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紀事本末 (民國三年石印本)/卷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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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紀事本末卷七十九

　　鐡路國有政策

末帝宣統三年夏四月宣示鐡路政策幹路均歸國有技路准商民量力酌行從前批准鐡路各案

一律取銷如有抵抗卽照違制論鐡路國有發之者御史石長信主之者郵傳大臣盛宣懷此爲

新內閣成立第一政策先是宣懷及載澤等擬借英美德法四國千萬鎊載澤尙猶豫宣懷力慫

恿之借約遂成立至是以貸欵築路宣示天下而日本人亦要求其政府願得有債權宣懷復主

張借日欵千鎊以調停之命旣下直省人民以鐡路商辦已奉有成案擬各舉代表赴京抗議

以侍郎銜端方充督辦粵漢川漢鐡路大臣三品京卿鄭孝胥爲湖南布政使時湘粵川漢各省士

民皆謂粵漢鐵路始由盛宣懷私售美商合興公司光緒二十八年各省人民爭之不惜竭血汗

之資慘淡經營僅得收囬集股商辦今政府乃以國有政策與民爭利是不啻奪我生命財產付

諸外人於是聯會抗爭語頗上達而政府已入宣懷言主張用兵威以壓制人民會員羣議嚴戒

暴動但俟諮議局開常年會一律不赴召集各省工商亦同時罷業以示抵抗政府患之以端方

嘗撫湘鄂欲倚以籠絡兩省人士乃起復端方爲督辦粵漢鐵路大臣而孝胥盛倡國有政策著

論載憲報至是遂有孝胥爲湖南布政使之命　命停止四川湖南兩省鐵路租股旋又允湖南

京官奏請停止因路抽收之米鹽捐及房捐　五月湖南巡撫楊文鼎代諮議局奏稱湘路力能

自辦不甘借債奉旨嚴行中飭時湘省保路風潮激烈萬衆一心文鼎慮有他變因甘言撫慰許

以局議上復宻電政府描繪開會情狀謂有匪徒從中煽惑非挾雷霆萬鈞之勢不足示威宣懷

亦力贊其說乃有格殺勿論之諭　署四川總督王人文代諮議局奏稱鐡路改爲國有請飭暫

緩接收奉旨嚴行中飭先是川路公司得湘鄂爭路函電全體贊成川省京官復再三集議堅持

反對國有及收囬股本之說日本留學界又力主路存與存路亡與亡之議川人議以不輸租稅

爲抗制人文亦以政府顯拂輿情慨充代表時宣懷以四國借欵勢成騎虎因運動載澤力言於

監國遂奉旨以鐡路改歸國有勢無反汗且藉口上年川路公司人員虧耗鉅欵並有剝削脂膏

徒歸中飽殃民誤國人所共知等語川中輿情日益憤激　宣布川粵漢鐡路收囬詳細辦法

御史趙熙歐家廉奏劾盛宣懷借債賣路等二十餘欵不報時廣東同鄉京官聨署劾宣懷朦蔽

朝聽侵權違法湖北京官胡漢章等聯名抗爭歷數宣懷罪狀鄂諮議局亦刊布傳單召集會議

至者數千人競籌對付之策趙熙等因疏以入吿政府仍不爲動僅將原摺發交宣懷閱看而已

　郵傳部奏上英美法德四國代表所議川漢粵漢鐵路借欵合同命盛宣懷署押時宣懷宻與

載澤端方議定鐡路辦法以已成鐡路爲根據約分四大綱自京漢南達粵漢爲南幹京張北接

恰克圖爲北幹京漢東接齊齊哈爾達琿春爲東幹正太西接同蒲至伊犁爲西幹載澤乃宻吿

監國請於借欵合同趣期署諾復通電各省嚴禁開會妄議路事　粵路公司致電郵傳部請收

囬鐡路國有成命先是粵人以各省爭路無效於是月初十日大集股東於公司籌策對付主席

朱伯乾及各地代表採摭輿論定議五條一萬衆一心保持商辦之局致電郵部力爭並請粵督

代奏挽囬聯合湘鄂川三省同志堅持至競二倘政府甘悖先朝成命遣宮強佔粵路粵人宜協

力同心妥籌對付三擬先就公司置機關部四約十五日開第二次會議五商辦宗旨旣定董事

所擬五策（一更換國家鐡路股票二換領國家公債票三願領囬資本者國家佔價歸還四續

繳二三期股銀換國家息債票五仍援原案堅請商辦）作爲無效毋庸投票公決議旣定至是

電部力爭旅美粵人亦開會謀對付之法語極憤激有雲政府借債築路名曰國有直爲各國所

有自棄其人民以與各國亂命斷難育從又曰粵路股銀皆斯民汗血當執定先朝成案有刦奪

商路者格殺勿論又曰路亡國亡政府雖欲賣國我粵人斷不能賣路並昌言國必自滅而後人

滅此後結局尙未可知萬一決裂僑民當謀種種對待雲　四川議員蕭湘李文熙湖北議員湯

化龍張國鎔湖南議員譚延闓黎尙雯羅傑等聯合爭路先是川紳甘大璋迎合政府竟私將川

路股欵呈請作爲附股衆大憤不期而會者十萬人電請同鄉京官削大璋名籍並予懲戒以平

人心蕭湘等以路事關繫全局非羣策羣力不爲功乃於京師全蜀學堂延鄂湘兩省京官組織

鐡路聯合會一致進行延闓等亦電請都察院代奏嚴劾盛宣懷罪狀化龍等以中書鄭萬瞻所

上爭路公呈無効力遂幡然變計隱收民有實效擬定商民股欵不向政府索囬作爲路股要求

發給股票並要求郵部許三省商民立查帳會有稽核度支之權立論至爲和平而宣懷不許蓋

意在把持不容商民有查帳權利也　兩廣總督張鳴岐嚴示解散粵路股東會鳴岐於粵路公

司開會籌議路事後復使在籍編修江孔殷授意董事等運動金融業抵押股票得三十萬欲獲

投票多數以壓制股東會潮汕鐡路總理費景棠蒞會見局董議案憤不能平衆遂推景棠爲主

席復訂期會議景棠草定議案翌日鳴岐出示禁止開會取銷議案粵人大憤爭持紙幣赴官辦

銀行易銀華僑聞風私議將股票屬之外人以爲抵制事雖未行自是不復信任政府　郵傳大

臣盛宣懷與督辦鐡路大臣端方議訂鐡路權限端方羅致湘蜀有力士紳金肇康喬樹柟等及

門生故吏之久官兩湖夙有聲望者高凌霜趙彥濱馮啟鈞等冀收效於無形私謁奕劻言視事

後酌用本省辦路員紳務在泯除意見奕劻深然之許具便宜調遣令宣懷與之約法三章藉清

權限一凡曰省鐡路交涉統歸督辦大臣負責郵部不必過問二以前借欵交涉歸郵部擔任與

督辦大臣無涉三督辦大臣右奏調辦事人員特權郵部不得干預旣定議端方始摒擋出都電

各省疆吏商定收買股票辦法不願意者不予強迫換給國家股票性質與商辦畧同蓋思利用

四省士紳壓制商民也　湖南敎育會會長黃忠浩等陳請諮議局公討盛宣懷賣路誤國罪狀

湘省自鐡路事起學堂相繼罷課人情日益激昂廵撫楊文鼎奉格殺勿論之諭益用壓力嚴禁

學生干預路事忠浩閒之大憤以路事破壞於宣懷宣懷一日不去路事一日不定乃上書諮議

局請向政府力爭畧謂諮議局章程職員權限第五欵議決本省擔任義務之增加第六欵議決

本省章程規則之增刪修改第七欵議決本省權利之存廢查粵漢湘境鐡路向美國合興公司

贖四湖南派出贖路欵七百餘萬兩奏由鹽斤口捐項下斛付此實全湘擔負最大之義務歷經

五年計收過二百八十餘萬兩自奏歸商辦後又收集民股二百餘萬圓嗣後奏准照川省抽收

租股一百二十八萬圓房捐股四萬餘圓此項股票定爲優先普通二種按年保息六釐將來公

司獲利按成分攤優先股則另提花紅獎勵此爲全湘應有權利亦卽湘省單行事件今幹路收

歸國有自積極言之固係國家行政屬於資政院應議之範圍然因行此政策而取銷從前之商

辦公司是就消極而言實係諮議局章程所列職員權限第五六七欵應由諮議局議決者也此

次幹路收歸國有但云定爲政策其屬於國家行政者旣不由資政院通過其屬於地方權利義

務者又不交諮議局議決新內閣制甫頒總協理方辭職而盛宣懷卽運動幹路國有定爲政策

取銷三省公司之鐡案罔上行私破壞憲政百喙奚辭攷各國議會閒於變更成法之案視一切

議案爲特重良以法律爲人民生命財產之保障若已成之法可以隨時命令更改人民生命財

產必受莫大之危險此爲野蠻專制之國有之號稱立憲豈宜出此忠浩等以爲諮議局章程旣

爲先朝欽定卽爲內外臣民所共守此次盛宣懷熒惑聖聽擅借外債橫取商民現營實業謬稱

定爲政策病國殃民固不待言卽欲定爲政策亦須先由內閣提議更改先朝欽定章程交資政

院通過始得實行今章程自章程政策自政策成法破壞民無適從此事不能解決將來諮議局

章程皆可消滅卽就路事而言民有幹路旣可隨時取消民有枝路亦何不可隨時取消現在國

勢阽危正賴民力共營實業此次取消三省商辦成局名爲確定政策不啻遏絕人民實業生機

諮議局爲人民代表竭無限脂膏費無窮手續倘章程無效人民安所託命諸公對於路事旣已

函電交馳倘所爭無效卽請將上項理由一面呈請撫院代奏一面速呈資政院乞宣示中外此

後諮議局章程何條作爲有效何條作爲無效並請嚴治盛宣懷破壞法律誤國殃民之罪書上

爲文鼎偵悉急電鄂督瑞澂詢對待之策瑞澂覆電於路事不置一詞但謂對於軍警各界亟宜

嚴備免致革黨乘機煽惑遽派楚有兵輪上駛冀以壓力施諸湘民　宜昌宜萬鐡路分公司以

停工激成民變湖廣總督瑞澂檄宜昌鎮總兵潘瀛荊宜施鶴道吳筠孫會剿川漢鐡路宜萬一

段於上年冬閒開工築成三十餘里工人數千大半土著自幹路國有之說起各省路局以死力

爭而宜萬分公司希政府意遣散工徒停建築股東羣起詰問不答股東競赴公司索資答以路

歸國有應由公家籌還不得向公司質問衆股東益憤至徒手與執事人相搏工人和之公司宇

舍器皿立毀警局遣警兵排解不服亟白宜昌守卽檄駐宜防營整隊往彈壓衆怒其以威刦民

陡集數千人爭起抗拒斃兵士二十餘紳商聞警亟事撫慰始稍稍引去亟開會議決電內閣力

爭守道吳筠孫亟電白瑞澂遂咨陸軍統制張彪相機剿撫彪以潘灜帶兵往　六月王人文奏

劾盛宣懷借欵合同失敗各節不報先是盛宣懷與端方電吿人文宜昌夔州路工准用美國工

程司承辦所需借欵以四川財政作抵川人大譁誓死不承認乃組織保路同志會旣成立人文

蒞會感川人誠摯慨然曰諸君熱心愛國吾何惜一官誓與川人相終始遂具疏嚴劾宣懷誤國

殃民罪狀疏入留中　閏月瑞澂奏請明定路線以安人心報聞端方抵鄂惑於川人郵傳部參

議李穆勲之言擬改川漢路線鄂境初擬起宜昌訖漢陽繼改起宜昌訖廣水使穆勲爲川路總

辦並委江西道員吳清銘調查三省路線鄂中輿論大譁商會因具書抗爭畧謂鄂境路線究竟

起宜昌訖廣水抑起宜昌訖漢陽關繫全省命脈必須取決公論設改爲宜廣運輸極爲不便

經濟交通亦多窒礙民情疑懼滋甚並附呈宜漢路線𥳑明圖說要求瑞澂代奏飭部明白宣示

以安人心瑞澂本與端方不相能得書大喜思藉以撓端方遂據以入吿事下郵部盛宣懷故左

𥘵端方適端方電至述抵鄂種種情形並謂部中前定收路辦法多所不協須詳加商改又言洋

商承工督辦必須參預宣懷忌其爭權遂疏之自是端方孤立益鬱鬱無所展布　王人文以川

人爭路風潮幾徧全國入吿請示辦法嚴旨申飭川中保路同志會旣成立不一月各府縣剏立

分會以應之重慶人謂重慶雖外郡實川路中心點薈萃商賈樞紐交通視省會尤重郡人集會

江西會舘與會者萬五千餘人人文默覘民志激而愈甚因以衆情不順據實入奏宣懷疑人文

有意反對致川人肆意要挾請旨嚴飭之人文得電㥽極誓以去就爭而戒紳民勿得暴動　命

湖廣總督瑞澂兩廣總督張鳴岐四川總督趙爾豐湖南廵撫余誠格會辦各省鐡路事宜盛宣

懷以鐵路旣歸國有各疆吏不當坐觀成敗故有是命　秋七月四川保路同志會家供先帝位

朝夕哭臨闔城學校罷課商賈罷市各國駐川領事要求外務部設法保護是月初一日川路公

司股東開保路大會決議罷市學堂亦停課商民供德宗牌位舉哀南至邛雅西迄綿州北及順

慶東抵榮隆號泣之聲達於遠邇重慶爲通商口岸外人商業所萃各國領事因照會政府請設

法保護將軍玉崑總督趙爾豐等聯名奏請川路暫歸商辦政府不允　四川保路會代表劉聲

元上書請嚴治盛宣懷罪以謝天下被逮尋釋之時川事日亟川中同鄕京官公呈內閣歷陳川

路現辦情形並將往來電文彙呈請迅定辦法以安人心時保路會代表劉聲元抵京以政府大

臣多與宣懷比暱必爲宣懷𢌞護掩飾不如逕呈監國民情或可上達乃兩謁監國皆爲門者所

拒聲元跪地安門外俟王至卽攔輿呈遞令逮交步軍衙門訊問統領鳥珍監其誠禮送聲元歸寓

　端方奏劾趙爾豐庸懦無能命端方帶兵入川查辦端方電劾爾豐敗壞路事保瑞澂袁世凱

以代之而朝旨卽命端方赴川查辦端方懼不進宻電商之盛宣懷宣懷請飭端方自湖北帶兵

入川鄭孝胥初抵湘知民氣方張未可以壓力勝因假會議官制返京師至是端方奏調參贊路

政報可　度支大臣載澤郵傳大臣盛宣懷請以御史趙炳麟總辦廣東鐡路辭不赴是月十一

日粵人在香港開保路會成立大會與會者萬餘人公推劉少雲梁楚三代表爭路代表起程時

開哀送會會員白衣冠送之宣懷電令張鳴岐解散保路會端方遣粵紳顏世清調查粵路川紳

羅崇齡專辦廣州至三水鐡路復以炳麟爲人望所歸電商載澤宣懷請以炳麟總辦鐡路炳麟

不爲屈辭甚堅宣言無論政府如何勸勉如何迫趣決不願擔任路事時廣西士紳亦擬公舉炳

麟督辦鐡路炳麟亦峻卻之　四川保路會代表劉聲元再上書請慶親王奕劻代奏諭交步軍

統領遞囬四川原籍交地方官嚴加管束聲元等齎書至慶邸痛陳川中危迫情形請將盛宣懷

立予罷斥治罪奕劻心雖不善宣懷所爲究目聲元爲多事未幾卽有押解回川之旨旅京川人

臨歧哭送者數千聲元慨然曰路亡川亡川人宜哭川不宜哭聲元聞者益慟解役亦涕泣不已

　命趙爾豐剿辦四川爭路人民川人聞端方督兵入川益憤是月十五日公舉代表詣督署求

阻端方入蜀爾豐允爲代奏繼以前此代表無效端方等反資爲口實遂負氣不欲再爲過問代

表泣懇再四諮議局副局長羅綸語稍激衆和之爾豐怒遂拘保路會會畏度支部主事鄧孝可

股東會會長編修顏楷貢生張瀾及諮議局局長法部主事蒲殿俊舉人羅綸民政部主事胡嶸

舉人江三乘葉秉誠王銘新等於署中人民相率至署哀求釋放統領田徵葵命衛兵開鎗擊斃

四十餘人爾豐以川人藉爭路爲名希圖獨立並發布自保商榷書擁戴羅綸爲首領意在變亂

與路事無涉飛電入吿故有是命時近省各縣民團多爲官兵焚殺死者甚衆　命岑春煊前往

四川會同趙爾豐辦理剿撫事宜春煊至武昌與瑞澂議不合遂稱疾會爾豐奏剿辦得手朝旨

許春煊還上海　瑞澂逮川紳蕭湘於漢口幽之川諮議局副議長法部主事蕭湘自京至漢清

理路欵瑞澂閒其來懼其鼓動鄂人亟遣兵警渡江就漢口鳳臺旅舘遠交武昌府看管　八月

以接收湖北境內粵漢川漢鐡路辦理遲速瑞澂等傳旨嘉獎　以袁世凱爲湖廣總督岑春煊

爲四川總督時武昌民軍起瑞澂遁武昌漢陽及漢口俱爲民軍所佔領重慶亦吿急乃起後世

凱督鄂促春煊卽日銷假督川均著督辦剿撫事宜　撤去王人文川滇邊務大臣以趙爾豐代

之又以端方署川督　廣東提督李準奏劾盛宣懷病國殃民端方奏劾王人文姑息釀亂皆不

報人文當爭路肇事力庇人民爲端方所深忌準以川人攻宣懷政府疑其左袒揭上皆留中

岑春煊條陳川事治本治標二策下郵傳大臣議春煊在滬電致政府論川事當分本標二策治

本者當申明鐡路國有本以利民許民附股未忍使川民稍受虧損特以辦法稍涉操切且與湘

粵等省顯分厚薄因而激成忿爭爲川民宣布德意有不願附股者一律發還治標者則宜先撤

李穆勲以慰川人之心諭交盛宣懷議奏　九月以違法私行貽誤大局革郵傳大臣盛宣懷職

　資政院疏參其違法侵權激生變亂也並將內閣總理大臣奕劻協理大臣那桐徐世昌交該

衙門議處　命趙爾豐釋放因爭路被捕士紳並將王人文趙爾豐交內閣議處道員田徵葵等

革職遣戍有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