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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第326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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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學彙編 經籍典 第三百二十五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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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

 第三百二十六卷目錄

 經學部總論五

  宋朱子全書讀諸經法 論解經

  王應麟玉海歷代經解總名

  性理大全讀經法 解經

  明薛瑄文集讀書錄

  王鏊文集六經

  章潢圖書編五經 總論 五經總意 漢儒專經名家源派考議

  日知錄九經

經籍典第三百二十六卷

經學部總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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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朱子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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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諸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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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千言萬語,只是說箇當然之理,恐人不曉,又筆 之於書。自書契以來,「二典」三謨,伊尹、武王、箕子、周公、 孔、孟都只是如此,可謂盡矣。只就文字閒求之,句句 皆是做得一分,便是一分工夫,非茫然不可測也,但 患人不子細求索之耳。須要思量聖人之言是說箇 甚麼?要將何用?若只讀過便休,何必讀!

讀《六經》時,只如未有《六經》,只就自家身上討道理,其 理便易曉。

讀書只就一直道理看,剖析自分曉,不必去偏曲處 看。《易》有箇陰陽,《詩》有箇邪正,《書》有箇治亂,皆是一直 路徑,可見別無嶢崎。

人惟有私意,聖賢所以留千言萬語,以掃滌人私意, 使人人全得惻隱羞惡之心。《六經》不作可也,裡面著 一點私意不得。

「凡看文字,端坐熟讀,久久於正文邊自有細字注腳 迸出來,方是自家見得親切。若只於外面捉摸箇影 子說,終不濟事。聖人言語,只熟讀翫味,道理自不難 見。若果曾著心,而看他道理不出,則聖賢為欺我矣。」 如老蘇輩,只讀《孟》韓二子,便翻繹得許多文章出來。 且如攻城,四面牢壯,若攻得一面破時,這城子已是 自家底了,不待更攻得那三面,方入得去。

學者只是要熟,工夫純一而已。讀時熟,看時熟,翫味 時熟。如孟子《詩》書,全在讀時工夫。孟子每章說了,又 自解了,蓋他直要說得盡方住。其言一大片,故後來 老蘇亦拖他來作文章說「須熟讀之,便得其味。」今觀 《詩》既未寫得《傳》,且除了《小序》而讀之,亦不要將作好 底看,亦不要將作惡底看,只認本文語意,亦須得八 九。

看《經傳》有不可曉處,且要旁通。待其浹洽,則當觸類 而可通矣。

《經》旨要子細看,上下文義、名數、制度之類,略知之便 得,不必大段深泥,以妨學問。

學者觀書,先須讀得正文,記得註解,成誦精熟。注中 訓釋文意、事物、名義,發明經指相穿紐處,一一認得, 如自己作出來底一般,方能翫味反復向上,有透處。 若不如此,只是虛設議論,如舉業一般,非為己之學 也。曾見有人說《詩》,問他《關睢》篇,於其訓詁名物全未 曉,便說:「『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某因說與他道:『公而今 說《詩》,只消這八字,更添『思無邪』三字,共成十一字,便 是一部《毛詩》了。其他三百篇皆成渣滓矣』。」因憶頃年 見汪端明說沈元用問和靖:「伊川《易傳》,何處是切要? 尹云:『體用一源,顯微無間』。此是切要處。」後舉似李先 生,先生曰:「尹說固好,然須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 十四爻都有下落,方始說得此話。若學者未曾子細 理會,便與他如此說,豈不誤他!」某聞之悚然,始知前 日空言無實不濟事,自此讀書益加詳細雲。

某要人先讀《大學》以定其規模,次讀《論語》以立其根 本,次讀《孟子》以觀其發越,次讀《中庸》以求古人之微 妙處。《大學》一篇有等級次第,總作一處易曉。宜先看 《論語》,卻實,但言語散見,初看亦難。《孟》有感激興發人 心處,《中庸》亦難讀,看三書後,方宜讀之。

初學固是要看《大學》《論》《孟》,若讀得《大學》一書透徹,其 他書都不費力,觸處便見。

看《孟子》與《論語》不同,《論語》要冷,看《孟子》要熟。讀《論語》 逐文逐意,各是一義,故用子細。靜觀《孟子》,成大段首 尾通貫,熟讀文義自見,不可逐一句一字上理會也。 講習孔孟書,孔孟往矣,口不能言,須以此心比孔、孟 之心,將孔、孟心作自己心,須要自家說時,孔、孟點頭 道是,方得。不可謂孔、孟不會說話,一向任己見說將去。

人自有合讀底書,如《大學》《語》《孟》《中庸》等書,豈可不讀! 讀此四書,便知人之所以不可不學底道理,與其為 學之次序,然後更看《詩》《書》《禮》《樂》。某纔見人說看《易》,便 知他錯了,未嘗識那為學之序。

《易》中說理,是豫先說下未曾有底事,故乍看甚難;不 若《大學》《中庸》有箇準則,讀著便令人識蹊徑。詩又能 興起人之意思,皆易看。如謝顯道《論語》卻有啟發人 處。雖其說或失之過,識得理後,卻細密商量令平正 也。

《易》,只是空說箇道理,只就此理會,能見得如何。不如 《詩》《書》「執《禮》」,皆雅言也,一句便是一句,一件事便是一 件事。如《春秋》亦不是難理會底,一年事自是一年事。 且看禮樂征伐,是自天子出,是自諸侯出,是自大夫 出?今人只管去一字上理會褒貶,要求聖人之意,千 百年後,如何知得他肚裡事!聖人說出底,猶自理會 不得。不曾說底更如何理會得。

敬之問《易》。曰:「如今不曾經歷得許多事過,都自湊他 道理不著,若便去看,也卒未得他受用。孔子晚而好 《易》,可見這書卒未可理會。如《春秋》《易》,都是極難看底 文字。聖人教人自《詩》《禮》起,如鯉趨過庭,曰:『學詩乎?學 禮乎?詩是吟詠性情,感發人之善心;禮使人知得箇 定分,這都是切身工夫。如《書》亦易看,大綱亦似詩』。」 問:「《易》如何讀?」曰:「只要虛其心以求其義,不要執己見 其讀。」他書亦然。

問致知、讀書之序。曰:「須先看《大學》。然《六經》亦皆難看, 所謂『聖人有郢書,後世多燕說』,是也。如《尚書》收拾於 殘闕之餘,卻必要句句義理相通,必致穿鑿,不若且 看他分明處,其他難曉者,姑闕之可也。程先生謂:『讀 書之法,當平其心,易其氣,闕其疑』,是也。且先看聖人 大意,未須便以己意參之。」

張元德問《春秋》《周禮》疑難。曰:「此等皆無佐證,強說不 得。若穿鑿說出來,便是侮聖言。不如且研窮義理,義 理明,則皆可遍通矣。」因曰:「看文字,且先看明白易曉 者。此語是某發出來,諸公可記取。」

問:「近看《胡氏春秋》,初無定例,止說歸忠孝處便為經 義。不知果得孔子意否?」曰:「某嘗說:《詩》《書》,是隔一重兩 重;說《易》《春秋》,是隔三重四重。說《春秋》義例。《易》爻象,雖 是聖人立下,今說者用之,各信己見,然於人倫大綱 皆通,但未知曾得聖人當初本意否?且不如讓渠如 此說,且存取大意,得三綱五常不至廢墜,足矣。今欲」 直得聖人本意不差,未須理會《經》,先須於《論語》《孟子》 中專意看他,切不可忙,虛心觀之,不須先自立見識, 徐徐以俟之,莫立課程。

看經書與看史書不同。史是皮外物事,沒緊要可以 劄記問人。若是經書有疑,這箇是切己病痛。如人負 痛在身,欲斯須忘去而不可得,豈可比之看史,遇有 疑則記之紙耶?

向時有一截學者,貪多務得,要讀《周禮》諸史、本朝典 故,一向盡要理會得許多沒緊要底工夫,少刻身已, 都自恁地顛顛倒倒,沒頓放處,如吃物事相似,將甚 麼雜物事,不是時節,一頓都吃了,便被他撐腸拄肚, 沒奈何他。

今人只為不曾讀書,只是讀得麤書。凡讀書,先讀《語》 《孟》,然後觀史,則如明鑑在此,而妍醜不可逃。若未讀 徹《語》《孟》《中庸》《大學》,便去看史,胸中無一箇權衡,多為 所惑。又有一般人都不曾讀書,便言「我已悟得道理, 如此便是惻隱之心,如此便是羞惡之心,如此便是 是非之心,渾是一箇私意,如近時祧廟可見。」以上語類二十 四條

日用切己之功,則聖賢言之詳矣。其在《大學》《論語》《中 庸》《孟子》者,文義分明,指意平實,讀之曉然,如見父兄 說門內事,無片言半辭之可疑者什八九也。曷為不 少置其心於此,而必用意於彼之崎嶇哉!答胡平一 「但取一書,從頭逐段子細理會,久之必自有疑有得。 若平時汎汎都不著實,循序讀書,未說義理不精,且 是心緒支離,無箇主宰處,與義理自不相親,又無積 累工夫,參互考證,驟然理會一件兩件。若是小小題 目,則不足留心。擇其大者,又有躐等之弊,終無浹洽 之功,非區區所望者。但願頗采前說,而以《論語》為先」, 一日只看一二段,莫問精粗難易,但只從頭看將去, 讀而未曉則思,思而未曉則讀,反復翫味,久之必自 有得矣。近年與朋友商量,亦多以此告之,然未見有 看得徹尾者。人情喜新厭常,乃如此,甚可歎!《論語》二 十篇尚不耐煩看得了,況所謂「死而後已」者,又豈能 辦如此長遠工夫耶!答王欽之

《論》《孟》《中庸》儘待《大學》貫通浹洽,無可得看後方看,乃 佳。若奔程趁限,一向攢了,則雖看如不看也。近方覺 此病痛,不是小事。元來道學不明,不是上面欠卻工 夫,乃是下面元無根腳。若信得及,腳踏實地如此做 去,良心自然不放,踐履自然純熟,非但讀書一事也 答吳伯豐

承諭專看《論語》,浸覺滯固,因復看《易傳》及《繫辭》,此愚 意所未喻。夫《論語》所記,皆聖人言行之要,果能專意 翫索,其味無窮,豈有滯固之理?竊恐卻是不曾專一, 故不見其味而反以為滯固耳。至如讀《易》,亦當遵用 程子之言,卦爻《繫辭》自有先後,今亦何所迫切,而手 忙腳亂,一至於此耶?答呂子約

讀書,如《論》《孟》,是直說日用眼前事,文理無可疑。先儒 說得雖淺,卻別無穿鑿壞了處。如《詩》《易》之類,則為先 儒穿鑿所壞,使人不見當來立言本意。此又是一種 工夫,直是要人虛心平氣,於本文之下打疊教空蕩 蕩地,不要留一字。先儒舊說,莫問他是何人,所說,所 尊、所親、所憎、所惡,一切莫問,而惟本文本意是求,則 聖賢之指得矣。若於此處先有私主,便為所蔽而不 得其正,此《夏蟲》井蛙所以卒見笑於大方之家也。答呂 子約

「《春秋》,前輩以為此乃學者最後一段事。蓋自非理明 義精,則止是較得失,考同異,心緒轉雜,與讀史傳摭 故實無以異。況如老兄心中本鬧,恐非所以矯失而 趨中也。」愚意以為不若只看《論語》,用年歲工夫,卻看 證候淺深,別作道理。然但《論語》中看得有味,餘經亦 迎刃而解矣。聖人之言,平《易》中有精深處,不可穿鑿 求速成,又不可苟且閒看過。直須是置心平淡慤實 之地,翫味探索,而虛恬省事以養之,遲久不懈,當自 覺其益。切不可以輕易急迫之心,求旦暮之功,又不 可因循媮惰,虛度光陰也。答魏元履

所諭,文定專治《春秋》,而於諸書循環誦讀,以為學者 讀書,不必徹頭徹尾,此殊不可曉。既曰「文定讀《春秋》 徹頭徹尾」,則吾人亦豈可不然,且又安知其於他書, 非少日己嘗反復研究,得其指歸,至於老年,然後循 環汎讀耶?若其不能,亦是讀得《春秋》徹頭徹尾有得 力處,方始汎讀諸書有歸宿處。不然,前輩用心篤實, 決不如今時後生貪多務得,涉獵無根也。某於《論》《孟》 《大學》《中庸》一生用功,粗有成說,然近日讀之,一二大 節目處,猶有謬誤,不住修削,有時隨手,又覺病生。以 此觀之,此豈易事?若只恃一時聰明才氣,略看一過, 便謂事了,豈不輕脫,自誤之甚耶!呂伯恭嘗言:「道理 無窮,學者先要不得有自足心。」此至論也。答胡季隨 學《禮》之意甚善,然此事頭緒頗多,恐精力短,包羅不 得。今可且讀《詩》,俟他日所編書成,讀之未晚。書雖讀 了,亦更宜溫習。如《大學》《語》《孟》《中庸》,則須循環不住溫 習,令其爛熟為佳。《春秋》一經,從前不敢容易令學者 看,今恐亦可漸讀正經及三傳,且當看史工夫,未要 便穿鑿說褒貶道理,久之卻別商量,亦是一事也。答潘 子善

聞令諸生讀《左氏》及諸賢奏疏,至於諸經、《論》《孟》,則恐 學者徒務空言,而不以告也。若果如此,則恐未安。蓋 為學之序,為己而後可以及人,達理然後可以制事。 故程夫子教人先讀《論》《孟》,次及諸經,然後看史,其序 不可亂也。若恐其徒務空言,但當就《論》《孟》經書中教 以躬行之意,庶不相遠。至於《左氏》奏疏之言,則皆時 事利害,而非學者切身之急務也。其為空言,亦益甚 矣。而欲使之從事其閒,而得躬行之實,不亦背馳之 甚乎!答呂伯恭

往年經無定說,諸先生所發或不同,故讀書不能無 疑。比年以來,眾誤盡出,講者亦多,自是無所致疑,但 要反復翫味,認得聖賢本意,道義實體,不外此心,便 自有受用處耳。尹和靖門人贊其師曰:「丕哉聖謨」,《六 經》之編,耳順心得,如誦己言。要當至此地位,始是讀 書人耳。答範文叔

「通經之士,固當終身踐言,乃為不負所學。」斯言之要, 所以警乎學者,可謂至深切矣。然士之必於通經,正 為講明聖賢之訓,以為終身踐履之資耳,非直以分 章析句為通經,然後乃求踐言以實之也。跋胡澹菴所作李承 之論語說序

古之聖人作為「《六經》,以教後世,《易》以通幽明之故,《書》 以紀政事之實,《詩》以導情性之正,《春秋》以示法戒之 嚴,《禮》以正行,《樂》以和心」,其於義理之精微,古今之得 失,所以該貫發揮,究竟窮極,可謂盛矣。而總其書,不 過數十卷,蓋其簡易精約又如此。自漢以來,儒者相 與尊守而誦習之,轉相授受,各有家法,然後訓傳之 書始出。至於有國家者,歷年行事之跡,又皆各有史 官之記,於是文字之傳益廣。若乃世之賢人君子,學 《經》以探聖人之心,考史以驗時事之變,以至見聞感 觸,有接於外而動乎中,則又或頗論著其說以成一 家之言,而簡冊所載,篋櫝所藏,始不勝其多矣。然學 者不欲求道,則己誠欲求之,是豈可以舍此而不觀 也哉?而近世以來,乃有所謂科舉之業者,以奪其志。 士子相從於學校庠塾之閒,無一日不讀書。然問其 所讀,則舉非向之所謂者。嗚呼!讀聖賢之言而不通 於心,不有於身,猶不免為書肆,況其所讀又非聖賢之書哉?建寧府建陽縣學藏書記 以上文集十二條

《論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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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經》謂之「解」者,只要解釋出來,將聖賢之語解開了, 庶易讀。

《傳》注,惟古注不作文,卻好看,只隨經句分說,不離經 意最好。疏亦然。今人解書,且圖要作文,又加辨說,百 般生疑。故其文雖可讀,而經意殊遠。程子《易傳》亦成 作文,說了又說。故今人觀者,更不看本經,只讀《傳》,亦 非所以使人思也。

自晉以來,解經者卻改變不同,若王弼郭象輩是也。 漢儒解經,依經演釋。晉人則不然,捨經而自作文。 解書須先還他成句,次還他文義。添無緊要字,卻不 妨,添「重」字不得。今人所添者,卻是「重」字。

今之談經者,往往有四者之病:「本卑也而抗之使高, 本淺也而鑿之使深,本近也而推之使遠,本明也而 必使至於晦。」此今日談經之大患也。

後世之解《經》者有三:「一儒者之經;一文人之經」,東坡、 陳少南輩是也;一禪者之經,張子韶輩是也。

經書有不可解處,只得闕。若一向去解,便有不通而 謬處。

凡看文字,諸家說有異同處,最可觀。謂如「甲說如此, 且撏扯住甲窮盡其辭;乙說如此,且撏扯住乙窮盡 其辭。」兩家之說既盡,又參考而窮究之,必有一真是 者出矣。

凡先儒解經,雖未知道,然其盡一生之力,縱未說得 七八分,也有三四分。且須熟讀詳究,以審其是非,而 為吾之益。今公纔看著,便妄生去取,肆以己意,是發 明得箇甚麼道理?公且說人之讀書,是要將作甚麼 用?所貴手讀書者,是要理會這箇道理,以反之於身, 為我之益而已。

「大凡人讀書,且當虛心一意將正文讀熟,不可便立 見解。看正文了,卻著深思熟讀,便如己說,如此方是。 今來學者,一般是專要作文字用,一般是要說得新 奇,人說得不如我說得較好,此學者之大病。譬如聽 人說話一般,且從他說盡,不可勦斷他說,便以己意 見抄說。若如此,全不見得他說是非,只說得自家底, 終不濟事。」久之,又曰:「須是將本文熟讀,字字咀嚼,教 有味。若有理會不得處,深思之,又不得。然後卻將注 解看,方有意味。如人飢而後食,渴而後飲,方有味。不 飢不渴而強飲食之,終無益也。」

問:「伊川說:『讀書當觀聖人所以作經之意,與聖人所 以用心』一條。」曰:「此條程先生說讀書最為親切。今人 不會讀書是如何,只緣不曾求聖人之意,纔拈得些 小,便把自意硬入放裡面,胡說亂說,故教他就聖人 意上求看。如何?」問:「『易其氣』是如何?」曰:「只是放教寬慢。 今人多要硬把捉教住。如有箇難理會處,便要刻畫 百端討出來,枉費心力。少刻只說得自底,那裡見聖 人意!」又曰:「固是要思索,思索那會恁地?」又舉「闕其疑」 一句歎美之。

傅至叔言:「伊洛諸公文字說得不恁分曉,至先生而 後大明。」先生曰:「他一時間都是英才,故撥著便轉,便 只須恁地說。然某於文字,卻只是依本分解注。大抵 前聖說話,雖後面便生一箇聖人,有未必盡曉他說 者。蓋他那前聖是一時閒,或因事而言,或主一見而 立此說。後來人卻未見他當時之事,故不解得一一」 與之合。且如伊川解《經》,是據他一時所見道理恁地 說,未必便是聖經本旨。要之,他那說卻亦是好說。 解文字下字最難。某解書所以未定,常常更改者,只 為無那恰好底字子。把來看,又見不穩當,又著改幾 字,所以橫渠說「命辭為難。」

某解書不合太多,又先準備學者為他設疑,說了。他 未曾疑,到這上先與說了,所以致得學者看得容易 了。聖人云:「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 則不復。」也。須是教他疑三朝五日了,方始與說,他便 通透,更與從前所疑慮也會。因此觸發工夫,都在許 多思慮不透處。而今卻是看見成解底,都無疑了。吾 儒與《老》《莊》學皆無傳,惟有釋氏常有人。蓋他一切辦 得不說,都待別人自去敲搕,自有箇通透處。只是吾 儒又無這不說底,若如此,少閒差異了。

或問:「《大學》解已定否?」曰:「據某而今,自謂穩矣。只恐數 年後又見不穩,這箇不由自家。」問《中庸解》。曰:「此書難 看。《大學》本文未詳者,某於《或問》則詳之。此書在《章句》, 其《或問》中皆是辨諸家說。」

說《大學啟蒙》畢,因言:「某一生只看得這兩件文字,透 見得前賢所未到處。若使天假之年,庶幾將許多書 逐件看得恁地,煞有工夫。」

「某於《論》《孟》四十餘年,理會中間逐字稱等,不教偏些 子。學者將注處宜子細看。」又曰:「解說聖賢之言,要義 理相接去,如水相接去,則水流不礙。」後又云:「《中庸》解, 每番看過,不甚有疑。《大學》則一面看一面疑,未甚愜 意,所以改削不己程先生經解理在解語內,某集注《論語》,只是發明其 辭,使人翫味,經文理皆在經文內。」

《精義》,諸老先生說非不好,只是說得忒寬,易使人向 別處去。某所以作箇《集注》,便要人只恁地思量文義。 曉得了,只管翫味,便見聖人意思出來。

看《精義》,須寬著心,不可看殺了。二先生說,自有相關 透處。如伊川云:「有主則實。」又云:「有主則虛。」如《孟子》云: 「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又云:「作於 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自當隨文、隨時、 隨事看,各有通徹處。

讀《論語》,須將精義看。先看一段,次看第二段,將兩段 比較孰得孰失,孰是孰非,又將第三段比較如前,又 總一章之說而盡比較之。其間須有一說合聖人之 意,或有兩說,有三說,有四五說皆是,又就其中比較 疏密,如此,便是格物。及看得此一章透徹,則知便至 一章之中,程子之說多是,門人之說多非。然初看時 「不可先萌此心。門人所說,亦多有好處。」蜚卿曰:「只將 程子之說為主,如何?」曰:「不可。只得以理為主,然後看 他底。看得一章直是透徹了,然後看第二章,亦如此 法。若看得三四篇,此心便熟,數篇之後,迎刃而解矣。 且如格物、致知之章,程子與門人之說,某初讀之皆 不敢疑,後來編出細看,見得程子諸」說雖不同,意未 嘗不貫。其門人之說,與先生蓋有大不同者矣。 《論語》中,程先生及和靖說,只於本文添一兩字,甚平 淡,然意味深長,當子細看。要見得他意,方好。

「《中庸》自首章以下,多是對說將來。不知他古人如何 作得這樣文字,直是恁地整齊。」因言:「某舊年讀《中庸》, 都心煩看不得,且是不知是誰作。若以為子思作,又 卻時復有箇『子曰』字,更沒理會處。某讀書,須先理會 得這樣分曉了,方去涵泳他義理。後來讀得熟後,方 見得是子思參取夫子之說,著為此書,自是沈潛反」 復,逐漸得其旨,趨定得。今章句一篇,其擺布得來直 恁麼細密。又如《太極圖》,若不分出許多節次來,後人 如何看得?但未知後來讀者,知其用功如是之至否? 《五經》中《周禮疏》最好,《詩》與《禮記》次之。《書》「《易》疏亂道。《易》 疏」只是將王輔嗣注來虛說一片。

王肅所引證,也有好處。後來鄭元與王肅之學互相 詆訾,王肅固多非是,然亦有考據得好處。

前輩解經,有隻明大義,務欲大指明,而有不貼文義 強說者。如程《易》發明道理,大義極精,只於《易》文義多 有強說不通處。

問張子「貞勝」之說。曰:「此雖非經義,然其說自好。便只 行得他底說,有甚不可?大凡看人解經,雖一時有與 經意稍遠,然其說底自是一說,自有用處,不可廢也。 不特後人古來已如此。如『元亨利貞』,文王重卦,只是 『大亨,利於守貞』而已。到夫子卻自解分作四德。看《文 王卦辭》,當看文王意思;到孔子《文言》,當看孔子意思。」 豈可以「一說為是,一說為非?」

橫渠云:「置心平易始知詩。」然橫渠解詩多不平易。程 子說胡安定解九四作太子事云:「若一爻作一事,只 作得三百八十四事。」此真看《易》之法。然《易傳》中亦有 偏解作一事者。林艾軒嘗云:「伊川解經,有說未得的 當處。」此文義間事,安能一一皆是?若大頭項則伊川 底卻是,此善觀伊川者。陸子靜看得二程低,此恐子 靜看其說未透耳。譬如一塊精金,卻道「不是金,非金 之不好,蓋是不識金也。」

子由《詩解》好處多,歐公《詩本義》亦好。因說:「東萊改本 《書解》無闕疑處,只據意說去。」木之問:「《書》解誰底好看?」 曰:「東坡解《大綱》也好,只有失。如說『人心惟危』,這般處, 便說得差了。如今看他底,須是識他是與不是處,始 得。」

《漢書》傳訓皆與經別行,三《傳》之文不與經連,故石經 書《公羊傳》皆無《經》文。《藝文志》云:「《毛詩經》二十九卷,《毛 詩詁訓傳》三十卷。」是毛為詁訓,亦不與經連也。馬融 為《周禮注》,乃云:欲省學者兩讀,故具載本文。然則後 漢以來,始就經為注。未審此詩引經附傳,是誰為之? 其《毛詩》二十九卷,不知併何卷也。

問:「先生於三禮書《春秋》未有說,何也?」曰:「《春秋》是當時 實事,孔子書在冊子上。後世諸儒學未至,而各以己 意猜猼,正橫渠所謂『非理明義精而治之』,故其說多 鑿是也。惟伊川以為經世之大法,得其旨矣。然其間 極有無定當難處置處。今不若且存取胡文定本子 與後來看,縱未能盡得之,然不中不遠矣。書中間亦」 極有難考處。只如《禹貢》說三江及荊揚間地理,是吾 輩親目見者,皆有疑,至北方即無疑,此無他,是不曾 見耳。《康誥》以下三篇更難理會。如《酒誥》卻是戒飲酒, 乃曰「肇牽車牛遠服賈」,何也?梓材又自是臣告君之 辭,更不可曉。其他諸篇亦多可疑處,解將去固易,豈 免有疑?《禮經》要須編成門類,如冠、昏、「喪、祭及他雜碎 禮數,皆須分門類編出,考其異同而訂其當否,方見 得。然今精力已不逮矣,姑存與後人。」趙幾道又問:「禮合如何?」脩曰:「禮非全書,而《禮記》尤雜。今合取《儀禮》為 正,然後取《禮記》諸書之說以類相從,更取諸會掊擊 之說各附其下,庶便搜閱。」又曰:「前此三《禮》同為一經, 故有《三禮》。學究王介」甫廢了《儀禮》,取《禮記》,某以此知 其無識。

解經不必作文字,止合解釋得文字通,則理自明,意 自足。今多去上作文字,少間說來說去,只說得他自 一片道理,經意卻蹉過了。要之,經之於理,亦猶傳之 於經。傳所以解經也。既通其經,則傳亦可無;經所以 明理也。若曉得理,則經雖無,亦可。嘗見一僧云:「今人 解書,如一盞酒,本自好,被這一人來添些水,那一人 來,又添些水,次第添來添去,都淡了。他禪家儘見得 這樣,只是他又忒無註解。」問:「陸氏之學,恐將來亦無 註解去?」曰:「他本只是禪。」以上語類三十二條

大抵講學只要理會「義理,非人所能為,乃天理也。天 理自然各有定體,以為深遠而抑之使近者,非也;以 為淺近而鑿之使深者,亦非也。學者患在不明此理, 而取決於心。夫心何常之有?好高者已過高矣,而猶 患其卑;滯於近者已太近矣,而猶病其遠。此道之所 以不明不行,而學者所以各自為方,而不能相通也。」 前此以陳、許二友好為高奇,喜立新說,往往過於義 理之中正,故常因書箴之。蓋因其病而藥之,非以為 凡講學者,皆當畫於淺近而遂止也。然觀聖賢之學 與近世諸先生長者之論,則所謂高遠者,亦不在乎 創意立說之間。伊川云:「吾年二十時解釋經義,與今 無異,然思今日意味,覺得與少時自」別。又尹和靖門 人稱尹公「於經書不為講解,而耳順心得,如誦己言」, 此豈必以創意立說為高哉!今吾輩望此地位甚遠, 大概讀書且因先儒之說,通其文義而翫味之,使之 浹洽於心,自見意味可也。如舊說不通,而偶自見得 別有意思,則亦不妨。但必欲於傳註之外別求所謂 自得者,而務立新說,則於先儒之說或未能究,而遽 舍之矣。如此則用心愈勞,而去道愈遠,恐駸駸然失 天理之正,而陷於人慾之私,非學問之本意也。且謂 之「自得」,則是自然而得,豈可強求也哉?今人多是認 作獨自之自,故不安於他人之說,而必己出耳。答柯國材 近日看得讀書別無他法,只是除卻自家私意,而逐 字逐句,只依聖賢所說,白直曉會,不敢妄亂添一句 閒雜言語,則久久自然有得。凡所悟解,一一皆是聖 賢真實意思。如其不然,縱使說得「寶花亂墜」,亦只是 自家杜撰見識也。答吳伯

「須先虛心熟讀本文,未可遽雜他說。俟看得本意分 明,卻取諸先生說之通者,錯綜於其間,方為盡善。」若 合下便雜諸說混看,則下梢只得周旋人情,不成理 會道理矣!近日說《經》,多有此弊。蓋已是看得本指不 曾分明,又著一「尊畏前輩、不敢違異」之心,便覺左右 顧瞻動皆窒礙,只得曲意周旋,更不復敢著實理會 義理是非,文意當否矣。夫尊畏前輩,謙遜長厚,豈非 美事?然此處才有偏重,便成病痛,學者不可不知也。 答沈$叔

前賢之說,雖或煩冗,反晦經旨,然其源深流遠,氣象 從容,實與聖賢微意泯然默契。今雖務為簡潔,然細 觀之,覺得卻有淺迫氣象,而翫索未精,涵養不熟,言 句之間,粗率而礙理處,卻多有之。尹和靖嘗言:「《經》雖 以誦說而《傳》亦以講解而陋。」此言深有味也。近方見 此意思,若更得數年閒放未死,當更於閒靜中淘汰 之,庶幾內外俱進,不負平日師友之訓,但恐無復此 日耳。龜山立言卻似有意於含蓄而不盡,遂多假借 寄託之語,殊不快人意。聖賢之言,則本是欲人易曉, 而其中自然有含蓄耳。答或人

賢者言語論議,頗多煩雜牽連之病,此是大病,須痛 掃除。凡有文字,只就一段內看,並不須引證旁通。如 此看得,久之自直截也。答林一之

《大扺》文義,先儒盡之,蓋古今人情不相遠,文字言語 只是如此,但有所自得之人,看得這意味不同耳。其 說非能頓異於眾,也不可只管立說求奇,恐失正理, 卻與流俗詭異之學無以異也。只據他文理,反復翫 味,久之自明,且是胸中開泰,無許多勞攘,此一事已 快活了。答許順之

讀書須是虛心平氣,優游翫味,徐觀聖賢立言本意 所向如何,然後隨其遠近淺深、輕重緩急而為之說, 如《孟子》所謂「以意逆志」者,庶乎可以得之。若便以「吾 先入」之說橫於胸次,而驅率聖賢之言以從己意,設 使義理可通,已涉私意穿鑿,而不免於郢書《燕說》之 誚,況又義理窒礙,亦有所不可行者乎!答胡伯逢 字畫音韻是經中淺事,故先儒得其大者,多不留意。 然不知此等處不理會,卻枉費了無限辭說牽補,而 卒不得其本義,亦甚害事也。答楊元範

按:此解之體,不為章解句釋,氣象高遠,然全不略說 文義,便以己意立論,又或別用外字體貼,而無脈絡 連綴,使不曉者展轉迷惑,粗曉者一向支離。如此數章論性,其病尤甚。蓋本文不過數語,而所解者文過 數倍。本文只謂之「性」,而解中謂之太極,凡此之類,將 使學者不暇求經,而先坐困於吾說,非先賢談經之 體也。且如《易傳》,已為太詳,然必先釋字義,次釋文義, 然後推本而索言之,其淺深近遠,詳密有序,不如是 之匆遽而繁雜也。大扺解《經》,但可略釋文義名物,而 使學者自求之,乃為有益耳。答張欽夫孟子說疑義 問:「《語》《孟》《或問》乃丁酉本,不知後來改定如何?」曰:「《論》《孟 集註》,後來改定處多,遂與《或問》不甚相應,又無工夫 脩得《或問》,故不曾傳出。今莫若且就正經上翫味,有 未適處,參考《集註》,更有思索為佳。不可恃此未定之 書,便以為是也。」答張元德

近看《中庸》古注,極有好處。如說篇首一句,便以五行 五常言之,後來雜佛老而言之者,豈能如是之慤實 耶?因此方知擺落傳註,須是兩程先生方始開得這 口。若後學未到此地位,便承虛接響,容易呵叱,恐屬 僭越氣象不好,不可以不戒耳。答呂伯恭別紙 人有士男子之行,乃先王教化德澤薰陶所就,非一 比長之官所能致也。關市譏而不征,乃文王治岐時 事,《周禮》乃成周大備之法,隨時制宜,自有不能同者。 前輩蓋嘗論之,不當以此而難彼也。以「言」、「動」、「行」為三 重,乃藍田呂氏說,然以《經》文推之,有所不通,不若只 從舊注之為安求全之毀,對不虞之譽而言,則亦當 從舊注三代正朔。胡氏《春秋傳》已有此論,然鄭康成、 杜元凱說亦不可廢。蓋三代雖不改時與月,而《春秋》 記「春無冰」為異,則固以周正紀事也。石林葉氏又考 《左傳》所記祭足取麥、穀鄧來朝二事,以為《經》《傳》所記, 有倒差兩月者,是《經》用周正,而《傳》取國史直自用夏 正者,失於更改也。《詩》中月數多用夏正者。《書》「金縢秋 大熟」,亦是夏時。此為不改時月之驗甚明。但孟子所 謂七、八月,乃五、六月;所謂十一月、十二月,乃九月、十 月,為不可曉,此亦宜姑闕之耳。天產地產之說,某所 未曉,而李君所論亦未通。地上有水,恐不若從程《傳》 之說大扺今人讀書不廣,索理未精,乃不能致疑,而 先務立說,此所以徒「勞苦而少進益也。」因讀李君脞 《說書》。此䟦李少脞說 「凡解釋文字,不可令注腳成文,成文則注與經各為 一事,人唯看注而忘經,不然,即須各作一番理會,添 卻一項工夫。」竊謂須只似漢儒毛孔之流,略釋訓詁 名物及文義理致尤難明者,而其易明處,更不須貼 句相續,乃為得體。蓋如此,則讀者看注即知其非經 外之文,卻須將注再就經上體會,自然思慮歸一,功 力不分,而其「翫索」之味亦益深畏矣。記解經 以上文集十三條

王應麟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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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代經解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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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之經解,指《詩》《書》《禮》《樂》《易》《春秋》之教,未始正六經之 名。《莊子天運篇》始述老子之言曰六經。先王之陳跡, 實昉乎此。太史公《滑稽傳》以《禮》《樂》《詩》《書》《易》《春秋》為六 藝,而班史因之。又以五學配五常,而《論語》《孝經》並記 於《六藝略》中。自時厥後,或曰五經,或曰六經,或曰七 經。至唐貞觀中,谷那律淹貫群書,褚遂良稱為九經 庫,「九經」之名,又昉乎此。其後明經取士,以《禮記》《春秋 左傳》為大經,《詩》《周禮》《儀禮》為中經,《易》《尚書》《春秋》《公》《穀》 為小經,所謂「九經」也。國朝方以三傳合為一,又舍《儀 禮》而以《易》《詩》《書》《周禮》《禮記》《春秋》為六經,又以《孟子》升 經與《論語》《孝經》為三小經,今所謂「九經」也。

性理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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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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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六經》之言,在涵蓄中默識心通,精義為本。 讀書者當觀聖人所以作經之意,與聖人所以為聖 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求聖人之心而吾之所以未 得焉者,晝誦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氣,闕 其疑,其必有見矣。」 蘇季明嘗以治經為傳道居業 之實,居常講習,只是空言無益。質之兩先生伯淳,先 生曰:「『脩辭立其誠』,不可不子細理會。能修省言辭,便 是要立。誠只是脩飾言辭,為心,只是為偽也。」正叔先 生曰:「治經,實學也。如《中庸》一卷書,自至理便推之於 事,如國家有九經,及歷代聖人之跡,莫非實學也。 為學治經最好,苟不自得,則盡治五經,亦止是空言 耳。」

龜山楊氏曰:「秦漢以下事,亦須是一一識別得過。欲 識別得過,須用著意《六經》。《六經》不可容易看了。今人 多言要作事須看史,史固不可不看,然六經,先王經 世之跡在焉,是亦足用矣。必待觀史,未有史書以前 人以何為據?蓋孔子不存史而作《春秋》,《春秋》,所以正 史之得失也。今人自是不留意《六經》,故就史求道理」, 是以學愈博而道愈遠矣。

朱子曰:「今日談經者,往往有四者之病:本卑也而抗 之使高,本淺也而鑿之使深,本近也而推之使遠,本 明也而必使至於晦,此今日談經之大患也。 六經 浩渺,乍難盡曉,且見得路逕後,各自立得一箇門庭如何是門庭?」曰:「是讀書之法。如讀此一書,須知此書 當如何讀。伊川教人看《易》,以王輔嗣、胡翼之、王介父 三」人《易解》,看此便是讀書之門庭。緣當時諸經俱未 有成說,學者乍難捉摸,故教人如此。 問《左傳疑義》。 曰:「公不求之於六經《語》《孟》之中,而用功於《左傳》。且《左 傳》有甚麼道理?只看聖人所說,無不是這箇大本。如 云:『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 而化,而樂興焉』。不然,子思何故說箇『天命之謂性,率 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此三句是怎如此說?是乃天 地萬物之大本大根萬化,皆從此出。人若能體察得, 方見得聖賢所說道理,皆從自己胸襟流出,不假他 求。」 又曰:「每日開眼,便見這四箇字在面前。『仁義禮 智』這四箇字,若看得熟,於世間道理,沛然若決江河 而下,莫之能禦矣。 曾見汪端」明說沈元用問:和靖: 「『伊川《易傳》何處是切要』?尹云:『體用一源,顯微無間』。此 是切要處。」後舉以告李先生,先生曰:「尹說固好,然須 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方始說 得此話。若學者未曾仔細理會,便與他如此說,豈不 誤他!」某聞之竦然,始知前日空言無實不濟事,自此 讀書益加詳細去。

《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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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漢儒之談經也,以三萬餘言明《堯典》二字,可 謂知要乎?惟毛公董相有儒者氣象,東京士人尚名 節,加之以明禮義,則皆賢人之德業矣。」

朱子曰:「後世之解《經》者有三:一儒者之經,一文人之 經」,東坡陳少南輩是也;一禪者之經,張子韶輩是也。

解經當如破的 。經之於理,亦猶傳之於經,傳所

以解經也。既通其經。則傳亦可。無經。所以明理也。若 曉其理。則經雖無亦可。

明薛瑄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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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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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世儒者割裂「經、史、子、集百家之說,區別門類,綴集 成書,務欲包括古今問目,以為決科之利」,使後學轉 相剽竊,但資僥倖利達,而無以資身心之用,其弊也 甚矣。

《各經四書註腳》之註腳太繁多,竊謂不若專讀各經 四書正文傳註,熟之又熟之,以待自得之可也。小註 腳太繁多,不惟有與經註矛盾處,亦以起學者望洋 之歎。

《易》《書》《春秋》以數千年簡編之傳寫,豈無一言半句之 磨錯?必欲字字釋其義,難矣。不若守朱子讀書之法, 通其可通者,缺其不可通者。

古者《詩》《書》《禮》《樂》多就事上教人,而窮理亦就物上窮 究,故所學精粗本末兼該而無弊。後世或論理太高, 學者踐履未盡粗近,而議論已極精深,故未免有弊 也。

豈獨《樂》有鄭雅耶?《書》亦有之,《小學》《四書》《六經》,濂、洛、關、 閩諸聖賢之書,雅也。嗜者少矣,何故?以其味之澹也。 百家小說,淫詞綺語,怪誕不經之書,鄭也,莫不喜談 而樂道之,蓋不待教督而好之者矣。夫何故?以其味 之甘也。澹則人心平而天理存,甘則人心迷而人慾 肆,是其得失之歸,亦何異于樂之感人也哉!

朱子曰:「董遇云:『讀書千遍,其義可見』。」又曰:「思之思之, 又重思之,思之不通,鬼神將教之,非思之之力也,精 神之極也,非妄語也。」此言讀書熟思之精,自有通悟 時也。

《八索》《九丘》之書在唐、虞以前,然唐、虞三代之書無引 其一言者,以是知其書之不傳也久矣。孔安國乃謂 「孔子黜之」,恐不然。

王鏊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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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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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謂六經無文法,不知萬古義理、萬古文字皆從經 出也。其高者遠者,未敢遽論,即如《七月》一篇,敘農桑 稼圃,內則敘家人寢興烹飪之細;《禹貢》敘山川脈絡 原委如在目前,後世有此文字乎?《論語》記夫子在鄉、 在朝、使擯等容,宛然畫出一箇聖人,非文能之乎?昌 黎序如《書》,銘如《詩》,學《詩》與《書》也。其他文多從《孟子》,遂 為後世文章家冠,孰謂「六經」無文字乎?

章潢圖書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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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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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曰:「《書》者,政事之紀也;《詩》者,中聲之所止也;《禮》者, 法之大分,類之綱紀也。故學至乎禮而止矣。夫是之 謂道德之極,禮之敬,文也;樂之中,和也;《詩》《書》之博也, 《春秋》之微也,在天地間者畢矣。」又曰:「《禮》《樂》法而不說, 《詩》《書》故而不切,《春秋》約而不速。」

《莊子》曰:「《詩》以道志,《書》以道事,《樂》以道和,《易》以道陰陽, 《春秋》以道名分。」

荀之言重乎禮,莊之言「遺乎禮」,可見儒學所以異於 老莊者,其辨在乎《禮》而已矣。

揚子曰:「說天者莫辨乎《易》,說事者莫辨乎《書》,說體者 莫辨乎《禮》,說志者莫辨乎《詩》,說理者莫辨乎《春秋班固曰:『六藝之文,《樂》以和神,仁之表也;《詩》以正言,義 之用也;《禮》以明體,明者著見於無訓也;《書》以廣聽,智 之術也;《春秋》以斷事,信之符也。五者盡五常之道,相 須而備,故《易》為之原』。」

真西山曰:「六經於五常之道無不包者,今以五常分 屬於六藝,是《樂》有仁而無義,《詩》有義而無仁也。」大率 漢儒鮮得論經指要,反不若莊生當理也。

六經皆心學也。心中之理無不具,故六經之言無不 該,《六經》所以筆吾心之理者也。是故說天莫辨乎《易》, 由吾心即太極也;說事莫辨乎《書》,由吾心政之府也; 說志莫辨乎《詩》,由吾心統性情也;說理莫辨乎《春秋》, 由吾心分善惡也;說體莫辨乎《禮》,由吾心有天敘也。 導民莫過乎《樂》,由吾心備太和也。人無二心,六經無 「二理。」因心有是理,故經有是言。心譬則形,而經譬則 影也。無是形則無是影,無是心則無是經,其道亦甚 較然矣。然而聖人一心皆理也,眾人理雖本具,而欲 則害之,蓋有不得全其正者,故聖人復因其心之所 有,而以《六經》教之。其人之溫柔敦厚,則有得於《詩》之 教焉;疏通知遠,則有得於《書》之教焉;「廣博易良,則有 得於《樂》之教焉;潔淨精微,則有得於《易》之教焉;恭儉 莊敬,則有得於《禮》之教焉;屬詞比事,則有得於《春秋》 之教焉。雖然,有是六者之不同,無非教之以復其本 心之正也。」嗚呼!聖人之道,唯在於治心,心一正則眾 事無不正。猶將百萬之卒在於一帥,帥正則靡不從 令,不正則奔潰角逐,無所不至矣,尚何望其能卻敵 哉?大哉心乎!正則治,邪則亂,不可不慎也。秦、漢以來, 心學不傳,往往馳騖於外,不知《六經》實本於吾之心, 所以高明騖於虛遠而不返,卑近安於淺陋而不辭, 上下相習,如出一轍,可勝歎哉!然此亦皆吾儒之過 也。京房溺於名數,世豈復有《易》?孔鄭專於訓詁,世豈 復有《書》?《詩》?董仲舒流於災異,世豈復有《春秋》?《樂》固亡 矣,至於小大戴氏之所記,亦多未醇,世又豈復有全 禮哉?經既不明,心則不正,心既不正,則鄉閭安得有 善俗?國家安得有善治乎?惟善學者脫略諸說,獨抱 遺經而體驗之,一言一辭皆使與心相涵,始焉則戛 戛其難入,中焉則浸漬而漸有所得,終焉則經與心 一,不知心之為經,經之為心也。何也?《六經》者,所以筆 吾心中所具之理故也。周、孔之所以聖,顏、曾之所以 賢,初豈能加毫末於心哉?不過能盡之而已。今之人 不可謂不學經也,卒不及古人者無他,以心與經如 冰炭之不相入也。察其所圖,不過割裂文義以資進 取之計,然固不知經之為何物也。《經》而至此。可不謂 一厄矣乎。雖然。《經》有顯晦。心無古今。天下豈無豪傑 之士。以心感心於千載之上者哉。

經,常道也。其在於天謂之命,其賦於人謂之性,其主 於身謂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通人物,達四海,塞 天地,亙古今,無有乎弗具,無有乎弗同,無有乎或變 者也,是常道也。「其應乎感也,則為惻隱,為羞惡,為辭 讓,為是非。其見於事也,則為父子之親,為君臣之義, 為夫婦之別,為長幼之序,為朋友之信。」是惻隱也,羞 惡也,辭讓也,是非也,是親也,義也,序也,別也,信也,一 也,皆所謂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達四海,塞天地,亙 古今,無有乎弗具,無有乎弗同,無有乎或變者也,是 常道也。是常道以言其陰陽消息之行焉,則謂之《易》; 以言其紀綱政事之施焉,則謂之《書》;以言其歌詠性 情之發焉,則謂之《詩》;以言其條理節「文之著焉,則謂 之《禮》;以言其歡喜和平之生焉,則謂之《樂》;以言其誠 偽邪正之辨焉,則謂之《春秋》」;是陰陽消息之行也,以 至於誠偽邪正之辨也,一也,皆所謂心也、性也、命也, 通人物,達四海,塞天地,亙古今,無有乎弗具,無有乎 弗同,無有乎或變者也。夫是之為《六經》。六經者非他, 吾心之常道也。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陰陽消息者也; 《書》也者,志吾心之紀綱政事者也;《詩》也者,志吾心之 歌詠性情者也;《禮》也者,志吾心之條理節文者也;《樂》 也者,志吾心之歡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 誠偽邪正者也。君子之於《六經》也,求之吾心之陰陽 消息而時行焉,所以尊《易》也;求之吾心之紀綱政事 而時「施焉,所以尊《書》也。求之吾心之歌詠性情而時 發焉,所以尊《詩》也。求之吾心之條理節文而時著焉, 所以尊《禮》也。求之吾心之歡喜和平而時生焉,所以 尊《樂》也。求之吾心之誠偽邪正而時辨焉,所以尊《春 秋》」也。蓋昔者聖人之扶人極憂後世而述《六經》也,猶 之富家者之父祖,慮其產業庫藏之積,其子者或至 於遺忘散失,卒困窮而無以自全也,而記籍其家之 所有以貽之,使之世守其產業庫藏之積而享用焉, 以免於困窮之患。故《六經》者,吾心之記籍也,而《六經》 之實則具於吾心。產業庫藏之實積,種種色色,具存 於其家,其記籍者,特名狀數目而已,而世之學者,不 知求《六經》之實於吾心,而徒考索於影嚮之間,牽制 於文義之末,硜硜然以是為《六經》矣。是猶富家之子 孫,不務守視享用其產業庫藏之實積,日遺散亡失至為窶人丐夫,而猶囂囂然指其記籍曰:「斯吾產業 庫藏之積也,何以異於是?」嗚呼!《六經》之學,其不明於 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說,是謂亂經。習 訓詁,傳記誦,沒溺於淺聞小見,以塗天下之耳目,是 謂「侮經。」侈淫辭,競詭辨,飾奸心盜行,逐世壟斷,而猶 自以為通經,是謂「賊經。」若是者,是並其所謂記籍者 而割裂棄毀之矣,寧復知所以為尊經也乎?

《總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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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學不明不行,豈有他哉?亂之於二氏虛寂之見者, 其弊雖隱而易見;亂之於諸家支離之說者,其弊愈 雜而難明。欲其大明而大行也,亦豈有他哉?聖門經 典當一以孔子為宗,而諸家之訓詁止存以備參考 焉可也。彼孔子之上續列聖之緒,下啟諸賢之傳,其 道萬世無弊。王通謂「其於夫子受罔極之恩」者,此也。 今雖去孔子千數百載,而其道如中天之日,照耀今 古,以《六經》《四書》尚為世所尊信,苟有志孔子之學者, 以吾人之本心質之經典,其中正之軌度為可循也。 況刪《詩》《書》,定《禮》《樂》,讚《周易》、脩《春秋》,皆出自孔子手筆。 或篇章稍紊於秦灰,而各經之可信者不如故哉?奈 何自漢以來,諸儒不知反諸身心,以「求乎聖門一貫 之真」,乃各執意見,著為訓詁。且以斯文未喪於天者, 盡在茲也。故佛、老之徒得乘其弊,直指本心,以倡其 虛寂之說,反訾聖門典籍為糟粕,亦自取之耳。然二 氏之書,夫固各一其說,而未相淆也。宋儒宗《五經》,斥 佛、老,其有功孔門也大矣。何今之學不溺於二氏之 虛寂,則雜於諸儒之支離。弊雖不同,同歸於聖道之 蓁蕪,人心之荊棘,其責將誰諉也?雖然,聖人之五經 具在也,《易》以道人心之中正,《書》以道人心之祇敬,《詩》 以道人心之和平,《禮》以道人心之品節,《春秋》以道人 心之是非。則是人心為五經之本,而謂經為人心之 註腳者,非謾語也。雖其中之所載,廣大精微,未可以 一端盡,而大旨則各有攸存。觀聖人各取一篇以冠 乎經之首,則首篇即一書之要也。《易》首《乾坤》,《書》首《帝 典》,《詩》首《關雎》,《禮》首《曲禮》,《春秋》首《春王正月》,謂非一書 之旨要奚可哉?是故提其綱則目自舉,揭其緒則縷 自清。惟《乾坤》明而六十四卦中正之蘊可推矣,《帝典》 明而五十八篇祇敬之忱可推矣,《關雎》明而三百篇 和平之情可推矣,《春王正月》明,而二百四十五年是 非之公可推矣,以至《論語》之學習,《大學》之「格物」,《中庸》 之未發,《孟子》之義利,皆其提揭最要者也。惜乎諸家 之留心經書也,非不竭精思,殫歲月,章分句析,極其 繭絲牛毛之精,然而於各經首篇大要所關,反支離 沉晦,又何怪高明者甘心「虛寂之說,而自以為元解 也。」然則舍五穀以求飽於百果之異品者,固昧乎飲 食之正。而彼之執稊稗為稻粱者,恐亦以五十步笑 百步耳。聖學不明不行,豈可耑罪夫異端之徒哉?要 之各執己見以自售,不能一以孔子為之宗焉故也。 志聖學者,固宜就正於《聖經》,而志窮《經》者,必於孔子 首《經》之旨,「精義入神」焉,其庶幾矣。

五經肇自伏羲以及周叔世,雖聖賢述作不齊,而一 皆定之孔子,以垂教萬世者也。《易》以象教,《書》以身教, 《詩》以聲教,《禮》以理教,《春秋》以名分教,若各一其義也。 然道一也,自天地言之為乾坤,自朝廷言之為君臣, 自一家言之為夫婦,自一人言之為身心,自一時言 之,一以天王為統紀,此五經之要領也。各經大義俱 寓於篇首,而讀五經者宜究心焉。何也?《易》首乾坤之 變動周流,雖《坤》亦代乾以有終,而乾尤《易》之主也。《書》 首《堯典》《舜典》,朝廷之乾坤也。堯以欽明帝於唐,而舉 舜以敷治,故舜德重華協帝不過舉九官十二牧,而 紹堯以致治耳。雖傳之三王,率是道也。《詩》首《關雎》,即 一家之乾坤也。文王刑於寡妻,而太姒窈窕之德,足 為好逑。故《葛覃》而下,風化漸被南國,而成周家一統 之治,俾《雅》《頌》各得其實,肇於茲焉。《禮》首曲禮,一人之 乾坤也。「毋不敬,儼若思」,所以正心脩身,莫非天理之 節文。凡《檀弓》《曾子問》諸篇,俱不過發其經曲之極其 詳盡者耳。《春秋》首《春王》,蓋一歲四時始於春而天道 正,萬邦臣民統於王而人紀明,其諸侯大夫或遵或 悖,褒貶自見,而《春秋》之乾坤不其定矣乎?可見諸聖 賢述作之旨意不能盡同,其定於孔子道則一以貫 之耳。況《經》也者,萬世不易之常道也,猶五行之在天 地,五德之在人心,要皆太極之闔闢變化,隨在易其 名也。是故月一也,隨江湖池沼盆盂之水而全體具 見,雖水有小大。月無增減。道在《五經》猶是也。以此玩 味《五經》。雖一語一字,莫非斯道之著見矣。又可於《五 經》之大旨而分析之哉。

《五經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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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者,古今常行常明,隨變所適而不失其常者也。是 故言萬古不息者,孰不歸之性乎?然天地間萬象萬 化,林林秩秩,皆從性天中流出,即其支流派別,若變 動不居,而從性天中時出者,亙萬古而不易焉。可見 性即經也。故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彝者,常也,經之謂也。生民常秉之物,則雖欲變 「之,不可得而變也。不以堯增,不以桀損,不以孔存,不 以蹠亡,不以綦隆興,不以衰亂滅」,人人各正,時時運 行者也。蹈此之謂道,得此之謂「德」,道德有於身者,則 世不常有焉。愚者既無所見,而智者各執一篇《經》之 所以不明不行,得非自戕其性,天之大經乎。夫《經》一 也,然而有《五經》焉,何也?五經一性也,聖人各從其性 天中所流出者定之,以立萬世不易之教,故各一其 名耳。是故性天之盈虛消息神妙,萬物不可得而形 容之也。聖人特假奇偶之象以明之,所以六十四卦 生生不測者,皆可得意於象辭之表,而乾知坤作,萬 古不變,孰非此性之生生乎?性天之經綸綱紀,一日 萬幾,不可得而形容之也,聖人特因歷代之文以紀 之,所以典謨訓誥維持世教者,皆可會元於政事之 著,而「帝王執中,萬古不變」,孰非此性之降衷乎?性天 之靈機竅妙,有感則鳴,不可得而形容之也,聖人特 因詠歌之聲以別之。所以國風《雅》《頌》各得其所者,皆 可逆志於聲歌之末;而感物成聲,萬古不變,孰非此 性之思無邪乎?性天之是非毀譽,直道而行,不可得 而形容之也,聖人特假筆削之義以明之,所以二百 四十二年行事之實,皆可考核於義例之中,而天王 一統,萬古不變,孰非此性之名分乎?性天之儀文度 數,高下散殊,不可得而形容之也,聖人特因退讓之 節以明之,所以三百三千經曲各當,皆可究竟於節 文之間,而性天之秩敘萬古不變,孰非此性之無不 敬乎?信乎《易》《書》《詩》《春秋》三《禮》皆吾性固有之物也。後 之窮經者,只於疏訓解釋以沉潛其精神而不反求 諸身焉,不知陰陽奇偶皆天地萬物變動之象也,政 事號令皆帝王一時可見之跡也,詠歎歌謠皆人心 一事感觸之聲也,褒貶予奪,皆國史隨事直書之筆 也,升降裼襲,皆三禮制度文為之詳也,其本不在是 也。然則本安在哉?即所謂經也,即所謂吾人固有之 性是也。果能本諸身以求其端,則乾坤易簡之理即 吾性之《易》,帝王一中之傳即吾性之《書》,天機感觸之 聲即吾性之《詩》,天王一統之義即吾性之《春》《秋》,上天 秩敘之原即吾性之禮,一盡性而五經之大本大原 備是矣。若舍原而求之流,舍表而求之影,使聖人刪 述之本旨,反支離於經師傳襲之見聞,何怪乎萬古 之道不常明常行於天下哉?然則窮經者自窮其性 天之真,凡古今典籍皆從此中出也。故《孟子》曰:「君子 之道,反經而已矣。」

《漢儒專經名家源派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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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禮》,「太史以至小行人,皆掌官府之典籍,外史掌三 皇五帝之書,及觀列國之所陳,魯史之所具,左史倚 相之所讀,煩矣備矣。孔子觀載籍之紛紜,懼覽者之 不一,遂乃定禮樂,明舊章,刪《詩》為三百篇,約史記而 脩《春秋》,讚《易》道以黜八索,述職方以除《九丘》,討論《典》 《墳》,斷自唐虞,以訖於周。」故知由孔子而前,學術非寡。 自有《六經》以後,趨於約也。身通六藝之士,雖有三千, 發明章句,始於子夏。於《易》有傳,於《詩》有序,於《禮》有《喪 服》一篇,於《春秋》以授公羊高、穀梁赤,定撰《論語》。此子 夏所以居文學之科也。或《易》以商瞿雲,然猶《春秋》分 為五。左氏公羊穀梁鄒氏夾氏《詩》分為四。毛氏齊魯韓《易》有數家之傳, 諸子紛紜,以召焚坑,至漢而始出。《易》自魯商瞿子木 受於孔子,以授魯橋庇子庸,子庸授江東馯臂子弓, 子弓授燕周醜子家,子家授東武孫虞子乘,子乘授 齊田何子裝,而為漢興言《易》之祖。何授丁寬,授田王 孫。王孫所授為三門,曰沛人施讎,東海孟喜,瑯琊梁 丘賀,由是有施、孟、梁丘之學。又有東郡京房為京氏 學。又有東萊費直,傳《古文易》,為費氏學。沛人高相為 高氏學。施、孟、梁丘、京氏四家皆立博士,而費、高二氏 未得立。後漢陳元、鄭眾皆得費氏之學,馬融、鄭元、荀 爽並為之傳註。自是費氏大興,京氏遂衰。施、孟、梁丘、 高氏俱亡,今所得者皆費氏也。至晉王肅又為費氏 註。梁、陳、鄭元、王弼二註列於國學。齊代推傳鄭義,至 隋王註盛行,鄭學寖微矣。《尚書》,漢濟南伏生遭秦亡, 其書口授二十八篇,又河內女子得《泰誓》一篇,獻之 伏生作《尚書》四十一篇,以授同郡張生,張生千乘。歐 陽生世傳至歐陽高,為歐陽氏之學。夏侯都尉受業 於張生,世傳至夏侯勝,為大夏侯之學;勝傳於建,為 小夏侯之學。故三家並立,至東京相傳不絕,而歐陽 為盛。孔安國得壁中書,考定為五十九篇,作傳,而私 傳於都尉朝,為《尚書》。古文之學,未得立傳者中絕,遂 有《張霸偽書》二十四篇。後漢杜林傳之,賈逵作《訓》,馬 融作《傳》,鄭元亦為之註,非孔氏舊本也。至晉永嘉,而 歐陽大小夏侯之學並亡。東晉及齊,始行安國舊本, 列之國學。隋以後,孔氏行而鄭氏微矣。《詩》,漢初,魯申 公受於浮丘伯,作《訓詁》,是為《魯詩》;齊轅固生亦傳《詩》, 是為《齊詩》;燕韓嬰亦傳《詩》,是為《韓詩》。三家皆立於學 官。又有趙毛萇善《詩》,自雲「子夏所傳」,作《古訓傳》,是為 《毛詩》;河間獻王好之,未得立。東京謝曼卿為之訓,衛敬仲又加潤色,鄭眾、賈逵、馬融並作傳,鄭元作《箋》,而 至今獨立。《齊詩》亡於衛,《魯詩》亡於晉,《韓詩》微存。《禮》漢 初,有《高堂生傳》十七篇,又有古經出於淹中,河間獻 王上之,合五十六篇。至宣帝時,後蒼最明其業,乃為 《曲臺記》以授梁人戴德,及德兄子聖、沛人慶普《古禮》 合二百四篇。戴德刪其煩重,為八十五篇,為《大戴禮》; 戴聖又刪定為四十六篇,為《小戴記》。大小戴慶氏三 家並立,後漢惟曹氏傳慶學。漢末鄭元傳小戴之學, 後以古經校之,取其義長者作註,為鄭氏學,立於國 學,餘多散亡,又無師說矣。《春秋》,夫子作《春秋》,有所褒 諱貶損,不可書見。口授弟子,弟子退而異言,丘明恐 弟子各安其意,以失其真,故論本事而作傳也。口說 流行,故有《公羊》《穀梁》、鄒、夾之傳。漢初,四家並行,鄒氏 無師,夾氏未有書。齊人胡母子都傳《公羊春秋》,授東 海嬴公,以至東海嚴彭祖,魯人顏安樂。故後漢《公羊》 有嚴氏、顏子之學,與《穀梁》三家並立。《左氏》漢初,出於 張蒼之家,本無傳者。賈誼為訓詁以授貫公,後劉歆 欲立於學而不得。至建武中,韓歆、陳元欲立之,於是 以魏郡李封為《左氏》博士,而諸儒攻之,及封卒而罷, 然私相傳者甚眾,賈逵、服虔並為之訓。晉杜預又為 《經傳集解》,《穀梁》,范甯註《公羊》,何休註《左氏》,服虔、杜預 註,後皆立國學,至今而《公》《穀》無私說。

議曰:「漢之言《易》者六家,而費氏最後出;言《書》者四家, 而孔氏後出;言《詩》者四家,而《毛詩》後出;言《春秋》者五 家,而《左氏》後出;《禮》雖同出后蒼,而《小戴》最後出;然至 於今,而惟後出者為眾所宗。將掇拾遺灰,考覈未精, 朱紫逓炫,而正始未先表見邪?歷世而後,名山石室 之藏,往往盡出,而諸儒又得以所誦習參互考定,以」 證是非,而後先王之跡著,是未可知也。然余不能無 感矣。孔氏出壁中之藏,有天幸矣,而未得立,至使憸 夫售其贗,又更四百餘載而緝熙於殘缺之後,何運 之餘𢀴也。《詩》四家之傳,渙如參辰,不相屬焉。獨《毛詩》 適與經傳合,而後儒信之似矣。《公》《穀》《左氏》之違戾,蓋 不特亥豕魯魚偶誤一二也。豈有夫子口授,而及門 之徒己自殊畛域邪?世儒擇其差可信者,猶曰「左氏」, 而近誣之譏,尚何辭焉?此三經猶可言也,禮樂不可 一日缺,而漢之言「禮」者,后蒼而外無異同,奈之何踳 駁至今,不可校閱。識者謂衰周諸侯己去其籍,然使 漢興,君臣加意於斯,未必不可收拾百一而卒以澌 滅,是可慨也迨!夫大《易》之義,彌難言之矣。聖人設象 以明教,而理自存,非獨以明理也。借令聖人將以理 教天下微《易》,誰不可明者,而何必以杜默無朕之畫, 精妙𥳑寂之辭為哉!而世儒罕知其故,遂略象數,專 治文義,以飾鄙陋。以此治《易》,不若已之為愈,而猶互 詆京、焦,黨嗤孟喜。彼京、焦、孟喜雖未必入羲、周之室, 而不猶愈於隔藩籬者乎?愈趨而下,以至王鄭,鄭則 多參天象,王乃全釋人事,《易》之道豈偏滯於天人哉? 而天象難尋,人事易習,《折楊》《黃華》學徒多從之,至宋 極矣。雖然,非質有其道、通神明之德者,不足以與於 斯。千載而後,知其解者,旦暮遇之;不知其解者,雖耳 提焉,猶是也。《易》故未易言也。由是言之,吾疑聖人之 學已絕,而其所傳者不啻影響也。吾安知後出者之 是,而前廢者之非邪?區區欲以數千年之後,論數千 年不可知之前,聖人不能,而況其凡乎?然則將遂已 而已乎?是烏可已也!嘗一臠之肉,知一鼎之烹矣;見 瓶水之冰,知天下之寒矣。凡有微言,無論訛正,宜並 存習,以俟知者。天不隕絕,斯文,或生聖人起而折衷 之。不爾,則問禮問官之安從,刪正贊修之奚取,而聖 人亦末如之何矣。昔漢之君臣,詳延廣厲,功至偉矣。 而吾於是有深尤者,「石渠、白虎之議也,據天子之勢 而侵聖人之官,舉一廢百,破壞圖書,不知妄作,莫斯 為甚。曾不若眾建郡學,博徵明儒之為益,而顧不出 此。悲夫!馬」、鄭二子,多所考定,時稱大儒,溺其教矣。今 言出而舊文廢,一家行而眾言息,遂使將來學者,日 趨𥳑《易》,不焚而滅。職是之由。世儒祖之,更相著述,至 使其智彌寡者,其取彌多,馳騖汎濫,以示其博,而纇 瑕屢見,是何為者也?彼囂囂者之載筆也,猶將簧鼓 耳目,而況以儒命世者,冒為之學徒專師,轉相讚揚。 若是而後出者不驩然卒而騖之如馳乎?夫以儒命 世者,言惟作訓,不可不慎也。一言而掃百世顓門,自 昔師儒之學,可滅蹟絕影也。而苟所定者不皆是,所 去者不皆非,焚者其誰也?昔孔子以至聖之德,去群 聖不遠也。載籍尚完,學術未龐,識大識小者,其人不 寡也。兼斯五者,猶謙讓於六籍之事,曰:「吾述而不作, 信而好古。」蓋載之末年,從心不踰,而後乃敢撰定,然 猶三絕《韋編》,而曰:「庶幾假我數年,以卒學」,《易》,可以無 大過矣。後代儒者微孔子至聖之德,而有千載曠不 相屬之勢。載籍爛滅,異端烽恿,獨聞獨見,無所傳業。 借有一二師友,並持不下,甲是乙非,師心自是。然 授墨謂吾既已知「言矣」,是也,非與!

==日知錄==
考證

《九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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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取士,皆用《九經》,今制定為五經,而《周禮》《儀禮》《公 羊》《穀梁》二傳,並不列於學官。杜氏《通典》,東晉元帝時, 太常賀循上言,「經置博士一人。」

《晉書荀崧傳》:「時簡省博士,其《儀禮》《公羊》《穀梁》及鄭《易》皆省不置。」

「又多,故歷紀儒道荒廢,學者能兼明經義者少。且《春 秋》三傳俱出聖人,而義歸不同,自前代通儒,未有能 通得失,兼而學之者也。今宜《周禮》《儀禮》二經置博士 二人,《春秋》三傳置博士三人,其餘《易》《詩》《書》則經置一 人,合八人。」太常荀崧上疏言:「博士舊員十有九人,今 五經合九人,準古計今,猶未中半。《周易》有鄭氏註,其」 書根源,誠可深惜。《儀禮》一經,所謂「曲禮」,鄭元於禮特 明,皆有證據。昔周之衰,孔子作《春秋》,左丘明子夏造。 請幫助識別此字。親受孔子歿,丘明撰其所聞,為之傳,微辭妙旨,無 不精究。公羊高親受子夏,立於漢朝,多可採用。穀梁 赤師徒相傳,諸所發明,或是《左氏》《公羊》不載,亦足有 所訂正。臣以為三《傳》雖同曰《春秋》,而發端異趣,宜各 置一人,以傳其學。遇王敦難不行。

按《元帝紀》云:「太興四年三月,置《周易》《儀禮》《公羊》博士。明年正月,王敦反。」 是雖置而旋不行也。

唐貞觀九年五月敕:「自今以後,明經兼習《周禮》。若《儀 禮》者,於本色內量減一選。」

開元八年七月,國子司業李元璀上言:「《三禮》《三傳》及 《毛詩》《尚書》《周易》等,並聖賢微旨,生人教業。今明經所 習,務在出身,咸以《禮記》文少,人皆競讀。《周禮》,經邦之 軌則,《儀禮》莊敬之楷模。《公羊》《穀梁》,歷代宗習。今兩監 及州縣,以獨學無雙,四經殆絕,事資訓誘,不可因循。 其學生請停,各量配作業,並貢人預試之日,習《周禮》 《儀禮》《公羊》《穀梁》,並請帖十通五,許其入第,以此開勸。 即望四海均習,《九經》該備。」從之。

《唐書》:開元十六年十二月,楊瑒為國子祭酒,奏言:「今 之明經,習《左氏》者十無二三,又《周禮》《儀禮》及《公羊》《穀 梁》殆將廢絕,請量加優獎。」於是下制:明經習《左氏》及 通《周禮》等四經者,出身免任散官,遂著於式。古人抱 遺經、扶微學之心如此其急,而今乃一切廢之,蓋必 當時之士子苦《四經》之難習,而主議之臣徇其私意, 遂舉歷代相傳之經典,棄之而不學也。自漢以來,豈 不知經之為五,而義有並存,不容執一,故三家之學, 並列《春秋》,至於《三禮》,各自為書。今乃去經習傳,尤為 乖理。苟便己私,用之干祿,率天下而欺君負國,莫甚 於此。經學日衰,人材日下,非職此之由乎!

《宋史》:「神宗用王安石之言,士各占治《易》《書》《詩》《周禮》《禮 記》一經,兼《論語》《孟子》。」

是時,《儀禮》《春秋》皆不列學官。元祐初,始復《春秋左傳》。

朱文公《乞脩三禮劄子》:「遭秦滅學,禮樂先壞,其頗存 者,三禮而已。《周官》一書,固為禮之綱領;至於儀法度 數,則《儀禮》乃其本經,而《禮記郊特性》《冠義》等篇,乃其 義說耳。」

朱子言:《儀禮》是經,《禮記》是解《儀禮》。且如《儀禮》有《冠禮》,《禮記》便有《冠義》;《儀禮》有《昏禮》,《禮記》便有《昏義》,以至燕射之類,莫不皆然。

前此猶有《三禮》通禮、學究諸科,《禮》雖不行,士猶得以 誦習而知其說。熙寧以來,王安石變亂舊制,廢罷《儀 禮》,而獨存《禮記》之科,棄經任傳,遺本宗末,其失已甚。 是則《儀禮》之廢,乃自安石始之。

《語類》言:《儀禮》舊與《五經》並行,王介甫始罷去。祖宗朝有開寶通禮科,禮官用此等人為之,介甫一切罷去。

至於明代,此學遂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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