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淸溪先生集/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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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淸溪先生集
卷之六
作者:洪葳
1695年
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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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應旨進言箚甲午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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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先儒有言曰。國之將亡。必有妖孼。又曰異衆而戒。未必不安。然則災異。固亡國之徵。而亦轉危爲安之幾也。顧人主應之者如何耳。噫。災異之層疊。未有如今日者也。淸臺之所書。諸路之所奏。旣經睿覽。則臣等不必煩數之。至如大雪而雷。前史所罕聞者。其可驚可愕。不特冬月而雷而已也。在魯隱公九年三月癸酉。大雨震電。庚辰大雨雪。傳之者曰震電者陽精之發。雨雪者陰氣之凝。周三月。夏之正月也。雷未可以出。電未可以見。而大震電。此陽失節也。雷已出電已見則雪不當復降。而大雨雪。此陰氣縱也。孟春之月八日之間。尙且爲大異。況剝盡之後一日之內乎。吁亦異且畏也。不知何等禍幾。伏於冥冥。而天之所以警動者至此耶。在易震之卦義曰震有奮發震驚之義。或者天意以此震驚我殿下。有以奮發之耶。臣等聞災異之作。惟人所召。以今日之異。求之於人事。則必有所召者。而若曰某事失而某災應則或近於附會讖緯之說。亦非格王正事之義也。噫。求之於遠。不若察之於近。求之於事。不若反之於己。先儒曰人主不可以蒼蒼者便爲天。當求諸視聽言動之間。一念纔是便是上帝鑑觀。一念纔不是便是上帝震怒。又曰一念之善。景星卿雲。一念之惡。暴風烈雨。執此言之則天之喜怒。在於一念之是不是。禎異之作。由於一念之善與惡。今欲回天怒弭災異。而不知反省於內則不亦遠而難乎。嗚呼。萬事之本。在於人主之一心。此心旣正則動作雲爲。無不當理。而自無過失之萌。苟或不正則動作雲爲。無一當理。而過失日彰。可不愼歟。九重之深。一心之微。雖不可以窺測。然而以其發於外者觀之。則豈無一二可言者乎。臣等請冒死陳之。殿下每於喜怒之際。未免爲血氣所使。多失中和之道。故不能愼之於未發。不能制之於已發。當其天威震疊之時。則有若雷霆之擊碎。太山之摧壓。使賁,育喪其勇。儀,秦失其辯。則誰敢批逆鱗抗一辭於其間哉。不但群臣惴慄失措。亦殿下不暇自顧。其上肆其怒。下結其舌。無斂抑匡救之道。則呼吸之頃。將有無限過擧。可不愼哉。若此則群臣獲罪者必蒙佚罰。罰當其罪則被罪者自服。言者不復稱冤而刑章得其中矣。罰浮於罪則被罪者不服。言者得以稱冤而過擧歸於上矣。可怒在彼。無與於己。可罪在人。非我所參。何必損中和之氣。失輕重之宜。自取其過擧哉。至如言辭之發。亦多忿懥之失。匹夫猶且擇言而發。況人君一言。繫四方之聽聞。則尤不可不愼也。此固群臣無狀。不能少槪於聖心。未免有意外激惱之致。此則群臣之罪也。然在殿下接下之道。恐不當如是也。君臣猶父子也。子有過行則爲父之道。亦當從容誨誘。明白指諭。使之遷改。不宜遽加訶責也。今日臣僚縱乏才能。不足備淸朝之使令。凡百執事之臣。豈盡負公營私之人哉。惟在殿下灑濯其心志。策礪其駑鈍。使之得效其所有。則亦天地陶勻之道也。今殿下先疑浮躁之習。已生厭薄之心。一有微細之過。輒復嗔責之。稍有過當之言。輒復摧折之。使之顚頓錯愕。不能自解。是以在廷之臣。亦皆瞻前顧後。俛眉承睫。囁嚅而不吐。逡巡而欲退。無敢出意見論是非。以致直氣消沮。言路杜塞。則此非細故也。嗚呼。人臣之犯顏直諫者。苟非剛方正直不撓不屈之士。不能也。若此者。雖求之前代。亦不多見。況今衰季之世。人才消耗之時乎。雖復開導而言之。和顏色而受之。猶懼不能盡言。況復嗔責之摧折之乎。語曰能爲河海。何憂百川之不歸。此言虛心容受之道也。人臣進言。又非一轍。嘉言正論。雍容剴切。則上之人不患不能受。下之人不患不能入。惟彼激昂者歸於狂妄。深言者類乎誹謗。直斥者涉於矯激。如此者。人君之所深疑而所厭聞者。此而不容則不可謂虛受也。語曰誹謗之言。不罪而後。良言進。旨哉言乎。此固人君聽言之要訣也。臣等曾以此意。略陳於榻前。聖明不以爲鄙闇。曲賜頷可。臣等竊自喜幸天地之量。宜無所不容。自今以後。必無以言獲罪者矣。茲豈非國家之福也。臣等所陳。實涉僭妄。而凡此數者。或爲聖明受病之處。則竊恐殿下之正心者。猶或未盡其道也。殿下試於聽斷之餘。淸燕之暇。虛心靜慮。自省於身。則孰有孰無。孰存孰改。淵默之中。無微不照。不待臣等鄙淺之言也。殿下誠能先正一心。以端其本。則喜怒之發。自得中和矣。辭氣之出。斯遠鄙悖矣。必能容受直言矣。若此而天怒不可回。國事不可理。則臣等不敢信也。噫。心不能自正。正心有要。敬而無怠。操而不舍。至如聲色玩好凡可以蠹吾心志者。一切不近。幽獨得肆之地。儼然如坐朝廷臨百官則心不得不正。而若夫講學則又其本也。人主之學。異於凡人。訓誥句讀非學也。涉獵雜博非學也。必欲精思體認。明理而達用也。姑以近日所講者言之。如讀關雎樛木之詩則思文王之所以齊家者。讀漢廣鵲巢之詩則思文王之所以致化者。讀黍離之詩則知東遷之所以不振也。讀鄭衛之詩則知性情之失其正也。讀鷄鳴之詩則知警戒之相成也。於還則戒習俗之係於一人也。於甫田則察遠大之由於近小也。觸類而長之。隨事而驗之。則此所謂講學正心之法也。嗚呼。今日可言者。亦已多矣。區區所陳。惟止於此數端。則殿下亦必疑臣等之言也。臣等竊以爲今日之大本急務。無過於此。心正氣和則天地之氣亦順矣。虛己容受則諫諍之路不壅矣。於此有得焉則餘事無不理。於此無得焉則餘事無足言矣。此雖常談死法。而殿下之所以修省者。外此則無他道理。伏惟殿下勿以爲迂淺而留神焉。若夫民生之困悴。如在水火。弊瘼之多。毛髮以難數。則如此而可救。如此而可革者。非臣等謏聞淺見所可容喙。誠與廟堂諸臣。孜孜講究。務盡其實。則豈無拯濟之道乎。臣等抑又有感焉。頃因大水之變。已下求言之敎矣。其時進言者。不爲不多。則縱無奇謀異策可以弘濟時艱。其中亦豈無一二可采者乎。然而從某計行一事。用某策革一弊者。尙今寥寥乎不聞。則殿下又安用求言爲哉。奇謀異策。今亦難得。衆弊群瘼。無改於舊。則何必舍之於前而求之於後耶。竊恐殿下之此擧。或未免於文具也。文具猶不能動人。況敢望格天心乎。噫。上觀天象。下察人事。則今日之時勢。可謂岌岌殆哉。君臣上下。雖復大警動大振作。有若救焚拯溺者然。猶懼不能有濟。而況低聲緩步。悠泛度日。上則以數行文字。略示求聞之意。下則以一場回啓。只爲寒責之地。瞿瞿相顧。今日明日而雷聲旣遠。戒心漸解。則亡維破舟。將復止泊於何地耶。言念至此。直欲痛哭而且不敢也。臣等俱以無似。待罪論思。無一言一事裨益聖德。然其憂愛之誠。自是犬馬之常性。茲敢不揆魯莽。塵瀆宸嚴。而所陳者只是陳腐之餘。顧何足以感格聖心。此則臣等淺陋之罪也。惟殿下裁處焉。答曰。省箚具悉。旨哉言乎。心者萬事之本也。豈不然乎。予雖不敏。欲爲體念矣。其他所論。亦甚切實。憂愛之誠。深用嘉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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諫院請還收前大司憲閔應亨,前執義沈世鼎削黜之命。第五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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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論閔應亨等事。已多日矣。誠淺辭拙。縱無回天之力。所恃者包荒之量。足以容物。虛受之心。不憚如流。而聖批以決不可允從爲敎。以示牢拒之意。此豈平日所期於聖明者哉。閔應亨等之言。雖甚狂妄。其言亦非臆度而口做。都下傳說。已不勝其藉藉。苟非應亨之樸直。孰敢爲殿下言之。如無應亨之進言。孰復考其事之虛實哉。殿下亦當從容指諭。曉其不然。使中外釋然無疑可也。豈宜不究其理。不察其情。而震以嚴威。施以重譴。有若惡聞其言者哉。今殿下必怒而罪之則未免罪諫之名。若容而置之則可見弗咈之美。此二者。相去遠矣。何殿下舍其美而取其過乎。抑以爲事涉東朝。不可容貸。言實狂妄。罪之無害耶。言人所難。益見其直。能容狂妄。方爲盛德。殿下何其不思之甚也。噫。天災之荐臻。言路之壅閼。未有甚於今日者也。殿下正宜側身修省。虛襟聽納。上答天譴。下慰群望。而今也事係宮禁。言觸忌諱。則輒復摧折之譴責之。使臺閣索然。以言爲戒。此豈國家之福也。臣所以苦口而力爭者。爲殿下也。非爲應亨等也。請加三思。亟收閔應亨,沈世鼎等削黜之命。

第六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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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應亨等被譴。實聖朝過擧也。連日以還收爲請。而聖批以亟停爲敎。日月之明。猶有所未燭耶。應亨等之言。果出於誣慢。則其罪豈但止於削黜。若謂之狂妄。則自古明君。未聞有以狂妄罪言者也。當初觸忤。雖未及恕察。而卽今伸理之論。發於三司則公議亦可見矣。殿下翻然改悟。快賜一兪可也。雖或未全釋然。而屈意從之。以示弗咈之美。亦盛德事也。何可一向揮斥。使群情鬱伊乎。旣罪諫者。又拒言者。殿下於此。未免一擧而兩失。豈不惜哉。臣竊恐直氣日益摧沮。言路日益壅閼。自今以往。雖有可言者。孰復爲殿下一言哉。國家之興喪。實由於言路之開閉。而言路之開閉。亦決於今日。臣所以苦口而不敢止者。不但爲二臣地也。請勿留難。亟收削黜之命。

第七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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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閔應亨等事。逐日煩籲。意盡矣辭渴矣。尙且不賜允兪。只以勿煩等敎。爲堅拒之地。臣竊不勝悶鬱焉。殿下果以其言爲可怒。而其罪不可貸乎。言雖狂妄而心則忠愛。不加恕察。而罪以削黜。則旣非過擧之大者乎。噫。可罪而不罪則不害爲寬度。不可罪而罪之則其如聖德何。其如言路何。應亨等之言雖可罪。猶不可罪也。況不可罪者乎。古之諫者。有牽裾者有碎首者。臣待罪言責。何敢以聖意之持難。輟而不論乎。雖復閱月經時。不得請則不可止。請亟收閔應亨,沈世鼎等削黜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