣。必非永慶之作也。公之救永慶。非止一二也。永慶原情雲。與汝立一不通書云云。而永慶文書中。有汝立書。上敎有天網恢恢等語。公回啓雲。永慶原情自某年一不通書云云。此則乃某年前書也。非欺罔也。永慶文書中。又有梁山所送靑魚八十編。咸安所送七十編。安骨浦萬戶所送五百編。而自上問其所從來。則永慶答雲。梁山則咸安地小地名。皆是咸安居奴子所送雲。其時人皆云。咸安則郡守權用中所送。梁山亦郡守所送。而永慶告君之言。飾以他辭。極爲不直。而推官以不干逆獄之事。故更不覈實也。公之隨事救解永慶。類如是矣。

昔年。申應榘言崔司畜氣像灑落。辭受分明。雖牛溪。不能及也。見此文書。萬戶贈遺靑魚五百編。咸安,梁山所送。皆爲官物。而受之如是之多。惡在其辭受之分明也。應榘之推尊。誤矣。

松江旣遞委官後。柳相代之。李潑之老母稚子。拿鞫窮刑。八十老婦人。竟死杖下。其後李陽元崔興源亦爲推官。鞫潑之兒子命鐵年未滿十歲者。上責以不卽死。必不嚴刑也。李陽元等恐懼。使羅卒折其項而殺之。其時問事郞廳。目見而言之矣。東人豈不知逆獄之推官。不能任意低仰乎。彼老婦稚兒。柳,李諸人。亦豈不欲其生也。而終不救者。勢所然也。然則以李潑,崔永慶之死。全歸罪於公。豈不偏僻乎。

龜峯宋公。爲李潑輩所嫉。將陷之死地。使不得容於世。無所於歸。公在光州時。招而舍之。人服其義焉。及公入相。讒者又進言曰。宋某止接於鄭某家。敎儒生謀害宰相。將敎趙憲。又上建儲疏矣。上怒。特命拿鞫。受刑數次而放。己丑十二月。傳曰。私奴宋某兄弟。蓄怨朝廷。期必生事。趙憲陳疏。無非此人指嗾雲。此極痛惋云云。此亦山海父子所爲。無非欲傾陷公與牛溪,重峯故也。若無曲逕之讒。自上何以知宋某之止接於公家也。人之爲宋公謀者曰。松江家須遠避。不可近。必相累矣。宋公不從。公亦招致請見。不以爲嫌。此尤人所不及處也。

辛卯春。公旣被斥罷。而天怒猶未解。洪汝諄爲大司諫。欲加罪。往議典翰禹性傳。性傳諱而不見。又見副提學金晬議之。晬曰。大臣斥罷。已爲過重。何必更加其罪。洪也卽爲上達。特出金晬爲慶尙監司。蓋金公以建儲箚子。已忤上旨故也。性傳亦以公之黨被罪。金與禹非公之所親。而知山海等行讒奸狀。不與之同事。以故終身不見用。

逆賊汝立矯飾欺世。以讀書爲名。以栗谷爲當世儒宗。對栗谷門徒。至謂已至聖人地位。及朴謹元,宋應漑,許篈之竄也。與栗谷書曰。魑魅魍魎。已伏其辜。巨奸指柳相也尙握時論。樂禍之心。囂然未已。若不除去。他日之禍。有甚於今日云云。及栗谷之卒也。見東人之勢甚盛。又聽李潑之言而諂附之。於筵中。極詆栗谷及公與思菴。上惡其言。痛斥之。柳相利其附己。且欲植黨。引而推奬。亟稱於上前。至許以山野樸直之士。後日栗谷之姪李景震。以汝立所與栗谷書。繳疏以上。仍陳汝立反覆之奸狀。上問侍臣曰。有見汝立書者乎。校理李德馨進曰。臣之友李貴見之而示之。故得見之矣。上曰。汝立。今之邢恕也。斥而遠之。及其逆節之現露也。公語人曰。柳而見山野樸直之士。今何如也。柳相大銜之。且其姓名。出於罪人文書中。深恐被罪。乃疏卞曰。臣素惡汝立。不少許假。故臣之友李敬中擯斥汝立。不擬淸望。以至於被駁矣。上命贈敬中爵。覈其時臺官。削鄭仁弘,朴光玉職。仁弘固深疑公之惡渠。而又怨恨柳相之疏曰。鄭某,柳某必欲殺我也。至於公沒。而欲追禍泉壤。柳相亦終爲其黨所擯逐。仁弘亦嘗於疏中。以凶人詆斥柳相。

東西之黨已分。而栗谷力主和平保合之論。李潑,金應南,鄭仁弘等。不能任意排擯。乃以不測之惡名。加諸西人。欲置之於極罪。柳相曰。如此則傷人必多。吾輩不可從。適禹性傳之意。與柳合。而異於潑等。故東人中南北之稱始此。蓋性傳之家在南。潑之家在北故也。柳相破散在安東時。言於韓僉知嶠如此雲。向者栗谷所謂彼輩欲爲功臣之言。於此益可驗也。

壬辰。公旣蒙放。朝報及兪祀城泓,李鰲城子常諸宰賀狀。皆至江界謫所。而府使洪世恭。猶堅囚不放雲。其承望山海等風旨。有如此矣。

壬辰。大駕次博川。聞賊鋒渡浿江。蒼黃移蹕向灣上。史官朴鼎賢,任就正,金善餘,趙存世等。焚史草逃去。公力言斥之。以此。彼輩怨公益甚。

壬辰。公在定州賓廳。具思孟,具宬皆在座。金嬪送酒饌。具之父子推讓於公。公便起去曰。此非大臣所當喫也。未久。以特命出爲兩湖體察使。雖東邊不悅之人。皆服公之嚴截雲。

在定州。公謂柳相曰。公與我同事。而陷我不測之地。一不相問。與人共事者。乃如是乎。柳曰。吾亦知公之恨之也。但疑我太甚雲。故不敢相問耳。

在定州時。公又謂柳相曰。李潑之老母稚子。公何以殺之乎。柳曰。公則可以救其死乎。公曰。吾則能救之也。柳曰。其能然乎。

今之年少輩媢嫉公者。以殺潑之老母稚子。皆歸罪於公。而間有不知而言之者。此則無足怪也。或有明知其不然。而猶且逢迎時論。同聲和附者。人心之危險至此。可笑可懼。

甲午。東人以公爲搆殺崔永慶。將成罪案也。鄭曄以修撰。立異不從。玉堂,兩司。亦多從鄭議。如尹昉應敎,申欽執義,李慶涵掌令,辛慶晉,李時彥司諫,朴東說,朴東善正言,趙守翼持平,李時發正言等。皆角立而遞。紛紛補外。其冬。申應榘以咸悅宰上京還。過余定山任所。語曰。右相金應南使人邀之。往見之。則以爲今番搆殺崔永慶之罪。三司多所立異。不得歸一。是何故也。吾答曰。吾則預知此論之終不得歸一也雲。

丁酉春。金公晬以戶判往兩湖。余以正郞同行。一日。金公謂余曰。己丑年。吾妻語我曰。人謂鄭某是好人。乃今見之。不然也。曰。何以言之。曰。乘時入來。其意以爲此時渠輩何能爲也。以此知其非好人也雲矣。余曰。逆變之初。松江欲爲肅拜。招我議之。余亦慮有人言。力止之曰。今且肅拜。跡涉乘時。極爲不可。松江曰。君之所言。乃避嫌也。吾以重臣。聞逆賊欲害君父。而觀變不出。其於人臣之義。何如哉雲矣。金公乃釋然曰。松江之言。是矣是矣。使吾當之。亦必肅拜。松江不爲過也。

金公因言己丑年。鵝溪送言於吾曰。鄭某欲殺吾與君。頻頻恐動之。吾疑鄭某因何故。而至欲殺我。往見鄭某。觀其辭色。更察所爲。全無是事。乃知虛言也。其意蓋欲與我同心搆陷松江也。牛溪欲論銓官之言。乃李希參所傳雲。

余謂金公曰。李誠中有所知別監。公知之乎。答曰。知之矣。余曰。庚寅年。其別監持御札往來李相家事。公聞之乎。答曰。此則未也。但李爲副學時。以建儲事具箚。以書正本。未及上達。出爲方伯。故吾爲其代。竟上其箚矣。

余又言一日。往見松江。下人以分發進呈。松江見而示余。則府啓雲。禁府不嚴。使永慶得以自盡。色郞廳請罷。余雲。獄事蔓延。或不無人言。今處事又如此。可歎可歎。松江卽貽書尹大憲斗壽曰。此等事何不與老夫相議。而輕易發之耶。因擧其書。示余而送之。俄而尹答雲。事已至此。奈何奈何雲矣。金公爲之傾聽。其後壬寅。黨人以永慶事搆揑牛溪。將追罪。時尹義立論啓極峻。金公見義立。非之曰。吾曾因金某。聞鄭某貽尹某書。永慶事。鄭某猶不干預。況成某乎。是何啓辭如此之誤也。義立見沈宗直曰。金判書信金某之言。吾則不知而爲之雲。其時。徐玄紀渻以都承旨。與姜籤同入直。洪慶臣來見姜。而傳余見鄭尹以書往復之事。洪去後。姜又傳於玄紀。玄紀見余而言曰。可晦名昉。尹相長子也。必以丈爲未便也。余曰。鄭尹兩相。皆我親切之人。且其實事如此。言於人何害。玄紀雲。雖然。可晦等欲諱其啓辭矣。蓋其啓辭。具宬發論。尹相以長官隨參矣。

戊戌年間。柳相爲北人所駁。至比以韓侂胄,史彌遠。而謂當懸之藁街。且曰。田園遍一國。柳相語人曰。時人雖媢嫉季涵。猶不敢加以貪鄙之謗。我則不如季涵。可知也。其時金子昂謂余曰。今之三司齊發。深治柳相者。以曾與松江同爲建儲之議故也。實與前日罪松江。一串也雲。

歲己亥。兪大禎謂申敬叔欽曰。吾與李弘老有厚分。辛卯年。吾爲翰林。弘老以佐郞在喪。要見我。往見之則弘老曰。我欲捉鄭相。吾曰。何以捉之。弘老曰。有可捉之事。吾爲大同察訪時。金公諒納馬於驛。吾以十二同木給之。聞自上喜甚矣。仍指壁上銀帶曰。此乃恩賜也。吾曰。雖如此。何以捉鄭相也。弘老曰。又有可捉之事。此有御札矣。欲開冊匣示之。吾揮手止之曰。勿出勿出。他人雖爲之。君則不可爲也。弘老又言。鵝溪欲請建儲之意。在信城君。國事吾輩爲之。他人不欲與之雲。其後弘老果諉安德仁,李元長,李瑱,尹宕宖之初名,李晟慶等。上疏斥鄭相。吾甚驚駭。中心以爲不絶此奴。他日必蒙大禍矣。及陞六品。出爲利川時。弘老已脫喪。出餞東門外。諸人皆行酒。弘老以酒杯送之。吾以扇揮之。杯落於地。謂弘老曰。吾與君交道之已絶。君已知之矣。左右皆怪之雲。兪之此言。在弘老得志之日。誠不誣矣。

庚子年。余爲安城郡守。時金公宇顒再度過去。言及栗谷先生事。余問公與栗谷,牛溪皆切乎。金公誤聽余言。答曰。何絶之有。余卽曰。兩人皆親切乎。金曰。吾於栗谷。則今亦不異於前也。余問牛溪則何如。金曰。牛溪則相見於義州。言言庇護季涵。此則非矣。余曰。公之非季涵者何事。金曰。季涵於己丑。殺李潑,崔永慶事。公不知乎。余曰。李潑初出於賊招。季涵啓辭伸救。而定配矣。其後累出於賊招。不得救而死。季涵何預於其間哉。永慶則終始救之。何謂殺也。大槪逆獄。大事也。推官何由任意處之乎。金曰。吾在星州。仍又定配北邊。救解李潑之事。未知也。公於季涵。非師傅。非父兄。勿爲救之。萬世公論可畏。吾則以爲崔,李兩人。季涵殺之。吾意已定矣。余曰。公之所定。豈眞是乎。萬世公論。公亦可畏矣。公之友何以殺李潑老母稚子乎。金公曰。所謂吾友者。指柳成龍乎。吾謂成龍是乎。余曰。己丑之獄。罪不至死。而或有死者。孰謂季涵十分是乎。金曰。季涵與柳成龍。何可比而同之乎。余曰。所處之事。是則同謂之是。非則同謂之非。柳公則公之親友。故歇治之。季涵則公之所嫉。故深治之。其可乎。金曰。吾與季涵。有何所嫉乎。金往於淸州韓察訪韓名沈。松亭忠之孫也。家。以與余問答之言。一一傳之。韓問金某何如人也。金曰。好人也雲。余之門生閔後騫。在韓之隣家。親聞而來傳矣。

壬寅年。上與延興家定婚時。敎曰。金悌男雖以西人目之。於鄭某。乃後生也。有何干涉乎。然則公沒雖至十年之久。而上之疑怒。惟未解。且疑悌男之或黨於公也。

丙午似是丁未年。黃思叔愼來在扶餘。訪我於連山。余曰。松江之敗由於公。公亦何以隨衆口而同毀松江乎。思叔曰。松江之敗。何由於我乎。余曰。公爲正言時。論劾李山海。故山海由左腹行讒間。而使羣不逞之徒。搆虛揑造。駁擊無遺。而其讒間不近之說。不敢顯言於外。託言鄭某嗾殺崔永慶。斷爲罪案。至已遞委官後死獄之人。亦皆歸罪於松江。其計甚可笑也。永慶之獄。松江累啓救解。至其再鞫之論。則本非松江之所知也。彼狹憾下石之輩。亦豈不知永慶之死實不由於松江。而要作陷人之機穽耳。不知其實狀者。爲衆口所惑。同聲和之。此則無足怪也。間有明知其事如柳成龍。慮其觸忤上意。不敢違異。相與治罪。而擧世靡然。若眞有大罪者然。而至於吾輩之人。亦見上意之所在。明知松江之必敗。其心以爲若不附托時輩。變遷所論。則恐不免大禍。爭求松江之過。從而和之。士類用心如此。可愧之甚也。此公之所預知。而亦爲衆所動。同然非之。不亦誤乎。思叔曰。松江之敗。豈但由於我也雲。

己酉冬。余以淮陽府使。未及辭朝。友人沈宗直先赴江西任所。出宿淨土寺。鄭時晦曄要我同往作別。乘昏而赴。則座中有金昌一,沈宗道,沈宗忱,沈宗敏,沈宗立。又有不知者數人。殊擾擾不從容。翌曉。昌一謂時晦曰。公之所論。何其與前日不同也。時晦笑而指我曰。聆此尊丈之言。改之矣。昌一向余欲聞之。余初欲以客煩辭之。反而思之。所當言之事。雖被人言。何畏焉。乃言曰。松江之敗。專由建儲矣。因以余前日所聞。細言之曰。別監持御札往來之事。士訥詳知之。宗敏曰。然。其別監之名。乃金希壽也。此事吾於其時。卽聞之矣。宗道曰。然則柳相建儲之議。善與不善何如。余曰。余則自初已謂之善也。宗道更無一言。昌一亦無違異之言。觀其氣色。似以余言爲信實。而憮然也。癸丑余遭家禍時。昌一頻數來見。以致款曲。且見崔命龍爲言。吾今則與希元爲親信之友雲。旣經世變。想其所見。亦異於前日也。其冬。沈宗道爲淳昌郡守。到全州。見府尹康復誠曰。鄭某之事。意謂士論已爲歸一矣。士類間又有一種議論矣。因以余淨土說話。一一言之。復誠對崔命龍。爲傳沈言云。辛亥年間。趙飛卿翼爲高山察訪。時兪大禎爲永興府使。言於飛卿曰。李山海等行讒於金嬪曰。鄭某率百官。欲廢金嬪。盡殺其所出王子。上初不信之曰。鄭澈豈有如此事乎。繼又讒之曰。此後必請建儲後。乃擧此事矣。未久。公果發建儲之議。上益信其讒。有必欲去之之意雲。

領相李德馨。山海之壻也。謂李相恆福曰。交結公諒。行讒宮禁。是李慶全之所爲。妻父豈至與慶全同爲此事乎云云。常斥遠慶全。而爲山海發明。然不獨慶全忌惡德馨。山海亦疏外之。山海納交申砬。杜門諱客。晝夜相對。啗之以信城建儲之利。信城夫人。卽砬之女也。申也以大利所在。陷於術中。且山海要結申砬。招致其乳母。極其厚待。飮食餽遺。絡繹不絶。其婢於砬弟礏。亦乳母也。以故礏嘗唾鄙山海之所爲。言於儕輩間也。

亂後。諸駙馬爲金嬪設宴。達城尉泛然言及人家復讐之事。金嬪曰。勿言復讐事。余至今未得復讐雲。以此觀之。金嬪終未悟讒言之爲誣也。自古小人讒間。無所不至。雖明主。不能辨。陷其術中者。多矣。上於金嬪所生王子翁主。必與徐渻,具思孟,尹斗壽,申欽,朴東亮結婚。此五人。皆是目以西人者。聖意以爲他日公之黨。雖欲殺害。庶幾得力於此諸臣也。以故。與具思孟書曰。欲與尹斗壽爲婚者。此乃漢高祖約婚於項伯者也。上之信讒疑公者若此。而公竟得善終。亦豈非聖德寬仁也。

辛亥年。校理李景稷來言。其父一日。邀徐判書渻及鄭參判協讌飮。協怨望公及洪益城聖民。多有不好之言。徐公責之曰。令公誤矣。鄭洪兩人於令家。有大恩德。何以怨之乎。其時令公家所爲。是乎。令公之弟鄭慄。何以至於死也。協卽脫笠。起而拜曰。無所歸怨而然也。蓋己丑逆變之初。協之父彥信。以右相在推鞫廳。大言曰。告者數三人斬首。則可無此事。在座之人。莫不駭愕。洪公聖民。尤不勝痛憤。人有上疏言之。自上下問於推官。則金貴榮曰。左耳偏聾。不得詳聞。李山海則以爲依俙聞之。彥信上疏。自明與汝立不親之狀。且雲。一不通書。上震怒。乃下彥信與汝立往復書札曰。頃日引見三公時。彥信仰天大笑。言汝立不反之狀。又言一不通書。今此十九張。何人書也。謂予無目乎。卽日。三司以彥信欺罔論啓。卽命賜死。公言於推鞫廳曰。彥信雖無識。身在大臣。不可遽爾賜死。當請刑就服。然後定罪可也。李山海初不從。公反覆言之。乃許之。旣陳啓。上不從。公欲再啓。左右皆不答。公與洪公。詳加開諭。山海乃從之。又啓始蒙允。受刑一次後。又請遠竄。乃得免死。當初彥信之疏。鄭慄實製進。而彥信以其欺罔將至死。慄悔恨而死。徐玄紀所謂令公家所爲是乎者。乃指此也。

東人深疾西人。欲爲傾陷者。所由來久矣。甲申年。宋言愼以全羅巡撫御史到羅州。言於奇孝曾曰。當初西人意在興寧君。而不在於今上雲。其言極爲凶慘。蓋自甲戌年間。東人議論。日漸偏邪。公以爲沈義謙別無大端罪過。而必欲置之於不韙之地。竝與一邊士類而擯斥之。此其用心不正甚矣。極言其非。公之尤見嫉。此也。李潑,鄭仁弘輩欲售其志。而以沈爲機穽。造作無形兇悖之言。流入宮禁。搆陷西人。使上厭惡。然後辛巳年。仁弘以掌令。論罪義謙也。啓以義謙與尹斗壽,根壽鄭某等。相與締結。作爲心腹。窺覘形勢。癸未。許篈論栗谷之箚曰。鄒陽所謂偏聽生姦。獨任成亂。范睢所謂妬賢疾能。御下敝上。而主不覺悟者。此其志將欲何爲也。其言之兇慘如此。其時。栗谷語龜峯曰。今番吾被罪。則彼輩欲爲功臣矣。龜峯曰。何以知之。答曰。其形跡已著。以李浚慶爲原頭。凡所論之言。其機軸已顯然矣。其後乙酉年。正言宋言愼以城上所又論沈義謙。歷數其黨曰。義謙交結朴淳,鄭某公也,李某栗谷,朴漸,朴應男,金某先君子,尹斗壽,尹根壽,辛應時,李海壽等。而成某牛溪亦受其籠絡云云。李潑以大諫又追啓曰。洪聖民,具鳳齡亦其黨也。及至辛卯之禍。自上猶恐公黨類之或遺。竄逐斥黜。無有得脫者。至命榜示朝堂以示惡之之意。壬辰之亂。諸罪人盡見放。惟公獨不蒙恩。無異於罔赦之罪。人莫不冤之。上西幸。次松京。士民等相聚訴冤。上不得已始放之。壬辰春赦後。平安道罪人放未放稟啓中。書公以前領敦寧。上震怒曰。奸賊得保其職。則何人更復其職乎。監司權徵。先罷後推。天威之久益不霽如此。癸巳公之赴京也。上又入讒言。密問申磼曰。鄭澈往上國。謀立東君雲。其言信然乎。申磼極明其不然。而卽以語其所親矣。丙申丁酉年間。洪可臣爲洪州牧使。來訪龜峯曰。鄭某爲體察使時。以所親之人。布置大邑守令。將有大志而未及雲。彼洪雖極疾公。何敢以如此凶言加之也。彼輩捉人底手段。類如此。觀後來所爲。益著矣。

戊午己未年間。崔晛以前正言來居茂長。往來嶺南本鄕。時與崔命龍相知。語及公事。晛曰。嶺南人皆謂鄭某若達崔永慶孝行。則可以救其死。而終始隱諱。極爲奸邪云云。吾曾爲史官。搜閱其時史草。則鄭某力引其孝行。累次陳達矣。嶺南人論議頗偏。至於所達之言。亦爲隱之。甚不公矣。人皆以鄭某爲小人。而余則不知。必若小人。則如李恆福,金尙容,金長生輩。豈有庇護之理乎。余則不能信也。

癸亥反正後。余承召上京。崔晛以舍人來訪。問及公事。則其言與崔命龍所傳。果無異也。追錄

崔晛又謂崔命龍曰。鄭某之論。不獨余意如此。西崖柳相。亦私語人曰。小人之態。例必逢迎上意。而鄭某則卻不然。人皆指爲小人。而余則未知其爲小人云。嶺人中不爲偏僻之言所動。如晛如柳相者有之。而吾輩中人。或爲利害所動。而附會時論。終始依違者多有之。人心之不可信。論議之不可定。有如此。必有心公見明者。能辨之矣。

按。崖相與人私語如是。故文元公固已收入矣。然其所著崔永慶傳。點綴致疑之說。竝與牛溪而陷害。此乃偏於黨論而然也。永慶傳。抄附於下。傳雲。時左相鄭澈。以委官按獄。一日。余遇某闕下。問永慶獄事如何。且言此人有高士名。獄事不可不詳審。某素輕。又被酒。忽以左手自執其項。右手爲衝刺狀。連聲言。此人平日。向我欲如此如此。判府事沈守慶在傍解之曰。人言何足信。願大監無信人之言。余正色曰。假使其人實有是。公今爲獄官。當忘此懷。何故乃爾。某笑曰。吾豈念此。已於推官。極力解之。故久不加刑訊。有仍囚之命。又曰。吾固已盡心。保無他也。數日。永慶果赦出獄。司憲府啓請還囚。時尹斗壽爲大司憲。而發論則掌令具宬實爲之。人疑某雖外示公議。陽爲解釋。而陰使其黨論之也。永慶平時。與成渾交厚。及渾與某相結。而永慶每言。某爲無狀小人云雲。以此與渾交道亦不終。於是。人疑此獄由某而起。渾亦不爲無助也。在壬辰秋。余在安州。某自行朝。爲體察使南去。見余百祥樓上。某酒半。忽曰。汝謂我搆殺崔永慶雲。果然否。余徐答曰。公心必不可知。以形跡觀之。似然。故果有是言矣。某怒。擲杯於地。起行數步。還坐曰。汝何爲此言。成浩原救解書。尙在於我。我何敢如是。余與傍人。一笑而罷。戊戌冬。余在東城。李貴持一紙來示。乃某爲推官時。欲救解永慶未上啓草也。貴仍言鄭相本心如此。世人不知。而疑之太甚。故其子弟來示雲。其後論者追言。渾嗾某殺永慶。竝奪渾官爵。彼此論議。至今未已云云。

頃者成晉善爲慶尙監司時。謂鄭道可曰。崔永慶死於牛溪雲者。於公意何如。勿以余爲西人而隱之。答曰。成浩原其時有可救之勢而不救。乃殺之也。今者寒崗之門生黃宗海以書問於余曰。世以牛溪不救守愚堂事爲瑕。斯言也似近於黨論。不欲掛之於齒牙。然先賢所爲。後學不可不知。蓋守愚之醇疵。不可知。而非吉賊。而無謀逆之狀。國人之所知。當是時也。牛溪望重一時。其言足以救之。而終不救雲爾。則所以來衆人之是非者。似或然也。人之論賢者之短處也。當以程子所謂當於有過中求無過一語當之。而至於此事。則論議紛紜。莫可適從。伏望明示確論。以爲解惑之地何如。余答曰。東人以牛溪不救崔永慶爲咎。此不過坐於偏黨之私。而情意不相孚之故也。松江亦本無搆殺之意。況牛溪之居散秩者乎。當初崔永慶之繫獄。松江前後救解啓辭。昭在人耳目。而挾憾下石之輩。乘上不快之際。反以永慶之死。斷爲松江之罪案。承順上意。成一陷穽。日月已久。文書散盡。則反以昭然之啓辭。指以爲誣。竝與牛溪推而納諸陷井之中。雄唱雌和。攻之不遺餘力。不知者。亦狃於見聞。而惟其說之是從。不亦可笑乎。大槪松江之大爲山海一隊人所搆陷。旣因金公諒以不測之說。行讒於內。又托崔永慶事。設穽於外。傾動上下。眩亂是非。如柳相之爲推官。不救李潑之老母弱子之類。非徒不爲非刺。又反歸之於已遞委官之松江。牛溪之見誣。無足怪也。且牛溪。非有司當職之人。以松江之執友。抵書勸其救解。松江之啓辭。實商確而爲之也。來示以爲牛溪名望甚重。可以救解雲。來意以不陳疏爲非乎。牛溪旣非有司。逆獄何等事。而雖明知其無罪。何可以不當職之人。而輕救於未結末之前乎。若以牛溪之抵書救解。謂無其實。如松江之啓辭雲。則尙復何言。柳相等之爲推官也。李潑之老母稚子。豈不欲其生也。無罪八十老婦。無一言救之。竟斃杖下。未滿十歲兒。不卽死。而有嚴責之敎。則卽折其項而殺之。金肅夫宇顒,鄭道可不此之爲咎。反歸咎於牛溪,松江。豈是公論乎。中外人。陷於山海之術中。不自覺悟。可哀也已。且李潑,白惟讓之死也。山海及柳相與松江。同爲推官。而不能救。今也專歸罪於松江。豈非偏乎。

大凡人品。君子好之。小人惡之。則乃吉人也。君子惡之。小人好之。則乃不吉人也。如公之爲人。金河西,退溪,栗谷,牛溪,思菴,先君子,李土亭,奇高峰,趙重峰,柳希春,李後白,具鳳齡,辛應時,洪聖民,李海壽,尹根壽,李山甫,朴枝華,朴洲諸君子好之。如鄭仁弘,李潑,鄭汝立,李山海,李爾瞻,李弘老,李慶全,韓孝純,許鏛,宋言愼,洪汝諄,許篈,宋應漑,申慶禧,朴謹元,宋瑄,尹三聘,沈憬,金佑成,任奕,尹宕後改名宖,宋應泂等惡之。此輩造作虛言。陷人不測。謀爲己功。到今心術敗露無餘。其媢嫉公宜矣。公之爲君子。不辨可知也。其趨時附勢。圖爲發身者。雖千萬人。於公何損焉。

後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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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自癸丑以後。退居連山村舍。與鄭君弘溟同處講學。鄭君常慽然曰。先人爲人所疾。生而不容於時。沒而詆謗彌甚。而一時儕輩。今皆不存。平生言行。將泯沒無傳。殆無以暴白於世。誠可痛也。願先生有所記。庶幾徵信於後也。余感其言。乃以昔年所見聞者。略爲錄出。以備日後狀公者所採取焉。其中東西分黨時事數段。似若無預於公。而要以見黨論之權輿。陷公之根柢。故玆竝載之雲爾。歲辛酉秋。光山金長生。書。

追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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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亥八月十日。余以司業引見時。上引坐言事。且曰。凡有所懷。盡陳之。金長生曰。臣之妹夫。故相臣鄭某之子。故臣亦知鄭某忠淸孝友人也。以己丑按獄被罪。而鄭某別無過誤之事。其時見忤於人。得罪甚重也。自上卽位以後。有如崔永慶,洪汝諄等。皆得復爵。而獨鄭某,李海壽等。尙未復爵。非但極爲冤枉。於朝家事體。亦爲闕典也。上曰。當從容爲之。余又啓曰。崔永慶之爲逆賊。臣未知也。乃濁亂朝廷有罪之人。亦爲復爵。至於鄭某等。尙未復爵。何時爲之乎。右出注書日記。先生於姓名及公名。只改書余字某字以錄。

乙丑十二月三十日。備忘記。觀副護軍金尙憲所撰海平府院君尹根壽行狀。則其中。有時相與按獄大臣有郤。陰結嬖倖。用蜚語眩惑宮禁。遂起鉤黨之禍。名卿賢士。貶竄殆盡。公亦削奪。退居廣州村舍等語。予竊瞿然。薄其爲人。意者先朝必無如此之理。設有是事。如使爲此說者。小知爲親者諱之之道。則其言必不如是之薄也。況己丑治獄之偏。彼此皆言之。以此觀之。則當時之人。亦不可謂無偏無黨。啓下文字。與士大夫間私相著述不同。此公事還爲出給。

己庚年間。一時諸賢。皆已下世。知松江事跡者。如我者亦無多。略述數件。言不敢盡。

庚寅年間。余以臺官參省坐。時適推李潑母子。松江爲委官。稚子命鐵。年未滿十歲。每當壓膝時。松江皺眉不忍見。一二度。輒揮扇命止之。老母出獄。只令女醫扶護入庭。勿許羅將等賤辱之。其後柳相代爲委官。命鐵壓膝至八九度不止。獄卒等驅迫老母。無所不至。而略不訶禁。

余之家嚴。乃辛酉進士也。與松江有年分。故松江視余猶子弟。壬辰。余扈駕在箕城。松江自江界賜環還朝。一日。諸宰共會朝堂。松江卒患霍亂。趨避賓廳西夾。余亦隨之在傍。洪汝諄自外追至。傾囊委請曰。大監疾甚。小人適有淸蘇。願進一丸。松江笑而卻之。此可見汝諄悔罪心服之狀。

昔在昏朝。余以分兵曹參議。入直景運宮。一夕。分承旨鄭岦乘月來訪於直廬。言及松江事。鄭雲。年少時。爲浮薄子所誤。在言地日。至以奸兇二字。加之於鄭某。平生悔之無及。余答曰。不幸分黨後。彼此見聞偏僻。令公今雖覺悟。未必中心釋然。鄭曰。是何言也。西人之敗。專由鄭某。余深知鄭某之非小人。故不敢疾惡西人。不然。何以托婚於尹靜春乎雲。

戊午年。余以督運事在海西。一日。監司李德泂要余共訪南以恭於謫所。會話從容。南曰。相知間所見不可異同。鄭某何如人耶。余答曰。忠淸峻節。近代賢相也。南咈然不悅。問於李德泂。李答曰。吾知鄭某非小人也。南曰。令公何以知之。李曰。吾嘗聞諸黃思叔。思叔每言鄭某疏脫無邪慮。決非小人也。思叔吾所敬信之人。以此知鄭某之非小人云。余數日後還訪鄭江陵於延安寓所。其時問答。江陵已爲細聞矣。右李判書尙吉士佑記。

按象村所撰松江集序文。先生曾已收入於行錄末端矣。其所撰傳。則比序尤詳備。而又若淸陰跋文,月沙序文。皆有不可闕者。故謹此幷收入於下。且先生所記行錄中。亦間有不可不添補處。則謹以小字雙書。而註之雲。外曾孫李選拜手以識。象村,月沙序文及淸陰跋文。已附原集。傳則載在別集。故此不必錄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