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瑣記
予在前清內務府供差,故凡宮廷遠近故事,或由目覩,或由傳聞,類皆事實,非如外間捕風捉影妄逞奇談者可比。清廷改革後,市上所售清廷稗史及清后穢史等書,皆情節離奇,謬妄特甚,於事實大相違背,蓋其傳皆臆度之詞,並無其事,不勝其糾正,茲略將事實雜湊數篇,以與世所傳者相比較,則眞相自得矣。
顯后與景帝 世傳顯后惡景帝特甚,此是實錄,蓋景帝不能得顯后歡心者,亦有數端,戊戌變政,是其較著者也。顯后奪政後,嘗語近支王公及內侍曰:「他素來本是個謹愼人,萬不至如此胡鬧,總是所與非人,所以才做出這個禍來。」言語間頗不甚責景帝,惟恨黨人特甚。嗣顯后不豫時,景帝侍立於旁,太監李連英在內供奉,后笑曰:「我病恐不起,俗云以人肉煎湯,服之便愈。」語畢,視景帝,景帝默然。李連英退後,卽請假,后遣太監德存往問,德報曰:「李連英憂后體不豫,驚臥不起。」越數日,后漸痊,始探悉李曾割股肉,爲太后煎藥,后聞之,歎息再者,於是益疎景帝而愛李。
一日,后在煖宮書字,召帝入,仰視景帝曰:「汝能書此否?」帝適旁視,不知后作何語,愕然不知所措。顯后曰:「外間有鴻鵠乎?」帝曰:「未見。」后曰:「汝讀掌故,亦知祖宗締造艱難乎?」帝默然,李連英跪奏曰:「祖宗締造國家艱難,皇帝嘗爲奴才道及。此時懾於聖威,不敢發揚其說耳。」帝退出,謂李曰:「子眞朕之青衣也。」
一日,天大雷雨,帝素畏雷甚,命宮人羣呼「別打雷」,顯后聞而笑曰:「是眞蠢矣!不能治一人,何能治天下?」益輕視帝。
一日,帝在後宮,與宮人私語后,后知,傳宮人嚴責之,宮人謂謗后,后怒,盡拷宮人,某宮人曰:「帝將不利�后。」后遂將所傳之人仗殺之,於是派李連英等二十人監視帝行狀。於是帝始不能自由,此戊戌十二月事也。次日,卽召王公大臣密相大計,羣臣皆以爲不可行,惟各王公貴族退出後,皆甚欣然,其所商何事,蓋可推測而知。
後有某總督來京陛見,太后復以前事諮詢,某總督堅持不可行,甚至叩頭流血,太后橫目視之良久,遂命退去。內監獻計於太后曰:「奴才聞某總督以懼內聞於世,太后以旨召其婦入內計議,某總督自必奉詔。」太后頷之。繼內廷演戲,某總督之婦得召入觀劇,太后賜以錦墩,優寵備至。既而某婦入廁,太后命宮人牽引之,歸而笑語,太后問其故,某婦叩首對曰:「臣妾不才,原出微賤,今日蒙太后榮寵,實非敢承,故步行時雖勞宮人�拽,仍不自覺蹀蹶。」太后因命宮人扶起,詢其始末,並謂:「我輩皆是婦人,儘可商量家常事,勿庸害怕。」婦遂據實奏對。蓋某總督微時嘗好獵,一日獵歸,汲水飲馬,有乞婦奔來求飲,視之,則頭上塊痂累累,鬂髮皆無,然觀飲水時,則蕩漾中猶着鳳冠焉,於是大異之。日將暮,卽止於旅舍,藉訪禿婦之行蹤。次晨,見禿婦復經旅舍,蹀�而過,卽詢禿婦鄉里姓氏,舍人謂婦卽本村人,貧無依歸,日行乞於市,夜則宿於野,初嫁一異鄉人,未成禮卽瘋,鄉人棄之,尋旋癒,繼復有賣豆腐者喪偶,貧不能續,因欲納禿婦爲繼室,合巹之夕,便液污衾枕,次日復被驅逐,知其事者,無不謂命運不可挽強。某督復詢現在曾否又復嫁人,舍人謂禿醜如此,尚能嫁何人。某督因識其異,笑曰:「我尚虛度,汝可代我作冰人乎?」舍人大笑,以爲戲言,某督正色表誠意,舍人曰:「此極易事,招之便可來,公可面語之,無須媒妁耳。」遂遣人往尋之,俄頃便攜婦至,某督略示意,婦卽俯地叩求收納作傭婦,遂與俱歸。數年禿痂盡落,新髮蓬生,舉止端嚴,正氣逼人,某督偶有失檢,規勸嚴如師表。自得婦後,屢遷其官,皆出此婦臂助,每有諫言,如不聽,必卽失敗,某督因是極畏懼之。是日蒙太后垂詢,自言當宮人扶拽入廁時,卽如當年嫁與賣豆腐人,合巹之夕,便污衾枕,其所夢與此蓋同一景象也。太后聞奏,亦爲撫掌,皇后亦笑。次日,復召入,太后命前進密語,夫人唯唯而已。後某督請訓時,復蒙召對良久。某督行後,亦無若何之結果,惟臨行對人曰:「某省距京遼遠,頗有瘴氣,我豈樂於跋涉,爲遠禍計,我實不能不有此一行也。」
太后在三海置有田地十餘畝,遍種野菜,有賣各種蒸食者,有賣茶者,儼如鄉村。太后時常自以銅錢購買食物,准賣者較低昂,不許跪拜。景帝買食物時,則常吝不與,或曰:「此皇帝也。」賣物者曰:「皇帝孰與老佛尊!」視帝而嬉,並有時呼太后曰老太太,皇后曰大姑,或曰小姐,或曰少奶奶,呼帝曰阿哥,或曰少爺等稱。
一日,大公主同太后奕棋,帝立太后背後,爲時甚久,帝頗憊,大公主故作倦態,太后始命罷棋,帝歸無怨言。
端王載漪嘗諂事太監李連英,使在太后前陷帝,李終不忍。太監馮某,豺狼成性,於太后前每有獻計,太后亦頗爲所動,立大阿哥之事,馮實居禍首。李連英嘗謂人曰:「我在太后前,惟有順旨,絕不敢逢惡。外間人皆詛詈我,殊不知我實爲馮所害。」某尚書聞而笑曰:「惟順旨,便是逢惡。」李聞之,默無一語。戊戌事敗,帝聞耗驚絕,跪求計於李,李曰:「求馮。」馮對曰:「恐不可活。」帝入後宮欲自殺,俄侍衞擁至,帝被困禁。繼太后召近支王公及徐相桐、端王載漪、大學士王文韶等,欲飲帝酒,頃侍衞擁帝至,內監有見之者,謂帝此時面如死灰,喘息急促,着一履。太后欲親賜酒,羣臣皆呼萬歲,王文韶抵死不奉詔,近支王公亦從而和之,帝遂得免。庚子之役,太后屢欲殺王相者,或卽影響於此時也。六君子伏法,太后仍欲賜帝死,各省督撫皆報不可,議遂寢。後見帝憨蠢甚,厭惡之而已。其後立大阿哥,皆發始於端王,復得內監贊助之力。大公主媚事太后,頗得太后之歡心,帝隱請公主代懇寬禁,太后弗許,行必以俱。
庚子回鑾後,太后益厭視帝,甚至日不能得溫飽。帝所居之宮,荒涼異常,四週水寬一丈五尺餘,有吊橋架於兩岸,日放下,夜拽起,實如世所傳。帝一日見內務大臣繼祿過,因召入,悽慘備至,命稍加修飾宮內器物,繼祿頷之。次日,糊裱方畢,內監奉太后旨,賜繼祿西洋狗一隻,而各大臣皆蒙賞素貂褂。又次日,復賜黃綾匣一個,啟視,皆小孩玩具豬狗等物,繼祿大懼,請假。
太后以帝疾,召醫診視。向例諸醫入內時,預先集議,應用何項方藥亦必先爲擬出,以期診視大略相同,初不計方藥對症否也。太醫周景濂君與予最善,常侍帝,據云帝原無大症,諸醫皆以平和劑進之,且云在宮內最慘之役,卽景帝崩時。當景帝未崩前數日,予卽得景帝駕崩之耗,其所宣布之日期,實非確期也。據云在宮侍帝疾時,共有六人,死其二,其餘諸醫,日僅得一食,因餓失血者又三人,請假亦不得出。當景帝賓天之日晨,內監召太醫入,只周君與陳君二人膝行而進,帝在東床臥,以手召周醫而前,瞠目指口者四,蓋此時內監只有一人,而宮中器物,皆被宮人偷竊殆盡,只餘一玉鼎,周知帝欲得飲食,然無處尋覓,且周君已兩日未食,吐血皆納諸袖中,徬徨無以爲計。旋復見帝轉側,吐血盈牀,跪近視之,無少聲息。近午,醇親王到,問帝狀,周醫以「當是駕崩」對,醇王取懷鏡接近帝嘴,見無噓氣,卽匆匆去,旋報皇后至,兩醫匿於階下,聞哭聲,旋有內監十餘人到,人聲漸雜,周君及陳君始得出宮。迨出宮外,見街市賣食物者,卽就地而食,曰:「此是天堂也!」而街市貿易如常,並未聞有人談及帝崩消息,始知其事尚在祕密也。
太監李連英事顯后惟謹,其機變穎悟,公正不苟,蓋亦有足多者,世人謂其賣官鬻爵,貪贓枉法,未免有過當處。惟其在宮中日,得太后隆寵,聲勢浩大,實可以左右朝臣,且其爲人,性質豪邁,遇事亦能持平論斷,特其不學無術,每爲狡黠者所利用,其聲譽亦因之日壞。當其爲中外詬病時,有某侍御列事實糾參之,李聞之,坦然無所畏懼。太后覽奏後盛怒,出宮命李至,左右宮人皆戰慄無顏色,旋命傳棍入,皆謂李不免(蓋傳棍者,必太監宮人犯有重罪,其刑至於死,以棍杖殺之也,故每傳棍,宮人常有被杖死者。)及李至,膝行而前,太后默然無一言,僅將景帝宮人榮某杖殺之。事畢,謂李曰:「昨有人參汝,汝可自爲辨訴。」李復叩請原摺,該侍御之原摺遂被留中。其後予至太監寇子貞處,得見李之辨訴狀抄稿一份,惟原參之摺,則徧覓未得全稿,或又謂此辨訴狀係李預爲擬出,以備太后加罪時在刑部呈訴者,然其狀中語氣,又似自在太后前辨訴者,茲錄之,亦可見當日情事焉。
一、奴才持家最嚴,雖有承繼子嗣一人,尚知守禮法,且不常令其出京,至於姪輩四人,亦不敢作枉法事。奴才自入宮來,與大臣、親友不相連屬,奴才與人通聞問,名片全是自己寫的,並未有印片。奴才筆跡,各省官吏亦都識得,如無奴才親筆寫的名片,無論何人,假奴才的名字,去到處撞騙,地方官吏絕不能被其暪過。如上年周巡撫在山東查出黃承勛訛詐案,承勛確是奴才的親戚,奴才當卽請周巡撫盡法懲治,並不敢稍存袒護的意思。至於以名片發給子姪,借遊歷爲名,到各省訛詐錢財,被詐者何省?所詐者何人?原摺均未聲明。
一、知府啟瑞被參革職,蒙開復原官,是該知府自在都察院呈訴寃抑,經都察院奏請開復原官,該侍御供職該院,豈得不知,乃竟以此事涉奴才,且謂「夤夜賄通五萬金」等語。此事都察院既已聲明其寃抑,如有不盡事情,其責皆在該院,與奴才何涉?且啟瑞尚未出京,憑證自在,事不容污。
一、宮禁深嚴,各宮自有人專管,奴才不過總理其事,大內物件,何能隨意取攜?至水晶箸、翡翠盤、珊瑚枝、圓頂珠等物,此皆四川貢物,經奴才督人檢點封進,已蒙太后御覽,奴才何由而得?且以上物件,皆不經見之物,奴才何敢竊自啟發,原貢俱在,可驗而知。
一、奴才住在黃化門,離禁宮咫尺,所居房屋,不過較中人產稍上,有何僭分?
一、各官上朝,奴才皆以「大人」稱呼,名過何人?
一、聖后萬壽,貴省貢萬壽無疆自動機一架,係由黃內監由宗人府取來,復由奴才呈進。所云索賄萬金,果係何人承受?經何人手交納?
一、奴才姪子李秉業,係八歲時定婚本縣趙氏女,因秉業有宿疾,故三十一歲始與完婚。庚書俱在,豈得謂強佔良女。
一、小玉壺、紫金泥壺等物,是奴才前數年在琉璃廠自製者。其木成石樹一顆及玉翠白菜翡翠煙壺,皆是太后賜物。
一、原摺稱奴才廣置妻妾,蒙蔽上聰,居心實不可問云云。奴才實有妻子一人,十四年前,有友人李寶珊,聲稱伊有戚苗氏新寡,既無子女,又無產業,窮苦無所依歸,而秉性貞潔,不肯再醮,固勸奴才納爲妻室,實屬節義兩存云云,當時奴才亦以整理家事,在在需人,因友言納苗氏爲妻室,所謂廣置妻妾,何所見而云?
一、原摺謂凡各眷大吏出京進京,皆必索規費千金或數萬不等,皆是擬度懸揣之詞,不足據爲典要,不然,何不指出一二實事,以爲證憑。奴才向守祖宗家法,不敢稍爲逾越,此後應益謹愼,以圖報稱。
此稿原係兩紙,後又在鍾主政處覓得一紙,與以上語氣大略相同,惟事實則互有出入,茲該稿既已遺失,記憶亦不甚清楚,不復贅錄。
顯后末年,精神益健,常在宮內自栽花果,緊要奏摺,必親自覽閱。有御史攀桂者,本一極昏鄙之旗人,因夤緣榮相,得傳補御史,榮亦知其識字無多,昏鄙自用,故每有奏事,必經榮相閱過,始准入奏。在榮相之意,不過借該御史在都察院聊作耳目,乃日久該御史卽以職司言路爲第一之責任,甚至胡言妄語,騰笑中外。顯后每閱其摺奏,卽咨嗟不已,其所上之摺,每不閱看,卽命留中,並謂榮相傳語:「叫他少說話。」乃該御史並不引以爲懼,仍援在官言官之義,妄言無忌。其最可笑者凡三事,一卽摺奏中誤將攀桂之「攀」字,誤作「擧」,當奉旨:「擧是何字?着該御史明白回奏。」其二卽條陳東三省善後策,摺中有謂:「將東三省與俄人接壤地段皆挖暗溝,上覆以草,再與俄人開釁,可誘俄人盡入溝內,勝俄人易如反掌」云云,又謂:「不必用新式快鎗,只用原先所用二人抬之鳥鎗,便可致俄人死命。鎗前則覆以鋼板一塊,待彼射擊時,我兵可伏鋼板後面,百無一傷。」末復揄揚太后爲當今菩薩,足以鎭攝鬼物。摺上留中,一時中外傳爲笑柄,予多方求其底稿,卒不可得。至其事之有無,雖不敢斷,然揆之該御史之前後摺奏,此事則未必無因也。其三卽近來參黃〇〇之事,黃本有劣跡,而攀則借欲爲敲詐之資。其實攀與黃並無識面,其所臚列事跡皆傳聞影響之辭,此外則皆卑污細事。當其摺既繕就,卽藏於靴夾內,竟自到黃宅拜會,黃隱聞其事,佯作不知,延入客廳,親自出見,攀見黃來,急迎曰:「你們大人到衙門去了嗎?」黃曰:「我們大人還未去呢。」攀曰:「我是御史攀桂,因你們大人有許多劣跡,我已將摺寫好了,要參他。叫他明天與我送五百銀子去,此事便可作罷,否則明天就遞。」言語間摸索靴夾,似言原摺卽在靴夾內,黃佯曰:「我們大人上煙館吸煙去了,你老稍候,我可喚他就來。」黃出,卽報捕廳,旋來巡捕二三人,攀知事敗,欲奪門,黃逕上前將靴夾搶去,二人遂共到捕廳。攀遂以言官受賄,發往新疆,黃亦革職,故上諭有「二人揪扭上廳」之語。
景帝素恨宗室近支不求學術,日肆遊惰,常戒勉醇親王多留心政治,故每聽講時,醇王常侍立於帝側。醇王爲人頗正直,惟失於懦弱,遇事不能斷,且口稍吃,語言不甚清晰,然遇事必循軌範,拘於小節。當其初入軍機時,對於慶、世諸人頗甚恭謹,頗得太后歡心,朝儀亦因之整肅。先是帝未陛殿時,王公大臣先集朝房,人聲喧雜,頗不整齊,朝房則任人毀壞,故朝房只有破棹凳,褥墊皆無,醇王入軍機後,氣象爲之一新,至朝房則各依順序入內,時帝未至,醇王卽鵠立屏息以待,其餘則非至口號傳出不整肅。(口號者,卽帝將入坐,先有內監以口吹哨。)帝有致祭事,則各城皆開正門,其護從王公候帝過,則亦由正門過,醇王則由偏門過。讀書貴冑學堂時,自騎馬往來於街市,並無護從。當攝政命下,亂象紛呈,醇王亦能處以鎭靜,內外翕然。
宣統帝嗣立,此事本決於張、鹿、世三相,本屬名正言順,按之近支,則以恭王承繼爲最適合,其次則倫貝子,故恭王與鹿相大生惡感,而慶親王竟於太后賓天之次夕帶親軍二百人入宮,經內監禁止,慶王不聰,內監大叱曰:「有旨!」親軍聞之,皆逡巡而退,慶亦無之何。
宣統帝入宮時,醇王太福晉大哭,以爲:「殺我子復戕我孫!雖擁皇帝虛名,實等終身圈禁。」抱宣統帝不釋手,經諸臣婉勸,謂不可抗旨,始由侍衞及諸王公大臣擁而去。帝至宮便哭,竟日不食,傳民間小兒與帝年歲相同者十餘人入宮,不令施跪拜禮,帝始安。既謁隆裕太后,與醇王福晉年貌相若,帝頗知親敬,太后加諸膝上,愛如己出,時攜以各處游覽。帝行正式卽位禮時,閑人極雜,禮節亦不完備,帝陞殿時,卽哭不止,醇王則行半君臣禮,扶帝陛座。是時朝臣多有泣下者,醇、慶兩邸,淚如雨下,滿朝惻然。至鳴鞭時,帝哭始止,朝臣遂行禮而退,識者謂其不祥。
監國攝政後,京人士有識監國之爲人者,咸謂恐未克當大任,及觀其行政,似有振作氣,然當時禁賭甚嚴,而醇王府呼盧喚雉之聲,通宵達旦,甚至各榻煙具橫陳。國服期內,禁止樂器,而府內竟傳喚馬戲,致費鉅萬。洵、濤兩貝勒日日要好差缺,監國不能約束,只到老福晉處哭訴爲難情形,請勿使兩弟迫逼太甚,遇事卽稟承福晉意旨。洵、濤日益驕橫,並不敢過問。宮中原有老樹一株,共九叉枝,其一枝旁附一小枝,論者皆以國運當至景帝而止,蓋以開國至景帝爲九代,並未計及小叉枝。至是宣統帝既立,恭王對洵貝勒卽以此爲言,洵貝勒謂爲詛帝,大逆不道,恭王大怒,逕至醇王府暴躁,監國亦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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