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方輿彙編/職方典/第0363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方輿彙編 第三百六十三卷 |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方輿彙編職方典
第三百六十三卷目錄
澤州部藝文一
晉文公守原議 唐柳宗元
上李司徒澤潞用兵書 杜牧
移丹河記 武少儀
省冤谷記 金王庭直
米山宣聖廟記 元宋翼
罪言疏 郝經
棣華堂記 前人
石樓賦 明何景明
筆山賦 常倫
義士王海表閭記 馬理
先師孔子迴車廟解 陳棐
太行虎記 徐芳
棲龍潭記 俞時
東坡文峰記 張應詔
職方典第三百六十三卷
澤州部藝文一
[編輯]《晉文公守原議》唐·柳宗元
[編輯]晉文公既受原於王難,其守問寺人勃鞮以畀趙衰。 余謂守原,政之大者也,所以承天子,樹霸功,致命諸 侯,不宜謀及媟近,以忝王命,而晉君擇大任,不公議 於朝,而私議於宮,不博謀於卿相,而獨謀於寺人。雖 或衰之賢,足以守國之政,不為敗,而賊賢失政之端, 由是滋矣。況當時不乏言議之臣乎!狐偃為謀臣,先 「軫將中軍,晉君疏而不咨,外而不求,乃卒定於內,豎 豈可以為法乎?且晉將襲齊桓之業以翼天子,乃大 志也。然而齊桓任管仲以興,進豎刁以敗,則獲原啟 疆,適其始政,所以觀視諸侯也。而乃背其所以興,跡 其所以敗,然而能霸諸侯者,以土則大,以力則彊,以 義則天子之冊也。誠畏之矣,烏能得」其心服哉?其後 景監得以相,衛鞅、弘、石得以殺望之,誤之者晉文公 也。嗚呼!得賢臣守大邑,則問非過問,舉非過舉也。然 猶羞當時陷後代若此,況於問與舉又兩失者,其何 以救之哉?余故著晉君之罪,以附《春秋》許世子止晉 趙盾之義。
《上李司徒澤潞用兵書》杜牧
[編輯]伏睹明詔,誅山東不受命者。廟堂之上,事在相公。雖 樽俎之謀,算畫已定,而賤末之士,芻蕘敢陳。伏希赦 其狂愚,一賜聽覽。某太和二年為校書郎,曾詣淮西 將軍董重質,詰其以三州之眾,四歲不破之由。重質 自誇勇敢,多筭之外,復言其不破之由,是徵兵太雜 耳。遍徵諸道兵士,上不過五千人,下不至千人,既不 能自成一軍,事須帖附地主,名為「客軍。」每有戰陣,客 軍居前,主人在後,勢羸力弱,心志不一,既居前列,多 致敗亡。如戰似勝,則主人引救,以為己功,小不勝,主 人先退,至有殲焉。初戰二年以來,單則必勝,是多殺 客軍。及二年以後,客軍單少,止與陳許、河陽全軍相 搏,縱使唐州軍不能因雪取城,蔡州事力以不支矣。 其時朝廷若使鄂州、壽州、唐州祇令保境,不用進戰, 俱用陳許、鄭滑兩道全軍,帖以宣潤弩手,令其守隘, 即不出一歲,無蔡州矣。今者上黨之叛,復與淮西不 同。淮西為寇,僅五十歲,破汴州、襄州,襄城,盡得其財 貨,輸之懸弧,復敗韓全義於殷上,多殺官軍四萬餘 人,輸輦財穀,數月不「盡。是以其人味為寇之腴,見為 寇之利,風俗益固,氣焰已成,自以為天下之兵,莫我 與敵,父子相勉,僅於兩世,根深源闊,取之固難。」夫上 黨則不然,自安史南下,不甚附隸,建中之後,每奮忠 義。是以郳公抱真能窘田悅,走朱滔,常以孤窮苦寒 之軍,橫折河朔強梁之眾。貞元中,節度使李長策卒, 中使提詔授與本軍大將,但軍士附者即授之。其時 大將來希皓為眾所服,中使將以手詔付之。希皓言 於眾曰:「此軍取人,合是希皓,但作節度使不得。若朝 廷以一束草來,希皓亦必敬事。」中使言:「面奉進旨,只 令此軍取大將,授與節鉞,朝廷不別除人。」希皓固辭。 押衙盧從史,其位居四,潛與監軍相結,超出伍曰:「若 來,大夫不肯受詔,某且勾當此軍。」監軍曰:「盧中丞若 肯如此,此亦固合聖旨。」中使因探懷取詔以授之,從 史捧詔,再拜舞蹈。希皓回揮同列使北面稱賀,軍士 畢集,更無一言。從史爾後漸蓄奸謀,養義兒三千人, 日多煦沫。及父處死,軍士留之,表請起復,亦只義兒 與之唱和。其餘大將王翼元、烏重引第五釗等,及長 行兵士,並不同心。及至被擒,烏重引坐於軍門,喻以 禍福:「義兒三千,一取約束。」及河陽取,孟元陽為之統 帥,一軍無主,僅一月日,曾無犬吠,況於他謀。以此證 驗,人心忠赤,習尚專一,可以盡見。及元和十五年,授 與劉悟,時當幽、鎮入覲,天下無事,柄廟算者,議必銷 兵,雄健敢「勇之士,百戰千功之勞,坐食租賦,其來已
久,一旦黜去,使同編戶,紛紛諸鎮,停解至多。是以天下兵士聞之,無不忿恨。」至長慶元年,幽鎮乘此首唱為辭,昭義一軍,初亦鬱咈,及詔下誅叛,使溫起居造 宣慰澤潞,便令發兵。其時九月,天已寒,四方全師,未 頒冬衣服,聚之授詔,或伍或離,垂首強項,往往誶語 及溫起居,立於重榻,大布恩旨,並疏「昭義一軍自七 十餘年忠義戰伐之功勞,安、史已還叛逆滅亡之明 效。」辭語既畢,無不懽呼,人衣短褐,爭出效命。其時用 兵,處處敗北,唯昭義一軍於臨城縣北同果堡下大 戰,殺賊五千餘人,所殺皆樓下步射摶天飛者,賊之 精勇,無不殲焉。賊中大震。更一「月日,田布不死,賊亦 自潰。後一月,其軍大亂,殺大將磁州刺史張汶,因劫 監軍劉承偕,盡殺其下小使。」此實承偕侮媟一軍,侵 取不已。張汶隨承元出於鎮州,久與昭義相攻,軍人 惡之。汶既因依承偕,謀欲殺悟,自取。軍人忌怒,遂至 大亂,非悟獨能使其如此。劉悟卒從諫求繼與扶同 者,只鄆州隨來中軍二千耳。其副倅賈直言入責從 諫曰:「爾父提十二州地歸之朝廷,其功非細。祇以張 汶之故,自謂不潔淋頭,竟至羞死。爾亦孺子,安敢如 此?」從諫恐悚,不敢出言,一軍聞之,皆陰然直言之說。 值寶曆多故,因以授之本。纔二十餘歲,風俗未改,故 老尚存,雖欲劫之,必不用命。伏以河陽西北,去天井 「關強一百里,關隘多山,井不可鑿,雖有兵力,必恐無 功。若以萬人為壘,下窒其口,高壁深塹而與之戰,忽 有敗負,勢驚洛師。蓋河陽軍士,素非精勇,戰則不足, 守則有餘。成德一軍,自六十年來,世與昭義為敵,訪 聞無事之日,村落鄰里,不相往來。今王司徒代居反 側,思一自雪,況聯婚戚,願奮可知。六」十年相仇之兵, 仗,朝廷委任之重,必宜盡節,以答殊私。魏博承風,一 當效順。然亦止於圍一城,攻一堡,刊木堙井,係累稚 老而已,必不能背二十城,長驅上山,徑擣上黨。其用 武之「地,必取之策,在於西面。今者嚴紫塞之守備,謹 白馬之隄防,祇以忠武、武寧兩軍,以青州五千精甲, 宣潤二千弩手,由絳」路直東徑入,不過數日,必覆其 巢。何者?昭義軍糧盡在山東,潞、澤兩州全居山內,土 瘠地狹,積穀全無,是以節度使多在邢州,名為就糧。 山東糧穀,既不可輸,山西兵士,亦必單鮮,擣虛之地, 正在於此。後周武帝大舉伐齊,路由河陽,吏部宇文 弢曰:「夫河陽要衝,精兵所聚,盡力攻圍,恐難得志。如 臣所見,彼汾之曲,戍少山平,用武之地,莫過於此。」帝 不納,無功而還。後復大舉,竟用弢計,遂以滅齊。前秦 苻堅遣將王猛伐後燕慕容暐,大破暐將慕容評於 潞州,因遂滅之,路亦由此。北齊高歡再攻後周,路亦 由此。而後名將韋孝寬、齊王攸常鎮勳州玉壁城,故 東西相伐,每由此路,以古為證,得之者多,以某愚見, 不言劉禎終不能取,貴欲速擒,免生他患。昨者北寇 才畢,復生上黨,賴相公妙筭深遠,北寇即日敗亡。倘 使北寇至今尚存,沿邊猶須轉戰,回顧上黨,豈能計 除?天下雖言無事,若上黨久不能解,別生患難,此亦 非細。自古皆因攻伐未解,旁有他變。故《孫子》曰:「兵聞 拙速,未睹巧之久也。」伏聞聖主全以兵事付於相公, 某受恩最深,竊敢干冒威嚴,遠陳愚見,無任戰汗。某 頓首再拜。
《移丹河記》武少儀
[編輯]高平,古泫氏邑也。其沿代改名,《圖經》詳矣。初相地而 居之,蓋以土厚水深為善。農鑿井而飲者,則以穿壤 剖石為艱,故千家之中,數井而已。綆以遠引而多絕, 瓶以難升而驟羸,則雖有端賜之機智,無施其巧捷; 雖有管寧之仁惠,無杜其忿𩰚。況牛馬俟乎滿腹,必 遵乎十里之河;而瓜蔬期乎給口,常望一旬之雨,朝 夕勞苦,歲時饑饉,可勝道哉!噫!凡為前弊滋久,終俟 後賢乃革。不然者,豈子男百輩而莫之是恤?貞元七 年,潞州屯留令平原明濟,受連帥相國大司空義陽 王李公之命,假領茲邑,撫安疲𥟖,其清勤簡惠,不異 於屯留之政,政可知也。下車之日,咨訪故老,問人疾 苦,僉曰公之至也,俗詠其蘇矣。惟水「之歉,詎敢求救 於公耶?」明侯聞之,若疚於心,且形於色,曰:「夫窮必有 泰,固常理也。此豈無望?前或未思,吾將退而慮之。」由 是發《智周》之妙,躬循郊原,目究川谷,度高下之勢,相 引決之宜。有丹水者,始自縣之西北,山源高而派平, 可議壅以導。明侯載審厥事,將利於人,乃下謀於鄉 耋,次白於郡守,上言於節制。才獲所請,爰臧其功。乘 井稅之暇,俟農桑之隙。先儲乎薪芻之物,次治具乎 畚鍤之器。然後量功命日,使里人樂助。競子來而展 力,故不更於素。宛其有成,始瀦流而為潭。因疏渠以 遶郭,築防以補其陷隙,刳木以道其險阻。脈分枝散, 貫邑周閭。瀰瀰苔草之間,陰陰槐柳之下。遂使家開 沼沚,「戶植芰荷,濫觴可以寄傲,垂釣可以烹鮮。豈直 豐畦圃之沃灌,恣閭閈之飲濯,路有奉漿之義,井為 應汲之泉,人無荷擔之勞,畜無奔走之困而已也。復 於潭側,特建水祠,列樹敞亭,別成佳境。將俾水依神 而永久,人賴水而無極,庶功用不再,且祈報有歸焉明侯睹夫眾情之欣洽,足以閑居而賞玩,化舄之餘, 閱王鳧之雙飛;臨堂之際,調《宓琴》而合響,不其美爾? 君子曰:「政無大小,以勤民為良;事無工拙,以利物為 貴。」如明侯者,實兼而有之。其由我大司空義陽王以 至公且明推獎而致此者矣。余偶以行役,經過於斯, 耳聆嘉謠,目覽異績,緇黃耆艾,因請余以記事。余誠 忝跡於文者,姑具述義王之德,舉明侯之善,亦何辭 焉?是則勉而志之。貞元建
《省冤谷記》金·王庭直
[編輯]少讀《揚雄書》,有載長平之戰,四十萬人死,原野厭人 之肉,川谷流人之血。蚩尤之慘,莫過於此。餘三讀其 辭而悲之。後令高平問其自,乃古長平也。詢其故跡, 父老曰:「城西北十五里,有地曰殺谷,乃秦將白起坑 趙降卒四十萬之所。當時頭顱似山,骸骨成丘。」何晏 亦嘗哀悼。至唐易名省冤,則長平故事,其來久矣。辛 「酉清明日,庭直率本土士眾,攜酒殽,奉香火,張聲樂, 具服祝謹,詣其谷弔以祭之。其日陰氣襲人,寒煙蔽 空,必有冤魂來享其祭。舊宋運判馬城經過此地,移 檄縣僚,收拾遺骸,於谷口鑿坑深闊,以左右前後溝 壑數十里,暴露之骸,畢集而藏揜。仍於所揜之地啟 墳祭之,使後人不踐履爾。」今觀其墳,己為姦農所侵, 僅存數尺而已。乃勸鄰農,於所占墳地外,更四面各 廣八步,起供堂一所,於其上植美木成園,俾永久知 所悼惜。維有長平鄉老農王姓者告詣,去谷十里餘, 為雨水所崩,岸摧頹裂,露骨數車,願收而揜之。爰即 具禮,盡載於墳園,如法安葬。細視其跡,於長脛骨間 存銅漆矢一,入骨寸「餘,因出矢而掩之。」人骨之堅如 此,而骨中銅矢尚存,慨然發歎,四十萬人於當時解 甲歸戈,赤身受亂兵殺戮而苦死,其冤亦深矣。不然, 其骨、其矢,安得尚存而不朽耶?是其冤抑之氣凝結 而不散,以至於此也。嗟乎!白起兇狠,恃秦軍之強,殲 無心之降卒,其勢亦易矣。起直為此兇狠也,當年後 世又安得而不痛恨哉!向使趙卒未降,甲戈在體,雖 在危陣中,以死戰之軍力戰,未必無生路,即或敗亡, 未必盡遭此屠也。譬猶執羊就機,持刀自恃,以謂能 殺,何以異是?嗚呼!今而後,其墳併供堂告成一所,見 有暴露之骨,即揜其中。余不能無望於後之君子。皇 統改元六月十三日,縣令壽春王庭直記。
《米山宣聖廟記》宋·翼
[編輯]明道先生歿幾三百年。澤潞里館,歲昵淫祀而嬉優 伶,才乏俗澆,識者興歎。由金源而來,廟僅存者,九里 而已。翼教授懷孟北歸,始記「勾要館,召為應奉翰林 文字」,又記「釜山館」,繼為修撰,又記「河西館。」竊喜吾鄉 人士可與為善,復歎今之守令,鮮循良以興起之也。 英廟臨御製,召臺察,歲舉守令。延佑七年,澄城簿郭 質來宰是邑,政治大行,惟善以教。稽之舊典,興復米 山等五十九里之文館,像聖揭虔,光輝盛德,如瞻仰 高深於闕里也。泰定甲子,翼以御史出僉淮西,歸展 先壟於高良。米山人牛用等請曰:「令尹興學,耋倡髫 從,求記麗牲之石,以垂不朽。噫!聖天子崇儒重道於 其上,賢百里承流宣化於其下,凡為人之子與弟者, 當念在上之恩,朝夕黽勉從事於經學,庶幾希聖希 賢,出則忠國,處則孝家,則鄉校為不虛設矣。若夫衒 詞章,徼利達,孜孜於時好,非翼之所敢知也。」既以答 用等,且以識程子之後有能弘其道者為《循吏傳》。張 本云:「質字彥文,真定人。」
《罪言疏》郝經
[編輯]竊聞天所畀與而能奉承,是謂「應天」;畀與而弗之應, 是謂「棄天。」天可棄乎?故凡有天下國家者,雖一民尺 土,莫敢忽而不治,非惟應天,亦所以奉天也。國家光 有天下五十餘年,包括綿長,亙數萬里,尺箠所及,莫 不咸服。惜乎綱紀未盡立,法度未盡舉,治道未盡行, 天之所與者未盡應,人之所望者未盡允也。比年以 來,關右、河南、北之河朔,少見治具,而河朔之不治者, 河東、河陽為尤甚。近歲河陽三城亦在湔濯,分裂頓 滯者,獨河東而已。夫河東表裏山河形勝之區,控引 裔夏,瞰臨中原,古稱冀州天府,南面以蒞天下,而上 黨號稱天下之脊,故堯、舜、禹三聖,更帝迭王,互為都 邑,以固鼎命,以臨諸侯,為至治之極。降及叔世,五伯 迭興,晉獨為諸侯盟主,百有餘年。漢、晉以來,自劉元 海而下,李唐、後唐、石晉、劉漢,皆由此以立國。金源氏 亦以平陽一道甲天下,故河東者,九州之冠也。可使 分裂頓滯,極於困弊,反居九州之下乎?竊惟國家封 建制度,不獨私強本幹,與親賢共享,示以大公,既分 本國,使諸王世享,如殷周諸侯;漢地諸道,各使侯伯 專制本道,如唐藩鎮,又使諸侯分食漢地。諸道侯伯, 各有所屬,則又如漢之郡國,為尊卑相繼,強弱相制 與眾,其有進退比次,不敢相踰,條貫井井,如農夫之 畔。分撥公賦,使為私食,則亦一代之新制,未為失也。 平陽一道,隸拔都大王,又兼真定、河間道內古城等
五處,以屬籍最尊,故分土獨大,戶數特多,使如諸道祇納十戶四斤絲,一戶包銀二兩,亦自不困。近歲公賦仍舊,而王賦皆使貢金,不用銀絹雜色,是以獨困 於諸道。河東土產菜,多於桑,而地宜麻,專紡績織布, 故有大布、卷布、版布等。自衣被外,折捐價值,貿易白 銀,以供官賦。民淳吏質,而一道課銀,獨高天下,造為 器皿,萬里輸獻,則亦不負王府也。又必使貢黃金,始 白銀十折,再則十五折,復再至二十三十折。白銀二 兩,得黃金一錢。自賣布至於得白銀,又至於得黃金, 則十倍其費。空筐篚之紡績,盡妻女之釵釧,猶未充 數,搒掠械繫,不勝苦楚,不敢逃命,則已極矣。今王府 又將一道細分,使諸妃王「子,各征其民,一道州郡,至 分為五十七頭項,有得一城或數村者,各差官臨督。」 雖又如漢之分王,王子諸侯,各衣食官吏而不足,況 自貢金之外,又誅求無藝乎?於是轉徙逃散,帝王之 都邑,豪傑之淵藪,禮樂之風土,富豪之人民,荒空蕪 沒,畫為窮山餓水,而人自相食,始見視諸道為尊,乃 今困弊之「最也。國家血戰數十年以有此土,何獨加 意於陝右、河南及河陽?置河東而不問,坐視其顛連 宛轉而不恤,獨非國家之赤子乎?是天畀之中土之 冠,而裂去不受也,可乎哉?願下一明詔,約束王府,罷 其貢金,止其細分,使如諸道。選明幹通直者為之總 統,俾持其網維,一其號令。輕斂薄賦,以養民力;簡靜 不繁以安民心,省官吏以去冗食,清刑法以布愛利, 明賞罰以奠黜陟,設學校以勵風俗,敦節義以立廉 恥,則分裂者一,頓滯者舉,九州之冠可正致治之樞, 可以風四方而動天下,克受天之所畀,天復萬萬無 窮而畀之也。經本澤人,旅食他方,二十餘年,不得一 拜松楸,守先世之敝廬。故願治」之心,比之他人為尢 急。天庭遼邈,漫為瞻臆,太行山色,黯然凋悴,引領翹 首,望之而已。居位操勢,有以仁天下者,可無意乎?此 非布衣所當言,故援引杜牧之例,名曰《罪言》。干冒鈇 鉞,謹附使者以聞。
《棣華堂記》郝經
[編輯]郝氏世業儒,至先曾大父昆季七人,皆治經力學,教 授州閭有聲。張徹,郝氏益大中堂數楹,聚族歌哭之 所也。諸昆皆賢,乃植棠於庭,名曰「棣華。」取《詩》「棠棣之 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之義也。歲時燕集, 尊卑壯稚,比次以序,抑然有禮,熙然有恩,而燦然有 文,無鬩牆反目之私。於是家人篤於親,國人慕其義, 道為人師,禮為人則焉。其季年,諸孫繁衍,冠服異室, 殆十餘人。聚則隘諸堂,退則逼諸庭,於是有別居之 議。而先曾叔父東軒老以季弟,弗敢違命,扳庭樹涕 泣,不寢食者三日。諸兄問之曰:「吾業儒而為是,何以 為訓?終吾世使子孫任為,則吾食矣。」諸兄從之,聚廬 同食以終。是歲棣華特盛,人以為友愛之瑞焉。壬辰 之變,郝宗殲於許洛之間,獨先君以經北渡,居於保, 以有弟妹孫子,而郝氏不絕。陵川故居,獨棣華堂與 庭中之棠存。豈將使蟬聯華冑,穰穰簡簡,復其初之 盛乎?己未夏,外伯父牛君視經於曹南,言邇年棠華, 尢為茂異,汝兄弟其興乎!故作《棣華》之詩,俾識之堂, 且無忘先東軒老之懿云:「吾家中堂,高壓太行。茁彼 本枝,是聚茲堂。棠始有華,實大吾家。玉昆峨峨,德音 莫瑕。棠華日馨,諸孫盈庭。有華韡韡,有衿青青。突厥 棟焚,鞠為荒榛。棠華弗凋,中堂獨存。鶺鴒在原,兄弟 急難。遙遙空堂,歸彼高寒。鴻鴈於飛,哀鳴嗷嗷。郁彼 先棠,芬如李桃。惟彼桑梓,尚當恭敬。況茲庭實,祖植 父封。為告鄉鄰,勿戕勿翦,庶幾遺陰,本根不斬,經也 作頌,載歌東軒。嗚呼茲堂,道路是傳,越千萬年。」
《石樓賦》〈為李石樓先生作〉明·何景明
[編輯]《石樓》先生「既奉檄於外臺,將命駕於中州,乃假道以 省乎高堂,馳太行之阻修,展其曠懷,慰茲遠遊,覽山 川之如故,訪風景於石樓,念舊遊之所在,舉壺觴以 優遊。遂與客沿清溪,跨絕澗,控天梯,鉤石棧,羅群山 於膝下,挺層臺於天半,撫千載而孤瞪,縱萬戶於一 眄,此其大觀也。而重峰結翠,簷牙之迴薄也;疊嶂週」 遭,牆垣之連絡也;列岫吞吐,戶牖通也;樹色渺藹,施 簾櫳也。若其璇題約月,畫棟承雲,乘長風迸斜,曛煙 霏霧,冥鬱乎氤氳。橫閣風雨,側逼星辰,又晦明之相 因也。時而窮八極之表,九垓之垠,高寒冽乎肌骨,寥 廓蕩乎神魂。已而歎曰:「是則天下之奇也。」彼麗譙齊 雲,井幹落星,極匠氏之工巧,破人力「以經營。貯絲竹 以待夜,豔羅綺而嬌春。及其盡也,莫不華落聲沉,牆 頹基湮。向之靡麗雄傑,悉風散而波淪。此不可稱於 大人也。曷若茲樓,根於凝成,肇於鴻蒙,天造地設,禹 鑿神功,丹雘不御,斧斤何庸?俯兮無極,仰兮無窮,日 月之所出納,乾坤之所帡幪,擬闔闢而不閡,等古今 而同榮。」客曰:「先生亦知夫遇乎?遇則重,不遇則輕。故 水以龍而靈,山以仙而名。峨眉顯於三蘇,龍門顯於 二程。盤谷托昌黎以不朽,匡廬得六一而益尊。吾今 始知石樓之遇也。」觀其「隱顯」,即德之深遠也。《振 拔》。閬,即才之高曠也。「旁合而獨起,中立而崔巍,乃其威也;萬仞壁立,乃其直也;四境俱通,聰也;突兀崢 嶸,睥睨遙空」,乃其器之宏也;「白露飄飄,芙蓉碧霄,乃 其出塵之清標也。龍虎交蟠,鳳凰雙攀,群峭互出,紆 紆流丹,乃其文采之翩翩也。至其所積之久,所培之 厚,則又仁者之壽也。」況君子之所愛,或假情以自寓, 或托物以自省;趨合而形忘,機會而神領。豈徒恃譎 崛以誇奇,玩清絕以炫景耶?於是攀翠磴,及瑤巔。玉 巢棲鶴,銅柱擎仙。洞雪積素,山月連娟。排石窗而擠 磵戶,咸興極而言旋。但聞巖嶼風生,萬籟始聲;天高 水清,山空谷鳴。醉下白玉京,佇立清霞城。謁帝閣於 閶闔,接《廬敖》於《太清》。
《筆山賦》常倫
[編輯]山形噩,石色碏,驅神兵,加斧鑿。儼乎大境之開,凜乎 寒玉之削。雄一邑之崔嵬,鎮三晉而橐籥。極萬仞之 盤旋,聳五峰之立卓。疑天上之飛仙,遺袖中之筆閣。 以夭草為穎毛,化硯池為溝壑。石立人形,崖崩虎攫。 怪怪奇奇,磊磊落落。東則沁河浩蕩,山環其中,萬頃 一碧。泛綠浮紅,波搖明月,浪拍長空,可登兮可釣,可 浴兮可風。一瀉千里,莫竟其窮。南則小山玉立,狀若 崑崙;黃沙崖半,翠柏成叢。乾坤秀氣,造化神工。肩武 夷兮丹山碧水,分太行兮怪石危峰。若紀計之有盡, 雖《九章》而無功。於是自西而望,則雲林縹緲,有山翕 然。煙霞出沒,光景連綿。藤鎖樵人之路,花迷仙子之 巖。鄙楚山兮六六,妬巫峽兮三二。自北而眺,則山名 鳳凰。一參一差,一弛一張。集岐山之瑞,來沁水之陽。 異兩石之分立,若一刃之所傷。玩斯山也,則浩浩乎 若憑虛御風,而不知身之幾許;飄飄乎若謝塵羽化, 而不覺其心之徜徉也。客有自西方而來者,舉以告 先生。先生曰:「噫吁嘻!此吾志也,試為子言之。粵彼晉 陽,實予之鄉。山塵雨趨天之一方。胡馬依風,丹葵向 陽。故嘗知外之不足貴,抑亦思本之不可忘。第欲早 尋乎青山之廓,將以晚搆乎綠野之堂。聽子言之是 是,使吾心而皇皇。」客乃俯而歎曰:「於戲!物華兮天寶, 人傑兮地靈。惟山川之秀,乃豪俊之鍾。蓋聞筆山之 所由美,因究筆製之所由興。故夫太極抱真,造化蘊 藉,神機之破,鬼物之泣,雲漢昭回,日星分級。」此天地 之所以為筆也。「鳳鳥有感,麟獸就殛,隻字袞褒,片言 斧抑,群後臧否,天王黜陟」:此《春秋》之所以為筆也。「雷 奔電歷,霜懸露滴,兔盡南山,鴻飛西適,出入有神,迅 速無覓。」此學士之所以為筆也。「實覈事工,褒當貶的, 一夫所言,萬世所適,正人直書,絕惡如敵。」此史氏之 所以為筆也。今先生名著於海宇,望隆於公卿。筆端 霜擁,筆陣風生。吐胸中之錦繡,燦筆下之崢嶸。驅海 濤兮硯滴,煥星斗兮文明。固將以經綸之大手,寫天 下之太平。而晉之山名為筆者,又奚足以為先生之 經營哉?雖然,蕭齊始號,古以別名。後之因之,是則是 憑。或趨夫山水,或扁夫軒「亭。脫姓字以尊美,與詩人 而結盟。緣小子之何識,為先生其自評。與其千里之 徒慕,孰若一號之稱情。慨筆山兮何幸,共美人兮俱 清。」乃歌曰:「沁之水兮筆山,仰高峰兮難攀。挹先生之 清兮,與斯山而班班。」先生亦起而歌曰:「筆之山兮沁 之淵,身清流兮心高於巔。予之號兮子之宣,良有得 兮我心之同然。」客喜而笑,相為飲樂。月落尊空,客去 卒釂。先生援筆而書,拂琴而操,蓋有得於《高山流水》 之調也。
《義士王海表閭記》馬理
[編輯]韋令之治陽城也,谿田馬氏問曰:「令得人焉爾乎?」曰: 「有王海者,義士也。其為人事親孝,恭而儉,積而能散, 好義而聞於上,獲表厥里焉。夫亦匪彝所及矣夫!」曰: 「其詳何如?」曰:「父在不敢自專,事母聞義,稟命而行,喪 葬不以貨財,不作佛事,哀毀而已。然三年不入其室, 非孝而何?有攸往?目不邪視,舉足安重,衣不重帛,食 不重肉」,積其財,將有為也,非恭儉而何?其積也?水旱 人饑則賑之,歲終親舊不給則賑之,貧不能婚者婚 之,病不能醫者醫之,死不能棺及葬者棺之葬之,爰 立義塚焉。士學而無資者資之,鄉鄰子弟宜學而未 能者,為延師教之,爰立義學焉。避兵而來依者,一士 一民皆養之,思歸而不能歸者歸之,有稱貸而不能 償者,則焚其券。河堤之決也,則出財補之,非能散而 何盜之起也?有柳莊屯賊劫庫而殺人,則會兵平之。 有王德周兄弟聚嘯而劫掠,則會眾擒之。張侍兒之 亂也,則佐以糧芻及壯士勦之。湯家集屯賊之亂也, 則從薛御史鳳鳴兵討之。大盜劉六、劉七之反逆也, 白諸官請給,帖文行「事,察鎮無儲者,散麥五百餘石, 豆二百餘石。」仍出資築城鑿池,建門及樓,造諸兵器 火器禦賊。賊至,東破蕭縣,南破永平,西破夏邑,北破 碭山,乃攻海所居鎮。海守且戰,賊攻不利,且索財講 和,不許。賊退,俘獲馬騾三百,一毛不取,白巡撫鄧公 璋,給義勇士焉。鄧賞功給銀二十兩,受之,送夏邑縣 修學。時總治彭公澤劄付海,會淮安朱指揮兵,歸德 萬指揮兵截殺流賊,二兵不至。海捷後白彭、參二將咸抵罪焉。彭兵五千過鎮,餉以熱飯千桶,兵食之不 盡。徐州將陳經領兵至鎮,不理兵事,惟徵錢賞妓夜 飲。海曰:「此亦賊也。」令義勇夜執而晨縱之,陳愧而遁。 王堂反,何都御史天衢征𠞰,令家人從征,餉白金百 兩。事平奏聞,蒙敕賜表閭曰「好義坊。」夫是之謂義士。 然聖天子既表其僑居所矣,陽城其本邑也,令乃不 能奉行德意,昭其行以勸善,安在其為令也?茲欲豎 石東郭,勒其行何如?谿田馬氏曰:「昔布衣之士,鄭有 弦高,魯有曹劌,《春秋》書之;戰國有魯仲連,漢有杜子 春,《史》《漢》書之,論其功,肉食者未能先也。今義士犒師, 則弦高之儔;其禦寇而保眾,則曹劌與其倫。使其遇 變而當途用事,安知其不與仲連、子春同其烈也?彰 其義以勸善,此誠令之政也,令其行之哉!」令曰:「諾。」義 士字大量,陽城上佛里人,弱冠從父為賈,韓家道口 鎮。韋令名文英,字本和,涇陽人。嘉靖壬寅歲令陽城 雲。
《先師孔子迴車廟解》陳棐
[編輯]鄢陵,陳子給事諫垣,以進言謫外,稍遷知澤郡,經太 行天井關,關有孔子廟,號曰迴車。石上轍跡深尺,長 數十武,廟則傾敝朽漏弗堪,後講堂惟故址。陳子至 郡,首葺廣之,完展壯麗矣。客有問迴車之說者,陳子 曰:「孔聖之車,未嘗登太行也。」按《史記世家》,孔子不得 用於衛,將西見趙簡子,至河而聞竇鳴犢舜華之死, 臨河歎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此命也。」乃還息 乎陬鄉,作《陬操》以哀之,而返乎衛。斯世家所謂至河 者,黃河也。《禹貢》:「導河,東過洛汭,至於大伾;北過絳水, 至於大陸。」《括地誌》曰:「大伾山,今黎陽東山。」《索隱》則曰: 「大陸在鉅鹿。」及入我朝,黎陽即北直隸濬縣,而鉅鹿 之大陸澤則寧晉境也。是古之黃河「過洛汭,即東北 流,而衛國在其東南。故自衛之晉,必過河而後太行, 過太行而後晉境。孔子當時既臨河而返,是未濟河 也。既未濟河,是未詣太行之下也。其太行之巔,有迴 車之轍者,妄矣。」客曰:「孔子無迴車太行矣,何以有廟 歟?」陳子曰:「予聞其說矣。」《水經》魏酈道元註曰:「野王西 北有故邗城,當太行」南路,邗水又東南,逕孔子廟東, 廟庭有碑,魏太和元年,孔靈度等以舊宇毀落,上求 修復。野王令范眾愛、河中太守元真、刺史咸陽公高 允表聞,立碑於廟,且云:「按諸子書史籍之文,並言仲 尼臨河而歎,是非太行迴車之言也。魯國孔氏,官於 洛陽,因居廟下,以奉烝嘗。」斯言至矣。蓋孔氏因遷山 下,追思聖祖,故立廟存饗耳。其猶劉累遷魯,立堯祠 於山東矣。《水經》之言,明可考見如此。夫酈道元,後魏 人也,太和,魏孝文年號也,已雲舊宇毀落,是此廟元 魏以前,西漢、三國時所建,然建之自孔氏始。客曰:誠 若此,何以漢魏《水經》即以迴轍稱也?陳子曰:欲往晉 而卒未往者,孔子之實也。適晉之路,而當晉之境者, 太行也。升太行之巔,蒼然遠望而可指見者,黃河濟 渡處也。後人思孔聖者,徘徊行山之巔,望孔子臨河 旋轅之處,廟曰「迴車」,亦何不可?況我孔聖道在天下, 功在生民,自國都以迨鄉塾,皆宜祀之。故《先正》曰:「自 天子至於郡邑,通祀遍天下,惟社稷與孔子。」又曰:「仲 尼之道,與王化遠邇。」蓋《春秋》釋奠於先師者,《詩》《書》《禮》 《樂》之師也。孔子則人道之主也,有君臣父子之所在, 即祠祀之所在也,廟於關鎮未為多矣。客曰:「車轍石 跡,則何始乎?」陳子曰:「此不可據以為信也。斯不由於 天成,則出於人為耳。古之人亦有精誠動金石者,如 射石而矢沒羽,刺山而泉湧出者。蓋其一時事際迫 切,義氣憤」激,動觸天地偶然事也。即使孔子迴車於 太行,亦何所迫切憤激而志動於石乎?況太行路逕 數十里,何獨此尋丈之轍跡乎?《地誌》:「沁水西孔山穴 洞內,石有車轍。」《耆舊傳》云:「此自然成者,非人功所就 也。」予謂此跡若非穴內車所不及之地,則後亦必指 為仙靈之跡。孔廟之跡或類此,不然,則好事者「因迴 車之名而為之也,胡可據以為信耶?」客曰:「此地名天 井關,然俗亦名攔車者。父老傳為孔子見黃鼠拱立, 或曰小兒拱揖,因之迴車也。今《車跡》曰妄矣,父老傳 豈必盡誣?」陳子曰:「天井名關舊矣。《古地誌》曰:『高都縣 有天井關』。蔡邕曰:『太行山上有天井,關在井北』,遂因 名焉。故劉歆《遂初賦》曰:『馳太行之峻坂,入天井之喬 關』。」《史》漢光武建元二年,遣司空王梁北守天井關,擊 赤眉別校。是關亦兩漢、三國前所設。至於攔車之名, 果俗因迴車之妄附會之,而「狼車」則又攔車流訛也, 今直名天井可矣。攔車、狼車之名,宜盡革削,以絕謬 傳。於是客盱衡而詰曰:「鄙人五疑,而公五釋之,迴車 之義昭然矣。請」以示夫人。人因遂書為《迴車廟解》。俾 貽夫主祠祀者。
《太行虎記》徐芳
[編輯]太行天井關之西十里,有草菴焉,老僧居之。嘗閒行 山磵中,有小虎子,纔大如犬,折前一足,委頓伏地,殆 崖石損墮,而為虎母所擲者也。僧意憐之,攜歸庵,飼 以粥飯。虎飢得飯輒飽食,後遂馴習。僧出則尾隨,居則膝侍,婉昵柔狎,不去左右。居二載,虎益壯猛,而馴 如故,一足微蹩,人呼為「跛足虎。」客有過庵中者,虎亦 迴旋妥適,略無疑礙。於是遠近高僧之行,謂能伏虎。 僧亦詡詡然以為虎與我善也。一日,僧攜虎遠出,至 天井關,鼻衂血不止,淋漓注地。僧惜其污,以足點地 使舐之,虎得血甘甚,嗛其無幾,又饞不可忍,遂前撲 僧負而去之磵中,餐嚙殆盡。自是此虎日蹲伏要路 間,伺行人過搏噬,不復食他物。以其初入喉時,甘在 人也。而凡他虎之出沒太行者,亦皆一意嚙人,往來 行旅,傷害甚眾。每日斜,即相戒裹足,今十數年矣,而 患未息。論者以為皆跛足虎煽導之雲。事在崇禎末 歲。《論》曰:「語有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虎,噬人之獸也, 而養以自隨,又教之舐血,啟其饞狠,不但碎身而流 毒於當路。甚矣。僧之愚,以小不忍貽大禍也。虎賴僧 之力,免於困死,又撫摩煦育,經歷歲月,一旦又眼見 血而不見人,斯其所以為毒獸也。往讀《中山狼傳》,啞 然笑之,以為形似之言,不意竟有其人乃爾。雖然,僧 其小者也。漢之新莽,梁之侯景,唐之安祿山輩,皆厚 寵隆恩,長其爪牙,豐其軀力。及情遷意改,變起倉卒, 至於不可控遏,向之撫摩煦育,皆足以為儲兇釀螫 之資而已。天下跛足之虎多矣,何獨太行也?屏而遠 之,寘之深山大澤間,謹吾籓以自固,雖有毒,亦安能 及?彼菴僧者,貪馴虎之名,而自以為「虎與我善者也。」
《棲龍潭記》俞時
[編輯]陽城之東,有九女臺。臺以左,飛嶼壁斷,殊岫珠連,削 如劍立,森若戟攢。洞口亂開,人跡罕見,惟有飛仙可 到爾。圖畫瀠迴,燦乎金銀城也。而四山之湊,兩崖之 交,伊闕上聳,禹門孤懸。有怪石不知其幾丈許,橫臥 促駐於其中,雲拳電跳,蛇文龜章。手拂之,滑膩如流 脂,已為方外絕秀。及轉步下睨,得水一泓,名曰「棲龍 潭」者,蒼然兀然,清然泠然,盤渦伏流,奇成自天,瓊漿 玉液,甘可食人。大旱祈禱,洪霖輒應。或以萬石投之, 咆咆轟轟,暗響移時,杳莫探其底極,君子以為歸墟 之壑也。僻邑窮郊,誰其爾知?如昔賢所品於江南諸 水者,略弗及之,蓋所謂李密未見秦王爾,故可以觀 才矣。俞子同、《孟子、小谿、王子及泉,登》焉竟晚,眺賞實 難忍割。蓋若此潭以予輩相為知己雲。
《東坡文峰記》張應詔
[編輯]邑左二里許,有陵聳盤若屏,頃談地理者,謂宜建峰 於上。余聞而繹之,因徐觀邑之概,遂質之邑。太宰王 公曰:「風氣形勢,天造也;裁成輔相,人能也。邑隸於晉, 故稱名勝。今觀行山培氣概,濩水瀉詞源,而前後若 右面,俱疊嶂層岫,環峙而向之,宜士之中選者,接武 高出,而奮庸繼起矣。第是陵在左,屬青龍,若亞於三 面。今若創峰於斯,用以補地之所未設,而氣運文運, 將必渾淪涵蓄,百倍於昔矣。」公曰:「然。」因於新建甎城 之後,諏日庀工,鼎建此峰,不浹旬而告竣。峰南嶺為 巽方,為文明之象,峰亦不可少,因並建焉。二峰高並, 四境壯觀,依然龍盤虎踞之區。茲爾邑士,自是登虎 榜,占龍頭,躋樞履要,嗣王公而迭興,俱為名世碩輔, 亦知此峰之自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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