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東全集/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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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說[編輯]

韓愈謂柳子曰:「若知天之說乎?吾為子言天之說。今夫人有疾痛、倦辱、饑寒甚者,因仰而呼天曰:『殘民者昌,佑民者殃!』又仰而呼天曰:『何為使至此極戾也?』若是者,舉不能知天。夫果蓏,飲食既壞,蟲生之;人之血氣敗逆壅底,為癰瘍、疣贅、瘺痔。蟲生之;木朽而蠍中,草腐而螢飛,是豈不以壞而後出耶?物壞,蟲由之生;元氣陰陽之壞,人由之生。蟲之生而物益壞,食齧之,攻穴之,蟲之禍物也滋甚。其有能去之者,有功於物者也;繁而息之者,物之讎也。人之壞元氣陰陽也亦滋甚:墾原田,伐山林,鑿泉以井飲,窽墓以送死,而又穴為偃溲,築為牆垣、城郭、臺榭、觀游,疏為川瀆、溝洫、陂池,燧木以燔,革金以鎔,陶甄琢磨,悴然使天地萬物不得其情,倖倖衝衝,攻殘敗撓而未嘗息。其為禍元氣陰陽也,不甚於蟲之所為乎?吾意有能殘斯人使日薄歲削,禍元氣陰陽者滋少,是則有功於天地者也;繁而息之者,天地之讎也。今夫人舉不能知天,故為是呼且怨也。吾意天聞其呼且怨,則有功者受賞必大矣,其禍焉者受罰亦大矣。子以吾言為何如?」柳子曰:「子誠有激而為是耶?則信辯且美矣。吾能終其說。彼上而玄者,世謂之天;下而黃者,世謂之地;混然而中處者,世謂之元氣;寒而暑者,世謂之陰陽。是雖大,無異果蓏、癰痔、草木也。假而有能去其攻穴者,是物也。其能有報乎?蕃而息之者,其能有怒乎?天地,大果蓏也;元氣,大癰痔也;陰陽,大草木也;其烏能賞功而罰禍乎?功者自功,禍者自禍,欲望其賞罰者大謬;呼而怨,欲望其哀且仁者,愈大謬矣。子而信子之義以遊其內,生而死爾,烏置存亡得喪於果蓏、癰痔草木耶?」

鶻說[編輯]

  有鷙曰鶻者,穴於長安薦福浮圖有年矣。浮圖之人,室宇於其下者,伺之甚熟,為余說之曰:『冬日之夕,是鶻也,必取鳥之盈握者完而致之。以燠其爪掌。左右而易之。旦則執而上浮圖之跂焉,縱之,延其首以望,極其所如往,必背而去焉。苟東矣,則是日也不東逐,南北西亦然。」嗚呼,孰謂爪吻毛翮之物而不為仁義器耶?是固無號位爵祿之欲,里閭親戚朋友之愛也,出乎鷇卵,而知攫食決裂之事爾,不為其他。凡食類之飢,唯旦為甚,今忍而釋之,以有報也。是不亦卓然有立者乎?用其力而愛其死,以忘其飢,又遠而違之,非仁義之道耶?恆其道,一其志,不欺其心,斯固世之所難得也。

  余又疾夫今之說曰:以喣喣而黙,徐徐而俯者,善之徒;以翹翹而厲,炳炳而白者,暴之徒。今夫梟鵂,晦於晝而神於夜;鼠不穴寢廟,循牆而走。是不近於喣喣者耶?今夫鶻,其立趯然,其動砉然,其視的然,其鳴革然,是不亦近於翹翹者耶?由是而觀其所為,則今之說為未得也。孰若鶻者,吾願從之。毛耶翮耶,胡不我施?寂寥太清,樂以忘飢。

祀朝日說[編輯]

  柳子為御史,主祀事,將朝日,其僚問曰:「古之名曰朝日而已,今而曰祀朝日何也?」余曰:「古之記者,則朝拜之雲也。今而加祀焉者,則朝旦之雲也。今之所云非也。」問者曰:「以夕而偶諸朝,或者今之是乎?」余曰:「夕之名,則朝拜之偶也。古者旦見曰朝,暮見曰夕,故《詩》曰:『邦君諸侯,莫肯朝夕』。《左氏傳》曰:『百官承事,朝而不夕。』《禮記》曰:『日入而夕』又曰:『朝不廢朝,暮不廢夕。』晉侯將殺豎襄,叔向夕。楚子之留乾谿,右尹子革夕。齊之亂,子我夕。趙文子礱其椽,張老夕。智襄子為室美,士茁夕。皆暮見也。《漢儀》:夕,則兩郎向瑣闈拜,謂之夕郎。亦出是名也。故曰大采朝日,小采夕月。又曰春朝朝日,秋夕夕月。若是其類足矣。又加祀焉,蓋不學者為之也。」僚曰:「欲子之書其說,吾將施於世,可乎?」余從之。

捕蛇者說[編輯]

  永州之野產異蛇,黑質而白章,觸草木盡死,以齧人,無御之者。然得而腊之以為餌,可以已大風、攣踠、瘺、癘,去死肌,殺三蟲。其始,太醫以王命聚之,歲賦其二,募有能捕之者,當其租入,永之人爭奔走焉。

  有蔣氏者,專其利三世矣。問之,則曰:「吾祖死於是,吾父死於是,今吾嗣為之十二年,幾死者數矣。」言之,貌若甚戚者。余悲之,且曰:「若毒之乎?余將告於蒞事者,更若役,復若賦,則何如?」蔣氏大戚,汪然出涕曰:「君將哀而生之乎?則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復吾賦不幸之甚也。嚮吾不為斯役,則久已病矣。自吾氏三世居是鄉,積於今六十歲矣,而鄉鄰之生日蹙。殫其地之出,竭其廬之入,呼號而轉徙,饑渴而頓踣,觸風雨,犯寒暑,呼噓毒癘,往往而死者相藉也。曩與吾祖居者,今其室十無一焉;與吾父居者,今其室十無二三焉;與吾居十二年者,今其室十無四五焉,非死即徙爾。而吾以捕蛇獨存。悍吏之來吾鄉,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譁然而駭者,雖雞狗不得寧焉。吾恂恂而起,視其缶,而吾蛇尚存,則弛然而臥。謹食之,時而獻焉。退而甘食其土之有,以盡吾齒。蓋一歲之犯死者二焉,其餘則熙熙而樂,豈若吾鄉鄰之旦旦有是哉!今雖死乎此,比吾鄉鄰之死則已後矣,又安敢毒耶!」余聞而愈悲。孔子曰:「苛政猛於虎也。」吾嘗疑乎是,今以蔣氏觀之,猶信。嗚呼!孰知賦斂之毒,有甚是蛇者乎!故為之說,以俟夫觀人風者得焉。

䄍說[編輯]

  柳子為御史,主祀事,將蜡,進有司以問蜡之說,則曰:「合百神於南郊,以為歲報者也。先有事必質於戶部,戶部之詞曰『旱於某,水於某,蟲蝗於某,癘疫於某』,則黜其方守之神,不及以祭。」予嘗學《禮》,蓋思而得之,則曰:「『順成之方,其䄍乃通』,若是,古矣。」繼而嘆曰:「神之貌乎,吾不可得而見也;祭之饗乎,吾不可得而知也。是其誕漫𢠵怳,冥冥焉不可執取者。夫聖人之為心也,必有道而已矣,非於神也,蓋於人也。以其誕漫𢠵怳,冥冥焉不可執取,而猶誅削若此,况其貌言動作之塊然者乎?是設乎彼而戒乎此者也。其旨大矣哉。」或曰:「若子之言,則旱乎、水乎、蟲蝗乎、癘疫乎,未有黜其吏者,而神黜焉,而曰『蓋於人者』,何也?」予曰:「若子之雲,旱乎、水乎、蟲蝗乎、癘疫乎,豈人之為耶?故其黜在神。暴乎、眊乎、沓貪乎、罷弱乎,非神之為耶,故其罰在人。今夫在人之道,則吾不知也。不明斯之道,而存乎古之數,其名則存,其教之實則隱。以為非聖人之意,故嘆而雲也。」曰:「然則至雨反風,蝗不為災,虎負子而趨,是非人之為則何以?」余曰:「子欲知其以乎?所謂偶然者信矣。必若人之為,則十年九潦、八年七旱者,獨何如人哉?其黜之也,苟明乎教之道,雖去古之數可矣。反是,則誕漫之說勝,而名實之事喪,亦足悲乎!」

乘桴說[編輯]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從我者其由也!」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說曰:海與桴與材,皆喻也。海者,聖人至道之本,所以浩然而游息者也。桴者,所以遊息之具也。材者,所以為桴者也。《易》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則天地之心者,聖人之海也。復者,聖人之桴也。所以復者,桴之材也。孔子自以極生人之道,不得行乎其時,將復於至道而遊息焉。謂由也勇於聞義,果於避世,故許其從之也。其終曰「無所取材」雲者,言子路徒勇於聞義,果於避世,而未得,所以為復者也。此以退子路兼人之氣,而明復之難耳。然則有其材以為其桴,而游息於海,其聖人乎?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由是而言,以此追庶幾之說,則回近得矣。而曰「其由也與」者,當是嘆也回死矣夫。

  或問曰:「子必聖人之云爾乎?」曰:「吾何敢。以廣異聞,且使遯世者得吾言以為學,其於無悶也,揵焉而已矣」。

說車贈楊誨之[編輯]

  楊誨之將行,柳子起而送之門,有車過焉,指焉而告之曰:「若知是之所以任重而行於世乎?材良而器攻,圓其外而方其中然也。材而不良,則速壞。工之為功也,不攻則速敗。中不方,則不能以載,外不圓,則窒拒而滯。方之所謂者箱也,圓之所謂者輪也。匪箱不居,匪輪不塗。吾子其務法焉者乎?」曰:「然。」曰:「是一車之說也,非眾車之說也,吾將告子乎眾車之說。澤而杼,山而侔,上而輊,下而軒且曳。祥而曠左,革而長轂以戟,巢焉而以望,輜以蔽內,垂綏而以畋,載十二旒,而以廟以郊以陳於庭,其類眾也。然而其要,存乎材良而器攻,圓其外而方其中也。是故任而安之者箱,達而行之者輪,恆中者軸,挶而固者蚤,長而撓,進不罪乎馬,退不罪乎人者轅,却暑與雨者蓋,敬而可伏者軾,(軾,車前橫板隆起者也。)服而制者馬若牛,然後眾車之用具。

  今楊氏,仁義之林也,其產材良。誨之學古道,為古辭,衝然而有光,其為工也攻。果能恢其量若箱,周而通之若輪,守大中以動乎外而不變乎內若軸,攝之以剛健若蚤,引焉而宜御乎物若轅,高以遠乎污若蓋,下以成乎禮若軾,險而安,易而利,動而法,則庶乎車之全也。《詩》之言曰:四牡??,六轡如琴。孔氏語曰:左為六官,右為執法。此其以達於大政也。凡人之質不良,莫能方且恆。質良矣,用不周,莫能以圓遂。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遇陽虎必曰諾,而其在夾谷也,視叱齊侯類蓄狗。(魯定公十年,會齊侯於夾谷,孔丘相。)不震乎其內。後之學孔子者,不志於是,則吾無望焉耳矣。」誨之,吾戚也,長而益良,方其中矣。吾固欲其任重而行於世,懼圓其外者未至,故說車以贈。(唐世士風敝甚矣,其相戒約曰:「君欲求權,須方須圓。」元次山嫉之,欲毀小兒轉圜之器,以謂寧方為皂隸,不圓為公卿。柳子說車以贈楊生者盡矣。其末篇曰:誨之方其中,懼圓其外者未至。愚謂楊生誠能方其中,則其外當濟以圓,不害乎時中也。使其自得也未至,而更以圓教之,則不同乎流俗者幾希。)

謫龍說[編輯]

(當在貶謫後作,蓋有激而然者也。)

  扶風馬孺子言:年十五六時,在澤州,與群兒戲郊亭上。頃然,有奇女墜地,有光曄然,(曄,目動也,光也。)被糹取裘白紋之裹,(糹取,將侯切,又側鳩切,帛青赤色。)首步搖之冠。(步搖,冠名,言行步則搖,自漢時有之。)貴游少年駭且悅之,稍狎焉。奇女《並頁》爾怒曰:(《楚辭》:《並頁》薄怒以自持。又《博雅》雲,艴、《並頁》,色也。《並頁》,普名切,又普冷切。)「不可。吾故居鈞天帝宮,下上星辰,呼噓陰陽,薄蓬萊,羞崑崙,而不即者。帝以吾心侈大,怒而謫來,七日當復。今吾雖辱塵土中,非若儷也。(若,汝也。儷,偶也。儷,郎計切。)吾復,且害若。」眾恐而退。遂入居佛寺講室焉。及期,進取杯水飲之,噓成雲氣,五色??也。(?,音宵。)因取裘反之,化為白龍,徊翔登天,莫知其所終。亦怪甚矣。

  嗚呼,非其類而狎其謫不可哉。孺子不妄人也,故記其說。  復吳子松說(吳子,即吳武陵。)

  子之疑木膚有怪文,與人之賢不肖、壽夭、貴賤,果氣之寓歟?為物者裁而為之歟?余固以為寓也。子不見夫雲之始作乎?孛攵怒沖涌,(孛攵,蒲沒切。)擊石薄木,而肆乎空中,偃然為人,拳然為禽,敷舒為林木,?曷?櫱為宮室,(?曷?櫱,山高貌,上苦曷、丘葛二切,下魚列、牙葛二切。「?曷」,或作「?尊」。)誰其搏而斫之者?(斫,音卓。)風出洞窟,流離百物,經清觸濁,呼召竅穴。(「竅」,一作「核」,非。)與夫草木之儷偶紛羅,雕葩剡芒,(葩,披巴切。)臭朽馨香,采色之赤碧白黃,皆寓也,無裁而為之者。(一無「之」字。)又何獨疑茲膚之奇詭,(古委切。)與人之賢不肖、壽夭、貴賤,參差不齊者哉?是固無情,不足窮也。

  然有可恨者,人或權褒貶黜陟為天子求士者,皆學於聖人之道,皆又以仁義為的,皆曰我知人,我知人。披辭窺貌,逐其聲而核其所蹈者,以升而降。其所升,常多蒙瞀禍賊僻邪,(瞀,音務,又莫候切,目不明也。)罔人以自利者;其所降,率恆多清明沖淳(一無「恆」字。)不為害者。彼非無情物也,非不欲得其升降也,然猶反戾若此。逾千百年乃一二人,幸不出於此者。征之,猶無以為告。今子不是病,而木膚之問為物者有無之疑,子胡橫訊過詰擾擾焉如此哉!

羆說[編輯]

鹿畏ァ,(敕俱切,獸名。《說文》:ァ,劉也。似狸,能捕獸祭天。)ァ畏虎,虎畏羆。(《說文》:羆如熊,黃白色。)羆之狀,被發人立,絕有力而甚害人焉。楚之南有獵者,能吹竹為百獸之音。昔雲(昔雲,一作「寂寂」。)持弓矢罌火(罌,音鶯,瓦缶也。)而即之山,為鹿鳴以感其類,伺其至,發火而射之。ァ聞其鹿也,趨而至。其人恐,因為虎而駭之。ァ走而虎至,愈恐,則又為羆。虎亦亡去。羆聞而求其類,至則人也,ㄏ搏挽裂而食之。(ㄏ,昨沒切,持頭髮也。)今夫不善內而恃外者,未有不為羆之食也。  觀八駿圖說(晉王嘉《拾遺記》:八駿之名,一曰絕地,二曰翻羽,三曰奔霄,四曰越影,五曰逾暉,六曰超光,七曰騰霧,八曰挾翼,圖必本諸此雲。)  古之書有記周穆王馳八駿升崑崙之墟者,(《列子》云:周穆王不恤國事,不樂臣妾,肆意遠遊。命駕八駿之乘,右服驊騮而左?耳,右驂赤驥而左白羲。次車之乘,右服渠黃而左逾輪,左驂盜驪而右山子。馳驅千里,至於巨搜氏之國,遂宿崑崙之阿,赤水之陽。古書記穆王馳八駿者,莫此為詳。)後之好事者為之圖,宋、齊以下傳之。(「下」,一作「來」。)觀其狀甚怪,咸若騫若翔,若龍鳳麒麟,若螳螂然。(螳螂,螵?母。《方言》曰:譚、魯以南謂之?當?襄,三河之間謂之螳螂。)其書尤不經,世多有,然不足采。世聞其駿也,因以異形求之。則其言聖人者,亦類是矣。故傳伏羲曰牛首,女蝸曰其形類蛇,(《帝王世紀》:伏羲、女蝸,蛇身人首。神農,人身牛首。蝸,公蛙切。)孔子如倛頭,(《荀子》云:仲尼之狀,面如蒙倛,頭者,蒙倛之頭。倛,音欺,方相也。)若是者甚眾。孟子曰:「何以異於人哉?堯舜與人同耳!」今夫馬者,駕而乘之,或一里而汗,或十里而汗,或千百里而不汗者,(一無「百」字,一作「數十里」。)視之,毛物尾鬣,四足而蹄,?草飲水。(?,下沒切,齧也。)一也。推是而至於駿,亦類也。今夫人,有不足為負販者,有不足為吏者,有不足為士大夫者,有足為者,視之圓首橫目,(《莊子》:橫目之民。)食谷而飽肉,?而清,裘而燠,一也。推是而至於聖,亦類也。然則伏羲氏、女蝸氏、孔子氏,是亦人而已矣。驊騮、白羲、(音蟻,一本作「蟻」。)山子之類,若果有之,是亦馬而已矣。又烏得為牛,為蛇,為倛頭,為龍鳳麒麟螳螂然也哉?

  然而世之慕駿者,不求之馬,而必是圖之似,故終不能有得於駿也。慕聖人者,不求之人,而必若牛、若蛇、若倛頭之問。(一作「間」。)故終不能有得於聖人也。誠使天下有是圖者,舉而焚之,則駿馬與聖人出矣。(古之聖人,有若牛、蛇、鳥喙、蒙倛者,貌似而心不同,不可謂之非人。此所以嘆鶴言之為怪。柳子曰:慕聖人者,不求之人,而必若牛、若蛇、若蒙倛之問,終不能有得。此所以欲焚八駿之圖。文公之於聖人,信其有形貌之似,而重求其心;子厚之於聖人,概之以人,而不信其為禽獸蟲魚之怪。二子之意,蓋大同而小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