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廳志訂謬
自序
[編輯]著述一道,可易而言哉?古人作史有「三長」之說,非才學兼優,不足以勝任。無識以運其才學,猶游騎泛騖而弗能範以馳驅,其去駑下者幾何!地志為史志之流,其可苟焉已哉?豪於同治六年,承觀察吳公及嚴紫卿司馬之招,輯《淡水廳志》。自維才學兩疏,固辭不獲;而家雪村方伯復極意慫恿,乃於仲春開局採訪,至十月成《廳志》十五卷。觀察梁公為之序,謬加許可,謂不負斯任。自知學殖久荒,僅據見聞所及者書之;匆匆急就,何堪問世!第其去取之間,不濫不僭[註 1],刊落浮詞,獨抒管見,於「海防」、「戎政」、「吏治」、「風俗」諸篇,三致意焉;竊謂初心差不負也。
書既成,而方伯歸道山、司馬解官去,余亦退掉里門,與是書相忘久矣。歲癸酉,友人以陳司馬刻本見貽,略閱一過,則是非顛倒、部居錯亂,逈失本來面目。其最可駭者,莫如「兵燹」一門,紀施侯之攻雞籠,則滿紙皆謬;紀戴逆之亂,則脫誤太多。蓋他處僅詞義未當,識者能察其非;此則時事所係,恐後人或沿其妄而末由辨也。尤可慨者,莫如「海防」、「田賦」等論,以地方切要之言而十不存一,何由資後人考鏡,俾造一方之福也?夫人性不可稍偏,偏則悖;人心不可有私,私則蔽。彼非矯異,何以自張其軍?有明知誣罔而故蹈者矣!陳君聰明自負,其意在拔幟立幟,遂不覺矯揉造作以至此也。嗟嗟!豪竭力蒐羅,輯成此編,以存一方掌故。陳司馬既得據為藍本,而又有意歧異,遂至疵謬疊出,貽誤後人,謂非豪與吳、嚴二君子倡修此稿轉遺之戚歟?於是嘆著書之難而史才之不可復睹也!
敢乘一夕之暇,摘其甚者為〈訂謬〉一卷,以俟後之君子有所折衷云。
淡水廳志訂謬 鷺江 林豪著
[編輯]《淡水廳志》刻本,陳郡丞培桂就原稿點竄續貂以刊行者也。先是,同治六年,豪旅食塹城,嚴紫卿司馬過採群言,枉駕過訪;謂淡水垂百餘年,考獻徵文,僅得鄭儀部《志略》二卷,大都摭錄郡乘,難資考證。因就明志書院設局,屬豪秉筆。至孟冬,書成。其時可與商摧者,惟家雪村方伯、家詩賓廣文、余子和少尉、黃海洲茂才數人。方伯之言曰:「志乘與他書不同,應考舊籍者十之二,應採案牘者十之三,應採訪輿論者十之四、五。所見未確,必易稿至再;非若抽筆為文,可計日就也。能事不受相迫促,繪事且然,況著述乎!而嚴司馬於此中甘苦尚未深悉,欲以急就成章;間如『節烈』一門,採訪安能遍及?不得不就耳目所及者志之。然遺漏尚可續增,而訛謬必至貽誚。故體例必嚴、取材必慎,寧缺毋濫、寧實毋華,比物此志也。其最留意者,如以『海防』列為大綱,而臚列細目不厭其詳;於『封域』、『形勢』、『規制』、『賦役』、『武備』、『列傳』、『風俗』、『祥異』各門皆附管見於後,俾他日留心治理者有所考鏡,亦地方之幸。區區微忱,如是足矣。」
抑方伯、廣文諸君生長海濱,以談人言淡事,或得諸故老之傳聞、或本家藏之秘稿。而豪寓淡數年,於戴逆倡亂始末皆由目擊,虛心延防,不厭再三,故言非臆度;此又無難共信者也。但是後有當增入者,如營制新章,係書成後之事;而數年來人才輩出,如節烈傳、人物表,皆當蒐羅續載以成完璧。誠如是,則其有功文獻,豈淺眇哉!乃培桂所刊之本,或前後易置、或改換門目、或增損字句,究不能出原稿範圍;而又有心立異,遂使顛倒錯亂,以訛傳訛,不類不倫,自相柄鑿,幾於不可枚舉,則好異之過也。嗟乎!原稿具在,豪何妨與之分過哉!第恐日久散軼,不特諸君子苦心搜採隱而弗宣,且使傳中名人烈士暨微言要旨有關利弊者,亦湮沒不彰;則豪之罪,不更甚歟?於是覆閱原稿,擇其要者數篇,錄於文集中;而於刊本中之誣罔欺人者、前後顛倒者、詳略失宜謬誤尤甚者,姑論其概,訂為一書。豈好辯哉,非得已也!試約舉之。
培桂之言曰:「文獻無徵。」曰:「前人屢欲創為《廳志》未就。」曰:「覽者庶諒僕愚,勇於創始」云云。宜乎自出機抒,空諸倚傍矣。而又云「曩者鄭氏、嚴氏均有稿本,未為周備。」夫既有此未周未備之稿本矣,則文獻豈盡無徵?而培桂何以自稱為創始耶?
淡水,不過海上浮漚,地理總繪一圖足矣。乃必分析為四,又不將某處起至某處止、陸路幾里、水路幾更註明各圖之上,以次相續,俾閱者一覽可悉;乃第以天文度數強附於上,是不求切近、不務實學,而妄臆高遠難明之說,以愚惑庸人耳目也。即使一一脗合,於著書大旨,本無關涉。至其立說,又謂淡水僻居海外,一時不能測驗細數;是自發其覆矣,多見其圖之贅而說之歧也。
培桂「圖說」三篇,一言內山宜墾、一言雞籠海口宜防,尚能拾原稿餘論以立說。唯用筆太支太笨,不能明所以宜墾宜防之故,亦可益哉!所謂略所不可略也。一則濫抄《廣東通志》所載古人作圖之法,於分率度數刺刺不休至三百餘言,始及淡水,仍以僻居海外,一時不能測驗細數,咄然竟止。亦何苦多此詞費為哉!所謂詳所不必詳也。
卷首凡例五則。其一云:「鄭儀部用錫創為《初稿》四卷,嚴署廳金清續有《志稿》十四卷。」夫培桂既於鄭氏有儀部之稱,而於嚴氏乃作署廳之目。一雅一俗,未免不勻。且儀部《紀略》祗有一本,而必謊云四卷。嚴司馬屬成拙稿實祗十二本,都為十五卷;乃此云十四卷,而「志餘」又云十卷,何耶?
培桂凡例云:「分志與總志不同;星野之類,總志或宜詳之,分志綴數語即得矣。」豪按所謂分志者,似即廳縣之志也;所謂總志者,想必通志之別名也。顧不曰通志、省志而曰總志,是猶筱驂震霆,令人生厭。且既知星野之不必詳矣,則「圖說」三篇及總圖、分圖中強生界畫,皆屬自相刺謬,徒費筆墨。
篇首姓名,培桂公然以纂輯自居足矣。乃於監生某某、市井纖兒之知州銜某某,亦濫廁採訪之列,且加於三品銜候選道員外郎之前;而序中所稱,代為草創之舉人楊浚獨不得預,何也?
觀察梁公元桂序文作於黎觀察之先,而實前後任之事,錄置篇首可也,乃附載於「文徵」之末;不特公道無存,抑亦體裁未合。其篇首第載黎觀察及培桂序文凡二篇,私心顯見;又皆一文兩題,頭上安頭,更貽笑柄。
淡水西濱海、東接內山,惟海防為尤重。故拙稿專繪一圖,於西向海口港、汊、沙、汕,一一詳註;而沿山蚍連生番各隘,並列左方;使遠近形勢,犁然在目。茲編既分圖山海,又各分為二;遂致彼此東西互異、遠近易形,未免參錯不齊,求工反拙。
「山海圖」下有說似矣,何以地圖皆無說,其說悉附於「方域」、「建置」各門之後?不幾自亂其例乎?則何如將「山川圖說」仍歸於「山川」門目之後,較為畫一而免參差錯出之病耶!
拙稿以全臺祖山發源於雞籠,故「山川」一門自雞籠頭起由北而南,脈絡聯貫、枝幹分明,具有條理;而南、北、中三路,仍秩然不紊。培桂雖襲原稿,但前後易置,遂使亂峰錯出,界畫矇混,無從尋其脈絡遠近矣。蓋拙稿由祖山遞推而下,其勢順;培桂由子孫遙溯而上,其勢逆。即苦心區畫,其支分派別終覺牽纏不清。且將山名、水名雜抄於前,既非目錄,未免贅陳,則沿鄭氏之謬也。
「山川」之下有「形勝」一門,所以紀道里之險夷、明川陸之向背也。原稿於某處可屯兵、某處可設伏、何處可守、何處可戰、何者衝途、何者扼塞,紀之頗詳。乃培桂概從削去,僅存集句一則,殊覺無甚關要。並將南、北八景附於後,牽連附會,究與形勝何涉?且八景為一方勝處,所謂泉石煙霞一丘一壑,祗供詞客品題,謂之「名勝」可也,謂之「形勝」不得也。原稿附於「勝蹟」之末,而培桂顧不以為然。即如隙溪墨水,不過水色黯淡如墨耳;鳳崎晚霞、雞籠晴雪,不過山晚有霞、山高有雲。亦可謂之形勝乎?豈不令人齒冷!
竹塹城係淡水廳治、文武駐劄處所,故謂之城。其鄉民私造以資守望者,僅稱土堡;乃培桂悉改稱城堡,果何意耶?
城池之次,應接衙署、食廒、街里、舖遞等目,蓋由近而遠、由官而民,義之正也。若隘藔遠在邊界以防生番,宜列建置之末,附於番社可也。乃培桂以隘藔列廨署前;併舊稿所載彼此相距里數、挨次聯屬,使遠近形勢可一覽而盡者,概從刪去,何耶?
「建置」類中,既有隘藔矣,而卷十六「志餘」類中,復載續查之隘藔而弗歸併一處,此何以故?
砲臺有兵防守,當入「兵制」與較場、汛防列;而培桂竟列於「建置」。然則壇廟何以入於「典禮」?書院、社學何以附於「學校」耶?
拙稿留意防海,於正文之後,附以管見。大略謂:「臺灣三大口唯滬尾最重,而雞籠頭關係尤重;宜將頭城守備改為水師,駐守雞籠口,專巡北洋,與滬尾水師桴鼓相應。」識者頗以為不謬;要惟敷陳切當、持論宏通,博考眾說而折衷之,方能自達所見。乃培桂削去全篇,僅樜數語於兵制短序之下,細行分註,幾不成文理,又不特體裁之未合矣。
拙稿「典禮」一門,凡祀典所不載者併入叢祠,附於「祠祀」之後,所以示區別也。培桂則分為祠祀、祠廟,名目既不甚懸,而厲壇既入祠祀,何以東壇等處別入祠廟?火神廟、龍王祠既入祠祀,何以水神廟、水仙宮別入祠廟?他如德政祠、義民亭、壽公祠,或稱循史、或為忠臣,何至混列元帥廟、國王廟之間而漫無區別耶?
寺觀亦在祠祀、叢祀之間,正不妨一例附入,以省門目;乃必另入「古蹟」類中,其與隘藔之前後歧出何異?
「學校」、「典禮」兩門,亦教化所關,不可少也,但宜擇其要者錄之。乃必取《會典》、《通禮》及《吾學錄》所載,抄寫連篇湊成卷數,何益?
拙稿「賦役」卷後附存管見數則。其略云:「淡水正賦,由業戶包收包納,十不及一,致兵餉不敷,重費國帑。若他日開墾內山,宜仿楊氏廷理墾蘭廳之法,不設業戶,聽佃戶自行報墾納糧;使上裕國課、下惠小民,不為豪猾所兼併也。」乃培桂僅摭數語,細字附註於短序內;又引《諸羅志》云:「臺賦甚重而地力有餘,故民不覺病。朝廷歲糜巨餉,豈有增賦之心,爭此遺利」云云。殊不知陳少林撰《諸羅志》,時在康熙間,彼時多沿鄭氏賦法,輕重不等;自後新科屢從裁減,至乾隆間議定,仿同安則例。淡水開墾最晚,報徵者多從下則。況淡屬地盡膏腴,較同安不啻倍蓰;同安有地有賦,而淡水十不征一。同安不以為重、淡水寧獨重乎?且拙見非欲增已定之賦與裁現管之業戶也,謂宜開闢內山新地、增卒州縣,仿噶瑪蘭之法而行之。有州縣則有官兵,經費非徵賦,費何由出?是正課也,非遺利也。臺地各屬風土不同,時地亦異,自應因時制宜。培桂何不覆閱郡城原委,考蘭廳成法,而引《諸羅志》一時之言,故為刻舟膠柱以相歧耶?抑何徒慕寬大之虛名而弗講求實用也!夫立言自有次第,方合體裁。各卷首綴以短序,不過略發其凡,為一卷之綱領而已。倘欲抒所見,當附於正文之後,亦不宜於短序內瑣瑣至此。似此雜揉歧出,寧知義例者!
「武備志」載同治七年英制軍奏摺幾三千言,本左宮保裁兵加餉新章,皆言臺灣各標之制。豪按是書但志淡水,與他屬無預,宜就全摺刪繁舉要,存十之二、三;即以接於舊制之後,為新章緣起可也。乃培桂全抄鎮署案稿,毫無剪裁;又以接於軍裝火藥之後、恤賞之前,不知何見?
「武備志」末附姚石甫〈艋舺營兵米議〉,多至三千餘言;似宜節去無關淡水者,略存其半而附於糧餉之後。
配載班兵,不標細目,但於附錄姚石甫〈班兵議〉之後,雜掇其營戍兵係內地某標某營、名數若干、由何處配渡,一一平列。豪按此係舊制兵數,若近日新章,自應續錄,方無掛漏。至所謂附錄者,必前有題目,有正文業已敘過,尚有他人建議於題目有所發明,不可不採,因錄於後,所謂附錄也。此條所載,營冊兵額轉附於姚氏所議之後,而姚氏之前係載別類矣,安得謂之附錄乎?其位置失宜,且疏漏尤甚!
兵制既有新章,宜接於舊制之後連類並載,以便查閱。乃培桂於員數兵額、糧米餉項參錯攙入,新舊夾雜,使閱者茫然,無由尋其端緒。
兵制於官兵員數、汛防恤賞既有題目,其它如俸廉糧餉、器械班兵俱不入細目,未免界畫不明、前後無序,莫詳其起止及要領所在,唯覺部伍錯落而已。
方傳穟議〈配船載班〉一篇接於滬尾營制之下,而姚石甫〈臺北班兵議〉一篇乃附錄於恤賞各條之後,似宜聯續而立「班兵配渡」一門,以方、姚二篇並附見於正文後方妥。
志乘,官書也。引用各家奏議、書檄,皆不妨直舉姓名,以存實錄而昭畫一。乃培桂於兵制中所載建議諸人,或舉姓名、或稱諡、或稱號、或書姓而繫以官名,或一人而前後異稱、或一篇而彼此異稱。如紀道光四年署道方傳穟與總兵觀公喜上議云云,夫二品武職,稱公可也;乃臬導係三品文員且兼理學政,獨不公之,何歟?相提並論,亦太覺軒輊矣。
培桂於「兵燹」卷首,大書康熙二十二年六月提督內大臣伯施琅進兵雞籠嶼斬偽鄭將林陞,並據《小腆紀年》稱「林陞在雞籠嶼,沿岸築壘,環二十餘里。琅分兵三路,以五十艘出雞籠為奇兵,酣戰竟日,陣斬林陞,獲戰艦三百餘艘」云云。豪按培桂此言說異說夢,即此可知其目不識史,於明末海上軼事全未考究,不過捕風捉影如瞽人之說古也。查《臺灣府志》、《澎湖紀略》引施琅奏疏稱:「偽鄭大帥劉國軒統水陸全軍扼守澎湖,以林陞總督水軍。琅分兵三路,以五十艘攻雞籠等嶼、以五十艘攻西嶼等處,自率勁兵七、八十船居中,直擊媽宮港。林陞中箭,遁歸臺灣。國軒單舸由吼門遁去,力勸偽鄭納土投降。」是澎湖一戰,全臺平定,不再用兵矣。澎湖自有雞籠嶼,並非淡水之雞籠。其時淡水荒土未闢,距澎湖水程八、九更,以一更六十里計之,幾四、五百里矣;琅未取澎湖,豈能分兵向淡水哉?乃培桂誤認澎之雞籠為淡之雞籠;地方一經移置,使時事刺謬,竟成滿紙虛詞,將何以為傳信之書,且何堪令博雅君子寓目乎?徐鼒,揚州六合人;書最晚出,大抵據施琅奏疏而撮其大略,並不指為淡水之雞籠。而培桂但知淡水有雞籠而不知澎湖自有雞籠,又弗瀏覽全稿,查明時事。是徐氏未嘗誤培桂,乃培桂自誤以貽誤後人也。又按施琅由內大臣簡授福建水師提督,掛靖海將軍印;是內大臣一缺已開缺矣。此雖小疵,亦覺未合。總之,施琅自攻澎湖,林陞係在澎中箭,與淡水全無交涉,刪之為是。
朱一貴作亂係在鳳山,距淡水幾千餘里。且《臺灣府、縣志》、《鳳山縣志》皆已詳載,故拙稿於一貴陷城、官兵敗潰,但以四、五語括其由,而詳陳策防守淡水之事;蓋詳略各有當也。乃培桂於一貴起事顛末,則糾纏不已,而於戕官陷城,又不一及。即接以各官逃至澎湖,與上節全不貫串;下敘省垣督撫調兵進討等事又數百言,而後及淡水之事。此則不知去取剪裁而好拾唾餘之病。
林爽文倡亂彰化,與淡水比鄰,戰事較多,不得不載。然亦宜知去取,不必將《彰化志》滿紙全抄也。
海賊蔡牽來往飄忽,宜擇其有係淡水者紀之。其他在南路郡城交戰之事與淡無涉,他書已詳,何煩《淡水志》之抄襲哉!至官軍討平蔡逆係在外洋,並非淡水地方,而亦大書特筆刺刺不休,何也?
戴萬生世為北路協稿識,因夏協汝賢索賄不從,革退家居;乃招集天地會,倡亂彰化,遂陷大甲。其時紳士林占梅倡義討賊,遣練勇四百名從貢生陳緝熙克復大甲,飛稟徐中丞,請以通判張世英權視淡水篆務;世英遂率義首羅冠英、廖廷鳳進兵翁仔社,屢救大甲。厥後,林占梅從兵備道丁曰健克復彰化。拙稿以此案未有紀之者,故詳載顛末,所以備一時掌故,為他日省志、府志之資也。乃培桂悉數刪去,但籠統其詞,藏頭露尾、全無倫次,是誠何心哉?
戴逆戕鎮道,距彰化、斗六,用兵三年;其亂大於朱一貴、林爽文也。陷大甲土城者一、圍攻者四,甚至中港、後壠、桃仔園賊黨蜂起,其禍迫於朱一貴、蔡牽也。大凡著書之體,宜詳人所略、略人所詳,方為有得。乃培桂於朱、蔡則詳,於戴逆獨略;是當略者詳、而當詳者反略矣。培桂於全部皆不脫拙稿窠舊,獨此段為余所悉心採訪者不留隻字而以潦草了事,何耶?夫道光以前,人已詳載,且與淡水無關者;培桂何以必載?咸豐以後,人所未載,且係淡水掌故者;培桂何以不詳?其賦性乖僻有如此然,亦見其書之無足觀矣。
培桂謂復彰化者都司陳捷元、鄭榮等,而不書臬道丁曰健;謂復斗六門者參將關鎮國等軍,而不書提督林文察、總兵曾元福。夫爭戰之事,重在主帥。即功罪攸分,豈載記之文可任愛憎為取捨乎?
培桂即稱咸豐以後,錄其梗概,與淡無涉者不載;何以載斗六之事乎?
斗六之陷在同治元年之秋,而培桂係以三月。林戇晟之誅在二年之冬,而培桂係以正月。即大甲之陷,亦在斗六之先也。何其前後倒置耶?
培桂於逆黨王江龍、楊升聞之誅,皆不書何人出力。
培桂但據《治臺必告錄》一書,而錄中奏摺數篇,安能詳悉。海外奏章大抵張皇其詞,未足據為典要,何如細訪該地紳民眾口僉同者之得其實也。
拙稿於紀兵係仿紫陽書法,較有眉目,如欲依涑水之例,亦可也。乃培桂則或有綱有目、或籠統填寫不復分大綱細目,似未畫一。
淡水未闢以前,係附諸羅縣轄;然荒遠之區,羈糜而已。培桂於職官表,並濫載康熙間諸羅知縣,至雍正初元已增設彰化縣及淡水同知矣,乃亦並列彰化知縣談經正各員,不已冗乎?且前之陸路武職,非屬諸羅參將兼轄乎?何以斷自道光七年移設竹塹游擊始?豈重文輕武,儒生有此陋習耶?即比例以觀,從前淡水生員係彰化學官兼營,又何以斷自嘉慶二十二年移設訓導分駐竹塹始耶?
楊公廷署理淡水同知,不過兩月餘,別無表見;其攻績在郡城辦賊與開墾蘭廳等事,則《郡志》、《蘭廳志》當為立傳,無煩贅列也。
曹公士桂歿為淡水城隍,確鑿有據,余嘗紀於叢談中矣。古人有生為上柱國、死作閻羅王之說,又如傳說騎箕尾、子胥為濤神之類,豈皆裨說哉?
培桂稱:「秋曰覲平淡水械鬥,揮數千金,計遣彰化各勇。」按械鬥得息,實秋公之力,至勇費數千金,則由艋舺頭人發給,非曰覲之金也,不宜含糊妄載!
〈薛公志亮傳〉,培桂掇《彰化志》,稱其「臨終獨囑家人持金為鹿港建廟」;又稱「蔡牽亂,募勇守城,殺賊有功」云云。更不知所守何城,何故為鹿港建廟?使閱者茫然。蓋薛公嘗為臺灣令、鹿港同知故也,似宜聲明為是。但無與淡水之志,臺、彰邑志已敘及之,無庸贅耳。
何太武既以千總秩滿去,而後陷於郡城,則其官淡水時,別無事績可知也。何暇為立傳乎?
「名宦傳」之王郡、林黃彩、尹仰舟,俱不載何處人。
「名宦列傳」,所以紀他處人之官於淡水、有功德可考者也。培桂於武職傳,無論本地、內地人,雜綴其中。如郭雲秀係淡水人,以招集義民禦賊得官,似宜入義民傳;林得義亦宜入本廳人民傳為是。
「義民傳」,高振不過因亂賊林爽文窮蹙自知難脫,投其家曰「吾使若富貴」,振縛以獻,僥倖得獎敘耳,絕無戰守勞績。且素與爽文善,亦非善類。《鄭稿》摭拾《彰化志》,余嘗刪之矣。乃培桂必為立傳,而且濫載福康安、海蘭察政克集集埔、小半天等事;是皆彰屬地方,《彰志》載之猶可,究與淡水無涉,與高振更無涉也。何庸拾其唾耶?
培桂於本廳文、武兩途登仕版者不列其名,而封贈則表之,殊不可解耳。如郭雲秀以千總死賊,恤襲雲騎尉,是淡水固有難襲矣;而培桂於「蔭襲」一類不載一人,而必於封贈之下泛書「蔭襲」二字,尤不可解。
「先正列傳」,載鄉賢鄭崇和、進士鄭用錫諸人,皆有文行可紀;餘如翁林福、林紹賢、郭成金,以類相附,亦有可節取者。惟陳奠邦不過一土豪,自募鄉勇,引官逐海賦朱濆、以墾闢噶瑪蘭獲賞銀牌耳;附義民之末可也。而培桂竟令公然與先正列耳。
葉邵夫,家貧操細業為生,所云「焚券好施」之事,未之前聞。至「臨終含笑,更留七日」,荒誕之言,近於稗官演義,更不知何據?余修志時,其子出入林方伯之門,朝夕相晤,何以並未言及乎?
著書之體,必紀其大者要者,不必矯情示異以飾智而警愚也。林平侯太守之子國華,家富數百萬,甲於全臺;宜其有所展布,以顯親揚名矣。培桂紀其修三貂嶺路,本拙稿所載,亦義舉也。國華有田租三、四萬在噶瑪蘭,故獨不紊修路之貲。至稱其孝,而僅為窬圊瑣屑事悉身任之,豈富貴家之孝,第以是見耶?夫父母老病,為子者方延醫問卜、謹視湯藥、調護飲食、扶持抑搔之不暇,窬圊瑣事付諸妾婢足矣。
謝集成,亦雞籠海口一土豪耳,帶義勇巡防海口,余實無所表見;則附諸義民傳可也。而培桂亦以先正處之耶!所云「仗義執言」,更不知何言何事?令人費解。其在詩曰:「昔吾有先正,其言明且清」。必其人有德行道藝,始足以當之。若陳奠邦、謝集成,恐車載斗量,未易悉數。
噶瑪蘭廳生員,雖淡學兼轄,然皆由蘭廳考取送道也,何庸濫載其舉貢耶!且蘭廳自有專志,自能詳載,又何煩《淡志》之瑣瑣耶!
《噶瑪蘭志》有「紀人」一門,蓋其時蘭廳初闢甫五、六十載,人物可傳者尚少,故陳氏淑均修志時,僅取墾首吳沙等數人紀之;謂數人學行雖無足傳,而蘭之開墾始於此數人,則不妨傳之也。若淡水開闢已久,文風日盛,所謂一鄉一國之士間出其中;培桂既立「先正」、「義民」門目矣,乃復於卷末附錄「紀人」數篇,豈非頭上安頭、腳下生腳乎?而其所紀之人,與前相去不遠,如郭菁英為成金之弟,附於成金傳可也。王士俊、林宗衡、林占梅、陳維英諸人,皆先正之屬也;林國忠、翁裕佳諸人,義民之屬也。黃敬、李錫金之孝友,黃延祺之工書,何宜生之能醫,皆可分門傳於先正之次。林貴揚已列於壽民,餘碌碌之輩無庸贅述,庶免複沓之病。乃培桂則謂:「其人或限於例,其事、其語頗近稗說,采訪所上,則亦存其實」云云。夫例以義起,義不容沒;何必刻舟求劍,反致錯雜哉?近於稗說,刪之可也。若既得其實,則宜細為別擇,實事求是,何嫌何疑而必多添蛇足、自相矛盾如此,則識有未逮故耳。
培桂稱:「陳維英伯兄柩厝火,無敢近者;英獨從火中推柩出」云云。余按維英以厚貲募人推出,事或有之;豈有眾不敢近,而維英一文弱書生,膂力幾何,能獨力推出厝柩乎?此真稗說之不可通者也。維英並未團練,以勸捐助餉得保舉;又維英嘗主明志書院講席,不止仰山、學海也。
拙稿「行誼傳」紀吳商事,其孝友可稱近今之古人也。林雪村方伯嘖嘖詳述,余細訪得實。又如林祥瑞全活粵人,具有隱德,皆不可不傳。乃為培桂所刪,可勝浩嘆!然此傳終不可刪,余姑存於文集中,俟他日修臺北郡乘者知所擇焉。
拙稿於「流寓」一門,得吳希潛、曾驤二人。吳,浙之石門人;曾,粵之嘉應諸生。性剛方不阿,著述頗富;皆卒於淡水,各有詩集,已成家數,必傳無疑。余藏其稿,錄於《清風集》中,將刊以問世也。乃培桂概從削去,而但錄郁永河一人。夫永河遍遊臺灣,於淡水特偶爾過客,《府志》已傳之矣,何待濫拾其唾耶!且以著述論,亦無以勝於曾、吳二人也。嗟乎!二君生既懷才不遇,身後微名復為纖兒所掩,真遭逢不遇,死猶然耶?
戴逆之亂,大甲得以保全者,奧人羅冠英、廖廷鳳、廖世元、林傳生戰功最著。冠英等所居在淡、彰之間,而屢解大甲之圍,則功在淡水,必不可泯。余恐久而湮沒,鮮知其詳,故為冠英、世元立傳,猶《彰化志》之為淡水募賓壽同春立傳也。其生者不能立傳,則散見紀兵以存其概。乃培桂一概刪削,不留隻字,鬼而有知,烏能已已。
淡屬富民之慷慨好施、明大義者,當以林占梅為第一。初以倡捐津米、團練保衛地方,得保舉;以浙江道員用,加鹽運使銜、孔雀翎,御賜匾額以旌之。已而毀家紓難,功在淡、彰。若其能詩、能畫、能琴、能射、能音樂,皆卓卓可傳。乃培桂概從抹煞,僅謂丁曰健暫住塹城,餉需無幾,占梅多方湊集,卒以集資被控等語。夫既需餉無幾,何用多方湊集?而當丁道未至,占梅募勇克復大甲,拒戰年餘;丁道既至,占梅帶勇數千會同南下,所費之餉豈無幾乎?占梅被控,乃因粵民挾恨相攻殺,為林南山所累,豈盡關集餉之故耶?是不得不辦。
凡節婦,生者稱現年若干,指採錄時之年也。培桂於舊稿所錄已隔多年者,不復詳覈其壽至何年,而亦云現年若干;不亦慎乎?乃其小序尚稱采訪所及,覈之而信者,畢著於篇;將誰欺?
中港黃氏,負翁逃難,馳至竹塹,渡水無恙。其時並無車馬也,何以云「馳至」耶?
賢婦陳氏,勤儉謙沖,喜周恤,為三黨稱;數語亦足以傳之矣。至死後盜發其塚,皮囊未化,則俗傳風水蔭身之說,老人往往有是;余固不敢濫載矣。乃培桂必採以入志,是真稗官說部之語耳。
朝廷旌表節孝,必取紳衿、族長保結,何等鄭重!是以先君子從周芸皋觀察修《廈門志》,必注採訪人姓名。豪修《淡水志》謹遵其例,所以專責成、覈名實也。乃培桂概從刪去,獨於《鄭稿》則書之;即鄭氏之抄襲郡、邑志者,亦繫曰「參《鄭稿》」三字。豈惟《鄭稿》可信,而他人所採悉無關輕重耶?何既錄其言,而必掠其美耶?
拙稿於節婦子孫之成名者皆附載,以示觀感也。培桂概從刪去,而於後所採數條,則監生亦附載焉,誠不知其何心也!
守備姚珠寶之女,持齋不嫁,卒年僅三十四耳;而培桂錄於貞孝,濫亦甚矣。夫養親不嫁必家貧,終鮮兄弟,賴女紅以奉養者也。查珠寶家本富厚,無待養於其女。時下閨女奉佛不嫁者,皆為齋友所惑,妄思成佛。並作為養親而然。乖人道之常,惑異端之說。此風頗熾,流弊無窮,固王法所不必禁、聖教所不與也;而可張其燄耶?
節孝林春娘為淡水第一,余紀其事尤詳。乃培桂刪去大半,其末注云:「據《鄭稿》」。查鄭義部卒後多年而戴逆作亂,傳中所云:「賊犯大甲,水道絕,氏禱雨立應。」之事,豈儀部原稿所有耶?大抵此書本「鄭稿」者不及二十之一,本拙作者不下十之七、八,何以或注、或不注乎?
培桂於所續採呂氏,現年僅四十四,恐未合例。
培桂記林祥瑞妾楊氏守節,稱與溫氏、陳氏一門三節,而不聲明溫、陳為誰妻誰女?含糊如是,比類甚多。
培桂例言謂:「史家志藝文,皆紀著述書目而已;若載文章,是選文,非志也。淡廳人文初啟,著述難立專志。舊稿所載之文亦資考證,未可以不合志例而廢之。今依章氏學誠《文史通義》之論,列為『文徵』」云云。豪按培桂此說,即其矯情示異、大言欺世之尤者也。夫向來志書之有藝文,則自通志、郡邑各志皆同,不自淡水始也。第視選手之能否,豈惟淡廳初起,欲資考證而設哉?「文徵」即「藝文」之別名,有以異乎?培桂第引章氏《通義》之說以惑人,襲其名而不求其實,不過仍舊稿所載略為增減而已,果何異耶?且所云不合史家志例,亦非通論。蓋古來史官修史,其名目容有異同,是故兩漢、晉、唐謂之「書」,三國謂之「志」,五代以來謂之「史」。安得謂班、馬是,而陳壽、歐陽則非乎?《鹽鐵論》即〈食貨志〉、〈禮樂書〉即〈律曆志〉,題目各殊,將孰是而孰非乎?即章氏「文徵」之名,亦章氏所自創耳,曷嘗本前人之志例乎?必謂紀書目為「藝文志」、載文章不得稱「藝文志」,則如魯之《春秋》但紀大綱,而後人之《十六國春秋》、《十國春秋》何以備載顛末也?《三通》內之《通志》,何以與今之各省通志體例不同也?地志有表,本襲史書中之名;而何以與《史記》之「年表」殊也?史志「列傳」,其源出於左氏,而「列傳」但紀各人事實,與《左傳》何以互異也?必謂既載書目、不可復載文章,則《史記》相如之賦,韋氏之詩,董、賈之對策,趙充國之奏疏,何以各載入傳中而不可枚舉也?總之,國史與地志,源同而流分;通志與郡邑各志,又各有大小之不同。是以史書「藝文志」,自紀著述書目,欲並收文章,則不勝其繁。地志,專紀一方掌故,兼選文章以資考鏡,亦義所不廢;不必因淡水初闢,稍寬其例也。如必因淡水初闢之故,則湖北非新闢也?章氏《湖北通志》於政事、人物而外,別為「文徵」,又何為耶?大抵「藝文」、「文徵」之名既皆有所本,則各從所好,惟各識其職已矣。第不可徒襲其名、不求其義,務為岸異之說以飾智而驚愚耳。憶先君子撰《廈門志》時,觀察周芸皋先生以章氏《文史通義》抄本見遺;又致書云:「章氏深於論文,特好為新奇之說,自闢門逕;故所撰《湖北通志》以不慊於時,為後人所廢。」觀此,則章氏之得失長短可見矣。然章氏以文章悉歸「文徵」,未嘗攙入他卷,尚能自守其藩籬;而培桂以文章雜廁各卷中,或有題目、或無題目、或以題目大書於前、或分註於後,其堪連類並入者又或置於「文徵」中。夾雜如是,尚云依章氏之說,則所未解。
按淡水人文初興,著書尚鮮。然如林氏占梅《潛園琴餘草》十餘卷、陳氏維英《偷閑集》、曾氏驤《籋雲詩抄》,似皆可傳;則何妨仿《詁經精舍書目提要》之例,姑錄其概為淡水著述之權輿乎!
志書藝文,體例其有次序,宜先載奏疏,次書檄、文移,次論說、序記,而詩賦終焉;此定理也。乃培桂「文徵」二卷,以藍鼎元檄文、紀載二篇冠於首,而以尹秦奏疏列其後;是何體也?若以年代為次,則徐宗幹在陳淑均之後,何以列於前?范咸、孫元衡在楊廷理之前,何以處於後?不亦自亂其例乎!
培桂「文徵」小序謂:「舊稿大寬,當以淡水為斷限。如全臺總論之類,雖有關係,當入府志,不當入淡水志」云云。此說是也。然拙稿所刪者,如鄧傳安〈番社紀略〉、〈番俗近古說〉,言淡水者祗十之一、二,宜節其要者附番俗之末;何以全錄乎?鄭兼才〈山海賊總論〉、徐宗幹〈變通船政書〉、馬克惇〈東瀛載筆序〉,即全臺總論也。姚瑩〈臺北道里記〉,自大甲而南、三貂嶺而東數百言,與淡無與也;〈言防海急務狀〉,係淡水者僅十之二、三;皆無庸全錄也。〈節錄十七口設防狀〉,則宜入「海防」卷末為稱也。至如拙稿例言十餘則,欲刪則全刪可也,錄之則宜全錄,使閱者方知其用心所在,條理燦然,而無藏頭露尾、舉一廢百之病。乃培桂僅節錄數語,果何所見乎?
玉山在內山嘉、彰之交,距淡已數百里矣。培桂於周鍾瑄〈望玉山〉詩,何暇錄之?
夏之芳〈記巡〉、周鍾瑄〈番戲〉、張湄〈番俗〉、〈氣候〉、〈檳榔〉諸作,吳廷華〈社藔雜詩〉、范咸〈赤瓦歌〉、〈檳榔〉、〈烏魚詩〉,孫元衡〈裸人叢笑篇〉、柯培元〈生番塾番歌〉、鄭大樞〈風物吟〉,以上諸作宜入《府志》為是。培元二作尤佳,然非為淡水詠也。
林雲村方伯〈聞警戒嚴〉、〈登埤誓眾〉諸詩,英氣勃發;余以有闕時事,故亟登之。至吟詠園中景物,則美不勝收;嚴選數首,以見其概。乃培桂概從刪去,僅錄其〈內湖莊〉一首;此則《潛園琴餘草》中率爾之作也。鄭儀部〈禁米出口〉一詩,詞旨雅令,余嘗錄之矣;〈北郭園雜詠〉亦屬率爾之作。而培桂所賞如此,何足與言詩哉!
培桂於所續增者,但註雲「據採訪」、或云「據紳士採訪」,而不標明何人所採,何以為徵實之言。即此「採訪」二字,不亦贅乎?
培桂稱:「《嚴志》較《鄭稿》為詳。惟義例有當酌定、事實有當更覈者,今一一緒正;其中有精確之論,仍采入於篇」云云。余按古人云:「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余自知采訪或有未遍,要惟慎重,愈覺可貴;寧闕無濫,豈必以多為貴乎?至於山川、規制、武備、人物,則竭力蒐蘿,不遺餘力;與《鄭稿》之僅撮郡乘塞責者不同。培桂謂義例當酌定,則不知所未酌者何處?謂事實當更覈,則不知所未覈者何在也?豈如培桂之前後易置、顛倒錯雜,而後謂之覈耶?據稱一一緒正,則何不將所正者一一指出,使人心悅誠服乎!抑豈「藝文」必改為「文徵」,即為緒正乎?謂精確之論仍采於篇;余按培桂雖將拙稿前後移置,實皆不出範圍,然不註明據《嚴稿》、據《林稿》也,惟「防海」及「田賦」兩議則標明林卓人之說。然拙稿反覆抒論,至明且悉;所以不厭詳覈者,飲以動閱者之聽,庶幾見諸施行也。而培桂但撮數語,不明不白,果何裨耶?
註釋
[編輯]- ↑ 鈴村讓刊行《臺灣全誌》中的《淡水廳志》所附的〈淡水廳志訂謬〉一文改作「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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