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卷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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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亭
[編輯]元祐五年六月乙卯,御史中丞蘇轍言:「臣竊觀元祐以來,朝廷改更弊事,屏逐羣枉,上有忠厚之政,下無聚斂之臣,天下雖未大治,而經今五年,中外帖然,莫以為非者。惟姦邪失職居外,日夜窺伺便利,規求復進,不免百端㳺說,動揺貴近,臣愚竊深憂之,若陛下不察其實,大臣惑其邪說,雜進於朝,以示廣大無所不容之意,則氷炭同處,必至交爭,薫猶共器,久當遺臭,朝廷之患自此始矣!」時宰相呂大防、中書侍郎劉摯建言,欲引用元豐黨人,以平舊怨,謂之調停,太皇太后頗惑之,故轍言此,退後復上䟽曰:「臣今月二十一日[1]延和殿進呈劄子,論君子小人不可並處朝廷,因復口陳其詳,以凟天聼,竊觀聖意類不以臣言為非者,然天威咫尺,言詞廹遽,有所不盡,退伏思念,若使邪正並進,皆得與聞國事,此治亂之幾,而朝廷所以安危者也……今者政令已孚,事勢大定,而議者惑於浮說,乃欲招而納之,與之共事,欲以此調停其黨,臣謂此人若返,豈肯徒然而已哉?必將戕害正人,漸復舊事,以快私忿,人臣被禍,蓋不足言,而臣所惜者,祖宗朝廷也,蓋自熈寧以來,小人執柄二十年矣,建立黨與,布滿中外,一旦失勢,睎覬者多創造語言,動揺貴近,脅之以禍,誘之以利,何所不至,臣雖不聞其言而槩可料矣。」䟽奏,太皇太后命宰執於簾前讀之,乃宣諭曰:「蘇轍疑吾君臣遂兼用邪正,其言極中理。」宰執從而和之,自此兼用邪正之說始衰。【此據轍《遺老傳》自敘】
六年五月庚申,先是蔡確母 —— 明氏,進狀及訴於尚書省,乞量移確,呂大防、劉摯云云〈詳見蔡確詩謗〉,傅堯俞曰:「遷惠卿,上意亦難之,第恐致人言。」是日呂惠卿既除中散大夫、光祿卿、分司南京,權中書舎人孫升封還詞頭,以為惠卿量移未三年,無名而復,必不可行,王巖叟以責傅堯俞,堯俞不能對,又以責蘇轍,轍謂大防曰:「惠卿事欲如何商量?」大防曰:「欲且依前降指揮。」刑部以謂量移後,別理三朞,大防、摯欲用檢舉後三年,堯俞曰:「候九月或可耳。」大防、摯不答。壬戌,進呈,皆持兩端稟㫖,太皇太后曰:「候及三年。」樞密都承㫖劉安世言:「陛下初踐宸極,以惠卿、蔡確之徒殘民蠧國,辜負任使,為四海所疾,是以繼貶,逐之逺方……謂且永投荒裔,終身不齒,而惠卿自宣城方踰再歲,考之常法,猶未當敘,不識何名遽復卿列?議者謂蔡確之母見在京師,干訴朝廷,願還其子,大臣未敢直從其請,若惠卿之命遂行,則將藉以復確,確既復用,則章惇之類,如蝟毛而起,為天下國家之計者,其得安乎?」
八月乙巳[2],詔章惇復左正議大夫。前此惇坐蘇州置田不法,降一官,至是滿嵗當復,故有是詔,給事中朱光庭言:「惇凶悖狠戾,慢上不恭,交結姦臣,彊市民田,姦邪貪汚不法之人,不當用常法敘復。」詔章惇更候一期取㫖。辛亥,責授英州別駕、新州安置蔡確母 —— 明氏,乞量移確一內地,太皇太后宣諭曰:「蔡確不為渠吟詩謗讟,只為此人於社稷不利,若社稷之福,確當便死此事,公軰亦須與留意。」〈詳見蔡確詩謗〉
閏八月甲子,龍圖閣待制、知鄆州蔡京,知永興軍。初執政議用安燾[3]守鄆州,移京帥渭,代劉舜卿,王巖叟謂京不更西事,未可付以平涼,或試之慶陽,召章楶還,令權諸曹,侍郎劉摯不欲多置權侍郎,呂大防請移京守雍,從之。是日執政㑹議都堂,呂大防、劉摯欲以李清臣為吏部尚書,王巖叟曰:「此非宻院所預,然必有議論。」摯曰:「前執政為尚書,有何議論。」巖叟曰:「前執政為尚書,固不爲過,第恐公議不肯放入來耳!」既而奏可,巖叟謂同列曰:「必致人言。」大防亦自以為然,録黃,過門下省,給事中范祖禹封還,進呈不允,祖禹執奏如初,先是摯語大防曰:「若欲寜帖,湏朝夕諭之乃可。」大防曰:「俟明日。」摯曰:「俟明日則不及矣。」除命既下,左正言姚勔又論其不當,巖叟謂蘇轍曰:「邦直如何?」轍曰:「給事中已𠕂封駮,諫官亦有言,今更欲用蒲宗孟為兵部尚書,那得安靜!」巖叟曰:「子由宜力爭。」轍曰:「彥霖當相助。」巖叟許諾,及㑹議,巖叟謂大防曰:「一人議論未已,更可進一人否?」大防曰:「宗孟卻無他事。」巖叟曰:「要之亦非公論所與。」轍曰:「且候邦直命下,然後議此如何?」皆不應,轍欲於簾前敷陳,巖叟曰:「此所望也。」及簾前,大防奏請:「諸部久闕尚書,見在人皆資淺未可用,又不可闕官,湏至用前執政。」上有黽勉從之之意,轍遂言:「前日除李清臣,給諫紛然爭之未定,今又用宗孟,恐不便。」太皇太后曰:「奈闕官何?」轍曰:「尚書闕官已數年,何嘗闕事?今日用此二人,正與去年用鄧溫伯無異,此三人者,非有大惡,但與王珪、蔡確軰並進,意思與今日聖政不合,見今尚書共闕四人,若並用此四人,使互進黨類,氣勢一合,非獨臣等奈何不得,亦恐朝廷難奈何矣!且朝廷只貴安靜,如此用人,臺諫安得不言,臣恐自此閙矣!」太皇太后曰:「信然,不如且靜。」遂巻除目持下。然大防、摯更欲用清臣知揚州,代王存,召王存入為吏部尚書,巖叟意不然,亟以語摯,摯曰:「缺許多官曹,卻有甚人補?」巖叟曰:「用與今日政事意同之人。」摯嘿然,巖叟又語摯曰:「公引此等人,付之此地,敢保否?」摯曰:「保則不敢。」巖叟曰:「公宜無忽。」壬申,資政殿學士、知永興軍李清臣,知成徳軍;寳文閣直學士、知成徳軍謝景溫,知揚州。庚辰,詔降授皇城使、管勾舒州靈仙觀宋用臣,與敘忠州刺史,給事中范祖禹封還詔書,乞不収敘,詔用臣候今任滿日取㫖。先是呂大防與同列議南都宮闕不修,可以五萬貫修之,因移用臣為管轄鴻慶宮,令措畫,王巖叟宻以短封告大防及劉摯曰:「若復使用臣預土木,必動議論。」摯甚然之,大防不答,逾半嵗而用臣敘復,卒罷之。
呂大防、劉摯朋黨。〈見朋黨〉
十一月乙酉,太中大夫、守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劉摯,為觀文殿學士、知鄆州,麻制以從摯所乞為辭。
十二月庚午,詔呂恵卿光祿卿分司,權給事中姚勔封還罷之。【《政目》十六日書恵卿光祿分司,二十二日書姚勔繳恵卿詞頭,實錄並無之。按恵卿《家傳》亦不載此,卻云六年十一月許任便居住,今且依《政目》附見十六日,當細考之。三年九月,自建寧移宣州】
七年三月辛亥,知河中府、資政殿學士蒲宗孟,知永興軍。
四月癸丑朔,龍圗閣待制、知永興軍蔡京,為龍圗閣直學士、知成都府。甲辰,龍圗閣直學士、知青州曽布,知瀛州[4]。
六月辛酉,左正議大夫、守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呂大防,為右光祿大夫;右光祿大夫、守尚書左丞蘇頌,為左光祿大夫、守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
九月壬午,資政殿學士、知永興軍蒲宗孟,知大名府。丙戌,端明殿學士、知蔡州鄧溫伯,知永興軍。
十一月乙巳,尚書左丞梁燾言:「先帝大臣,多以材進,可稍復用,委以別都名藩,以全終始。」
八年正月甲申,英州別駕、新州安置蔡確卒。
三月壬午,詔尚書右僕射[5]蘇頌,特除觀文殿大學士,充集禧觀使。
四月甲子,資政殿學士、通議大夫、知永興軍李清臣,為吏部尚書。
五月己卯,新除吏部尚書李清臣,為資政殿學士、知真定府,以權給事中姚勔論清臣不當召用故也。
七月丙子朔,觀文殿學士、太中大夫范純仁,為通議大夫、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
九月戊寅,太皇太后崩。
朋黨 〈劉呂罷相附〉
[編輯]元祐五年六月,始中書門下、後省準詔同詳定六曹條例,元豐所定吏額,主者茍悅羣吏,比舊額幾數倍,朝廷患之,命量事裁減,已再上再卻,吏有白中孚者,吿中書舍人蘇轍曰:「吏額不難定也。中孚昔嘗典其事,知弊所在。」轍曰:「其弊安在?」中孚曰:「昔流內銓,侍郎左選也,事之最煩,莫過於此矣。昔銓吏止十數,而今左選吏至數十,事不加舊,而用吏數倍者,昔無重法重祿,吏通賕賂則不欲人多,以分所入,故竭力辦事,勞而不辭;今行重法,給重祿,賕賂比舊爲少,則不忌人多而幸於少事,此吏額多少之大要也。舊法日,生事以難易分七等,重者至一分,輕者至一釐以下,積若干分爲一人,令試抽取逐司兩月事,定其分數,若比舊不加多,則吏額多少之限無所逃矣。」轍以中孚之言爲然,即與僚屬議曰:「此羣吏身計所係也,若以分數爲人數,必大有所損,將大致怨愬,雖朝廷亦將不能守。」乃具以白執政,請據實立額,俟吏之年滿轉出,或事故死亡者不補填,及額而止,如此不過十年,自當消盡,雖稍似稽緩,而見在吏知非身患,則各自安心,事乃爲便,執政以爲然,遂申尚書省,乞取諸州兩月生事,而吏人不知朝廷意,皆疑懼莫肯供,遂再申乞牓示諸司,使明知所立吏額,候他日見闕不補,時元祐二年十一月也。後數月,諸司所供文字皆足,因裁損成書,以申三省,左僕射呂大防得其書大喜,欲此事必由己出,將別加詳定,而三省諸吏皆不能曉,無可委者,任永壽,本非三省吏也,爲人精悍狡猾,嘗預元豐吏額事,適以事至三省,獨能言其曲折,大防悅之,即於尚書省創立吏額房,使永壽與吏數輩典之,凡奏上行下,皆大防自專,不復經由兩省。一日內降畫可,二狀付中書,其一裁定宗室冗費,其一吏額也,省吏白中書侍郎劉摰【三年四月六日,摰自左丞遷中侍,畫黃誤下,當在此後,不必此時也。四年十一月十七日,自中侍改門侍】,請封送尚書省,摯曰:「當時文書録黃過門下,今封送何也?」對曰:「尚書省以吏額事,毎奏入,必徑下本省已久,今誤至此。」摯曰:「中書不知其他,當如法令。」遂作録黃,永壽見録黃,愕然曰:「兩省初不與,乃有此耶?」即稟大防,乞兩省各選吏赴局,同領其事,大防具以請摰,摰曰:「中書行録黃法也,豈有意與吏爲道地,今乃使就都省分功何耶?」他日大防又持奏藁示摯曰:「吏額事必欲愼宻而速,故請徑下,然未經立法,欲三省同奏,依致仕官文書法。」致仕官法者,近制以臣僚疾病請致仕,多縁經歴迂滯,不及被受而亡,故立法文書,雖三省簽入而直付都省,摯曰:「此非其類也,當聚議。」明日,大防復出奏藁謂摯曰:「勢不可不爾。」摰乃從之。吏額事尋畢,永壽等推恩有差,議者皆指爲僥倖,永壽急於功利,不顧後省前已得㫖,又嘗牓示諸司,更勸大防即以立額日裁損吏員,仍以私所好惡,變易諸吏局次,凡近下吏人惡爲上名所壓者,即撥出上名於他司,凡閑慢司分欲入要地者,即自寺監撥入省曹,吏被排斥者,紛然詣御史臺訴不平,臺官因言吏額事在後省成就已十八九,永壽等攘去,才數月,而都司擅擬優例,冒賞徇私,不可不懲,諫官繼以爲言,章數十上,永壽等既逐,而吏訴祿額事終未能決。蘇轍時爲中丞,具言後省所詳定,皆人情所便,行之甚易,而吏額房所改,皆人情所不便,極難守,且大信不可失,宜速命有司改從其易,以安羣吏之志,大防知衆不伏,徐使都司再加詳定,大略如轍前議行之。
劉摯之為中書侍郎,初以吏額房事,與左僕射呂大防議稍不合,已而摯遷門下侍郎,及臺諌共攻大防,大防稱病不出,摯毎於上前開陳吏額本末,曰:「此皆被減者鼓怨,言路風聞,過實不足深罪。」大防他日語人曰:「使上意曉然不疑,劉門下之力居多。」然而士大夫趨利者交鬬其間,謂大防與摯因是有隙,於是造為朋黨之論,摯語大防曰:「吾曹心知無他,然外論如此,非朝廷所宜有,願少引避。」大防曰:「行亦有請矣。」七月庚寅[6],奏事畢,摯獨留,奏曰:「臣久處近列,器滿必覆,願賜骸骨,避賢者路。」既退,連上章,出就外第,期必得請,上遣中使召摯入對,太皇太后諭曰:「侍郎未得去,須官家親政然後可去。」使者數軰趣入視事,摯不得已受命,未㡬,大防辭位,不許,及摯遷右僕射,與大防同列,未滿嵗,言者爭詆摯,摯尋罷,朋黨之論遂不可破,其本蓋自吏額始。
八月丙申,詔:「門下侍郎劉摯累奏乞外任,已降詔不允,可令合屬去處,如再有文字,無得收接投進。」
十二月辛卯,中大夫、守尚書右丞許將,為太中大夫、資政殿學士、知定州,御史中丞蘇轍等屢言將過失,而將亦累表陳乞外任,上批可,特除資政殿學士,轉一官,知定州。甲辰,侍御史上官均言:「呂大防堅強自任,不顧是非,毎有差除,同列不敢為異,唯許將時有異同,大防毎懐私憾……轍素與大防相善,希合其意,率同列盡力排許將,期於必勝,將既以異論罷去執政,臺諫皆務依隨,是威福皆歸於大防,綱紀法令自此敗壊矣!」又言:「轍等合為朋黨,動移聖意,以疑似不明細事,合謀併力逐一執政,自此人不得安位矣!」因乞解言職,於是責知廣徳軍。
六年二月癸巳,翰林學士承㫖鄧溫伯,為端明殿學士、禮部尚書。鄧溫伯稱疾臥家,固辭新命,五上章乞補外,癸丑,三省進呈,降詔不允。初王巖叟勸劉摯可因溫伯自請,遂出之,摯曰:「待與渠當惡。」其意為呂大防右溫伯故也,㑹大防謁告,摯擕以進呈,既復擕以下,及大防出,始同進呈,皆相顧不言,傅堯俞獨進曰:「欲且依前降指揮。」乃巻之而退。先是巖叟移書督大防、堯俞,摯答曰:「敢不以身任之。」然卒不果。
四月癸丑,戶部員外郎楊畏為殿中侍御史,中丞趙君錫所舉也。畏先除監察御史,言者斥其附㑹呂惠卿、舒亶以進,亟罷之,踰年復用,又加進焉,王巖叟移簡詰劉摯,不從,或曰:「畏初善摯,後呂大防亦善之,時大防與摯各有異意,皆欲得畏為助,君錫薦畏,實希摯風㫖也,然畏卒助大防擊摯云。」
六年閏八月壬申,資政殿學士、知揚州王存為吏部尚書。
十月癸酉,御史中丞鄭雍、殿中侍御史楊畏對甚久,論右僕射劉摯及右丞蘇轍也。雍言摯略云:「摯久據要路,遍歴三省,與其意合者共進退,人又云摯為執政,其下多引在要任,或為兩省屬官,或在言路,摯所不悅,則舍人、給事繳駮,言路彈奏。」,又言:「摯引趙君錫為中丞,摯厭賔客,君錫申明謁禁,朝行中言君錫為執政止客。又薦葉伸為臺官,以合摯意,隂與賈易相結,摯所不悅則奮力排擊。」又云:「葉伸曽任臺簿,乃摯所舉,未久除兩浙運判,又升運副,召為省郎,趙君錫薦伸御史,伸不就,即除左司,又除河北運副。」又云:「趙彥若男 —— 仁恕,自盜贓滿,不候勘正,便取㫖斷放,彥若是摯親家。」又云:「王鞏不檢事,體量未到間,堂除宻州,體量得實,罷宻州,無衝替指揮,趙君錫、荘公岳承望風㫖,親判破宻州任,林積不敢體量,謝景溫妄奏鞏非罪,縁摯男娶鞏女。」又云:「未舉御史為朝廷多摯門下人,摯善牢籠士人,不問善惡,雖贓汙久廢之人,亦以甘言誘致,如龔原、王沇之、詹適、孫諤,悉與除落罪名,與呂溫卿湖州、升卿明州,延接章惇男 —— 援,有同骨肉,送簡帖與邢恕云云」,又具摯黨人姓名:王巖叟、劉安世、韓川、朱光庭、趙君錫、梁燾、孫升、王覿、曽肇、賈易、楊康國、安鼎、張舜民、田子諒、葉伸、趙挺之、盛陶、龔原、劉槩、楊國寳、杜純、杜紘、詹適、孫諤、朱京、馬傳慶、錢世雄、孫路、王子韶、呉立禮凡三十人。左正言姚勔入奏,並言摯朋黨不公。右正言虞策四奏,言摯親戚 —— 趙仁恕、王鞏,犯法施行不當。甲戍,劉摯、蘇轍以王鞏坐罪,摯與鞏為姻家、轍薦鞏,皆自劾,乞正典刑,詔答不允。轍言:「臣昨以鄭雍、楊畏言臣薦王鞏不當,奏乞速正典刑,以弭羣議,尋復見諫官虞策與臺官安鼎亦論此事,內虞策所言,與鄭雍、楊畏不甚相逺,惟有安鼎謂臣欺罔詐謬,機械深巧,不速譴責,恐臣挾朋誕謾,日恣月橫,信如鼎言,則臣死有餘責,有何面目尚在朝廷?今臣既以舉官不當,乞行朝典,不敢復與鼎辨別曲直,然鼎頃與趙君錫、賈易等同造飛語,誣罔臣兄 —— 軾,以惡逆之罪,嘗與君錫等同上殿奏對,上頼聖鑒昭察,知其挾情虛妄,君錫與易即時降黜,鼎今在言路,是以盡力攻臣無所不至,朝廷若不逐臣,鼎必不肯已,伏乞聖慈憫臣孤立無援,早賜責降,使鼎私意得伸,不復煩凟聖聼,則臣死生甚幸。」丁丑[7],是日劉摯、蘇轍俱宣押入對,對已,押赴都堂,俱先出,待命於僧舍,乞賜罷免。庚辰[8],簽書樞宻院事王巖叟奏:「今朝廷清明,天下安靜,固出於兩宮虛心求治,開誠納諌之效,然一時戮力盡忠之臣,摯居其最,實陛下同心一體,可保終始無變之人也,自非罪狀顯著,衆所不容,豈可因一二偏說,輕示遐棄,臣恐適足快羣姦之意,而失衆正之心,非所以為國家計也……蘇轍素有時名,元祐以來,排邪助正,竭力亦多,今若止因一舉官失當,便行罷逐,恐於陛下進退大臣之體,有所未允。」奏入,不報。太皇太后獨遣中使賜蘇轍詔諭,令早入省供職,轍再奏乞外任。劉摯言:「臣近再具劄子,陳乞外任,伏蒙聖慈復降中使,賜詔不允者,恩遇未替,豈勝犬馬感報之情,重念臣居位嵗久,畧無勞能,心實自知,果招彈劾,雖有指陳罪狀,仰䝉聖明洞賜照察,然大臣既致人言,已為累國,若又安然不去,臣實何施面目?所以不敢上貪睿寵,遲遲於進退之際,取輕於天下也。」辛巳,上諭呂大防曰:「論劉摯者已十八章,初不為王鞏事,乃邢恕過京師,摯與通簡,又延接章惇之子,牢籠為他日計,此何也?待與少禮數令去。」大防曰:「書簡徃來,恐亦人情之常,又不知簡中道何等語。」太皇太后曰:「簡中語則不知,言事官必知之。」大防曰:「湏後日取㫖。」太皇太后曰:「蘇轍止坐薦王鞏耳,無他事也。」初邢恕服喪,貶永州,喪除,赴貶所,舟行過京師,摯與恕故相善,因以簡別摯,摯答簡,其末云:「為國自愛,以俟休復。」持簡者問監東排岸官茹東濟:「恕舟安在?」東濟,傾險人也,數有求於摯弗得,怨之,亟取摯簡,録其本送鄭雍、楊畏,二人者方彈劾摯與王鞏連姻事未竟,得此大喜,乃解釋簡語,並奏之,以「休復」為「復子明辟」之「復」,謂摯勸恕俟太皇太后他日復辟也,又言摯嘗館章惇之子於府第,太皇太后怒,面責摯反復,曰:「公當一心朝廷,若章惇者,雖以右僕射與之,未必喜也。」摯皇恐不敢對。壬午,摯上奏曰:「臣近因降出臺官言王鞏事,尋即待罪,及䝉宣押入對,面承聖諭,乃知除王鞏事外,又言臣牢籠章惇、邢恕等罪,雖聖意一一照知,謂非臣之罪,然臣退而思念,縱使無罪,既被彈劾,理當引退,遂具劄子陳乞外任,見聼指揮。臣今再三思之,言者所以指章惇、邢恕事者,其意必謂不用此無以動陛下之聼。」貼黃:「臣舊識章惇子弟,向因其登科調官來謝,曽一例隨衆接見;邢恕近過城外,曽一次有書來往,只是敘寒溫,問安否而已,天地父母,臣不敢欺!前日己曽具事跡面奏,至於牢籠之意,實無此心,亦曽曲賜聖諭,照其無有,今料言者專以此事置臣於禍,論列不已,不敢不再具詳悉,紊煩天聼。」奏入,不報。甲申,王巖叟言:「臣毎毎見摯感荷寵榮,常有以死報國家之意,豈復肯負陛下,此真陛下腹心之臣也!今大姦未死,人心危疑,朝廷之上,與之為敵者,摯為首焉,一旦以小愆,遂將踈棄,天下之人,不知所以,必皆妄意陛下之心有所變易,謂反與大姦報仇也。前日陛下用摯作宰相,姦黨之氣自然消伏,今待罪累日,羣邪相顧,已復増氣,蘇轍之進,與摯大約相類,皆正人之所繫望,而姦黨日所忌嫉者也,顧其去就,豈不重哉……夫姦謀難防,自古公患,莫不因人主意有所動,急為傾擠,陛下於此不可不察。竊聞御史楊畏,乃呂惠卿門人,及受張璪知遇最深,舒亶作中丞日,舉為臺官[9],前日再除御史,公議沸騰,交章排斥,命遂不行,自此憤嫉正人,常有報復之志,後又因趙君錫無所執持,為人所使,再三薦引,竟除此職。諫官虞策,亦張璪相知之人,嘗受璪極力論薦,陛下試將此本末考究,還可保其所懐無他意否?」時已有詔鏁學士院,草麻制罷摯,而巖叟未知也。
十一月乙酉朔,太中大夫、守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劉摯,為觀文殿學士、知鄆州,麻制以從摯所乞為辭。戊子冬至,劉摯罷相麻制過門下,給事中朱光庭封還,言摯有功,大臣不當無名而去,「言者若指臣為朋黨,願並被逐不辭。」御史中丞鄭雍言光庭朋黨,乞正其罪;殿中侍御史楊畏又言摯多朋黨,必相救援,一切勿聼,太皇太后納其言,於是光庭與摯相繼俱罷。【鄭雍舊傳云:「宰相劉摯用事久,黨與中暌,雍因劾摯威福自恣,天下士爭趨其門,宜罷出以収主柄,疏入,不報。」不知舊傳所謂「黨與中暌」者指何等人?當考。雍新傳但云:「劾摯威福自恣,宜罷去以収主柄,又疏王巖叟等三十人,以為摯黨。」不知雍所謂摯黨三十人者姓名,當考。舊傳乃無此,新傳何自得之】壬辰,朱光庭罷給事中,知亳州。呂大防嘗召光庭諭㫖,光庭不至,故但以本官出。【此據王巖叟《日録》:「朱光庭再知亳州,呂大防以其召而不至,又不恱其封還麻制,故但以本官出,簾中殊不知也。」當考】
七年六月辛酉[10],左正議大夫、守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呂大防,為右光祿大夫;右光祿大夫、守尚書左丞蘇頌,為左光祿大夫、守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中大夫、守尚書右丞蘇轍,為太中大夫、守門下侍郎;翰林學士、太中大夫范百祿,守中書侍郎。
八月乙卯,吏部尚書、資政殿學士王存,知大名府。存自揚州召入為吏部尚書才朞嵗,時在廷朋黨之論寖熾,存言:「人臣朋黨,誠不可長,然不察則濫及善人,東漢黨錮之獄是也。慶曆中,或指韓琦、富弼、范仲淹、歐陽修為朋黨,頼仁宗聖眀不惑。今日果有進此說者,願陛下察之。」由是復與任事者不合,請老,不許,求補外,既除大名,辭之,改杭州。
八年三月壬午[11],詔蘇頌特除觀文殿大學士,充集禧觀使。〈見蘇頌罷相〉
紹聖元年三月乙亥,右光祿大夫、守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呂大防,為觀文殿大學士、知潁昌府,後二日,改知永興軍。大防當宣仁聖烈皇后垂簾時,位首相踰六年,上春秋既長,大防第專意輔導,未嘗建議親政,雖宣仁聖烈皇后有復辟之志,卒不得申,當國日久,羣怨交焉。及宣仁聖烈祔廟,殿中侍御史來之邵乞先逐大防,以破大臣朋黨,因疏神宗所簡之人 —— 章惇、安燾、呂惠卿等,以備進用。大防亦自求去位,上亟從之。
- ↑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443 作「二十二日」,《欒城集》卷43 作「二十三日」
- ↑ 原作「癸卯」,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464 改
- ↑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465 作「梁燾」,考《長編》:「閏八月癸亥,正議大夫、前知樞宻院事安燾,為右正議大夫、觀文殿學士、知鄆州……燾尋以父老辭行,改知鄭州」
- ↑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473 作「府州」,考《長編》是日錢勰知青州、知瀛州蔣之竒改知河中府,曽布應是衝替蔣之竒
- ↑ 原作「左僕射」,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482 改
- ↑ 原作「是日」,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446 改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467 補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467 補
- ↑ 原作「黨官」,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467 改
- ↑ 原作「辛卯」,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474 改
- ↑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卷482 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