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隱上人序
外觀
客有沙門,以金錫杖荷青襆橐,謁余雲間次舍者。問其出,吳興儒氏子也。問其業,縛筆也。余怪縛筆非沙門事,則曰:「余祖稱業,余弗忘其先也;且自矜生而穎悟,六歲善讀書史,日記萬餘言,長而善草隸詩書,詘於父命為浮屠。而俚浮屠惟以習歌咀擊鐃考鼓,利人死喪為事,無所用吾菩書記者,遂服先業,自號毛隱。蓋將附穎而逃吾浮屠氏之恥也,且可挾以見世之賢人君子。如閣老青城先生尚及見之,而喜余之為,且貽余以詩。今幸願見夫子也,竊嘗誦夫子《三史統辨》數千言,至今日不忘。」余覆其流誦,沛然若大江之奔決、無少哽也。於是異其人曰:「人生之初,受魄於陰,魄盛者多善記。昌黎伯稱毛穎善記,亦豈非以其明昧之裔奔月、合太陰之精受魄為尤盛故爾耶?上人以毛隱自號,非徒欲祖穎裔,而又將傳穎心至於博纂洽記、述為文章,資世之賢人君子,以文明昌天下乎!不然,何舍於浮屠事而復其先業,於僕僕走文章家之門乎?若是,則上人之志有所鬱而未信可知已。用上人之伎者,毋徒用於字書官府市井貨泉之注記、釋老巫覡之書鈔而已也。抑昌黎言毛穎有時,而禿不任事,遂以詩老退,且有中書不中之議。吾將還子顛毛、返子儒衣冠,萬一列諸鴻生碩士,聽受指畫,俾免冠之際毋得以老退議。子以為何如?」上人避席載拜曰:「夫子倘有意佛拭我,我將加巾冠載筆以從。」
至正九年十二月敘。
- 自跋曰:「余為此文後,主人者遂幡然為賈浪仙故事,言之不可已也如此。儒之才日衰、折而入浮屠家如毛隱者多矣。僅送用上人西遊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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