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品全秩/卷下

上池水

湖守李季卿與陸處士論水精劣，得二十種，以雪水品在末後，是非知水者。昔者秦越人遇長桑君，飲以上池之水，三十日當見物。上池水者，水未至地承取露華水也。《漢武志》慕神僊，以露盤取金莖飲之，此上池真水也。丹經以方諸取太陰真水，亦此義。予謂露、雪、雨、冰皆上池品，而露爲上。朝露未晞時，取之栢葉及百花上，佳，服之可長年不饑。《續齊諧記》司農鄧沼八月朝入華山，見一童子以五色囊承取栢葉下露，露皆如珠，雲赤松先生取以明目。《呂氏春秋》云：水之美者，有三危之露。爲水即味重於水也。《本草》載：六天氣令人不饑，長年美顏色。人有急難阻絕之處，用之如龜蛇，服氣不死。陽陵子明經言：春食朝露，秋食飛泉，冬食沆瀣，夏食正陽，並天玄地黃是爲六氣。亦言平明爲朝露，日中爲正陽，日入爲飛泉，夜半爲沆瀣。此又服氣之精者。

玉井水

玉井者，諸產有玉處，其泉流澤潤，久服令人僊。異類云：崑崙山有一石柱，柱上露盤，盤上有玉，水溜下土。人得一合，服之與天地同年。又，太華山有玉水，人得服之長生。今人山居者多壽考，豈非玉石之津乎。

《十洲記》𤅀洲有玉膏，泉如酒，令人長生。

南陽酈縣北潭水

酈縣北潭水，其源悉芳菊生柀㟁水爲菊味盛洪之。《荊州記》太尉胡廣久患風羸，常汲飲此水，遂療。《抱朴子》云：酈縣山中有甘谷水，其居民悉食之，無不壽考。故司空王暢、太尉劉寬、太傅袁隗皆爲南陽太守，常使酈縣月送甘谷水四十斛以爲飲食。諸公多患風痺及眩皆得愈。

按寇宗奭《衍義》菊水之說甚怪，水自有甘澹，焉知無有菊味者。嘗官於永耀間，沿幹至洪門北山下，古石渠中泉水清徹，其味與惠山泉水等，亦微香，烹茶尤相宜，由是知泉脈如此。

金陵八功德水

八功德水在鍾山靈谷寺，八功德者，一清，二泠，三香，四柔，五甘，六淨，七不噎，八除痾。昔山僧法喜以所居乏泉，精心求西域阿耨池水七日，掘地得之。梁以前常以供御，池故在峭壁。

國初遷寶誌塔水，自從之而舊池遂涸，人以爲異。謂之靈谷者，自琵琶街鼓掌，相應若彈絲聲，且志其徙水之靈也。陸處士足跡未至，此水尚遺品錄，予以次上池玉水及菊水者，蓋不但諧諸草木之英而已。

鍾陰有梅花水，手掬弄之，滴下皆成梅花，此石乳重厚之故，又一異景也。鍾山故有靈氣，而泉液之佳無過此二水。

句曲山喜客泉

大茅峰東北有喜客泉，人鼓掌即湧沸津津□散珠。昭明讀書臺下拊掌，泉亦同此類。茅峰故有丹金，所產多靈水，其泉液宜勝。按陶隱居《真誥》云：茅山左右有泉水，皆金玉之津氣。又云：水味是清源洞遠沾爾，水色白都。不學道，居其土，飲其水亦令人壽考，是金津潤液之所溉耶。今之好遊者多紀岩壑之勝，鮮及此也。

王屋山玉泉聖水

王屋山道家小有洞天，蓋濟水之源，源於天𡊨之巔，伏流至濟瀆祠復見，合流至溫縣虢公臺入於河，其流汛疾。在醫家去痾如東阿之膠，青州之白藥，皆其伏流所製也。其半山有紫微宮，宮之西至望僊坡北折一里有玉泉，名玉泉聖水。《真誥》云：王屋山，僊之別天，所謂陽臺是也。諸始得道者，皆詣陽臺，陽臺是清虛之宮也。下生鮑濟之水，水中有石精，得而服之，可長生。

泰山諸泉

玉女泉，在岳頂之上，水甘美，四時不竭，一名聖水池。白鶴泉，在昇元觀後，水冽而美。

王母池，一名遙池，在泰山之下，水極清，味甘美。崇寧間，道士劉崇甃石。

此外有白龍池，在岳西南，其出爲渿河。僊臺嶺南一池，出爲汶河。桃花峪出爲泮河。天神泉，懸流如練，皆非三水北也。

天書觀旁有醴泉。

華山涼水泉

華山第二關即不可登越，鑿石竅插木，攀援若猿猱始得上，其涼水泉出竇間，芳列甘美，稍以憩息，固天設神水也。自此至青牛平入通僊觀可五里爾。

終南山澂源池

終南山之陰，太乙宮者，漢武因山有靈氣，立太乙元君祠於澂源池之側。宮南三里入山谷中有泉出奔，聲如擊築如轟雷，即澂源泒也。池在石鏡之上，一名太乙湫環，以羣山雄偉秀特，勢逼霄漢，神靈降遊之所。止可飲勺取甘，不可穢褻，蓋靈山之脈絡也。杜陵韋曲列居其北，降生名世有自爾。

京師西山玉泉

玉泉山在西山大功德寺西數百𡵯，山之北麓鑿石爲螭頭，泉自口出，瀦而爲池，瑩徹照暎，其水甘潔，上品也。東流入大內，注都城，出大通河，爲京師八景之一。京師所艱得惟佳泉，且北地暑毒，得少憩泉上便可忘世味爾。

又西香山寺有甘露泉，更佳。道險遠，人鮮至，非內人建功德院，幾不聞人間矣。

偃師甘露泉

甘泉在偃師東南，瑩澈如練，飲之若飴。又，緱山浮丘塚建祠，於庭下出一泉，澄澈甘美，病者飲之即愈，名浮丘靈泉。

林慮山水簾

大行之奇秀，至林慮之水簾寫最，水聲出亂石中，懸而爲練，湍而爲漱，飛花旋碧，喧豗飄灑，其瀦而爲泓者，清澈如空，纖芥可見，坐數十人，蓋天下之奇觀也。

蘇門山百泉

蘇門山百泉者衛源也，毖彼泉水，《詩》今尚可誦。其地山岡勝麗，林樾幽好，自古幽寂之士卜築嘯詠，可以洗心潄爾。晉孫登、嵇康，宋邵雍皆有陳跡可尋，討其先寒沕穆之象，聞之且可惺心，況下上其間耶。

濟南諸泉

濟南名泉七十有二，論者以爆流爲上，金線次之，珎珠又次之，若玉環、金虎、柳絮、皇華、無憂及水晶簟皆出其下。所謂爆流者，又名豹突，在城之西南濼水源也，其水湧爆而起，久食多生頸疾。金線泉，有紋如金線。珎珠泉，今王府中，不待振足拊掌自然湧出珠泡，恐皆山氣太盛故作此異狀也。然昔人以三泉品居上者，以山川景象秀朗而言爾，未必果在七十二泉之上也。有杜康泉者，在舜祠西廡，雲杜康取此釀酒，昔人稱楊子中泠水每升重二十四銖，此泉止減中泠一銖，今爲覆屋而堙，或去廡屋受雨露則靈氣宣發也。又，大明湖發源於舜泉，爲城府特秀處。繡江發源長白山下，二處皆有芰荷洲渚之勝，其流皆與濟水合，恐濟水隱伏其間，故泉池之多如此。

廬山康王谷水

陸處士云：瀑涌湍𠻳勿食之。康王谷水簾上下故瀑水也，至下潭澄寂處始復其真性。李季卿序次有瀑水，恐托之處士。

楊子中泠水

徃時江中惟稱南零水，陸處士辦其異於㟁水，以其清澈而味厚也，今稱中泠。徃時金山屬之南㟁，江中惟二泠，蓋指石簰山南北流也。今金山淪入江中，則有三流水，故昔之南泠乃列爲中泠爾。中泠有石骨能渟水不流，澄凝而味厚。今山僧憚汲險，鑿西麓一井代之，輙指爲中泠，非也。

無錫惠山寺水

何子叔皮一日汲惠水遺予，時九月，就涼水無變味，對其使煮食之，大佳也。明年，予走惠山汲煑陽羨闘品，乃知是石乳，就寺僧再宿而歸。

州噴霧崖瀑

在蟠龍山，飛瀑傾注噴薄如霧。宋張商英遊此，題云：水味甘腴，偏宜煑茗。范成大亦以爲天下瀑布第一。

萬縣西山包泉

宋元符間，太守方澤爲銘，以其品與惠山泉相上下。轉運張縯詩：更挹岩泉分茗碗，舊遊彷彿記孤山。

雲陽縣有天師泉，止自五月江漲時溢出，九月即止，雖甘潔清冽，不貴也。多喜山雌雄泉，分陰陽盈竭，斯異源爾。

潼川

鹽亭縣西自劍門南來四百里爲負戴山，山有飛龍泉，極甘美。

遂寧縣東十里數𡶶壁立，有泉自岩滴下成冗深尺餘，紺碧甘美，流注不竭，因名靈泉。宋楊大淵等守靈泉山，即此。

鴈蕩龍鼻水

浙東名山，自古稱天台，而鴈蕩不著，今東南勝地輒稱之。其上有二龍湫，大湫數百頃，小湫亦不下百頃。勝處有石屏龍鼻水，屏有五色異景，石乳自龍鼻滲出，下有石渦承之，作金石聲，皆自然景象非人巧也。小湫今爲遊僧開瀉成田，郡內養蔭龍氣在術家爲龍樓真氣，今泄之，山川之秀頓減矣。

天目山潭水

浙西名勝必推天目，天目者，東西各一湫如目也。高巔與層霄北近靈景，超絕下發，清泠與瑤池同勝。山多雲母金沙，所產吳術、附子、靈壽藤皆異穎，何下於杞菊水。南北皆有六潭，道險不可盡歷，且多異獸，雖好遊者不能遍出。深氣早寒，九月即閉關，春三月方可出入。其跡靈異，晴空稍起雲一縷，雨輒大至，蓋神龍之窟宅也，山居谷汲予有夙慕雲。

吳興白雲泉

吳興金蓋山故多雲氣，乙未三月，與沈生子內曉入山，觀望四山繚遶如垣，中間田段平衍，環視如在甑中受蒸潤也。少焉日出，雲氣漸散，惟金蓋獨遲越不易解。予謂氣盛必有佳泉水，乃南陟坡陁，見大楊梅樹下汨汨有聲，清泠可愛，急移茶具就之，荼不能變其色。主人言十里內蠶絲俱汲此煑之，輒光白大售。下注田段可百畝，因名白雲泉雲。

吳興更有杼山珎珠泉，如錢唐玉泉可拊掌出珠泡。玉泉多餌五色魚，穢垢山靈爾。杼山因僧皎然夙著。

顧渚金沙泉

顧渚每歲採貢茶時，金沙泉即湧出，茶事畢，泉亦隨涸，人以爲異。元末時，乃常流不竭矣。

碧琳池

〈在吳興弁山太陽瑦〉

《避暑錄》云：吾居東南兩泉匯而爲沼，纔盈丈溢其餘於外不竭。東泉決爲澗，經碧琳池，然後匯大澗而。出兩泉皆極甘，不減惠山，而東泉尤冽。

四明山雪竇上岩水

四明山巔出泉甘冽，名四明泉，上矣。南有雪竇在四明山南極處，千丈岩瀑，水殊不佳，至上岩約十許里名隱潭，其瀑在險壁中，甚奇怪，心弱者不能一置足其下，此天下奇洞房也。至第三潭水清沚芳潔，視天台千丈瀑，殊絕爾。天台康王谷人跡易至，雪竇甚閟，潭又雪竇之閟者，世間高人自晦於蓬藋間，若此水者豈堪算計耶。

天台桐柏宮水

宮前千仞石璧，下發一源方丈許，其水自下湧起如珠，溉灌甚多，水甘冽入品。

黃岩靈谷寺香泉

寺在黃岩、太平之間，寺後石罅中出泉甘冽而香，人有名爲聖泉者。

麻姑山神功泉

其水清冽甘美，石中乳液也。土人取以釀酒，稱麻姑者，非釀法，乃水味佳也。

黃岩鐵篩泉

方山下出泉甚甘，古人慾辟其泛沙，置鐵篩其內，因名。士夫家煎茶必買此水，境內無異者。有宋人潘愚谷詩，黃岩八景之意也。

樂清縣沐簫泉

沐簫是王子晉遺跡，山上有簫臺，其水闔境用之，佳品也。

福州閩越王南臺山泉

泉上有白石壁，中有二鯉形，陰雨鱗目粲然。貧者汲賣泉水，水清泠可愛。土人以南山有白石又有鯉魚，佀寗戚歌中語，因傅會戚飯牛於此。

桐廬嚴瀨水

張君過桐廬江，見嚴子瀨溪水清泠，取煎佳茶，以爲愈於南泠水。予嘗過瀨，其清湛芳鮮誠在南泠上，而南泠性味俱重，非瀨水及也。瀨流瀉處亦殊不佳，臺下灣窈廻洑澄渟始是佳品，必緣陟上下方得之，若舟行捷取亦常然波爾。

姑蘇七寶泉

光祿寺左，鄧尉山東三里有七寶泉，發石間，環甃以石，形如滿月，庵僧接竹引之，甚甘。吳門故乏泉，雖虎丘名陸羽泉，予尚以非源水下之，顧此水不錄，以地僻隱，人跡罕至，故也。

宜興洞水

善權寺前有湧金泉，發於寺後小水洞，有竇形如偃月，深不可測。李司空碑謂微時親見白龍騰出洞中，蓋龍穴也，恐不可食。今人有飲者，雲無害。西南至大水洞，其前湧泉奔赴，石上濺沫如銀注入洞中，出小水洞，蓋一源也。

張公洞東南至會僊岩，其下空洞有泉出焉，自右而趨有聲潺潺可聽。

南嶽銅官山麓有寺，寺有卓錫泉，其地即古之陽羨，產茶獨佳。每季春，縣官祀神泉上，然後入貢。

寺左三百步有飛瀑千尺如白龍下飲，匯而爲池。相傳稠錫禪師卓錫出泉於寺，而剖腹洗⿰月甹於此，今名洗腸池，此或巢由洗耳之意，或飲此水可以洗滌腸中穢跡，因而得名爾。其側有善行洞，庵後有泉出石間，涓涓不息，僧引竹入廚，煎茶甚佳。天下山川奇怪幽寂莫逾此三洞。近溧陽史君恭甫更於玉女潭搜剔水石，構結精廬，其名勝殆冠絕，雖降僊真可也，況好遊人士耶。

華亭五色泉

松治西南數百步，相傳五色泉，士子見之輒得高第。今其地無泉，止有八角井，雲是海眼。禱雨時，以魚負鐵符下其中，後漁人得之。白龍潭井水甘而冽，不下泉水，所謂五色泉當是此，非別有泉也。丹陽觀音寺、揚州大明寺水俱入處士品，予嘗之與八角無異。

金山寒穴泉

松江治南海中金山上有寒穴泉，按宋毛滂〈寒穴泉銘序〉云：寒穴泉甚甘，取惠山泉並嘗，至三四反覆，畧不覺異。王荊公〈和唐令寒穴泉〉詩有云：山風吹更寒，山月相與清。今金山淪入海中，汲者不至，他日桑海變遷，或仍爲㟁谷，未可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