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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第19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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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

 第一百九十二卷目錄

 春秋部總論十

  明春秋大全綱領七則 總論七十四則

經籍典第一百九十二卷

春秋部總論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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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春秋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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綱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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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氏曰:「學《春秋》者必知綱領,然後眾目有條而不紊。」 自孟軻氏而下,發明綱領者凡七家。今載七家精要 之詞於卷首,智者即詞以觀義,則思過半矣。

孟軻氏曰:「《春秋》,天子之事也。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 平,周公膺戎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 臣賊子懼。」又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 作。晉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其事則齊桓、晉 文,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之矣。」又曰:「《春秋》無義戰, 彼善於此則有之矣。征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征也。」 莊周曰:「《春秋》經世。先王之志也。聖人議而不辨。」又曰: 「《春秋》以道名分。」

漢董仲舒記夫子之言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 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誦其師說曰:「撥亂世反之止, 莫近《春秋》。」其自言曰:「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 讒而不見,後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 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為人君 父而不通《春秋》之義者,必蒙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 不通《春秋》之義者,必陷篡弒之罪,故《春秋》,禮義之大 宗也。

隋王通曰:「《春秋》之於王道,是輕重之權衡,曲直之繩 墨也,舍則無所取衷矣。」又曰:「《春秋》其以天道終乎」,故 止於獲麟。

宋西都邵雍曰:「《春秋》,孔子之刑書也,功過不相掩。五 伯者,功之首、罪之魁也。先定五伯之功過而學《春秋》, 則大意立矣。《春秋》之間,有功者未有大於四國者也, 有過者亦未有大於四國者也,不先治四國之功過, 則事無統理,不得聖人之心矣。」

橫渠張載曰:「《春秋》之書在古無有,乃仲尼所自作,惟 孟子為能知之,非理明義精,殆未可學。先儒未及此 而治之,故其說多鑿。」

河南程頤曰:「《五經》載道之文,《春秋》聖人之用。《五經》之 有《春秋》,猶法律之有斷例也。」又曰:「《五經》如藥方,《春秋》 猶用藥治病,聖人之用全在此書。」又曰:「《春秋》一句即 一事,是非便見於此,乃窮理之要。學者只觀《春秋》,亦 可以盡道矣。」又曰:「《春秋傳》為案,《經》為斷。」又曰:「《春秋》之 文一一意在示人,如土功之事,無大小莫不書之,其」 意止欲人君重民力也。又曰:「《春秋》之法極謹嚴」,韓子 之言深得其旨。

總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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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曰:「《春秋》正王道,明大法也,孔子為後世王者而 修也。亂臣賊子,誅死者於前,所以懼生者於後也。」 程子曰:「天之生民,必有出類之才起而君長之,治之 而爭奪息,道之而生養遂,教之而倫理明,然後人道 立,天道成,地道平。二帝而上,聖賢世出,隨時有作,順 乎風氣之宜,不先天以開人,必因時而立政。暨乎三 王」迭興,子、丑、寅之建,正,忠、質、文之更尚,人道備矣,天 道周矣。聖人既不復作,有天下者雖欲倣古之跡,亦 私意妄為而已。事之謬,秦至以建亥為正道之悖,漢 專以智力持世,豈復知先王之道也?夫子當周之末, 以聖人之不復作也,順天應時之治不復有也,於是 作《春秋》,為百王不易之大法。所謂「考諸三王而不謬, 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 而不惑」者矣。先儒之論曰:「游夏不能贊一辭」,辭不待 贊也,言不能與於斯耳。斯道也,惟顏子嘗聞之矣。行 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此其準的也。 後世以史視《春秋》,謂褒善貶惡而已,至於經世之大 法,則不知也。《春秋》大義數十,炳如日星,乃易見也;惟 其微辭奧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也。或抑或縱,或予 或奪,或進或退,或微或顯,而得乎義理之安,文質之 中,寬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權衡,揆道之模範 也。夫「觀百物然後識化工之神,聚眾材然後知作室 之用」,於一事一義而欲窺聖人之用,非上智不能也。 故學《春秋》者,必優游涵泳,默識心通,然後能造其微。 後王知《春秋》之義,則雖非禹湯,尚可以法三代之治。 自秦而下,其學不傳。予悼夫聖人之志不得明於後 世也,故作傳以明之。俾後之人通其文而求其義,得 其意而法其用,則三代可復也。

上古之時,自伏羲、堯、舜,歷夏、商,以至於周,或文或質因襲損益,其變既極,其法既詳,於是孔子參酌其宜, 以為百王法度之中制,此其所以《春秋》作也。孫明復 主以無王而作,亦非是。但顏淵問為邦,聖人對之以 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則是。大抵 聖人以道之不得用,故考古驗今,參取百王之中制, 「斷之以義也。」

《春秋》有重疊言者,如「征」、「伐」、「盟」、「會」之類,蓋欲成書,勢須 如此,不可事事各求異義。但一字有異,或上下文異, 則義須別。

《春秋》之書,百王不易之法,三王已後相因既備,周道 衰而聖人慮後世聖人不作,大道遂墜,故作此一書。 此義門人皆不得聞,惟顏子得聞,嘗語以「四代禮樂」 是也。此書乃文質之中,寬猛之宜,是非之公也。 《春秋》之時,諸侯不稟命天王,擅相侵伐,聖人直書其 事,而常責夫被侵伐者。蓋兵加於己,則引咎自責,或 辨諭之以禮,又不得免焉,則固其封疆,上告之天王, 下訴之方伯,近赴於鄰國,必有所直矣。苟不勝其忿 而與之戰,則以與之戰者為主,責己絕亂之道也。 《春秋》《經》不通,求之傳;傳不通,求之經。

《春秋》已前既已立例,到近後來書得全別,一般事便 書得別有意思。若依前例觀之,殊失之也。

胡氏曰:「《春秋》聖人傾否之書。」

《春秋》為誅亂臣賊子而作,其法尤嚴於亂賊之黨。 通於《春秋》,然後能權天下之事。

《春秋》之法,「治姦惡者不以存歿,必施其身,所以懲惡; 獎忠義者及其子孫,遠而不泯,所以勸善。」

《明類例》曰:「《春秋》之文,有事同則詞同者,後人因謂之 例。然有事同而詞異,則其例變矣。是故正例非聖人 莫能立,變例非聖人莫能裁。正例天地之常經,變例 古今之通誼。惟窮理精義,於例中見法,例外通類者, 斯得之矣。」

《謹始》,曰:「人君嗣立,逾年必改元,此重事也。當國大臣 必以其事告於廟,秉筆史官必以其事書於策。緣始 終之義,一年不二君,故不改於柩前。定位之初,緣民 臣之心不可曠年無君,故不待於三年畢喪之後。逾 年春正月,乃謹始之時,得理之中者也。」於是改元,著 新君即位之始,宜矣。即位而謹始,本不可以不正,為 子受之父,為諸侯受之王,此大本也。咸無焉則不書 即位,隱、莊、閔、僖四公是也。聖人恐此義未明,又於衛 侯晉發之,書曰「衛人立晉」,以見內無所承。上不請命 者,雖國人慾立之,其立之非也。在春秋時,諸侯皆不 請王命矣,然承國於先君者,則得書即位,以別於內。 復無所承者,文、成、襄、昭、哀五公是也。聖人恐此義未 明,又於齊孺子荼發之。荼幼,固不當立,然既有先君 景公之命矣,陳乞雖流涕欲立長君,其如景公之命 何以乞君?荼不死,先君之命也。命雖不敢死,以別於 內,復無所承者可也,然亂倫失正,則天王所當治,聖 人恐此義未明,又於衛侯朔發之。朔殺伋壽,受其父 宣公之命,嘗有國矣,然四國納之則貶,王人拒之則 褒,於以見雖有父命,而亂倫失正者,王法所宜絕也。 由此推之,王命重矣。雖重天王之命,若非制命以義, 亦將壅而不行。故魯武公以括與戲見宣王,王欲立 戲,仲山甫不可,王卒立之。魯人殺戲,立括之子,諸侯 由是不睦。聖人以此義,非盡倫者不能斷也,又特於 《首止》之盟發之。夫以王世子而出會諸侯,以列國諸 侯而上與王世子會,此例之變也,而《春秋》許之。鄭伯 奉承王命,不與是盟,此禮之常也,而《春秋》逃之。所以 然者,王將以愛易儲貳,桓公糾合諸侯,仗正道以翼 世子,使國本不搖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所謂一匡 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者也。至是變而之正,以大義 為主,而崇高之勢不與焉,然後即位謹始之義終矣, 萬世之大倫正矣。故曰「《春秋》之法大居正」,非聖人莫 能修之,謂此類耳。

龜山楊氏曰:「《春秋》正是聖人處置事處,他經言其理, 此明其用,理既明,則其用不難知也。」

《春秋》「昭如日星」,但說者斷以己意,故有異同之論;若 義理已明,《春秋》不難知也。

五峰胡氏曰:「天理人慾,莫明辨於《春秋》。聖人教人消 人慾,復天理,莫深於《春秋》。」

延平李氏曰:「《春秋》一事,各是發明一例。如觀山水然 徙步而形勢不同,不可拘以一法。然所以難言者,蓋 以常人之心推測聖人,未到聖人洒然處,豈能無失 耶?」

朱子曰:「《春秋》以形而下者說上那形而上者去, 《春秋》皆亂世之事,聖人一切裁之以天理。」

周衰,王者之賞罰不行於天下,諸侯強陵弱,眾暴寡, 是非善惡,由是不明,人慾肆而天理滅矣。夫子因魯 史而修《春秋》,代王者之賞罰,是是而非非,善善而惡 惡,誅姦諛於既死,發潛德之幽光。是故《春秋》成而亂 臣賊子懼。

人道「《春秋》難曉」,據某理會來,無難曉處,只是據他有這箇事在。據他載得恁地,但自看今年有甚麼事,明 年有甚麼事。禮樂征伐,不知是自天子出,自諸侯出, 自大夫出,只是恁地。而今卻要去一字半字上理會 褒貶,卻要去求聖人之意,你如何知得他肚裡事? 《春秋》大旨,其可見者,誅亂臣,討賊子,貴王賤霸而已, 未必字字有義也。想孔子當時,只要備二三百年之 事,故取史文寫在這裡,何嘗雲某事用某法,某事用 某例邪?且如《書》「會盟」、「侵伐」,大意,不過見諸侯擅興自 肆耳;《書》「郊、禘」,大意,不過見魯僭禮耳。至如三卜四卜, 牛傷牛死,是失禮之中,又失禮也。如「不郊,猶三望」,是 不必望而猶望也;如《書》「仲遂卒,猶繹」,是不必繹而猶 繹也。如此等義,卻自分明。

《春秋》,只是直載當時之事。要見當時治亂興衰,非是 於一字上定褒貶。初間王政不行,天下都無統屬,及 五伯出來扶持,方有統屬。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到後 來五伯又衰,政自大夫出。到孔子時,皇帝王伯之道 掃地,故孔子作《春秋》,據他事實,寫在那裡,教人見得 當時事是如此,安知用舊史與不用舊史?今硬說那 箇字是孔子文,那箇字是舊史文,如何驗得!更!聖人 所書,好惡自易見。如葵丘之會,召陵之師,踐土之盟, 自是好,本末自是別。及後來五伯既衰,溴梁之盟,大 夫亦出,與諸侯之會,這箇自是差異不好。今要去一 字兩字上討意思,甚至以日月爵氏名字上皆寓褒 貶。如王人子突救衛,自是衛當救。當時是有箇子突, 孔子因存他名字。今諸公解,卻道「王人本不書字,緣 其救衛,故書字。」孟子說:「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 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說得極是了。又曰:「《春秋》無義 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此等皆看得地步闊,聖人之 意只是如此,不解恁地細碎。

《春秋》初時,天王尚略有戰伐之屬,到後來都無了,只 是諸侯抗衡。諸侯纔不奈何,又被大夫出來做;大夫 纔不奈何,又被陪臣出來做。

《春秋》是聖人據魯史以書其事,使人自觀之以為鑒 戒爾。其事則齊桓、晉文有足稱,其義則誅亂臣賊子。 若欲推求一字之間,以為聖人褒善貶惡專在於是, 切恐不是聖人之意。如書「即位」者,是魯君行即位之 禮;繼故不書「即位」者,是不行即位之禮;若桓公之書 即位,則是桓公自正其即位之禮耳。其他崩、薨、卒、葬, 亦無意義。

《春秋》大概自成、襄以前,舊史不全,有舛逸,故所記各 有不同。若昭、哀以後,皆聖人親見其事,故記得其實, 不至於有遺處。如何卻說聖人「與其爵,削其爵,賞其 功,罰其罪?」是甚說話!

問:「孟子說『《春秋》,天子之事』,如何?」曰:「只是被孔子寫取 在此,人見者自有所畏懼耳。若要說孔子去褒貶他, 去其爵,與其爵,賞其功,罰其罪,豈不是謬也!其爵之 有無,與人之有功有罪,孔子也予奪他不得。」

或人論《春秋》,以為多有變例,所以前後所書之法多 有不同。曰:「此烏可信?聖人作《春秋》,正欲褒善貶惡,示 萬世不易之法。今乃忽用此說以誅人,未幾又用此 說以賞人,使天下後世皆求之而莫識其意,是乃後 世弄法舞文之吏之所為也,曾謂大中至正之道而 如此乎!」

《春秋傳》例多不可信。聖人記事,安有許多義例?如書 「伐國」,惡諸侯之擅興;書「山崩」、「地震」、「螽蝗」之類,知災異 有所自致也。

問:「『『《春秋傳序》引夫子答顏子為邦』之語,為顏子嘗聞 《春秋》大法』,何也?」曰:「此不是孔子將《春秋》大法向顏子 說。蓋三代製作極備矣,孔子更不可復作,故告以四 代禮樂,只是集百王不易之大法。其作《春秋》,善者則 取之,惡者則誅之意,亦只是如此,故伊川引以為據 耳。」

四代之禮樂,此是經世之大法也;《春秋》之書,亦經世 之大法也。然四代之禮樂,是以善者為法,《春秋》是以 不善者為戒。

問:「孔子『有取乎五伯,豈非時措從宜』?」曰:「是。」又曰:「觀其 予五伯,其中便有一箇奪底意思。」又曰:「《春秋》明王法, 而不廢五伯之功。」

東萊呂氏曰:「孟軻氏有言: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 孔子懼,作《春秋》。說之邪也,天下所同聞也;行之暴也, 天下所同見也。同聞同見而懼者,獨孔子焉,是何也? 手足風痹,雖加笞箠,頑然而不知痛,無疾之人,一毫 傷其膚,固已頻蹙慘怛,中心達於面目矣。人皆風痹 而孔子獨無疾,宜舉世不懼而孔子獨懼也。《春秋》既」 成,而亂臣賊子懼,向者不懼而今者懼,果安從生哉? 亦猶風痹之人,倉佗和緩,療以鍼石,氣血流注,復知 疾痛痾癢之所在,是知非自外至也。

茅堂胡氏曰:「《經》文化工,隨事立義,其變無窮。若概以 例觀,則畫筆擬化工,不相干涉矣。能以心通,觸類而 長,取證於本例之外,則無所書而不為例也。」

雙峰饒氏曰:「《春秋》雖因《魯史》而修之,然實卻是作。蓋賞罰天子之事,時王不能正其賞罰,故《春秋》為之褒 善貶惡以誅亂賊,是以匹夫而代天子行賞罰也。此 事前古所無,孔子始創為之。」

建安葉氏曰:「《春秋》大義,如尊君而卑臣,貴仁義而賤 詐力之類,其義雖大,無難見也。其難見者,蓋在於微 辭奧義,各適乎時措之宜者,非深明乎時中,未易窺 也。或有功而抑,或有罪而宥,或功未就而與,或罪非 著而奪,或尊而退之,或卑而進之,或婉其辭,或章其 實,要皆得乎義理之安,而各當其則。文質之中而不 華不俚;寬猛之宜,而無過不及;是非之公,而無有作 好作惡。」

丹陽洪氏曰:「《春秋》本無例,學者因行事之跡以為例, 猶天本無度,治曆者即周天之數以為度。然獨求於 例,則其失拘而淺;獨求於義,則其失迂而鑿。」

可堂吳氏曰:「《春秋》為討賊而作也。始也聖人懼亂賊, 終也亂賊懼聖人。然則《春秋》之義無他,亦求之兩懼 之間而已矣。」

新安汪氏曰:「天者,理之所出,惟聖人則稟夫天理之 全。故天敘有典,唯聖人能敘之;天秩有禮,唯聖人能 秩之;天命有德,唯聖人能命之;天討有罪,唯聖人能 討之。孔子雖不得位,然假《春秋》以寓王法,實行天子 之事也。」

《春秋》紀事,大而天地、日星、人倫、邦國,小而宮室、器幣、 草木、禽蟲,凡天下萬物之理,無不具焉。能通是經,則 理無不窮矣。故揚子曰:「說理者莫辨乎《春秋》。」

胡氏曰:「『傳《春秋》者三家,《左氏》敘事見本末,《公羊》《穀梁》 辭辨而義精。學經以傳為按,則當閱《左氏》;玩辭以義 為主,則當習《公》《穀》。如惠公元妃繼室及仲子之歸於 魯,即隱公兄弟嫡庶之辨,攝讓之實,可按而知也,當 閱《左氏》,謂此類也。若夫來賵,仲子以為豫凶事,則誣 矣。王正月』之為大一統,及我欲之暨不得已也,當習」 《公羊氏》,謂此類也。若夫母以子貴,媵妾許稱夫人,則 亂矣。段,弟也;弗謂弟,公子也;弗謂公子賤段而甚。鄭 伯之處心積慮,成於殺也,當習《穀梁氏》,謂此類也。若 夫曲生條例,以大夫日卒為正,則鑿矣。萬物紛錯懸 諸天,眾言淆亂折諸聖,要在反求於心,斷之以理,精 擇而慎取之。自晉杜預、范甯,唐啖助、「趙匡,此數子者, 用力甚勤,時有所取,雖造宮牆之側,要皆未見宗廟 之美、百官之富者也,故不預七家之列。」七家所造,固 有淺深,獨程氏嘗為之傳,然其說甚略,於意則引而 不發,欲使後學慎思明辨,自得於耳目見聞之外者 也。故今所傳事,按《左氏》義,採《公羊》《穀梁》之精者,大綱 本《孟子》,而微辭多以程氏之說為證雲。

元城劉氏曰:「《公》《穀》皆解正《春秋》,《春秋》所無者,《公》《穀》未 嘗言之,故漢儒推本,以為真孔子之意。然二家亦自 矛盾,則亦非孔子之意矣。若《左傳》,則《春秋》所有者,或 不解;《春秋》所無者,或自為傳。故先儒以謂《左氏》或先 《經》以起事,或後《經》以終義,或依《經》以辨理,或錯《經》以 合異。然其說亦有時牽合。要之,讀《左氏》者當經自為」 經,傳自為傳,不可合而為一也,然後通矣。

朱子曰:「《春秋》之書,且據《左氏》,當時天下大亂,聖人且 據實而書之,其是非得失,付諸後世公論,蓋有言外 之意。若必於一字一辭之間求褒貶所在,竊恐不然。 齊桓、晉文所以有功於王室者,蓋當時楚最強大,時 復加兵於鄭,鄭則在王畿之內,又伐陸渾之戎,觀兵 周疆,其勢與六國不同。蓋六國勢均力敵,不敢先動。」 楚在春秋時,他國皆不及其強,向非桓、文有以遏之, 則周室為其所並矣。又諸侯不朝聘於周,而周反下 聘於列國,是甚道理!

《左氏》說得《春秋》事有七八分。

《左傳》《國語》惟是周室一種士大夫,說得道理大,故細 密。這便是文、武。周、召在王國立學校,教得人恁地。惟 是周室人會恁地說。且如《烝民》詩,大故說得好;「人受 天地之中以生」之類,大故說得細密。

《左傳》「君子曰」,最無意思。因舉芟夷蘊崇之一段,是關 上文甚事。左氏是一箇審利害之幾,善避就底人,所 以其書有貶死節等事。其間議論有極不是處,如周 鄭交質之類,是何議論?其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 穆公,其子饗之,命以義夫!」只知有利害,不知有義理。 此段不如《公羊》說「君子大居正」,卻是儒者議論。 孔子作《春秋》當時亦須與門人講論,所以《公》《穀》、左氏 得一箇源流,只是漸漸訛舛,當初若是全無傳授,如 何鑿空撰得!

問:「《左傳》如何?」曰:「《左傳》一部載許多事,未知是與不是, 但道理亦是如此,今且把來參考。」問:「《公》《穀》如何?」曰:「據 他說,亦是有那道理。但恐聖人當初無此等意。如孫 明復趙啖陸淳胡文定,皆說得好,道理皆是如此。但 後世因《春秋》去考時,當如此區處。若論聖人,當初作 《春秋》時,其意不解,有許多說話。」擇之說:「文定說得理 太多,盡堆在裡面。他是恁地,不是如此底,亦押從這 裡上來問三傳優劣。曰:「左氏曾見國史,考事頗精,只是不知 大義,專去小處理會,往往不曾講學。《公》《穀》考事甚疏, 然義理卻精。二人乃是經生,傳得許多說話,往往都 不曾見國史。」

《左傳》是後來人做,為見陳氏有齊,所以言「八世之後, 莫之與京」;見三家分晉,所以言「公侯子孫,必復其始。」 以三傳言之,《左氏》是史學,《公》《穀》是經學。史學者記得 事卻詳,於道理上便差;經學者於義理上有功,然記 事多誤。

「《左氏》有一箇大病,是他好以成敗論;人遇他做得來 好時,便說他好;做得來不好時,便說他不是,都不折 之以理之是非,這是他大病。敘事時,《左氏》卻多是《公》 《穀》,卻都是胡撰。他去聖人遠了,只是想像胡說。」 問:「《公》《穀傳》大概皆同。」曰:「所以林黃中說,『只是一人。只 是看他文字,疑若非一手者』。」或曰:「疑當時皆有所傳 授,其」後門人弟子始筆之於《書》爾。曰:「想得皆是齊魯 間儒,其所著之書恐有所傳授,但皆雜以己意,所以 多差舛。其有合道理者,疑是聖人之舊。」

《公》《穀》二《傳》所以異者,類多人名、地名,而非大義之所 繫。

程子所謂「《春秋》大義數十,炳如日星」者,如「成宋亂」、「宋 災故」之類,乃是聖人直著誅貶,自是分明。如胡氏謂 「書晉侯」為以常情待晉襄,書「秦人」為以王事責秦穆 處,卻恐未必如此。須是己之心果與聖人之心神交 契,始可斷他所書之旨。不然,則未易言也。程子所謂 「微辭隱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耳。

或有解《春秋》者,專以日月為褒貶,書時月則以為貶, 書日則以為褒,穿鑿得全無義理。若胡文定公所解, 乃是以義理穿鑿,故可觀。

安國《春秋》,明天理,正人心,扶三綱,敘九法,體用該貫, 有剛大正直之氣。

問:「胡《春秋》如何?」曰:「胡《春秋》大義正,但《春秋》自難理會。 胡《春秋傳》有牽強處,然議論有開合,精神亦有過當 處。」

問:「胡文定據《孟子》《春秋》『天子之事』一句作骨如是,則 是聖人有意誅賞?」曰:「文定是如此說,道理也是恁地。 但聖人只是書放那裡,使後世因此去考見道理如 何便為是,如何便為不是。若說道聖人當時之意,說 他當如此,我便書這一字以褒之;他當如彼,我便書 那一字以貶之:則恐聖人不解恁地。」

二程子未出時,便有胡安定、孫泰山、石徂徠。觀其推 明治道,直是凜凜然可畏。《春秋》本是嚴底文字,聖人 此書之作,遏人慾於橫流,遂以二百四十二年行事 寓其褒貶。恰如大辟罪人,事在款司,極是嚴緊,一字 不敢胡亂下。使聖人作經,有今人巧曲意思,聖人亦 不解作得。

「某平生不敢說《春秋》,若說時,只是將胡文定說扶持 說去,畢竟去聖人千百年後,如何知聖人之心?」 問:「於《春秋》未有說,何也?」曰:「『《春秋》是當時實事,孔子書 之。後世諸儒,學未至而各立己意,正橫渠所謂『非理 明義精而治之』,故其說多鑿』是也。惟伊川程子以為 經世之大法,得其旨矣。然其間極有無定當難處置 處,今」不若且存取《胡氏本子》與後世看。縱未能盡得 之。然不中不遠矣。

茅堂胡氏曰:「《左氏》釋《經》雖簡,而博通諸史敘事尤詳, 能令百世之下頗見本末,其有功於《春秋》為多。《公》《穀》 釋經,其義皆密,如衛州吁以稱人為討賊之辭也。公 薨不地故也。不書葬賊,不討以罪下也。若此之類,深 得聖人誅亂臣、討賊子之意,考其源流,必有端緒,非 曲說所能及也。啖、趙謂三《傳》所記,本皆不謬,義則口」 傳,未形竹帛。後代學者,妄加損益,轉相傳授,浸失本 真,故事多迂誕,理或舛駁,其言信矣。然則學者於三 傳忽焉而不習,則無以知經;習焉而不察,擇焉而不 精,則《春秋》之宏意大旨,簡易明白者沮於僻說,愈晦 而不顯矣。

程子曰:「學《春秋》亦善。」一句是,一事是非,便見於此。此 亦窮理之要。然他經豈不可以窮理?但他經論其義, 《春秋》因其行事是非較著,故窮理為要。嘗語學者:且 先讀《論語》《孟子》,更讀一經,然後看《春秋》。先識得箇義 理,方可看《春秋》。以何為準,無如《中庸》。欲知中庸 無如權,須是時而為中。若以手足胼胝,閉戶不出,二 者之間,取中便不是中。若當手足胼胝,則於此為中; 當閉戶不出,則於此為中。權之為言,秤錘之義也。何 物為權?義也?然也只是說得到義。義以上更難說,在 人自看如何。以下讀春秋之法

或問:「《左傳》可信否?」曰:「不可全信,信其可信者耳。」某看 《春秋》有兩句法云:「以《傳》考經之事跡,以《經》別傳之真 偽。」又問:「《公》《穀》如何?」曰:「又次於《左氏》。」問:「《左氏》即是丘明 否?」曰:「《傳》中無『丘明』字,不可考。」

延平李氏曰:「《春秋》且將諸家熟看,以胡文定解為準。 玩味久,必自有會心處,卒看不得也。」伊川先生云:「《春秋》大義數十,炳如日星,所易見也。唯微辭奧旨,時措 從宜者,所難知爾。更須詳考其事。又玩味所書,抑揚 予奪之處,看如何。積道理多,庶漸見之。」

問讀《春秋》之法。朱子曰:「只是據經所書之事跡,而準 折以先王之道,某是某非,某人。是底猶有未是處,不 是底猶有彼善於此處,自將道理折衷便見。只是聖 人言語細密,要人子細斟量考索耳。」

看《春秋》,固當以類例相通,然亦須先隨事觀理,反復 涵泳,令胸次開闊,義理貫通,方有意味。

看《春秋》,且須看得一部《左傳》首尾意思通貫,方能略 見聖人筆削,與當時事之大意。

問讀《左傳》法。曰:「也只是平心看那事理、事情、事勢。《春 秋》十二公時各不同。如隱桓之時,王室新東遷,號令 不行,天下都星散無主;莊僖之時,桓文迭霸,政自諸 侯出,天下始有統一。宣公之時,楚莊王盛強,主盟中 國,諸侯服齊者亦皆朝楚,服晉者亦皆朝楚。及襄公 之世,悼公出來整頓一番,楚始退去;繼而吳越又強」, 入來爭伯。定、哀之時,政皆自大夫出,魯有三家,晉有 六卿,而齊有田氏,宋有華向,被他肆意做,終《春秋》之 世,更沒奈何。

問:「《左氏傳》合如何看?」曰:「且看他記載事跡處。至如說 道理,全不似《公》《穀》。要之,左氏是箇曉了識利害底人, 趨炎附勢。如載劉子『天地之中』一段,此是極精粹底。 至說『能者養之以福,不能者敗以取禍』,便只說向禍 福去了。大率《左傳》只道得禍福利害底說話,於義理 上全然理會不得。」又問:「所載之事實否?」曰:「『也未必一 一實問,如載卜妻敬仲與季氏生』之類,是如何?」曰:「看 此等處,便見得是季氏專魯,田氏篡齊以後之書。」又 問:「此還是當時特地撰出此等言語否?」曰:「有此理。其 間做成者,如斬蛇之事;做不成者,如丹書狐鳴之事。 看此等書,機關熟了,少間都壞了心術。」

問:「今欲看《春秋》,且將胡文定說為正,如何?」曰:「便是他 亦有太過處。蘇子由教人只讀《左傳》,只是他《春秋》,亦 自分曉。且如公與夫人如齊,畢竟是理會甚事?自可 見。又如季氏逐昭公,畢竟因甚如此?今理會得一箇 義理後,將他事來處置,合於義理者為是,不合於義 理者為非。亦有可喚做是而未盡善者,亦有謂之不」 是,而彼善於此者。且如讀《史記》,便見秦之所以亡,漢 之所以興;及至後來劉項事,又知劉之所以得,項之 所以失,不難判斷。只是《春秋》卻精細,也都不說破,教 後人自將義理去折衷。

臨川吳氏曰:「子朱子云:『析之有以極其精而不亂,然 後合之有以盡其大而無餘』」噫。讀《春秋》者,其亦可以 是求之矣。《春秋》,化工也,化工隨物而賦形;《春秋》,山嶽 也,山嶽徙步而異狀。持一概之說,專一曲之見,惡足 與論聖人作經之旨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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