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經濟彙編/祥刑典/第118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經濟彙編 第一百十八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經濟彙編祥刑典

　第一百十八卷目錄

　盜賊部藝文二

　　光武平赤眉　　　　　　　　明張溥

　　光武平漁陽　　　　　　　　　前人

　　光武平齊　　　　　　　　　　前人

　　光武平隴蜀　　　　　　　　　前人

　　黃巾之亂　　　　　　　　　　前人

　　呂光據姑臧　　　　　　　　　前人

　　陳敏之亂　　　　　　　　　　前人

　　王敦之亂　　　　　　　　　　前人

　　蘇峻之亂　　　　　　　　　　前人

　　桓溫廢立　　　　　　　　　　前人

　　盧循之亂　　　　　　　　　　前人

　　安史之亂　　　　　　　　　　前人

　　僕固懷恩之叛　　　　　　　　前人

　　龐勛之亂　　　　　　　　　　前人

　　蜀盜之平　　　　　　　　　　前人

　　方臘之亂　　　　　　　　　　前人

　　平群盜　　　　　　　　　　　前人

　　李全之亂　　　　　　　　　　前人

　　江南群盜之平　　　　　　　　前人

　　東南喪亂　　　　　　　　　　前人

　盜賊部藝文三〈詩〉

　　行路難　　　　　　　　　　唐王烈

　　自題像　　　　　　　　　　　黃巢

　　江上逢盜者　　　　　　　　　李涉

　　聞盜過界首季君山甫亦蒙訪及以詩唁之

　　　　　　　　　　　　　　　明劉基

祥刑典第一百十八卷

盜賊部藝文二

《光武平赤眉》

明·張溥

更始將軍劉元殺於赤眉，猶楚懷王孫心殺於項羽。 然楚心雖在民間，為人牧羊，一立為王，即自尊高，右 沛公而忌項羽，寵任宋義，以強見殺，更始則懦弱無 能，淯水即位，羞媿流汗，其末已見。王莽既死，燕居長 樂，委政趙萌，飲酒縱放，較之陳涉器小量猶不若，何 敢望楚義帝乎？赤眉、樊崇等，初起兵時，特以困窮為 寇，無志於徇地攻城。及伯升舉義，眾兵始合，乃議立 劉氏，以從人望。南陽豪傑欲立伯升，新市、平林將帥 憚之，乃立更始。群盜屯聚，智慮淺短，貪更始易制，推 以為名，鬥爭劫略，未嘗有君。伯升之死，自去其輔。立 未二年，赤眉反，攻長安。諸將內亂，更始出奔，赤眉更 奉劉盆子稱帝。光武使馮異破於崤底，遂平之。論者 以項羽殺楚心，幾有天下；赤眉殺更始，窮蹙立敗，勢 仍懸殊。夫項氏世為楚將，楚心又項梁所立，羽不相 下，必至於殺。且羽才勇過漢高，心之存亡，不足關其 輕重。是故羽之失天下，在於不殺漢高，不在於殺楚 心。赤眉，賊也，眾雖盛，未能當一諸侯，其稱號惟三老， 從事卒吏巨人初降更始，繼立盆子，向背莫必。蓋羽 之勢可以自帝，而赤眉之勢必為人。役自帝者貴獨 斷，役於人者貴擇主。新亡漢興，共主在劉，諸劉驅馳， 擇而事之，非光武莫託也。赤眉始失之於更始，背而 殺之，欲藉盆子以應符命，擇主彌下矣。更始在，其空 名猶可敵光武；更始死，則並其名而亡之。大盜紛紛， 未聞有無主而存者也。鄧禹數戰不利，馮異棄軍敗 走，後雖戰勝，不免「回谿垂翅」之歎。然光武用兵，其大 敵莫若王莽、王郎，昆陽成功，邯鄲底定，即有勍銳可 折箠而使，況盆子哉？更始刮席，盆子齧符，一羞為帝， 一畏為帝，帝之名誠足以殺身也。安定公嬰為莽所 廢，方望度更始必敗，與弓林等謀立嬰為更始，斬死 嬰何無人君之福哉？設嬰立光武，又多一敵，非天心 也。

《光武平漁陽》

前人

龐萌初事更始，既歸光武，帝信愛之，稱其可以託孤 寄命。後與蓋延共擊董憲，忽背帝而為亂。彭寵從帝 討王郎，轉糧食前後不絕，自負其功，朱浮疑有變，帝 大笑不應，寵遂反。光武善聽任於二者，獨詘知人則 哲，惟帝其難哉！然龐萌與蓋延無郄，止以詔書獨下 延不及，萌遂疑延譖己，忍於反戈。逆由己作，延固無 罪，吳漢王梁寵之所遣，並為三公，寵獨無加。朱浮又 數譖搆之，積怨相攻。寵誠不勝匹夫之忿，抑激成者 浮也。寵初怨浮，反計未決，其妻勸之，竟不難以一漁 陽讎天子。其敗也，蒼頭三人，乘臥執縛，斷頭橫屍。夫王郎死於季立，劉永死於慶吾，劉紆死於高扈，李憲 死於帛意，大盜喪亡，追迫窘急，制其死命者，多出於 奔走廝養，若何知義要以為利，醯醢尊親，如刲牛豕， 安在其平日臣妾為也。彭寵賂匈奴，結張步獲索，攻 拔薊城，自號燕王，所志窮滿，禍生夢寐，子密為殃，其 帶大州，稱南面，未嘗喪師折將，墮城潰圍，而家人臧 獲，忽取諸鼾睡之中，囊首入漢，漁陽已定，師武如林， 不煩一卒。嗟乎！彭寵之妻夢贏袒，張敬兒之妻夢體 熱，婦人妖夢，害見厥家，寵妻勸亂而卒同死，尢足戒 也！龐萌之叛，帝親出討，寵方反時，浮望天子親征，帝 不許，反成功於子密。事出不意，爵及叛。夫豈帝獨不 聞高祖之斬丁公乎？彭寵忽然而死，子密等忽然而 侯，朱浮激寵使叛，復棄城逃免，不加之罪，而反官之 亂人雖隕，賞罰幾混。君子曰：「光武漁陽之役，非天討 也。」

《光武平齊》

前人

「更始之世，劉永擅睢陽，公孫述帝巴蜀，李憲據淮南； 秦豐王黎丘，盧芳王安定，張步起琅邪，董憲有東海； 延岑反漢中，田戎陷夷陵，而河北群盜銅馬、大彤、高 湖、重連、鐵脛、大搶」之屬，所在為寇掠，天下誠多故矣。 光武既削群盜，平西都，劉永宗室重戚，能率先歸命， 帝必厚遇之，豈與劉盆子等哉？乃考之《鑑目》，建武三 「年二月，劉永立董憲為海西王，張步為齊王，步執伏 隆殺之。四月，吳漢破永將蘇茂於廣樂，睢陽人反城 迎永，蓋延圍之。秋七月，慶吾斬劉永以降，諸將立其 子紆，復稱梁王。四年秋七月，遣馬武、王霸圍劉紆於 垂惠，董憲將賁休以蘭陵降，憲攻拔之。五年春，蘇茂 救垂惠，馬武、王霸擊破之，劉紆奔佼」彊。帝遣耿弇討 張步、龐萌，蓋延擊董憲。萌反，帝自將討之。夏六月，董 憲、劉紆使蘇茂、佼彊救龐萌，帝擊破之。秋七月，彊以 眾降，茂奔張步，憲、萌奔朐。梁人斬紆以降。冬十月，耿 弇拔祝阿濟南臨淄，與張步戰，大破之。帝勞弇軍，步 斬蘇茂以降，齊地悉平。歷觀三年間，永死紆繼，抗衡 比肩。耿弇、祝阿之功，不異韓信，歷下之戰，蓋亦數舉 而後得志也。夫王昌詐稱子輿，盧芳謬言文伯，其人 能亂而非劉氏。劉元飲讌後庭，盆子從遨牧兒，其人 劉氏而不能為亂。若永者，梁王立之子，孝王八世孫 周建等為之將帥，佼彊、董憲、張步等為之服屬，分親 於王盧，才過於二劉，專據東方，爭鋒南嶽，未知孰勝？ 大師「一出，父子斬首」，齊梁擾攘，咸怖英靈真人受命， 於斯為烈。樊崇擁眾百萬而立盆子，張步據郡十二 而奉劉紆，彼亦名為尊劉氏，而不知事光武。其始託 身非人，其後服而更叛，負盜賊之資者，固未可責以 君臣之義哉！

《光武平隴蜀》

前人

隗囂與公孫述之起兵，俱在更始之元年。然囂立廟 宇，祀漢祖宗，血鍉盟眾，數王莽罪惡，名為應漢。述故 莽時能吏，擊殺宗成，破更始將李寶、張忠，威震益都， 志在自立，不為漢使。囂降，更始方望止之，不聽。後長 安亂，囂逃歸天水，延接名士，始稱西州上將軍鄧禹 承制，委以涼州、朔方。述初稱蜀王，既稱成帝，邀取漢 中，盡有益州地，延岑、田戎皆歸之原兩人志趣，述竊 帝自大囂奔走劉氏，其途殊矣。光武平齊以還，獨蜀 不肯下，乃遣耿弇等七將軍，從隴道伐之，為囂策者， 毋變前謀，率兵效命，組述歸漢，功且十倍。竇融顧惑 於王元，反覆抗拒，身死地喪，甚非計也。且劉元懦弱， 僅賢盆子；光武大度，同符高祖，其人孰勝？更始政亂， 赤眉縱橫，建武統一天下有八，其時其地孰勝？囂帖 懾聖公，忍殺叔父，以免禍，反二心；光武欲封函谷，亦 人情之不可解者也。述迷惑圖瑞，力爭神器，結囂拒 漢，又不敢用荊、邯之策，空國決勝，徒延引歲月，隴破 蜀，隨雖來歙，岑彭死於刺客，漢失兩大將，要述之志， 能畢於此矣。囂立於叛服之間，其亡也以愚而無斷， 是故始雖佐漢，不得為黥布；述恃其險阻之勢，其亡 也以詐而不義，是故雖不臣漢，不得為田橫。竇融觀 變河西，投誠真主，斯可謂操陳嬰之上智，膺張耳之 多福者矣。

《黃巾之亂》

前人

靈帝初即位，復治鉤黨，殺李膺等百餘人，其事皆侯 覽、曹節等成之，曰：「黨人謀不軌，圖社稷也。」及黃巾賊 起，則馬元義結封諝、徐奉等為內應矣。元義事露，車 裂。張角兄弟急遽稱兵，天下響應。帝始詰責諸常侍 曰：「汝曹嘗言黨人不軌，今黨人更為國用，汝曹反與 角通。」是時帝固知諸常侍可斬也。角等弄兵不一年， 即破滅，黃巾諸賊，以次銷散，立功者，皇甫嵩、盧植、王 允、朱儁也。然盧植連破張角，垂拔廣宗，小黃門左豐 求賂不得，譖其固壘息軍，檻車徵還。王允討破黃巾， 得張讓賓客交通書，帝責怒讓，不能罪讓，遂以是中 允，下獄減死。二年六月，論討張角功，宦者張讓等十 三人，竟封為列侯。君子曰：「漢室必亡」，至此無復望也

已。小人之盡殺君子也，必誣以不道，錮以朋黨。萬乘

怒而不察，蒼天呼而不聞。為之解者，猶曰小人之敗，

固有時俟焉可也。至善人枉白，左右釁彰，名連盜賊， 章上朝廷，人主既悟，而功罪復淆，社稷其屋矣。且黃 巾方起，皇甫嵩、呂強請赦黨人，帝懼從之。而向栩機 刺中貴，張鈞請斬常侍，立遭掠死。楊賜、劉陶，初請帝 誅賊渠帥，黃巾之亂，帝追思前奏，皆封侯，未幾而免 賜殺陶，「生斯世也，為斯人也；平居善善亦死，上書直 言亦死，為國家驅馳亦死。盜賊之未發也，搆禍者小 人，蒙難者君子。盜賊之既發也，成功者君子，受賞者 小人。」呂強清忠奉公，宦者之君子也；趙忠、夏惲等譖 之，迫其自殺，一君子不能敵眾小人也。宦官有一君 子而不能容，則天下之君子無復存者矣。在下者不 幸而有為君子之名，在上者不幸而有殺君子之實， 兩不幸而國家與君子俱亡，悲哉！

《呂光據姑臧》

前人

呂婆樓，苻堅佐命臣也，其子光復有大功於堅，若史 書所載，刺張蚝，敗苟興，平慕容暐，滅李焉，擊苻洛，其 最著矣。堅欲圖西域，命光出討，太子宏執其手曰：「君 器相非常，必有大福，宜深保愛。」既泥流稽首，帛純出 亡，破猶胡七十萬騎，王侯降者三十餘國。光入龜茲 城，大饗將士，賦詩言志。不賓之胡，貢款屬路，使光是 時撫綏既定，振旅還秦，則名高張騫，忠比班侯，玉門、 陽關，《世紀》其績。乃忽瞷姑臧，自領涼州，何也？說者謂 苻堅喪敗，長安危逼，光歸無途，莫若據國自雄，壯秦 籓籬。然以《晉紀》攷之，孝武帝太元七年九月，秦遣光 擊西域，九年破龜茲，十年九月擊涼州，殺刺史梁熙 而代之。堅則太元八年之冬敗於晉，「十年之秋弒於 姚萇。十一年冬，光得堅凶問，始自稱酒泉公」，是光據 涼州時，堅尚未死也。國君蒙難，大兵掌握，設統駿馬 銳師，與梁熙抗義入援。慕容垂、姚萇等未始不懾其 威名，斂戈解散。於是出故主於窮山，復京師之舊宇， 夷夏承風，燕秦混一，較之偏安元漠，跡蒙不順，豈徒 隗囂、竇融之懸殊哉！梁熙文雅有餘，機鑒不足，不能 納楊翰之言，距守高桐、伊吾二關，為光所敗。張大豫 為天錫世子，魏安人迎立之，誅叛復國，事可以濟，乃 違王穆正諫，輕戰而亡。兩人才智，不及光什一，宜其 覆隕。獨光有過人之能，負夙世之望，狡圖外方，若與 燕秦相應。宋泮、宋皓，守義被殺，毫無怍情，雖其罪稍 減垂萇敢於無君，則一也。昔苻重鎮洛陽，以光為長 史。重謀反，堅聞之曰：「呂光忠孝方正，必不同也。」馳使 令光檻車送重。以今觀之，忠孝安在哉？光少好鷹馬， 時人莫識，惟王猛異之。然猛能知慕容垂之颺叛，不 能察呂光之二心，知人其誠難矣。

《陳敏之亂》

前人

義陽蠻張昌作亂，起於晉惠帝太安二年之夏五月。 時諸王紛爭，中原板蕩。昌因憚征之民，扇聚攻掠，眾 至十三萬。豎牙旗，鳴鼓角，震怖江夏。舊姓不從賊者， 惟江安令王傴、秀才呂蕤爾石冰為昌梟將陳貞、陳 蘭、張甫、封雲等佐逆陷郡。昌遂跨帶五州，樹立牧守。 然其徒皆盜桀小人，無能為也。陶侃出征，張昌沉竄， 「陳敏益兵，冰雲並斬。及下雋被擒，昌誅三族，神鳳相 國，欲復為平氏縣吏，已不可得。斯誠逼迫成賊，烏合 易離，極其鋒距，不過絳頭毛面，挑刀走戟，所謂盜且 無道」者也。廬江陳敏，少有幹能，以討石冰等功為廣 陵相，窺天子出幸，圖據江東，父怒滅門，去職憂卒。不 忠之人先蹈，不孝安能舉大事乎？顧榮、賀循、周𤣱皆 江東首望，敏強官之。循服寒食散，露髮袒身，乃免。郭 欽、蔣詡，其風庶幾。榮等四十餘人，維縶秩命，形跡若 濡，然慕義畏敗，情無日忘，華譚遺書，責以大分，咸懷 慚變色，起而圖敏。斯時也，樊於期為燕刎首，翟義赴 漢赤族，尚非所難，況因隙搆會，殄茲小醜哉！甘卓者， 寧之曾孫，憤亂棄官，志非庸下，遇敏歷陽，縱橫計合， 乃結婚姻，相服從。榮、𤣱危言正辭，其意立悟，迎女斷 橋，收船南岸。榮羽扇一麾，大眾潰散，獲敏，江乘夷斬 建業，譚笑「敏倉部令史，七弟頑穴，六品下才，欲躡桓 王，蹈大帝，事必不成。」其言果然。由今觀之，張昌覬興 江左，丘沉妄稱聖人，敏亦斯人之徒歟！華、譚引義高 論，榮、𤣱，即本其指以說卓。「或始屈而終伸，或前逆而 後順。吳會仁人，口舌之力，賢於甲兵」，然則名士何嘗 負晉哉？

《王敦之亂》

前人

王導者，王裁之子，光祿大夫覽孫。王敦，則導從父兄 也。導年十四，陳留高士張公奇之，稱為將相器。敦少 有奇人之目，尚武帝女襄城公主。比晉亂，元帝初鎮 江東，兩人同心翼戴，成就威名，至今傳上巳觀禊，導、 敦騎從，江南人望，率拜道左，中興造功，於此焉始。然 導器識清遠，桓彝許以管仲；王敦蜂目，潘滔知其噬 人。凡人本量素定，識者先覺，苟為亂夫，中情必見。尉 繚避秦政，王衍惡石勒，有以也。敦輔帝，任征討，不聞 有大功，即斬華軼，平杜弢，咸資力於甘卓。陶侃遽總 江、荊六州諸軍事，稍失意，即罪狀君側，兵指京師，權重者易亂，寵深者易怨，物情實然。導執機政，亂生同 本，不能發姦未形，止邪方焰，仲父之「謂何？直以社稷 為三窟也。」敦據石頭，加守尚書令，無一策破賊，反贊 殺周顗、戴淵，是時與周札迎降呂猗姦諂，幾無以異。 及明帝新立，賊敦病篤，始率子弟發哀，遺書王含，名 為正討。此不過畏天子方剛之年，乘元兇將盡之氣， 冀免門誅，豈心王室哉？且元帝恭儉寡言，為敦所逼， 憂憤疾崩。敦雖未手弒帝，其逆直弒也。明帝決謀討 賊，溫嶠、庾亮並握勝策，導因勢鼓眾，敦叛不聞同罪， 敦死則居首功。晉趙穿弒靈公，《春秋》專罪趙盾，為導 者其何處焉？王彬為敦弟哀哭，周顗責兄不軌，大寧 初敦復謀逆，正色苦諫，視導依違順逆，觀望成敗，賢 不肖相去遠矣。劉隗、刁協抑損王氏，窮為逃擄；甘卓 稽留不進，殺於周，慮人臣赴義不勇，禍與無義同耳。 顧颺說沈充斬錢鳳歸朝，不聽，既而周光殺鳳，吳儒 殺充，計皆出此心乎？亂者禍福之說，亦無以奪之，天 下之賊，天下之愚也。

《蘇峻之亂》

前人

蘇峻少為書生，有才學。仕郡主簿，年十八，舉孝廉。永 嘉之亂，百姓流亡屯聚，峻糾合數千家，結壘最強，眾 推為主。射獵海濱青山中，後歸順，助討周堅有功。王 敦弒逆，率眾赴京，追破沈充。石聰寇阜陵，遣將韓晃 擊走之。其家世微於王氏，勳勞多於逆敦。朝廷既委 寄江外，精銳莫制，以道漸消可也。庾亮愎違朝議，徵 「為大司農。峻乞補青州界一荒郡」，復不許，遂從任讓、 匡術計，結祖約作亂，襲陷姑熟。卞壼出討，戰死，峻兵 犯闕。蓋元帝永昌元年，敦據石頭，成帝咸和三年，峻 入臺城，近距七年，建康再難，王國流離，禍生強畔。然 敦三月入據，四月即還武昌，內殺戴淵、周顗，外殺譙 王丞、甘卓，已智盡能索，瀕死而大軍臨之。王含、王應， 非溫嶠等敵，徒奔車敗，勢猶振槁。蘇峻強賊善戰，既 陷宮城，盤桓不去。溫嶠、陶侃、郄鑒、王舒等，雖連麾雲 進，攻堅頓銳，曠引日月，非祖約潰奔歷陽，蘇峻醉突 被斬，師必不克。是以峻正月犯闕，九月方死，由彼據 京城而處上流也。蘇逸代領峻眾，憤殺劉超、鍾雅，欲 以崩離餘燼，逆抗王師，抑度其勢窮，猶敦死而應立 爾。滕含兵至，獲逸，斬之，孽逞五月，西軍力殄，較之討 敦，勞逸有間，賊在國中，為四方憂者，不更急哉？元帝 之崩以憂敦，庾太后之崩以憂峻，二賊均乎弒矣。然 中興賢主，顛踣末路，七歲幼君，歠泣殿省，司其責者， 非王導、庾亮而誰？陶侃握重兵，居荊州，溫嶠邀赴國 難，疑而未許。既攻峻不利，復欲引還，嶠與毛寶矢義 痛諫，方立大功，否則幾為甘卓矣。嶠用委蛇斃，敦忠 直悟，侃資友生之情，趨國家之急，微彰剛柔，無不宜 也。

《桓溫廢立》

前人

「桓彝之有溫，郗愔之有超，不如沈充之有勁。」哀哉！彝 為漢桓榮九世孫，早獲盛名，有人倫識鑒，贊明帝伐 王敦有功。蘇峻之亂，糾義討賊，城陷不屈，為韓晃、江 播所害。賊平，追贈五子並顯。溫其長男也。郗、鑒當趙 王倫時，即著節朝廷，後剪滅敦、峻，為晉純臣。長子愔 忠孝，繼父志，生三子，超最知名。兩人家世忠貞，兼擅 才望。溫年十五，枕戈泣血，志復父仇。年十八，殺江播 三子，時人稱其孝義。既功高位重，遷大司馬。超以曠 世之度，為其參佐，英雄同室，共獎本朝，追祖父之志， 成萬世之名，陶侃、溫嶠當歎弗如。乃溫雄武專朝，窺 覦非望，郗生入幕，日夜助逆，彼即薄王導不為，何至 以敦自處也？枋頭之敗，溫不思愆責，擁兵築城，北捷 壽春，擒袁瑾、朱輔，功不覆罪，超反勸其速行大事，鎮 壓四海。夫曹操殺伏後司，為師廢曹芳，皆當功名震 主之時，人心慴而不動，獨溫反因兵敗，欲為伊、霍，不 能振威疆場，大刷國恥，而狡謀廢立，冀釋內媿，王室 之衰也。大臣專征喪師，君不罪臣，則臣反罪君。若曰 「不如是，則予有慚德於天下也。」帝奕，哀帝母弟，在位 五年，守道無過。溫誣以床第，稱其寵嬖。人生三孽，遽 收璽綬，乘犢車出神獸門，群臣唏吁，莫能抗節。賢如 王彪之，亦詭隨儕俗，取《霍光傳》定禮儀。疾風板蕩，其 誰與立？會稽王昱，元帝少子，清虛寡慾，尢善元言，溫 迎立之，未幾熒惑告變，年五十三，崩於東堂。計其為 天子，僅九月耳。帝奕廢徙吳縣，逃於酒色，幸保天年。 武陵王晞，好習武事，母子俱死，昌邑以清狂得全，定 陶以親賢被遣，危亂之朝，政不在上，難乎免矣！溫廢 帝奕，還鎮姑孰，即敦之據石頭而還武昌也；殺武陵 殷、庾以立威，即敦之殺周、戴、譙王也。簡文方崩，孝武 新立，溫入朝求九錫，無何病薨，即敦之復反，而身先 死也。王含、王應不改敦惡，父子沉江。桓沖能修溫闕， 宗族復振，為亂賊者，尤望有賢子弟哉！

《盧循之亂》

前人

「孫恩，孫泰之兄子也；盧循，恩之妹夫也；徐道覆，循之 姊夫也。泰死恩起，恩死循道覆。起恩智於泰，循智於 恩，道覆又智於循。盜賊之興，後來者銳，非劉裕烏能定乎？」然孫泰本孫秀族人，浮狡有小才，師事杜子恭， 得其祕術，炫耀瓜刀，無他異能。獨以交結王雅及司 馬元顯，稱善養性，躐取郡守，私合徒眾，欲窺晉祚，朝 士莫敢顯言，謝輶發姦，始行誘誅，當其萌牙，與張讓 之「黃巾」何異哉？恩逃入海，聚亡命，攻會稽，撲滅甚易。 王凝之信奉天師，自撤兵備，開門而揖，城陷身死，鬼 兵不來，大盜日熾。會稽內史，實為罪魁。謝琰、劉牢之 轉鬥前克，恩懼東走，棄寶物子女，官軍競取之，由是 得脫。琰無綏懷武略，復敗死於恩，其覆轍猶凝之也。 劉裕立功墜岸，連擊破恩，恩窮沉海，眾號「水仙」，亦孫 泰之蟬蛻乎？盧循者，諶之曾孫，雙眸炯徹，瞳子四轉， 善草隸奕棋。沙門惠遠素知其不軌，恩亡，餘眾推循 為主。既執吳隱之，居廣州，貢獻朝廷，意欲常保嶺外。 徐道覆力說其乘虛襲建康，勉強出兵，殺何無忌，敗 劉毅，勢遂橫決。聞劉裕師還，震駭失色。道覆請循於 新亭，至白石，焚舟直上，數道攻裕，循疑不聽，師老淮 口，退還尋陽。裕分兵追擊劉藩，孟懷玉斬道覆於始 興，杜慧度斬循於交州，二賊盡平。恩死時，先鴆妻子 妓妾，後沈於水，彼與恩盜術同，其死法亦同。然令道 覆計行，將以英雄自為也，曷至速滅哉！裕克南燕，方 議留鎮下邳，經營司雍循等入寇，乃引軍遽還。何、劉 喪敗，建康孤危，孟昶欲奉乘輿過江，飲藥死諫。「裕仗 義決謀，轉敗為勝，忠動國門，功造京社。賊失之於怯， 裕得之於勇，猶豫者勝不償負，善斷者危可復安。」觀 劉裕之驅馳神武，益恨王凝之、謝琰之養寇，何無忌、 劉毅之輕敵矣。

《安史之亂》

前人

安祿山、史思明，幼同鄉里，思明除日生祿山，歲日生 長相善，並以驍勇聞，後俱叛唐，亂天下。晚遭子禍，慶 緒、朝義甘心弒逆。於是祿山腸流床上，思明屍歸橐 駝。「二賊少壯同事，死禍不殊，身為亂臣，家有賊子，可 稱殷鑒。」祿山嬖段氏，欲立慶恩，嚴莊、李豬兒乃助慶 緒殺之。思明亦惑辛氏，愛朝清、駱悅、蔡文景，卒說朝 「義為亂，周子俊彎弓生擒，縊於柳泉驛。」以彼天下之 賊，咸不能割嬖妾少子之愛，謀成衽席，劍及腹背，屠 僇慘決，酷於市朝。蓋是時賊勢強大，駸駸天子矣，驟 而撲之，兵力不給，刃發其家，剪滅始速。且安史賤胡 負國恩，虐海內，即使身就檻車，頭懸闕下，未足蔽罪。 莫若假手其子，洞腹斷體，宗族內夷，「然後王師繼之， 殲無遺種矣。」王莽僭位，數殺子孫，其太子臨通、侍者 原碧，恐事泄，遂謀弒莽，覺而自殺。朱溫滅唐，漁色不 厭。子友珪使馮廷諤弒之寢閣。由來盜魁，極四海之 惡，必罹親子之患。蓋其人為五行所未有，而罰亦天 吏所不及也。元宗晚節昏回，開門揖寇，過非一端，其 臨事而惑者，尤在輕「戰速敗，無故出奔。肅宗繼統，失 策更多，不先取范陽，一也。史思明既降，假以威權；許 叔冀狡猾，不徵入宿衛，二也。以魚朝恩監九節度之 師，三也。三大失可以亡國，倖而有功者，亂賊運盡，諸 將協心，豪傑馳驅於下，中主受成於上，郭子儀、李光 弼實造唐室，君何力焉？若王承業聽張通幽之譖而 喪顏」杲卿，賀蘭進明懼許叔冀之襲而喪張巡、許遠， 遂使常山陷而長安不保，睢陽破而江淮幾震。「縱賊」 之罪，等於「降賊」，惜不與達奚珣、陳希烈等同誅也。

《僕固懷恩之叛》

前人

懷恩拒命三年，再引胡寇，幾危唐室，鳴沙之死，人神 痛疾。然觀見蹙中使怨憤，上書自陳六罪，何其甚也！ 鐵勒部種，素不明忠義，一旦從令公討賊，闔門效順， 生死立功，自謂再造唐社稷，雖有罪，子孫可十世宥 也。辛雲京鎮撫河東，無秋毫之功，輕與乖絕。駱奉僊 載寶而還，證成反狀。彼進不敢見天子，退無以自明， 則有起而為寇耳。回紇，其婚姻也，吐蕃、吐谷渾、党項 奴刺之屬，可以利誘也。叛人一呼，百萬雲集，令非子 儀以計離之，挺身定約，執酒酬地，涇陽、奉天，非唐有 矣。或責「懷恩始功雲中，身為子儀裨將，烈士慕義，何 所不勉。夫罷廢而不怨，聞難而即行，凡為所難為，當 日純臣，獨一令公耳。賢如李光弼，猶擁兵徐州，愧恨 成疾，況懷恩乎？」子瑒授首，帝不受賀。懷恩有母，輦至 長安而禮之。史言帝遇勞臣厚矣。夫懷恩距躍朔方， 敢於激發，非怨帝寡恩也。功罪不分，而中官貴人齮 齕其間，則鋌而走險耳。懷恩望帝，惟在因循，帝終懷 恩之死，不言其反，雖諱懷恩，亦自諱其短也。然僕固 族死盩厔之屯，駱奉僊猶在兵間。《詩》云：「讒人罔極」有 以夫！

《龐勛之亂》

前人

龐勛因徐州戍卒，剽掠稱亂，此與秦時驪山徒縱行 豐西澤中，漁陽適戍至大澤鄉，謀舉眾稱「公子」者何 異？然許佶輩故群盜，勛一小吏，為所挾持，徐兵久戍 桂州，六年不代，怨望思歸，激而一決。無論沛公大度， 非彼所期，即攘攘求鬥，率眾擅歸，圖見妻子，亦何嘗 有陳勝、吳廣之志哉！令狐綯以宰相出鎮淮南，當勛 「等東下時，令聽李湘言殲之，高郵亂可立止。乃縱之渡淮，陷宿州，破彭城，囚崔彥曾，要天子節鉞，禍始烈 矣。綯所見不出境內，亂兵紛馳，幸無擾城郭，即可謝 天子，告無罪，抑思大臣，慮四方數千里外，有赴愬患 難叩關不寧者，號令鈇鉞得專制之。賊至境不能討， 反逸之，使禍鄰國。此去身為盜者幾何也？」辛讜擊劍 尚俠，年五十罷居揚州，未嘗有茅土之責，一將之任。 聞泗城危迫，身貫賊柵，趨見杜惂，願與同死，犯圍請 救，迎糧濟師，凡往來者十二，泗州得全。當龐勛據徐 城，分兵四出，所急爭者惟泗，蓋江淮之衝，用武之首 也。安慶緒之亂，尹子奇專攻睢陽，張巡、許遠以死守， 大小四百餘戰，殺賊十二萬人，身雖死而賊亦困。杜 慆以孤城捍勛，勛之精銳，悉集於泗；辛讜奮身出入， 泗完而賊旋受誅。雖時望救，有幸有不幸，讜能得之 於郭厚本、張存誠、南霽雲不能得之於賀蘭進明，要 彼忠烈，蓋齊致矣。康承訓奉命討賊，奏乞朱邪赤心 自隨，戰勝之本，自得人始。銀刀雖橫，豈能敵沙陀哉！ 王弘立殺戴可師於淮口，氣矜之，隆遇赤心，騎兵三 萬，人俱糜碎。張元稔初脅從勛，繼謀歸國，青旌一立， 徐州遂平。承訓善將，又能用盜，龐勛父子亦何能為？ 彼唯狎慕藩鎮，謂節度可以攘臂得也。朝廷怒不肯 赦，橫屍路隅，猶恨死晚。天子貴威，斷戒姑息，懿宗行 之，尚克有濟，君子益傷德宗矣。崔彥曾不善撫循，怨 怒召亂，徐卒至符離，諸將請發兵先擊，元密陷死荷 涫，世尤其失策。然「賊勢已成，即不擊聽，其至徐州，內 城必潰，將帥必辱。」彼亂積咸通三年之秋，適當彥曾 而發，斯亦足戒役非其民，使非其時者也。

《蜀盜之平》

前人

王小波。李順亂於淳化，王均亂於咸平，不數年間，蜀 凡再變。小波起閭閻，椎埋烏合，身死而順繼之，順死， 張餘又繼之，猶東晉大盜。孫恩之後有盧循，循之後 有徐道覆也。王均領神衛卒，戍益州，縱下摽暴，軍士 嘯呼，脅為戎首，其唐龐勛乎？西蜀地狹民稠，若禁私 市編戶，群騁一良，有司彈治之足矣。委柄宦官，將驕 士惰，雖獲小勝，終敗道也。王均迫於亂卒，人心不固， 鋤而去之，《易》於李順、王繼恩四年而成功，雷有終一 載而奏績，《書》畏兆民，有以哉！張詠蒞蜀，先作士氣，化 賊為民，止亂之方，莫長於此。太宗好生，下詔罪己，聞 者感泣，禹、湯之興勃焉，豈德宗奉天比乎？繼恩掖庭 廝役，謬任檀車，賊敗復颺，功不補罪。乃明主方惜繁 纓，而執政欲書「帶礪」，何多諂也。

《方臘之亂》

前人

徽宗自崇寧改元，迄於宣和，荒淫怠政，幾二十年。方 臘始因民不忍，造亂東南。雖術祖妖媼，左道易亡，洞 谷幽深，地非四戰，然禍怨蘊、崇，為日久矣。「起事未幾， 殘破六州，殭屍流血，殆二百萬。乘太平燕雀之秋，嘯 綠林銅馬之惡，飆發勢重，豈小亂哉？」帝耽逸樂，上下 酣歌，忽聞睦州之變，憂懼擇帥授兵。童貫賴王淵、韓 世忠諸將，窮谿蕩穴，賊即掃除。貫竟儼為功首，加爵 太師，封公。楚國獻俘之日，舉朝相賀，不知內侍弄兵， 四海塗炭，自此日甚也。帝初理萬幾，尚思法祖。自童 貫引用蔡京，進豐、豫之說，而國用不恤；開鄯、廓之役 而黷武無厭；花石應奉，驛擾江南。朱勔群姦，海內切 齒。臘初作亂，王黼畏禍，匿不上聞。陳遘馳奏，天子動 色，罷北伐之議，捐御前之徭，紅巾六等，慮不即滅而 一舉蕩平，帝心益侈。漢武、楊廣，惟我為之，於是圖遼 師興，宋亂遂酷，青溪速敗，君子寧敢為國慶乎？唐元 宗時，安南國叛，遣楊思勗討平之。《綱目》致譏不與寺 人之典兵也。宋淳化中，王繼恩破李順中書，欲除宣 徽使，太宗曰：「此執政之漸也。」命與他官，《國史》頌之。神 宗命李憲討鬼章，彭汝礪等極言不可。李舜舉以四 郊多壘，責卿大夫，王珪媿不能答。掃除之流，不堪將 帥之任，蓋國制也。童貫少出閨門，巧媚善伺，猥以魁 幹疏財，久司軍旅，徇睦州之偶捷，啟燕山之顛覆。後 即詔數十罪，斬首南雄，亦曷救萬一哉！

《平群盜》

前人

徽宗在位日久，荒樂釀亂。至宣和二年而方臘陷睦、 歙、杭州，三年而宋江掠京東諸郡，魚爛鳥駭，勢幾蜩 螗。然六師張，皇清蕩立奏，禍猶未烈也。末年，寇擾山 東、河北，數萬成群。高宗即位，徒黨蜂結，累歲不解。其 間雖張遇降於王淵、丁進，楊進降於宗澤，郭仲威降 於周望，戚方降於張浚，獸聚望風，間能革面，亦數服 數叛，迄無寧時。迨岳飛用而賊始殺矣。洪州之戰，馬 進授首；江淮之役，張用袒迎，李成敗而襄、漢平，楊幺 破而荊、湖靖，以至走曹成，擒彭友，盡天下之賊，莫有 與飛鬥者也。或謂「晉之十六國，劉、石之餘；唐之藩鎮， 安、史之餘；宋當靖康、建炎間，金虜蹂躪，中原淪沒，有 大盜起，乘虛畫疆，建青社，長子孫，其誰問之？徒挺戈 野集，自同狗鼠，何無能也？」然永嘉之亂，匈奴左部帥 劉淵結五部，據離石，紹劉而為漢，後九年，石勒以上 黨武鄉羯起群盜，據襄國而為趙，後冉閔因石氏據 鄴為後趙；慕容廆以棘城鮮卑起，勤王為燕；符洪以雒陽氐有關內為秦，而涼以晉，官成以晉民，各有國 裂土。其後秦分二，燕分四，涼分五，凡為戰國者一百 三十六年。唐則魏博，傳五世，至田弘正入朝。十年復 亂，更四姓，傳十世，有州七。成德更二姓，傳五世，至王 承元入朝。明年，王庭湊反，傳六世，有州四。盧龍，更三 姓，傳五世，至劉總入朝。六月，朱克融反，傳十二世，有 州九。淄青傳五世而滅，有州十二。滄景傳三世，至程 權入朝，十六年而李全略有之，至其子同捷而滅，有 州四。宣武傳四世而滅，有州四；彰義傳三世而滅，有 州三。澤潞傳三世而滅，有州五。其為亂也，或據中國 以自強，或借天子以自大。篡逆生於境內，而家人猶 世守；爵命取於天朝，而威福仍己出。共主贅旒，則遷 鼎無罪；羈縻勿絕，則九伐不加。盜賊帝王，「各因勢便， 趙宋群寇，非其倫也。饑亂相煽，村塢剽發，潰兵梗卒， 復因隙蹈瑕，烏合衝突，志不大於元海，眾不猛於漁 陽，據城走胡，謀無先定。中國大將建鼓而出，以次掃 除，即就殄耳。」劉豫一假朝命，捲土入金，虜人用之，畀 地稱帝，令其南牧，宋遂受敝。資其勢而與以名，朝廷 之權，反制於逆賊矣。小盜「貴恩，大盜貴威，強者弱之， 合者離之。」得其術則盜皆兵，失其術則兵皆盜，非岳 飛、韓世忠、師貞莫仗也。

《李全之亂》

前人

李全之亂，皆史彌遠為之也。「全起北海農家，私通楊 安兒妹，賊徒漸繁，窺金衰微，來歸中國。賈涉隸之忠 義，收為我用，得地殺虜，豈盡無功？但彼劇盜，性同犬 羊，恩威節制，使奉奔走，紅襖諸賊，皆吾左右手也。寵 以上將，生其驕心，官爵有限，血氣無窮，亂乃長矣。」涉 初任季先招來全等，分屯寨涅軍手，頗懷遠慮。無如 「史彌遠鑑禍開禧，志存姑息，涉亦號令漸疏，群下交 搆。季先死而石珪橫，石珪叛而李全大甚，以金牌小 捷，遽授節鉞」，悍難勸也。賈涉罷任，許國代之，同為武 夫，而一朝屈全，勢必生變。國死於賊，朝廷不問而遣 徐晞稷。晞稷無能，諂事群盜，而遣劉琸琸逐於夏全 則，遣姚翀翀逐於李福，則楚州蕩然，「不復建閫。二三 年間，大帥數易，揭竿屢告廟堂，充耳寂若不聞。淮東 重鎮，輕等甌脫，孰非彌遠失策哉？」彭義斌憤全殺國， 誓眾興討，迫於寡助，竟死內黃。趙善湘、度正、趙范、趙 葵屢請討賊，卻而不納。及全自蒙古還南，叛形顯著， 猶事含忍；鄭清之決計興師，范、葵一鼓殲滅，淮安始 平，益恨向來養癰彌遠之罪，浮於韓𠈁胄也。𠈁胄北 伐，傅伯成、丘崇皆非之，銳意自用，率為國辱，而其名 猶託於復仇。李全小盜殺主帥，降蒙古，罪在不赦。彌 遠縱之跳梁南北，而其謀僅主於自保。託於復讎者， 二聖中原，其恥尚在，且身蒙顯戮，國無憾焉。主於自 保者，一身以外，非彼計也。無事而馴至有事，小事而 馴至大亂，害成禍結，尚曰「我無與焉。」寵榮一生，而刑 罰不及，其意惡，其罪深，此誅彌遠者所以加𠈁胄一 等也。國家變故，姦臣當之，為彌遠者多，為𠈁胄者少。 𠈁胄之開邊，欲師王安石；彌遠之養亂，直法秦檜而 已矣。

《江南群盜之平》

前人

元世祖至元十七年，天下始一統。其年，漳州陳桂龍， 即起兵，與建寧黃華勢合。繼以廣州之林桂方、象山 之尢宗祖、循州之鍾明亮、廣西之黃聖許等，狐鳴豨 突，連歲弄兵，終世祖之身，未獲殄滅，史皆目為盜賊。 抑以大宋觀之，亦有殷多士之倫也。成王、周公患四 方之遠，鑒三監之叛，新雒邑以居殷民，誥辭不一而 足。曰「商王士」，貴之也；曰「毋我怨」，安之也。王莽篡漢，而 州郡兵起，金虜虐宋而山東兵起。作史者當是時，不 惟不賤盜，而反幸有盜惡亂賊而外蠻夷，天下之公 心也。趙宋以仁傳家，亡於韃靼，忠臣義士，入海圖存， 餘枿不植，而閭閻強暴，奮臂一呼，眾輒數萬。假令崖 山之師不潰，太妃帝昺尚存，資其蜂「眾，號召義兵，閩、 廣雲從，淮浙桴應。文天祥、張世傑等為之謀主，力抗 犬羊。縱未能如少康、光武克復舊物，其為蜀漢鼎立， 江左偏安，尚有餘也。獨恨幼君赴海，天命先絕，桂龍 等擾擾新朝，眾皆烏集，弔忠魂於孤舟，哭羈囚於燕 市。風塵六合，莫識所依，稱號僭國，旋起旋撲，竟不得 與隗囂」、方望之徒，齊驅姓字，良可哀也。群盜分嘯，害 及趙宗。何魯渾、薩里片言解紛，善安反側。月的迷失 按兵養寇，延誅平民，雖屢立戰功，義無取焉。

《東南喪亂》

前人

秦滅六國，傳二世，而陳勝、吳廣起兵於蘄，劉邦起兵 於沛，「項梁起兵於吳，不一年而項籍破秦軍，沛公入 關中，子嬰出降」而秦亡。元滅金、宋，傳至正，而方國珍 起兵於台州，劉福通起兵於潁川，徐壽輝起兵於羅 田，郭子興起兵於定遠，張士誠起兵於泰州，十餘年 而大明兵北定中原，順帝出走而元亡。二代之興，皆 自西北。其亡也，禍則發於東南。東南為國咽吭，豈不 諒哉？說者謂「元末作亂三十七人，閩、廣、江、楚、淮之南 北，浙之東西，稱號幾遍類卑，卑不足道。其最大僭國有五：韓林兒不能自立，徐壽輝為下所制，陳友諒篡 位稱尊，張士誠乍臣乍叛，明玉珍出兵據蜀，主亡建 國保境，後亡，差近守正。」要之，皆非真主敵也。然友諒 以沔陽漁人子，不樂縣吏，從徐壽輝、倪文俊用兵，尋 為元帥。及文俊專恣，謀殺壽輝，不果，奔黃州，即乘釁 襲殺之，遂併其軍，破安慶而殺余闕，攻信州而殺伯 顏不花的斤，戰勝無前，海內莫敵，亦一時草竊之推 也。士誠，白駒場民，初據高郵，即殺李齊，後入平江，破 杭州，戰勝《出奇》。楊完者至，偽降要爵，旋背之而稱吳 王。反覆跋扈，寧僅狗偷哉？迺王師一臨，勍敵瓦解。友 諒殺君之賊，走死不暇，士誠墨守之寇，反接入軍。漢、 吳剋而大業定，廢興之際，其誰為之？或曰：「友諒逆賊， 梟果好殺，起事既暴，殞躬亦速。士誠好施，能寬其民。 屠城坑眾，噉肉膾肝，不忍為也。人樂盡力，可以緩死 同盜。」彼善，報施亦然，豈盡無天乎？然干戈橫行，始於 至正之十三年，劉福通、徐壽輝固亡元之首功也。福 通殺於呂珍，壽輝殺於友諒，徒黨相攻，元人所快。然 福通死而宋將猶橫，壽輝死而漢、夏益強。盜賊日久 則豪傑漸生，後起之雄必勍於始事。死者不足賀，而 生者深可弔也。福通之起猶陳涉，壽輝之弒猶義帝， 友諒之剽猶項羽，士誠之守猶田橫。其他則武臣韓 廣者流，又何足當《赤帝子》哉？

盜賊部藝文三〈詩〉

《行路難》

唐·王烈

行客滿長路，路長良足哀。白日持角弓，射人而取財。 千金誰家子，紛紛死黃埃。見者不敢言，言者不得回。 家人各望歸，豈知長不來。

《自題像》

黃巢

記得當年草上飛，鐵衣著盡著僧衣。天津橋上無人 識，獨倚欄杆看落暉。

《江上逢盜者》

李涉

春雨瀟瀟江上村，綠林豪客夜知聞。他時不用相迴 避，世上如今半是君。

《聞盜過界首季君山甫亦蒙訪及以詩唁之》

明劉基

妖星何故犯奎躔，鶴上雲霄鯉入淵。寇退喜聞曾子 反，書焚尚賴伏生傳。虀酸併與青氈去，瓜苦空餘綠 蔓牽。慚愧杜郊湯博士，白鹽赤米數相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