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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經會元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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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經會元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四
  禮經會元       禮類一周禮之屬提要
  等謹案禮經會元四卷宋葉時撰時字秀發錢塘人理宗朝龍圖閣學士光祿大夫致仕卒諡文康是書名曰釋經而實不隨文箋疏但舉周禮中大指為目凡一百篇皆旁推交通以暢其説葢取鎔經義以自成一家言者時與朱子友善深詆王安石新法謂程子所云有闗睢麟趾之意而後可行周官之法度正為安石而𤼵是固然矣至其言冬官不必補而訾河間獻王取考工記附周禮適以啓武帝之忽略是經甚且以為壊周禮自鄭康成始皆過於非議古人未免自立門戶之習其他臆斷之處雖時有之然亦頗有深切著明可以施於實用者葢時於經世之具嘗究心焉未可概以經生常業例也乾隆四十六年二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禮經㑹元卷一上    宋 葉時 撰
  禮經
  知有聖人之治法當知有聖人之道法離道於法非深於周禮者也欲觀周禮必先觀中庸中庸曰大哉聖人之道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於天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待其人而後行夫禮儀三百經禮也說者謂周禮是也威儀三千曲禮也說者謂儀禮是也二書皆周公所述也中庸言聖道發育萬物復斂而歸之禮儀威儀之中何哉蓋聖人之道洋洋乎極於至大而無外優優乎入於至小而無間周公所書雖曰制度文為之所在而聖人所以生物不窮與天並立者實出於其中是誠中而不偏之正道庸而不易之正理不如是烏足為生民立極為萬世開太平也哉雖然有周公則周禮作有成王則周禮用制而用之存乎法推而行之存乎人昔周公相成王兼三王之事監二代之文夜以繼日坐以待旦事為之制曲為之防垂至治之法而先有亂日之憂處極盛之時而逆為衰世之慮紀綱制度纎悉必備於是乎周禮作焉君臣同徳相與圖維以立政無𨓜之規模而植立鳬鷖既醉之事業以蓼蕭行葦之恩意而講明洛誥周官之典刑精神心術亹亹忘倦於是乎周禮用焉井牧始於黃而九夫經野之制備弼服昉於堯而九畿分國之制詳典刑俶於舜而五刑麗民之制具施諸今而不悖稽諸古而益彰此三者道之所以行也然此猶其大者又次如冠昬喪祭之文又其次如服食器用之度無不竭吾心思而經畫之微而至於羽毛鱗介之形又微而至於蠧貍鼃黽之類而必為之區處各當而後已是禮也舉本而不遺末語精而不遺粗周公以之相七年之治成王以之致四十年之平周家以之永八百年之命即此一書可以發育萬物峻極於天非徒為三百禮文而已此周公之道所以為周公之法與然周公豈有它道哉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周禮一書皆此道也戰國孤秦而下道已不得其傳而周公之法隳漢武號為有志於道然承嬴劉之弊井田行而阡陌封建裂而郡縣肉刑變而笞箠三者行道之本漢去古未逺且不能以漸復區區官名之定服色之易正朔之改曽無補於治道之萬一河間所獻之書且不肯過目況望其勉彊行道乎劉歆生當陽九之厄百六之㑹乃欲取之以輔新莽彼何人斯敢輕議禮吁周公之法不行周公之道無恙也苟非其人道不虛行後世惟一唐太宗亦知周禮為真聖人所作而曰不井田不封建不肉刑欲行周公之道不可得也是亦徒發望洋之歎耳世儒甞恨太宗不能修復古制以為唐自元魏北齊以來授民以田分民以鄉先王之制十已用其一二繼以蘇綽在周約六典以建官而府兵之制微有端緒先王之制十已用其五六又繼以隋文帝之富盛蘇威髙景之損益先王之制十已用其七八太宗躡其後而行之使其深觀詳察纎悉委曲有以補前代之未備則唐之治為周之治惜太宗之不為此也然觀魏齊周隋之時制度近古而卒無善治者道失其傳而徒法不能以自行也今觀貞觀之治世業以受田租庸調以取民七百三十貟以建官十六衞八百府以置兵法非不良政非不善終不保其後之不變或者不原其道之不行而惟咎其法之未盡不思太宗行仁義方四年遽滿心於既効已徳色於致平聖人發育峻極之妙果如是易談邪彼知周公之法不行不足以行周公之道安知周公之道不行其何以行周公之法與蓋自周衰道之不行久矣子思子已逆知後世之不善用周公者也故曰待其人然後行金陵王氏以儒學相熙寧而甞一用周禮奈何新經行而僻學興新法立而私意勝末流之弊罪有浮於漢儒者故程明道曰有關睢麟趾之意而後可行周官之法度正為斯人發也烏乎道其不行已夫後世身君師之責者有能思周公之所思行周公之所行庶乎其可以為成周之治矣不然道之不行而徒法之是任未可以語周禮
  註疏
  周禮之出自劉徳始累周禮者亦自劉徳始周禮之立自劉歆始誣周禮者亦自劉歆始周禮之傳自鄭康成始壞周禮者亦自鄭康成始昔秦人滅學周禮以藏之山巖屋壁而𫉬存武帝時有季氏得之以上河間獻王徳全書不得見得見五官斯可矣河閒獻王乃以考工記補之司空一職豈考工記之事邪觀其言曰國有六職百工與其一焉是以治教刑政之屬特與工匠器械等耳即此一語可謂不識周禮矣異時奏入秘府周禮雖存而漢君詆之以為末世凟亂之書得非劉徳一記累之邪故曰累周禮者劉徳也周禮一書既不得行於武帝之世至成帝時有劉歆者獨識其書為周公致太平之跡亦云幸矣奈何身為國師取之以輔王莽乃為泉府理財之說於是六幹立法則郡皆置市官即此一說可謂不知周禮矣當時奏入學官周禮雖存漢儒訾之以為六國隂謀之書得非劉歆一法誣之乎故曰誣周禮者劉歆也雖然累周禮者其罪小誣周禮者其罪大誣周禮者其法在壞周禮者其法亡何則劉徳補亡善學周禮者皆知其為不類劉歆立法善用周禮者皆知其為不經禮經之學所賴以相傳者諸儒講明之功也今杜子春得之於劉歆鄭興鄭衆得之於杜子春鄭康成號為囊括六典網羅衆家蓋亦知所折衷矣胡為不抱遺經推究終始而乃憑私臆決旁據曲證此周禮所以不明而召後儒紛紜之議也大抵康成說經有五失一引緯書二引司馬法三引春秋傳四引左氏國語五引漢儒禮記姑摭一二言之周禮無天帝之異名而註有北辰耀魄寶之說後儒是以有天帝之辨此緯書之失也周禮無分野之明文而註有嵗之所在我周分野之說後儒是以有分野之惑此國語之失也丘乘之政在周禮可推也鄭則曰甸出長轂一乗丘乗當為丘甸則丘乘之法壞矣此司馬法誤之也冕服之章在周禮可覆也鄭則曰三辰旂旗王服正為九章則服章之制紊矣此以春秋傳誤之也內司服以褘衣為後飾追師以副編為後飾而註曰夫人副褘則王后夫人之飾又亂矣此又以禮記誤之也不思漢儒緯書非聖人之書穰苴兵法非聖人之法左氏之語多誣戴氏之記多雜其可引援以證聖經邪不特此爾以御史大夫比小宰以城門校尉比司門以少內譬職內以尚書準司㑹以尚書作誥文類御史官制已大戾矣以漢筭方九賦以莽制比國服以國服為息加師旅以殷周變制議封建以鄉遂異制誣井田以貢助異法釋畿內邦國之稅此皆害周禮之大者也自康成之註既行而賈公彥一疏一惟鄭注之是解周禮制度合與不合不暇究矣儒者㳂襲註疏之文考之於經而不合遂指周禮為非周公之全書是敢於叛聖人之經而不敢違漢儒之說也吁劉歆之誣周禮一時之失而周禮之法尚在鄭康成之壞周禮千載之惑而周禮之法㡬亡然而法未嘗亡禮未嘗壞讀周公之禮而行周公之法亦惟以聖經為據斯可也
  民極
  周禮敘六官首篇皆曰惟王建國辨方正位體國經野設官分職以為民極唐太宗讀周禮至此嘆曰誠哉深乎蓋此數語周公作周禮之綱領故於六典迭言之夫極之為言有中之義聖人以中道立標準於天下而使天下之人取中焉武王訪洪範於箕子以敘彞倫而立以皇極居中古今未有舎皇極而能立國者今以周禮考之土圭測景以求地中建國也面朝後市左祖右社辨方也朝分內外位別東西正位也公五百里至男百里體國也九夫為井至四縣為都經野也一曰天官至六曰冬官設官也一曰治職至六曰事職分職也而周公則緫之以為民極焉極也者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如堯之立民是也是彞是訓於帝其訓如周之敷言是也今周公所以為民立極者惟在王畿方位國野官職之中蓋王畿立而後根本定方位設而後等級明國野分而後疆理正官職舉而後綱目張民極之立孰有大於此者故周公不惟於天官言之而五官各引之以冠其篇首丁寧訓告若是諄復則是三百六十餘官事事物物皆有極何往而非斯民之標準與蓋極之所在所以習民於尊卑等級之中而導民於禮樂教化之內消其亡等冒上之念而斂其安分知足之心斯民入則㑹其有極出則歸其有極經制烏乎而不定風俗烏乎而不淳甞觀大司徒以五禮防萬民之偽而教之中以六樂防萬民之情而教之和又曰以刑教中則民不暴以樂教和則民不爭至大宗伯亦曰以天産作隂徳以中禮防之以地産作陽徳以和樂防之一則曰中和二則曰中和皆所以建中和之極也然而王畿之根本未定方位之等級未明國野之疆理未正官職之綱目未張雖有禮樂刑政之具將安所施設邪周公立極之意必寓於七者之中而冠於六篇之首豈不誠哉深乎先正范公有言曰曲禮三千一言以蔽之曰毋不敬愚竊曰經禮三百一言以蔽之曰為民極
  官名
  官之有名尚矣郯子曰黃帝以雲紀故為雲師而雲名炎帝以火紀故為火師而火名共工以水紀太皥以龍紀少皥為鳥師顓帝為民師此官名之見於春秋傳然也然古人命官或紀以瑞或紀以事名雖不同而於天地四時各有所配初非分掌天地四時也有如少皥有重該脩熙四叔是以四叔而掌五行堯有羲和仲叔四子是以四子而掌四時又非以是名官也今觀周禮冢宰曰天官司徒曰地官宗伯曰春官司馬曰夏官司寇曰秋官司空曰冬官是以天地四時名官而非分掌其事也夫既非分掌天地四時而加以天地四時之號是則以虛名而加實職也古人雲龍火帝之紀果亦如是否乎又況以天名官而春官保氏之屬非天事乎何以不屬冢宰以地名官而夏官職方氏之屬非地之事乎何以不屬司徒司宼刑殺固謂之秋司空水土固謂之冬至如春朝夏宗秋覲冬遇並屬宗伯則宗伯不特主春春蒐夏苗秋獮冬狩並屬司馬則司馬不特主夏周人以天地四時分冠六卿之號果何意歟甞以周官考之則知周人命官之意深矣太師太傅太保曰三公論道經邦燮理隂陽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貳公𢎞化寅亮天地三公之官不備而三孤之職無聞蓋三公不備者非三公兼六卿則六卿兼三公也三公猶且兼設況三孤乎惟其相兼攝也則經邦𢎞化燮理寅亮之職非六卿之責而誰責然則六卿之責不獨分職率屬阜成兆民而燮理隂陽寅亮天地之事皆預焉命之以宰伯四司之名而冠之以天地四時之號是以三公三孤之責而責六卿也分天地四時而冠六卿之名其次序若不相紊合天地四時而為六卿之責其脈絡未甞不相通一治一教一刑一事茍有一之不得其職皆足以干天地四時之和以此見周人之任六卿也為不殊而待六卿也不敢輕矣豈徒設為加官之號以虛名而加實職如漢人以大司馬冠大將軍之上姑示尊寵而已哉雖然六卿分配天地四時而冢宰以天名官則其任責為尤重矣嘗觀虞書司徒敷典猶地官也而典則曰天敘秩宗典禮猶春官也而禮則曰天秩五服五章猶司服典命之職也而曰天命有徳五刑五用猶司宼司刑之職也而曰天討有罪一則曰亮天功二則曰代天工同寅協恭無往而不以天自處今冢宰掌建邦之六典何者而非天也以天官命冢宰而加於五官之上其待大臣也彌尊其責大臣也彌重故任大臣而不能致敬名曰䙝天為大臣而不能任責名曰誣天昔陳平不知錢榖決獄而謂宰相順四時理隂陽丙吉不問清道羣鬭而問牛喘謂三公典調和隂陽夫四時果順隂陽果和尚復何愧不和不順而姑藉是以文其不知不問之失吾誰欺欺天乎惜無以天官之學告之者
  兼官
  周官曰唐虞官百夏商官倍考之周禮六官之屬凡三百六十是周官又倍於夏商也案天官之屬六十有二地官七十有九春官七十有一夏官七十秋官六十有六凡三百五十有二各官不預小宰言三百六十者舉大數也不特此爾天官自太宰小宰宰夫至旅下士凡六十有三此卿大夫士之數也為府者六為胥為吏者皆十有二為徒者百有二十凡百有五十人此庶人在官之數也地官春官秋官皆然夏官掌兵則史十六人胥三十二人徒二百二十人通六官計之已一千五百有二人其餘六官之屬除地官鄉遂山澤等官及庶人在官者只合大夫士計之以多少相準一官不下四百人合長貳而言則六官㡬三千人矣成周官吏可謂繁冗然卿大夫士之職分為六官之屬安知其不為兼官邪且以三公言之君奭曰召公為保周公為師則太傅不備矣顧命曰乃同召太保奭則太師太傅不備矣又有公兼冢宰者惟周公位冢宰是也有公兼司寇者太史司寇蘇公是也太保率西方諸侯畢公率東方諸侯又以公兼二伯也至如召太保奭芮伯彤伯畢公衞侯毛公此六卿之長也而以三公侯伯領之大而公卿必相兼攝則下而百司庶府獨不可兼攝乎案周禮言二卿則公一人是三公兼卿老也一卿則卿一人是六卿兼大夫也六軍將皆命卿是六卿又兼六軍之將也世婦每官卿二人是六卿又兼六官之職也世婦謂每官二人則十有二人其六卿之長貳乎以此推之如地官鄉遂之官夏官司馬之屬必皆六卿之屬兼之六卿之屬雖各有名大抵多兼攝也而況官屬有不可以專置者地官如跡人角人羽人掌炭掌茶等職只征一物秋官如庶氏冥氏穴氏硩蔟氏赤犮氏等官只攻一事豈無可兼者乎有不可常置者田詛則有甸祝詛祝祭祀軍旅共杖禁嚻則有伊耆氏銜枚氏喪紀則有職喪喪祝夏采豈無可攝者乎若夫地官比閭族黨鄰里都鄙等官並無府史胥徒可知其使民興賢出使長之也其他如春官大司樂大胥太師太卜太祝太史夏官太僕小臣祭僕戎右齊右道右大馭戎僕齊僕田僕馭夫秋官大行人小行人司徒等官亦無府史胥徒非上下相兼則它官相攝也惟夫相兼攝也則官制雖倍於古而其職不冗於古也大抵官惟其人雖公不備官事不攝夫子譏之然則成周之官雖無慮三千貟而實不過三百六十屬也蓋古者天子建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今案周禮鄉老即三公鄉大夫軍將世婦即六卿則知六官三百六十屬亦惟以此等大夫士為之雖六官所謂大夫士之數如彼其多其為兼攝可知矣至於府史胥徒之在官者天官有三千六百六十有六人春官有二千二百四十有一人夏官有三千二百六十有五人秋官有二千六百五十有七人地官無常數冬官不可考只以四官計之已萬人矣是皆使民興能入使治之也其徒則大司徒起徒役而為之與考論周之官制大而公卿長貳次而大夫士之屬既有兼攝則官何嫌於冗下而比閭族黨小而府史胥徒之衆又興於民則數何嫌於多乎蓋周人因事以置官周禮因官以存名居官而不兼其職則官冗兼官而不存其名則官廢知周禮兼官之職又知周禮存官之名則可與言官制矣
  相權
  周禮冢宰以天名官為一王之相兼三公之尊而位六卿之長自其主宰一職而言曰太宰自其主宰百官而言曰冢宰冢太之上也其權豈不重乎今觀太宰之職首曰佐王均邦國又曰佐王治邦國則是太宰以佐王為職也臣民之馭必曰詔王廢置之聽必曰詔王是太宰詔王而不敢自專也大事戒官曰贊王命王眡治朝曰贊王治是太宰贊王而不敢自用也夫宰相無所不統則亦無所不親今一則曰佐王二則曰詔王三則曰贊王一政一事每每聽命於天子又焉用彼相哉蓋大君猶宗子也大臣猶家相也孰非宗子之家事家相必稟命於宗子而後行孰非大君之邦法大臣必稟命於大君而後行是以權自上出而廢置不敢干焉令由上出而聽斷若無與焉此古大臣所以無擅權之失也然而權在一人固宰相不得擅權在大臣亦宰相不得辭蓋人主之職在論一相宰相者人主所與論道經邦而進退百官者也古人任相待之以誠而不疑畀之以權而不忌宰相固聽命於一人百官實稟命於一相豈有元首叢脞股肱自惰者哉是故六典八法八則之治則太宰所得以自行者也九職九賦九貢之入則太宰所得以自裁者也九式節財不嫌其專制國用也九兩繫民不嫌其貳得民心也四方賓客之小治聽之而不以為猜三嵗誅賞之大計行之而不以為僭若是則太宰皆得以自用其權也不特此爾小宰則以嵗㑹贊冢宰宰夫則以官刑詔冢宰司㑹則以廢置詔冢宰御史則以治令贊冢宰㑹計官刑廢置治令一惟冢宰之是聽則宰相之權豈不重乎故觀冢宰之詔王贊王則知宰相之權不至於太重觀百官之詔冢宰贊冢宰則知宰相之權不至於太輕
  邦
  周官言六卿之職而曰各率其屬周禮言六官之掌而曰使率其屬則是治屬冢宰教屬司徒禮屬宗伯政屬司馬刑屬司寇事屬司空截然一定而不亂矣今太宰何以謂之掌六典甞觀小宰之職以官府之六屬舉邦治則六官各率其屬矣以官府之六職辨邦治則六官各分其職矣舉以屬則邦治不容於相侵辨以職則邦治不容於相紊然而太宰六官之長一相之尊邦治無所不統其可以分職率屬拘之乎鄭氏曰典者常也經也法也大臣秉之以為常經五官守之以為常法五官不守其常法則邦典廢弛而無所執大臣不秉其常經則邦典渙散而無所稽今以六典觀之治者經理而統紀之也邦國以之經官府以之治萬民以之紀無非就吾條理也教者安靜而馴擾之也邦國以之安官府以之教萬民以之擾無非屬吾教化也禮以統乎人諧與和亦統也故邦國官民以之統合而諧和政以正乎人平與均亦正也故邦國官民以之平正而均齊刑以禁暴止邪故詰之以去其姦刑之以示其法糾之以繩其非事以興事勸功故富之以足其用任之以責其效生之以阜其財凡此六者千萬世常經不易之法邦國之治亂繫焉官府之脩廢繫焉生民之休戚繫焉此非大臣之責而誰責然六典而謂之建邦何哉蓋國於天地必有與立先王所恃以立國者賴有此典存焉耳是以司徒之安邦國而曰掌建邦土地之圖宗伯之和邦國而曰掌建邦天地人之禮司馬之正邦國而曰掌建邦之九法司寇之刑邦國而曰掌建邦之六典不特此爾小宰掌建邦之官刑小司徒掌建邦之教法小宗伯掌建邦之神位大司樂掌建國之學政太史掌建邦之典法朝士掌建邦之朝法無非先王所恃以立國者也而況六典之大其可一日而不立乎是故太宰兼而緫之以佐王治邦國小宰司㑹又掌其貳以逆其治司書又掌之以敘其財太史又掌之以逆其治司徒宗伯司馬司寇司空又從而分掌之此十條所以先六典而太宰所以統百官也至如小宰六職則官府之所掌也六職所治只言邦國萬民而不言官府蓋六典太宰所掌以統百官而理邦國治萬民者也六職官府所令以佐太宰而理邦國治萬民者也故及邦國萬民而不言官府而於財用之節賓客之懐鬼神之事盜賊之除百物之生聚特加詳焉其所以平均安寧諧和所以服正詰糾富養者與六典大略相似不然則六者何以不均謂之典而謂之職與雖然太宰六典均所以治邦國官府萬民也既曰掌邦典以佐王治邦國又曰乃施典於邦國又曰以典待邦國之治六典之治何獨詳於邦國邪何謂邦國鄭氏曰大曰邦小曰國邦之所居亦曰國非也案周禮曰惟王建國曰掌建邦此王國之通稱也曰凡建邦國曰凡邦國小大相維此侯國之通稱也此言邦國者其侯國之謂乎周人之治未及官府都鄙萬民而首言邦國以見王大一統而無王國侯國之分也蓋天子之所自治者王畿千里而已千里之外則建侯國焉太宰以六典而施之邦國是必緫以九州而為之建其牧如八命作牧是也爵有五等而為之立其監如啓監是也設其參謂三卿也傅其伍謂五大夫也陳其殷謂衆士也置其輔謂府史胥徒也一國則有一國之民一國則有一國之官內而王畿之官民既治之以六典外而侯國之官民其可舎六典以為治乎是故太宰掌邦治以均邦國司徒掌邦教以安邦國宗伯掌邦禮以和邦國司馬掌邦政以平邦國司寇掌邦禁以刑邦國六官之職莫不於邦國致詳焉此太宰所以施典於邦國而曰以典待邦國之治也自六典而下則有官府之八法都鄙之八則侯國亦有官府都鄙則亦不能外是法則以為治矣大抵邦國者佐王治民者也六官者佐王治邦國者也向使先王不詳於邦國之治則膺五百里至百里之𭔃者孰肯為吾究心於民哉故周官曰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阜成兆民正謂是也周王撫萬邦巡侯甸六服羣辟罔不承徳夫豈無自而然與
  官法
  外而邦國既有六典以待之內而官府必有八法以治之何謂官府鄭氏曰百官所居之府是不然官者合卿大夫士而言也府者總府史胥徒而言其大也先王設官分職建大宰大司徒等六卿以為正立小宰小司徒以為貳設宰夫鄉師等官以為考陳上士中士下士之衆以為殷置府史胥徒之屬以為輔凡此者皆所賴以佐王共治也太宰之職六典之中一則曰治官府二則曰教官府曰統百官曰正百官曰刑百官曰任百官二言官府四言百官互言之耳皆詳言官府之治也至如小宰六職六敘六屬六聯八成六計無非官府之法況太宰統百官者也其可無八法以治之乎今觀八法之目官屬即小宰之六屬官職即小宰之六職官聯即小宰之六聮官計即小宰之六計官成即小宰之八成有如官法官刑官常之目雖不得而考而宰夫所掌曰官法以治要曰官常以治數曰以官刑詔冢宰而誅之皆此物也惟其有官屬則治有所統而不亂有官職則官有所守而不侵有官聮則關節脈絡有貫通而無扞格有官常則綱領條目有秩序而無舛訛有官成則以之經理而有所依據有官法則以之聽治而有所操執有官刑則人知警戒而無慢心有官計則人知勉勵而無怠志小宰宰夫贊太宰故執其詳太宰乃執其要蓋以道揆之臣而執是法以臨於官府則邦治官治其有不就吾之條者乎又況八法之治太宰既以施之官府又雲以待官府之治小宰既執其詳又雲掌其貳以逆官府之治司㑹既逆之司書又掌之太史又從而逆之則其詳於官府之治可知矣大抵官府修則百官庶府無曠官官府治則百揆萬㡬無廢事周之治官府不一而足在宰夫則掌官府之召令在宮正則比官府之次舎一財用也宰夫既乘其出入詔冢宰而誅賞之大府則掌受其財職內則貳其入數職嵗則貳其出數職幣則斂其幣餘周人之詳於官府如此又安有曠官廢事者乎是以小宰正嵗以官刑令於百官府俾各修職考法待事聽命其有不恭國有大刑是有以警之於其始月終則以敘受羣吏之要嵗終則令羣吏致事是有以察之於其終太宰乃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㑹詔王廢置於一嵗之終既而大計羣吏之治復行誅賞於三嵗之後如此則百官府以治中來上受而藏之真可與天府寶玉俱藏而無愧寧不謂之冢宰佐王統百官之力與
  都則
  太宰邦國官府之治既有六典八法矣都鄙在六鄉六遂之外故又有八則以治之蓋都者王子弟之食邑公卿之采邑如載師所記公邑任甸地家邑任稍地小都任縣地大都任畺地是也此即王制所謂天子縣內百里者九七十里者二十一五十里者六十三以其采地之祿視公侯伯子男故亦曰國鄭氏謂如周召毛𣅧原畢之屬在畿內者不惟畿內有之侯國之外亦有都鄙左傳所謂大都中都外都西鄙北鄙之類是也鄭司農縣士方士注晉韓須為公族大夫食縣魯季氏食於都是侯國亦有都鄙矣此地亦有一項官民烏可無法以治之則猶法也特與官府異名爾或者徒見八法之治官府太宰既執其要小宰宰夫又治其詳八則之名僅見於太宰而已則謂古人詳法而略則重內而輕外吁有是哉周人之於都鄙未始不詳其設官也必為之建其長謂食采者也立其兩謂有佐貳者也設其伍謂有大夫五人也陳其殷謂有旅士也置其輔謂有府史胥徒也是其官吏與官府無異而況法象之布必及都鄙政令之和治中之察必及都鄙嵗年之正法令之贊皆及都鄙以至禮官之屬則有都宗人家宗人政官之屬則有都司馬家司馬刑官之屬則有方士朝大夫都士家士至於都則一官專主都家之八則家者家邑之名即鄙也故職謂之都家或謂之都邑都鄙之官既詳且備孰謂八則之治可略乎且以八則觀之有社稷之神則有祭祀有長貳之官則有法則有殷輔之吏則有廢置以升降之有賢能之士則有祿位以進退之有經費之用則有九賦九功之所入有居邑之民則有六俗五禮之所行刑誅慶賞以𭣣其良心田獵征役以協其衆力八者曰馭謂其操縱闔闢之權自上出也蓋近而羣臣既有八柄以馭之內而萬民又有八統以馭之豈於都鄙之官吏士民刑賞賦役而聽其長貳之自為治乎是故都家司馬戒令則必聽於國司馬方士都家獄計則必上於國而聽於朝朝大夫掌都家之治國有政令則令其朝大夫無一不歸王之所馭也然而官吏民士可馭也神者幽而無跡又安得而馭之蓋古者雖敬於神而未甞聽於神三時不害則奉粢以告之牲牷肥腯則奉牲以告之有功者無不報也犧牲既成粢盛既備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無功者無不奪也是以春官都宗人家宗人掌祭祀之禮凡祭祀必致福於國國有大故令禱祠必反命於國蓋其神歸王所馭也先王設廢置刑賞之法以馭吏民雖至幽而鬼神亦在吾操縱闔闢之內是其為則未甞略也又況祭祀不離於九式法則不出於八法賦貢即賦斂之財賄刑賞即計吏之誅賞祿位廢置無非八柄之所馭禮俗田役無非八統八成之所施初非有所輕重於其間也是故太宰既以八則待其治小宰司㑹太史又以八則逆其治實以八法之治同掌焉蓋聖人之治天下大則家四海而無外小則體萬物而不遺吏吾同體也民吾同胞也豈以千里王畿之內遽有詳略之別邪
  馭臣
  太宰既以八法治官府胡為而又以八柄馭羣臣蓋八法以治官者治之經也八柄以馭臣者治之權也不守經則無以為聫屬聽斷之常不達權則無以盡操縱闔闢之變故經者大臣守也而權者必以詔王也今以八柄觀之人情莫不欲貴任官而後爵之所以馭其貴則貴不可以茍得也人情莫不欲富位定而後祿之所以馭其富則富不得以茍取也一時之所覬望者幸也吾則馭之以賜予之恩而使無僥倖之習平日之所踐履者行也吾則馭之以選置之任而使無妄行之人福者人之所祈生之自我是福我所馭也人惡得而徼之乎貧者人之所惡奪之自我是貧我所馭也人惡得而避之乎罪之顯者則廢放以馭之使有罪者不得倖免也過之微者則誅責以馭之使有過者不敢以自文也夫所謂馭者豈必陽開隂闔而使人不得以窺其術邪豈必變輕易重而使人不得以用其情邪特以八者以柄為言是則人主之所獨操而非臣下之所得專人情之所可覬也故福威則惟辟賞刑則曰君富貴則曰人主之操柄徳威則曰君人之大柄皆言其權之自上出也不然則太宰兼正百工得以自用其柄可也何必以之詔王哉太宰既以詔王矣春官內史又掌八枋以詔王治而其爵祿廢置生殺予奪之序與太宰不同且又變誅而言殺者蓋太宰所詔則先慶而後威內史所詔則雜施而並用誅者責也如司救所謂誅責之義殺者戮也如司刺所謂刑殺之謂誅言其過之輕太宰之詔王以仁殺言其罪之重內史之詔王以義然既曰詔王則其權當自上出也今詔之以太宰又詔之以內史則其權之所分得無制於臣下之手乎案內史之職中大夫一人下大夫一人中士下士凡二十四人其秩甚尊其職甚詳然後可以守法於內而王不得以輕用其權也既有道揆大臣詔之於外又有法守近臣詔之於內外有以詔其馭內有以詔其治外則臨之以相內則律之以史則君上豈得以攬權自用而肆其意乎臣下豈得以竊權自專而行其私乎
  馭民
  成周設官分職以為民極則內而公卿大夫士外而公侯伯子男皆佐王治民者也太宰又以八統詔王而馭民何哉大抵天佑下民寵綏在君上帝降衷綏猷惟後凡在王畿千里之民與夫四海九州之衆相與戴一人而君之亦惟求其相安相養而已爾上之人茍無以持其統安能保其不亂哉書曰予臨兆民凜乎若朽索之馭六馬馭民之道不其難乎然觀古人之所謂馭者曰御衆以寛而已寛非所以為馭而聖人先焉蓋與民相從事於拘攣𥚹廹之中不若相周旋於含𢎞寛大之域使民相顧盼於拘防繩束之內不若相優㳺於慈祥愷悌之天君當以舜之所以御民者御民此太宰所以有八統之詔也親親以教民相愛敬故以教民不偷進賢則徳行者升使能則道藝者用庸者保之使其樂事勸功貴者尊之使其用下敬上達吏則拯窮拔滯禮賔則親仁善隣凡此八者皆所以聫其民使不相離平其民使不相紊上以之維乎下下以之屬乎上絲牽繩聫惟命是聽頤指氣使惟上是從此所以為馭民之道與後世馭民不由其道而後狙詐之論興以狙詐待民則其為馭必出於智巧籠絡之私矣徳色耰鉏刎頸勢利而親故之馭失其統上書自鬻投牒求舉而賢能之馭失其統鳥盡弓藏兔死狗烹而保庸之統失矣補闕車載拾遺斗量而尊貴之統失矣郎舎父老白首不遷則達吏之統又失王國大夫宿衞不預則禮賓之禮又失先王馭民之道掃地無有方且𠋣吾法令刑罰之具繩束而箝制之及其無可奈何則諉曰民風不古人心之難制而已不思太宰八統雖曰馭民而求其所以為馭自親故賢能庸貴吏賓之外無他術有如都鄙羣臣八則八柄之用猶有馭之之語獨於萬民之統雖名為馭實無與於馭焉則其待民之意亦厚矣豈若後世之所謂馭哉抑嘗因八統之馭而觀小司寇八辟之議有所謂親故賢能即此親親敬故進賢使能也有所謂切貴勤賔即此保庸尊貴達吏禮賓也小司宼之麗邦法附刑罰必以是八物而議其辟者蓋周人所恃以維乎下者即此八物也周民所安以屬乎上者亦此八物也一旦有麗於法而於八者之中猶有一目之可議則罪猶可以原也向之馭民也以此所以導其從善之路今之貸民也以此所以開其改過之門觀小司寇八辟之議則知太宰八統之詔矣
  任民
  太宰以八統詔王御萬民亦足以淑人心矣然民有常産者有常心無常産者無常心先王不先制民之産授民之職使之有相生相養之具而徒以八統制馭之人心其有不離渙乎是故農者天下之本食者民生之命則不可無三農以生九榖園囿民之所樹藝則不可無園囿以毓草木山澤民之所取財用則不可無虞衡以作山澤之財藪以富得民則不可無藪牧以阜藩鳥獸工以足財用則不可無百工以飭化八材懋遷有無化居則不可無商賈以阜通貨賄布帛女工之事則不可無嬪婦以化治絲枲疏材婢僕之職則不可無臣妾以聚斂疏材自農圃而下民力有所不給則又不可無閒民以轉移執事此太宰之任民有此九職也然而成周盛時天下之田皆井天下之田皆農上地為上農夫中地為中農夫下地為下農夫民皆受田為農可也今有園圃虞衡藪牧工商嬪妾閒民之任果井牧之不均乎抑農末之無別乎考之載師曰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圃曰賈田曰牧田此皆園圃商賈藪牧者而皆有田以此推之凡虞衡百工之類必皆受田之餘民而兼此職也至如嬪婦則受田者之室家也絲枲乃其職也臣妾則或一男一女不可受田於公家則必資業於私家也閒民亦不可受田於官者既無園圃虞衡之地又無藪牧工商之田又不專為私家臣僕之役則必庸受其直轉移執事於八者之閒蓋民生天地間皆為天地間用八職各任其事而力有不給必得閒民以佐之故大司徒頒十二職九曰生財以八者之財待閒民而生也無閒民以轉移執事則民之用力勞而生財之道窮矣嘗觀遂師巡其稼穡而移用其民以救時事稼穡必移用其民以相救助則知八職不可無閒民以轉移執事也九職謂之任者因其地而授之隨其力而使之不廢其所能不彊其所不能閭師亦曰任民使各以其物為貢亦此意也是故司徒之分地職分此也小司徒之施其職施此也載師之均地職均此也遂人之頒職頒此也若大司徒之職尤於民事纎悉所謂頒職事十有二於邦國都鄙即此職也加其三焉蓋司徒登進邦國都鄙之民非專王畿之民也故十曰學藝如司徒之鄉物教民十一曰世事如司徒之世事教能十二曰服事如司徒之以庸制祿此三事不預太宰任民之數也然太宰特言九職任民而已如太府掌九功之貳以受貨賄之入內府掌受九功之貨賄以待邦國之大用司㑹以九功之法令民職之財用司㑹亦掌九職以周知入出百物是分九職之任而必責之以九功之稅如閭師任民以貢其物如太府言萬民之貢以充府庫是也夫三農以九榖為貢則不專田榖明矣園圃而下如草木鳥獸布帛貨賄器物之類無不貢焉是皆因夫民之所能出其職之所有故太宰九職曰任民閭師九貢亦曰任民是未嘗彊民以所無也職方氏曰制其職各以其所能制其貢各以其所有亦此意也至於閒民無職轉移執事亦必使之出一夫之稅而以布入之閒民無職者有二一在載師出任民之賦一在閭師出任民之貢蓋閒民雖無常職而有生財之道亦不減於一夫之所𫉬故載師使之出夫家之徵用其力也閭師使之出夫布斂其財也非是一人而出二物也不如是則民將舎農而務末否則官無所取又將轉而為㳺手怠惰者之歸是豈重農務本之意哉閭師不言臣妾之貢者以其執役於主家主為之出貢而委人則斂其疏財與然必有以與之斯有以取之必有以任之斯有以禁之後世受田無法農民已無可耕之地山澤一孔之利亦皆括歸公上而無遺斯民無以為生不得已去而為工技為商旅又不得已困而為臣妾為庸夫生財之道已殫矣養生之計已屈矣上之人略不加恤方且苛征而重役之是徒知有閭師任民之貢而不知太宰任民之職也不思太宰惟曰以九職任萬民而不言九功之貢則先王愛民之意何如哉
  賦斂
  太宰既以九職任民閭師已責其貢今以九賦斂財賄不知此賦何從出乎蓋九職之所貢者任民之稅也九賦之所斂者任地之稅也民有業則有貢地有利則有徵民有業而不責之以貢則將不畜不種不耕不蠶而不能無㳺民地有利而不責之以賦則將有地不毛有田不耕而不能無曠土司㑹曰以九賦令田野之財用以九功令民職之財用一曰田野二曰民職是其所出者異也大抵九職所貢出於農圃工商虞衡藪牧嬪婦臣妾執事之民以其身之所業功之所有而獻之於君以充府庫故曰貢亦曰功九賦所斂出於國郊甸稍縣畺關市山澤之地與夫官府都鄙之餘財以其地之所出官之所贏而輸之於君以待膳服賓客稍秣匪頒工事幣帛喪祭賜予之用故曰賦供九職者一項人供九賦者又一項人二者本不相妨可以並行而不相悖也太府於萬民之貢只以充府庫之藏於九賦之入必以待式法之用則是貢之所入者少賦之所入者多也今以九賦言之邦中之賦如載師所任田裡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圃之地四郊之賦如載師任逺郊近郊之地亦使閭師征之所謂國中四郊以時征其賦是也邦甸家削之賦如載師所任公邑家邑之地邦縣邦都之賦如載師所任小都大都之地乃使縣師征之所謂邦鄙稍甸以時征野之賦貢是也闗市之賦如司市闗之地使廛人斂市布廛布皮角筋骨與夫司關所掌征廛關門之徵是也山澤之賦如山虞澤虞之地使角羽人斂齒角骨物羽翮於山澤之農以當邦賦是也幣餘之賦如職幣斂官府都鄙與夫凡用邦財者之幣振掌事之餘財是也蓋榖粟之賦出於井田特以祿諸臣兵車之賦出於丘乗特以供軍賦雖有邦國之貢只以待弔用九職之貢只以充府庫至於國之大臣有祭祀賓客有喪荒羞服有工事幣帛有芻秣匪頒好用不調於民而責之誰乎是以九賦之目常與九貢九職並行而其貨賄之入則太府受而頒之內府藏而待之司㑹則令而㑹之其賦斂之目則掌於道揆之大臣名色寧至於巧立輕重寧至於過差出入寧至於相悖費用寧至於無藝乎然九賦謂之斂財賄鄭氏謂泉榖也又曰口率出泉今之筭泉民或謂之賦是專為泉則非矣又曰自邦中至幣餘各入其所有榖物以當泉賦之數何其說之相戾也不知周之九賦隨其地之所有以為賦豈專口率出泉專取之民如漢之筭賦邪
  式法
  或曰周禮理財之書今觀太宰以九賦斂財賄之後而繼之以九式均節財用未見其理財先見其節財則是周公之節財乃所以理財也何者財非天雨鬼輸必取之民民之所供有限國之所用無窮茍不於其經費之際而品節之吾恐情竇既開必至於泛用無度欲壑不盈必至於苛取無厭如欲理之不過椎肌剝髓以為理而非正辭禁非以為理也九式節法之法其周公理財之道與夫祭祀之有犧牷牲殺賓客之有牲牢饔餼喪紀凶荒之所費用膳羞衣服之所奉養器械興作之事幣帛贈勞之將六畜之有芻秣羣臣之有分賜一人之有玩好賜用取之於九賦而藏之於有司邦用則必共之君取則必受之茍無九式以均節之則何所制而不妄費也夫惟太宰有式法以均節之而太府以式法頒之司㑹以式法逆計之職嵗又以式法而贊逆㑹職幣又以式法而贊㑹事則人主不敢違式法而過用有司不敢違式法而妄供九式之於理財亦可謂有助矣是故宰夫以式法而掌祭祀之具酒正以式法而授酒財掌皮以式法頒皮革於百工委人以式法供薪芻木材不惟一人不得違式法而妄費而百司庶府亦不得越式法而妄求私心以式法而礙侈心以式法而消國用不匱民財不屈而王府之貨賄自沛然而有餘豈非節財之道乃其所以為理財之道與或曰太宰道揆之臣法守非所宜預九式節財有司事也豈太宰之職哉吁大臣格君心之非侈用乃君心之蠧涵養君心非論道經邦者之責而誰責也且膳夫不敢㑹王后世子之膳庖人不敢㑹王后之膳禽酒正不敢㑹王后之飲酒外府不敢㑹王之服司裘不敢㑹王之裘蓋彼一司也而欲與王后世子計周度之當否則其勢不得行也是以祭祀賓客之所需至於匪頒好用之所待百官有司皆共之某事宜置不宜置某物宜用不宜用皆不敢預議乎其間夫百官有司平時既惟其命之是供嵗終又拘於勢而不㑹王后世子若可以自便而自取矣今以太宰執九式之法臨乎其上一毫一縷動皆九式之是聴其取不至妄取聴其供未嘗妄供雖曰不㑹而實無待於㑹也此非大臣道揆之任能爾乎雖然太宰以九式節財必曰均小宰執九式以節財用司㑹掌九式以節財用皆曰均周公節財必拳拳於均之一字何與易曰節亨苦節不可貞孔子彖之曰苦節不可貞其道窮也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蓋天下之事惟合乎制度而已均則中不均則或過不及以一人而臨四海不以四海而奉一人取之於民而公用之於君而當則財不傷而民不害斯其所以為九式之法與且周官立法秩敘必曰均力政必曰均貢賦必曰均一制一度無所往而不為均也太宰掌均邦國而曰秉國之均者也豈於財用而可不均乎均者欲其多寡豐殺之得其中也膳羞之品可以百有二十裁而就簡其均乎飱牢之牲可以三十有六殺而為寡其均乎祀宜太宰儉而用少非均也服宜九章菲而為七非均也幣以將誠致幣三享則均矣芻以供飼陳芻倍禾則均矣自一而祭祀之式至九而好用之式固不容多亦不容寡固不可豐亦不可殺亦惟適其均而已爾均節者人情之所安苦節者人情之所厭安則久厭則易窮然則以均為節其又聖人所以節財之道與












  禮經㑹元卷一上



  欽定四庫全書
  禮經㑹元卷一下    宋 葉時 撰
  侯貢
  畿內租稅天子食之畿外租稅諸侯食之諸侯食其國之租稅必以其半若五之一四之一入於天子効其土地之所有而盡其臣子奉上之心於是有九貢之致矣然周公之制為是貢必以供是用祀貢牷茅嬪貢絲枲器貢器械幣貢皮帛材貢木材貨貢金寳服貢𤣥纁斿貢羽毛物貢土地所有之物無非服食器用之是供也以庶邦惟正之供而待一人所致之用上以充公家之財下以修侯國之職故太府掌九貢貨賄之入而曰凡邦國之用以待弔用內府掌九貢之貨賄良兵良器而曰以待邦之大用曰待弔用曰待邦用莫不取具於此則非無名之需矣蓋自夏禹任土作貢以來已有此制冀州畿內故不言貢而言賦八州在王畿之外故於田賦之下而有貢篚之制焉有菁茅橘柚之包有大龜磬錯之錫有織文檿絲絺紵𤣥纁璣組之篚有球琳琅玕丹漆羽毛杶幹砮磬之貢是皆以供祀殯器幣材貨物色之需也茲豈周公剏為是制而彊侯國之入邪然考之職方氏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金錫竹箭荊之丹銀齒革青兗之蒲魚雍之玉石幽之魚鹽冀之松栢並之布帛各隨土地所生風氣所宜任土作貢不宜捨此外求也而大行人則曰侯服貢祀物甸服貢嬪物男貢器物采貢服物衛貢財物要貢貨物六服分貢六色而已是豈任其所有邪外之蕃國則以所寳為贄所謂幣貢斿貢物貢又將誰供邪蓋周禮之言致貢亦禹貢之任土作貢也任者任其所有而不彊其所無致者聽其自至而不彊其不來太宰則曰九貢致邦國之用司㑹則亦曰九貢致邦國之財用人君昭徳之致於侯邦則諸侯服食器用之任自奔走入貢之不暇自有不求而自至者聖人何嘗彊之使貢哉案職方氏曰凡邦國制其職各以其所能制其貢各以其所有山師川師以山林川澤之物頒於邦國則曰致其珍異之物懷方氏來逺方四夷之民則曰致方貢致逺物無非聽其自至也如大行人一官則是因其間嵗一見之時而貢其物非每嵗之常貢也內府所謂凡四方幣獻之金玉齒革兵器凡良貨賄入焉註雲諸侯朝聘所獻國珍是也每嵗常貢則此九貢之目小行人所謂令邦國春入貢是也然大行人令諸侯一見之時各貢其物而內府入焉至適四方使者則又共其所受之物而奉之是以其所入而還以遺諸侯也有如九貢之入內府雖曰以待大用而太府則曰以待弔用故小行人令諸侯春入貢及其國有札喪凶荒師役福事禍烖之五事則令賻補賙委犒禬之慶賀哀弔之是又以其所致而還以為諸侯用也周之衰此意不存或來求金或來求車是以不復有致用之意或來求𮚐或來求賻是又不復有弔用之常甚至包茅不入王祭不供齊人得以奉辭而伐罪男服使從公侯之貢鄭人得以藉口而告晉則是貢法至此而不存嗚呼內而侯國職其廢矣外而蕃國況能必其來貢如肅慎之矢越裳之雉有以自獻於天子者哉
  繫民
  太宰有九職以任民有八統以馭民又有九兩繫民何也蓋王畿千里之民天子治之畿外之民則分屬諸侯矣有分土無分民上之人茍無其道以協耦而聫綴之則天下人心渙散而不相屬矣殆非王者大一統之意故九兩之所繫者邦國之民而特繼之於九貢致用之後也一州之長曰牧皆有封域故以地得民一國之君曰長爵位尊貴故以貴得民師者人之模範徳義可尊故以賢得民儒者於道最髙人所尊敬故以道得民宗者本支之所從出親親以睦故以族得民主謂卿大夫食采邑者有利可依故以利得民吏謂在官服公事者分職共理故以治得民友謂與國人交相保任者故以任得民藪謂阜蓄畜牧供給財用者故以富得民此九者既謂之兩又謂之繫而後謂之得民蓋兩者欲其比耦而不相悖繫者欲其聫綴而不相離曰牧曰長曰主曰吏四者是使在官者之相為聫屬也曰師曰儒曰宗曰友曰藪五者是使在民者之自為聫屬也然聖人於邦國之民豈無道以服之而必為是比耦之具聫綴之形若將恐其叛已而去者聖人果有心於留邦國之民哉普天皆土率土皆民內而王畿千里之民既有官府以治之又有都鄙以理之太宰則任之以九職馭之以八統司徒復從而聫其兄弟聫其師儒聫其朋友其所以繫王畿之民亦不出乎九兩之具豈於邦國之民而可置之度外哉然則繫之者非固羈縻之而使勿絶也一則曰得民二則曰得民必有以得民之心也茍非真得乎民之心民其有不解乎自王政不行封建改而郡縣侯伯易而守令星羅碁布類自經營號番君者常寡而自蛙尊者實繁也稱召父者幾何而號屠伯者相望也為主而監臨自盜者有之為吏而舞文弄法者有之曰牧曰長曰主曰吏職之最親於民者而已判然與民不相屬其於師儒朋友宗族藪牧孰肯過而問焉是以師持異道指意不同學黨同門道真已妬師之所謂賢者安在哉公事幾敗朽為腐草時冝不逹自為流俗儒之所謂道者安在哉刎頸羞勢利之交植朋罹黨錮之禍友之所謂任者安在哉齊楚之族恐其末大則徙實京師山澤之利慮其為姦則斡歸公上宗之所謂族藪之所謂富者又安在哉及其人心乖離潰烈四出至有赤子㺯兵青衫為盜封君僭擬藩帥不庭者其勢不可復合方欲起而收拾之否則刼而控制之又否則含忍而混待之盍亦思吾所以繫民者何具得民者何道而乃使民至此邪吁至此而後知九兩繫民之意深矣抑嘗以太宰繫民之九兩參之以司徒安萬民之六俗而皆以師儒行乎其中誠以九兩無師儒之繫則無以淑人心六俗無師儒之聫則無以厚民俗師者所以宗主名教者也儒者所以扶持名教者也師道不立則天下無善人儒道不立則天下無正學雖有土地富貴治利族任何所恃以相繫雖有宮室墳墓兄弟朋友何所恃以相聫甚矣天下一日不可無師儒之功也
  正朔
  正朔之改何始乎曰三代以來然也寅為人正故夏建寅丑為地正故商建丑子為天正故周建子此三正之説也然夏建寅以寅月為歳首商建丑以丑月為歳首周建子以子月為歳首三代歳首雖不同而夏時紀月則一也何以言之商書曰惟元祀十有二月朔又曰惟三祀十有二月是商人雖建丑為歳首而其月則稱十二月耳秦人以建亥為歳首漢人因之而史官紀月曰冬十月繼之以春正月而已何嘗以歳首建亥而謂之春正月乎鄭氏註周禮惑於建子之說乃以正月為周正月以正歳為夏正月建子之月果為正月則夏正月當為三月矣昔孔子作春秋繫日繫時必曰春王正月若依左氏之說以為周正月則是建子月為春而夏之二月已為夏夏之五月已為秋矣四時錯亂尚足謂之春秋乎春王正月是以夏時紀月也周人以夏時紀月未嘗改夏正月之稱故聖人慾行夏時托之春秋而以正月為首以正月為得人時之正也且以周禮考之有曰仲春逆暑仲秋逆寒季春出火季秋納火仲夏斬隂木仲冬斬陽木夏至日祀方丘冬至日祀圎丘朝覲宗遇蒐苖獮狩皆舉四時以行事果以建丑為春正月則四時皆易矣太史正歳事以序事頒告朔於邦國者不幾於錯繆乎馮相氏以冬夏致日以春秋致月以辨四時之敘者不幾於紊亂乎案凌人以正歳十二月令斬氷鄭氏旣以十二月為季冬則正歳為仲冬明矣杜氏謂正歳為夏正是先言正月而後言十二月可乎豳風七月詩曰二之日鑿氷沖沖三之日納於凌隂二之日十二月也鑿氷以二之日則凌人以十二月令斬氷可也蓋周建子月為歳首以十一月為正歳正月只是夏之正月正歳則令百官觀法正月則令萬民觀法考之周禮莫不皆然是皆先百官而後萬民也鄭氏乃謂正月布王治之事於天下至正歳又垂於象魏使萬民觀焉不思小宰之職正月則率官屬而觀治象小司徒小司冦亦云則是百官觀法無疑矣又況正歳之文常與歳終相連則是正歳令之而歳終考之無非詳於百官也故正歳為周歳首則十月為歳終可知矣大抵夏時紀月三代皆然聖人答門人以四代禮樂而特拳拳於夏時之行誠以欽天授人莫如夏時之正改歳易朔特因周制之新時不正事不序厯數何由而定日月星辰何由而驗雖有太史保章馮相等職亦何所施其巧邪果如註家之說則四時錯亂矣周人法天地四時以命官殆不然也故讀周禮者知正月為夏正則豳風七月春秋正月與夫六經所紀之月要皆以夏時為正
  象法
  正歳為周之歳首正月為夏之正月則官民觀法之敘自有先後而不相悖矣古人必改嵗易朔者示其新也正歳更始則物慾其新政欲其新人才吏治欲其新如訓方氏正歳布而訓四方使觀新物之意也是以太宰有治象司徒有教象司馬有政象司冦有刑象為之貳者乃以正歳各率其屬以觀其治且徇之以木鐸而警之以不用法之大刑蓋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施於民且不可況於官吏乎周人歳終必令羣吏致其事正其㑹將欲責之於其終則不得不警之於其始也夏書曰每歳孟春遒人以木鐸徇於路其或不恭邦有常刑夏以建寅為歳首故以孟春徇之周以建子為嵗首故以正嵗徇之其意一也然而垂象必以正月者此又人時之正也天時之春令方頒人事之東作肇始此新民之時也曰始和者猶言方春和時也正月始和則物慾其和政欲其和此四官於正月皆言始和也是故正月之吉以治教政刑之象布之於邦國使以和邦國之民布之於都鄙使以和都鄙之民則垂於象魏而使萬民來觀焉示之以十日之乆欲其觀德之詳收之於十日之後恐其習讀之玩先王明民之意可謂纎悉委曲矣至於司徒之屬以教民為職故其讀法尤詳蓋教民之法不詳則治與政刑之象未必入民之耳日六卿敎民雖曰教法而治與政刑實存乎其間且以卿大夫考之正月之吉受教法於司徒退而頒於卿吏使各以教其所治正嵗乃令羣吏考法於司徒以退各憲之於其所治之國六卿固受法於司徒者也然卿大夫以六卿為之則治與政刑之法豈不與教法並施乎或者則曰卿大夫以正月頒法以教其所治以正歳考法以憲其所治亦云足矣州長乃以正月及正歳與夫春秋祭社之時屬民讀法則是二千五百家之民每歳四番讀法矣黨正又以四孟及正歳與夫春秋祭禜之時屬民讀法則是五百家之民毎嵗七畨讀法矣族師又以毎月吉日及春秋祭酺之時讀法則是百家之民每嵗十四畨讀法矣閭師又以嵗時及春秋聚衆庶之時讀法則是二十五家之民每嵗又不知幾畨讀法矣六卿讀法何其繁且數乎蓋視民彌親者於教亦彌數保民無疆者於教亦無窮長正師胥之於民如父兄之於子弟丁寧告戒惟恐不至又況讀法之時州長則致其德行道藝而勸之糾其過惡而戒之黨正則書其徳行道藝族師則書其孝弟睦婣有學閭胥則書其敬敏任恤是皆薰其良心而陶其美質時而書之將賔而興之則其歳時讀法雖繁且數不厭也或者又曰五黨為州州長正月讀法則五黨之民在州矣五族為黨黨正四孟讀法則五族之民在黨矣族師月吉亦屬其民而讀法又知古人立法必相通融近州之民讀法於州近黨之民讀法於黨自可並行而不相悖周禮亦言其大概爾正月旣讀於州則夏秋之孟讀於黨無害也孟月既讀於黨則餘月吉日讀於族師無害也且如五州為郷而郷大夫則惟屬吏以讀法五家為比而比長不言屬民而讀法其為通融可知也不然則太宰司徒司馬司冦之職正月使民觀象豈亦使王畿千里之民皆至象魏觀之乎雖然屬民觀象四官皆言之矣冬官闕不可考大宗伯掌禮獨無禮象以垂於象魏而不使萬民觀之小宗伯亦不率禮官之屬而讀禮法何哉此當以周公作書之意求之也蓋周官六典緫而謂之周禮禮也者豈特天地人之三禮吉凶軍賔嘉之五禮云乎哉太宰之治此禮也司徒之教此禮也司馬之政司冦之刑司空之事皆此禮也治非禮不制教非禮不行政非禮不立刑無禮則滛事無禮則亂五典與禮典並行五職與禮職並舉故禮記曰經禮三百是三百六十官之所掌者禮也彼垂其象以示人則此禮已行乎其中矣彼觀其象而讀法則此禮已生乎其心矣豈必掲之於禮象垂之於象魏而後為禮邪
  考課
  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堯舜不能化天下故考課之法自唐虞以來未之能廢也書曰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此因羣後來朝之時而考之也又曰敷納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此因黎獻時舉而考之也旣而立為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之定法其觀敷言明功之法為尤詳蓋明其功於一時者未足以究其藴考其績於三載者斯足以盡其才然三載特考之而黜陟未行焉遲之以九年之乆賢否既判功罪既明於是幽者黜之明者陟之而廢置之法行矣是以前黜陟而去四凶天下至於咸服後黜陟而分三苖庶績至於咸熈然考績於三年黜陟以三考在唐虞之法為甚寛今觀周之太宰歳終則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㑹聽其致事而詔其廢置三嵗則大計羣吏之治而誅賞之廢置以嵗終誅賞以三嵗在成周之法為甚宻何哉蓋唐虞官簡而事亦簡則考之之法固宜寛成周官繁而事亦繁則考之之法固宜宻此其所以不同與然致事於嵗終者考百官也而其法似宻計治於三嵗者考羣吏也而其法似寛蓋百官謂卿大夫太宰之所謂正貳者也太宰無所分統故其致事之法當汲汲於一嵗之終羣吏謂羣士庶士府史胥徒太宰之所謂殷輔者也太宰所不當屑故其計治之法宜徐徐於三載之間是故百官廢置權之重者太宰必以詔王羣吏誅賞權之輕者太宰得以自行之可也又以羣吏之治非一切聽其悠悠也日必有成月必有要嵗必有㑹小宰賛太宰者也日終則以敘受要歳終則賛㑹致事一嵗而月月考焉宰夫次小宰者也嵗終則令正嵗㑹月終則令正月要旬終則令正日成一嵗而旬旬考焉小宰宰夫嵗月旬日之間考之如是其詳孰非勉於事功者太宰惟以三嵗大計其功而誅賞之不亦宜乎不特此爾在酒正則日入其成月入其要嵗終則㑹是詳於㑹酒也在司㑹則參互考日成以月要考月成以嵗㑹考嵗成是詳於㑹財也此一嵗而旬有考也在官正月終則㑹稍食歳終則㑹行事是詳於官府之宿衛也在宮伯月終則均秩歳終則均序是詳於士庶子之宿衛也此一嵗而月有考也有以嵗終而考之者大司徒則令教官正治致事小司徒則令羣吏正㑹致事考屬官之治成而誅賞郷師考郷治詔廢置郷大夫令郷吏㑹政致事州長㑹州政黨正㑹黨政族師㑹政致事遂大夫㑹政致事此所以考其政事也大府㑹貨賄出入外府㑹小用職幣㑹其出司裘㑹皮事掌皮㑹財齎泉府㑹出入納其餘此所以考其財用也膳夫㑹膳庖人㑹禽醫師稽醫制食內宰㑹內人稍食典絲典枲㑹其物此所以考其服食也司冦令計獄𡚁訟士師令正要㑹方士省縣法而誅賞此所以考其獄訟也舍人之計其政眂祲之𡚁其事占人之計其占是無所不考也周人考課之法如此亦豈徒為詳宻而已哉向也正嵗之首必使屬官觀法徇之以木鐸警之以常刑申之以令憲之以禁使修乃職待乃事既而又警羣吏修職又令羣吏讀法者正為今日地也至於三嵗大計則太宰計治誅賞司書計治知財數司士稽士任而進退其爵祿三年大比則小司徒受比要郷大夫興賢能州長考州里縣司考羣吏遂大夫明其功均人大均司民獻數此皆考之以三嵗也蓋周人之法有所謂待其治者如太宰宰夫太府內府外府之屬是也待者預定於始而責驗於終使之有所遵守而知自勉也有所謂逆其治者如小宰司㑹司書職內職歳職幣太史內史之屬是也逆者詳稽其終而鉤考其始使之無所隠匿而知自警也有以待之於其先又有以逆之於其後大臣以之計羣吏之治天子以之察羣吏之治有功必賞有罪必誅吏治其有不舉者乎此成周之嚴於考課者然也然成周考之之法可得聞與嘗觀小宰以聽官府之六計𡚁羣吏之治則知成周之所以考課者無出於六者焉善言其有德行也能言其有才藝也敬以不懈為心正以直躬自守法則守法不失辨則臨事不疑吏以德行循良為上而才能次之敬與正察其立身行已也法與辨觀其涖位行法也六者吏治之所從出也而皆以廉為本蓋廉者有天理而無人慾也六者非廉不能漢人取士曰興廉調吏曰廉察亦此意也周人以此六者小宰計𡚁羣吏之治則其要㑹之上無非治道之得其中者以之登於天府與祖廟大物俱藏焉信乎可以無愧矣漢以六條察吏其視有周之六計有拔擢而無案劾此其忠厚刻薄之意自殊唐考課之令有四善二十七最而四善之首則曰循善有聞是亦善能正直遺意然其後有監考使有校考使有放考使設官非不當也而當時以四善聞者幾何人哉然則欲行成周考課之法當以六計為首
  宮刑
  周官先太宰而貳以小宰之職則小宰不亦重乎今考其職首曰建邦之宮刑以治王宮之政令凡宮之糾禁又曰正歳帥屬觀治象之法乃退以宮刑憲禁於王宮夫在宮者百官府之次舍與士庶子之宿衛也宮正已掌其戒令糾禁其次舍衆寡邦有大事令無去守而聽政宮伯又掌其政令行其秩敘作其徒役之事邦有大事作宮衆則令之其王宮各有司存也宰夫之職正嵗乃以法警戒羣吏令修宮中之職事其能者良者以告於王則周人之於宮政亦可謂詳且密矣令小宰貳太宰豈無他職而首拳拳於王宮之刑禁王宮豈施刑之地小宰豈掌刑之職邪蓋天子之政令天下之風教未有不自王宮始侍御僕從一有不正出入起居一有不欽皆足以害治雖曰百司庶府之任而周人每於此致察焉太宰以八法治官府以八柄詔王馭羣臣嵗終則致事廢置三嵗則計治誅賞然而道揆大臣則緫其要而執其柄爾彼宰夫則惟警戒之而已宮正亦惟令其去守而已宮伯亦惟令其作宮衆而已不有小宰治之以宮刑憲之以官刑使之各修乃職考乃法待乃事以聽王命而制之以不共之大刑又徇之以不用之常刑吾恐竒袤之習作滛怠之念萌未必有良能之可知未必有德行之可糾居王所者皆若而人則君德必潛消於宻勿之中而吏習必妄肆於禁嚴之內誰與繩愆糾謬而格其非心也哉雖曰宮刑掌於司冦亦預官府之刑宮禁掌於士師亦預王宮之禁然刑不上大夫命夫命婦且不坐獄訟於小司宼有爵且不殺於掌囚掌戮周人終不以刑罰獄訟之臣而預吾戒令糾禁也且獨不聞湯制官刑儆於有位者乎三風十愆之戒必及乎宮室之隠微自邦君卿士臣下以及於童𫎇之士凜乎其嚴若喪亡之在朝夕至於臣下不正則曰服墨刑伊尹乃繼之曰嗣王祗厥身敬哉蓋官刑雖以為有位之儆而實有以起君心之敬宮刑雖以為王宮之禁而實有以格君心之非然則宮刑之掌於小宰宮刑之修廢其君心敬怠之所由判君德隆替之所由基也故知商之官刑則知周之宮刑
  官敘
  小宰奉大宰八法以治官府足矣而別立六敘之目以冠其首則六敘視官屬官聫為重矣考之宰夫八職七曰胥掌官敘以治敘以徒役之有才智而掌官敘又不幾於䙝乎蓋小宰所掌者正羣吏也宰夫以胥治之者召令之時也有小宰以正之而胥特承其命而召之耳說者言六敘皆以為周官遷轉之階序爾愚竊以為不然鄭氏曰敘秩次也謂先尊而後卑也周人以之正羣吏其將以正等級乎且以周禮考之小宰月終則以官府之敘受羣吏之要是以敘受其㑹也宰夫掌治朝之法則敘羣吏之治是以敘進其治也宮伯掌王宮之衛則行其秩敘郷師則令其秩敘里宰則行其秩敘以待政令是以敘制其食也遂師則比敘其事而賞罸內史則掌敘事之法是以敘作其事也小史則以書敘昭穆之俎簋巾車則辨其物而等敘之小司寇則掌外朝之政以敘進而問焉是以敘正其位也司書則敘其財受其帛職內則敘其財以待邦之移用職嵗則凡賜予以敘受之司市則以次敘分地而經市大司馬則以敘和出馮相則辨四時之敘先王設官分職事事皆有其敘豈特羣臣遷轉之地邪故以敘正其位則尊卑不得以相踰以敘進其治則功過不得以相混以敘作其事則小專而大從可也以敘制其食則貴豐而賤殺可也以敘受其㑹則日旬月嵗之要有考也以敘聽其情則親故賢能之辟可議也不然則尊卑之制不立而冒上亡等之習啓吾恐功臣擊柱者有之武夫背闕者有之而正位之敘廢矣功過之狀不明而僥倖希進之念生吾恐一嵗超遷至中大夫者有之旬月取宰相封侯者有之而進治之敘廢矣作事之敘廢而九卿更進用事不關宰相矣制食之敘廢而小臣賜賞累百鉅萬矣計簿至於具文墾田至於失實而受㑹之敘又廢聽訟而上下其手治獄則輕重其心而聽情之敘俱廢若是則朝廷無節官屬安得而舉官職安得而辨官聫安得而合官成官計又安得而施哉小宰佐太宰以治官府豈可不以六敘為首
  官屬
  太宰以八法治官府而以官屬居其首六官不啻三百六十屬此舉大數言之加之以天地四時之名而授之以治教禮政刑事之掌官各有職事各有聫而曰大事從其長小事則專達何也蓋事之小者非六官之所能徧理則不可以無屬事之大者非百官之所得專任則不可以無長大臣而理小事則上人常以多事自𡚁而失其大體小臣而專大事則下人每以侵官自任而據其大權此小宰之六屬所以有小事大事之分而後六職事以辨六聫可以合矣今以周禮考之大祭祀大賔客大軍旅大田役凡大事者六卿之長職之也而小宰小宗伯小司徒小司馬小司寇為六卿之貳則特掌其小者焉是其設官分職之時已有小大之分矣不惟六官之貳為然也在宮正則凡邦之大事令其去守而聽政事在肆師則凡國之大事治其禮儀以佐宗伯在布憲則凡邦之大事惟合衆庶以號令爾在郷士則凡邦之大事惟戮其犯命者爾在訝士則凡邦大事惟讀其誓禁爾有如宰夫之官刑必以詔冡宰小宰之嵗㑹必以賛冡宰司㑹之廢治必以詔冡宰郷大夫之法必考於司徒稍人之政令必聽於司徒士師之獄訟必以詔司寇司刺以赦眚之法賛司寇此則百官之聽乎六卿也不惟六卿為然若小臣則凡大事佐大僕若都家則凡大事必因朝大夫是又各從其屬之長也蓋宮正為宮官之長膳夫為食官之長醫師為醫官之長酒正為酒官之長太府為財官之長內宰為內官之長凡三百六十屬各有長則其屬從之亦是也至於小事不惟六官之貳得專焉如內豎則掌內外之通令凡小事肆師則凡國之小事治其禮儀而掌其事太師則凡內外小祭祀小㑹同小軍旅掌事焉罪𨽻則掌使令之小事小史則凡國之用禮法者掌其小事行夫則掌邦國傳遽之小事凡六官之小事皆然此皆其屬得以專達也且如膳夫一官有烹人庖人內饔外饔等職皆屬也而飲膳之事豈必日稟於太宰司市一官有質人廛人胥師賈師等職皆屬也而貨賄之事豈必日稟於司徒是以官長則治其大者官屬得行其小者大則不嫌於從屬而小抑何嫌於專達也哉蓋以宰夫八職觀之則其職已有長屬詳略之分矣一曰正掌官法以治要正卿長也要一嵗之成也故正治之二曰師掌官成以治凡師中大夫下大夫也凡一月之成也故師治之三曰司掌官法以治目司上士中士也目一日之成也故司治之四曰旅掌官常以治數旅下士也數一二三四之數也故旅治之府則惟治其庫藏史則惟治其文書胥則惟秩其先後徒則惟任其奔走官府之八職如此旅不可以上侵司之目師不可以上侵正之要正亦不可以下行師之凡師亦不可以下行旅之數小事則專達可也大事而不從其長可乎且以太宰一卿百官之所聽命者也八柄八統必曰詔王嵗終廢置亦曰詔王至於作大事則令百官以賛王命而邦之小治則聽之四方之小治則待之太宰固不以小者凂於王而其大者且不敢以自專於已蓋太宰之緫百官則有道揆之尊太宰之佐一人則有法守之責有道揆之尊則不可以下侵細務有法守之責則不可以上侵大權太宰猶爾而況三百六十屬乎漢之丞相猶太宰也鄭康成嘗以小宰譬御史中丞不知中丞乃御史大夫之屬官御史大夫乃丞相之副大夫猶小宰也中丞猶宰夫也宰夫則賛小宰小宰則賛太宰今以中丞譬小宰御史大夫當為何官乎漢初官制猶近古髙祖之制御史大夫下相國相國下諸侯王御史是丞相之副事下御史御史白之丞相丞相得以可否之於是下諸侯王御史中執法下郡守中執法中丞也中丞是御史大夫之屬事下中丞中丞白之於大夫大夫亦得以可否之於是下之郡守自內達外尊者得行其尊卑者得行其卑則自外而達內小事大事從可知也後以御史大夫與丞相等謂之兩府郡國事不上丞相而上御史御史得自以其意平章之此意失矣武帝急於功利又多率意施行不經丞相故張湯為御史大夫數行丞相事造白金皮幣而李蔡莊青翟不與議自是而後內廷之事丞相不得知而歸之中丞外廷之事丞相不關決而歸之九卿郡國上計調吏之事丞相又不與聞而自達於天子調於尚書大事不從其長而皆得以專達焉則漢之大臣無權而小臣橫矣相權旣輕無所干預國事而乃以簿書期㑹之瑣屑者以其身而親之是又不知大體而徒以小事自凂矣則是大臣以多事自𡚁而小臣安得不以虛文為憂乎然則欲尊相體而重相權欲肅官聫而舉官治要不可不明周官小宰之六屬
  官聫
  太宰以官聫㑹官治舉其要也小宰以六聫合邦治分其詳也夫所謂聫者太宰小宰宰夫之職正貳之聫也宮正宮伯宮衛之聫膳夫庖人膳羞之聫醫師至獸醫醫官之聫酒正至鹽人飲食之聫太府而下財官之聫內宰而下宮正之聫此治官之聫也教官有教之聫禮官有禮之聫政官有政之聫刑官有刑之聫人皆知其分職率屬之為官聫也至於聫事合治有非其官之屬而實相聫者焉且以祭祀言之宗伯而下欝鬯尊𢑱典祀等職皆聫事也而太宰祭祀則賛玉幣司徒奉牛牲司馬奉馬牲司宼奉大牲此非他官之合聫乎又以賔客言之行人而下司儀行人環人掌客等職皆聫事也而太宰朝㑹則賛玉幣宰夫掌牢禮司徒修委積封人飾牛牲此非他官之合聫乎太宰賛含郷師治役司徒荒政遺人委積此喪荒之聫事也司馬治軍司徒致民小宰掌具縣師受法此軍旅之聫事也司馬教陳郷師帥民司徒舉旗虞人萊野此田役之聫事也閭師征賦太府受財司徒施征司馬制賦此斂施之聫事也六官聫事不一而足以至小事莫不有聫典祀春官而得以征役於秋官之司𨽻鼓人地官而得以詔鼓於夏官之太僕秋官掌戮而得預天官甸師之殺秋官蠻𨽻而得執夏官校人之役郷師地官而考辟於司空稍人地官而聽政於司馬有同寅協恭而無畔官離次有聫事合治而無分朋植黨成周之官所以內外相統小大相維而無曠官者六聫為有助焉是故分其職而率其屬則事權若分而不相混合其聫而㑹其治則事權若合而不相離此官治之所以㑹而邦治之所以合也雖然周人聨事之意不特見於官然也其在郷也則比閭族黨州縣之有聫其在遂也則鄰里鄼鄙縣都之有聫司徒之安民則曰聫兄弟聫師儒聫朋友族師之登民則十人為聫十家為聫八周為聫至於司關之官亦掌國貨之節以聫門市是無徃而不為聫也官治其有不㑹乎邦治其有不合乎然太宰言官治小宰言邦治者蓋太宰緫官聫之要官聫舉而官治㑹小宰治官聫之詳官治㑹而邦治合綱舉而目張領挈而裘整此太宰所以言官治與小宰所以言邦治與
  官成
  太宰以官成經邦治又以官成待萬民之治宰夫則曰師掌官成以治凡大司寇則曰凡庶民之獄訟以邦成𡚁之鄭司農以八成若今之決事比賈公彥以八成若今之斷事律是聽斷之不可無官成也此太宰所以分邦成之目而以經邦治焉司徒曰五家為比五比為閭此比居之有籍也聽征役之訟則以比居決之遂人曰稽其人民簡其兵器此簡稽之有簿也聽師田之訟則以簡稽決之版圖如司書邦中之版土地之圖是也聽閭里之訟則以版圖決之禮命如宗伯一命受職再命受服是也聽祿位之訟則以禮命決之傅別鄭司農謂劵書也後鄭謂為大手書於一札中字別之愚案士師言以財獄訟者正之以傅別令聽稱責以傅別則是傅著文書別為兩本也故以之決財貨稱貸之爭書契鄭司農謂符書也後鄭謂出予受入之凡要愚案酒正凡有秩酒者以書契授之今聽取予以書契則是取其劵書之相符也故以之決俸秩取予之爭質劑如質人大市以質小市以劑聽市廛之買賣則以質劑決之也委㑹如宰夫月終正月要嵗終正歳㑹聽貨賄之出入則以要㑹決之也謂之成者蓋言其一成而不可易也謂之經者蓋言其治有常而不可紊也然此皆簿書之要爾聖人於簿書之煩惟恐防姦之不宻其待民不既薄乎誠以林林而生緫緫而羣民聚而必有事事起而必有爭聖人起教於微眇而憂患於未然是以有書以載其法有法以待其事事來而應之以法訟起而正之以書猶決事之不可無比斷事之不可無律也天下豈有不決之訟而猶有不經之民哉易曰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蓋取諸夬其官成之謂與抑嘗觀士師之職有曰掌士之八成鄭司農亦曰若今時決事比案士師八成曰邦邦邦諜犯邦令撟邦令為邦盜為邦朋為邦誣而已初無簿書之要而亦謂之成鄭氏皆以為決事比之類蓋成者取其行事之成者以為品式也聽斷而不稽成事以為法則舞文弄法者有之誣上行私者有之求以防姦而適以為姦也然則士師不可無事之八成猶小宰不可無官府之八成此鄭氏所以均謂之若漢之決事比與
  朝儀
  周有三朝一曰燕朝在路門之內王國宗人嘉事之朝也太宰小臣掌焉一曰治朝在路門之外王日聽治之朝也宰夫司士掌焉一曰外朝在庫門之外詢萬民聽政之朝也小司寇朝士掌焉鄭康成謂外朝在雉門之外然既以雉門為第三則外朝當在庫門之外矣外朝之位左孤卿大夫羣士在其後右公侯伯子男羣吏在其後面三公州長衆庶在其後此朝士所掌之朝法也及致萬民而詢之則小司寇掌其正王位南嚮三公及州長百姓北面羣臣西面羣吏東面其位亦如朝士之儀其建朝也左嘉石以平罷民右肺石以達窮民職聽國郊野都獄訟者必聽於此兩造束矢平劑鈞金者必入於此凡得𫉬貨賄人民六畜者必委於此雖有師屬鞕呼趨辟之儀有慢朝錯立族談之禁其儀非不肅也而卿大夫以大詢之時帥六郷之衆庶而致於朝百姓衆庶得與公卿侯伯羣士羣吏相先後於階戺之間則其政誠為平易近民矣治朝之位王南嚮三公北面孤東面卿大夫西面王族故士虎士在路門右太僕大右大僕從者在路門左此司士所正之朝儀也及掌敘羣吏之治則宰夫掌其法以正王及三公六卿大夫羣吏之位而察其不如儀其眡朝也太僕則前正位師氏則司王朝冢宰則賛聽治雖有虎賁士族之衛有僕御右從之位其儀非不嚴也而太僕掌建路鼓於大寢門外以待達窮者與遽令聞鼓聲則速逆御僕與御庶子而受其事以聞又況宰夫掌庶民之逆得與賔客之治諸臣之復同徹於冕旒之前則其能又未嘗以禁嚴為限矣至於燕朝之法雖在太僕只曰王視燕朝則正位掌擯相而已然曰王眡朝則前進位而退入亦如之是正燕朝亦如正治也小臣正王之燕位御僕掌王之燕令此皆燕朝之臣其儀亦非不重也而諸侯之復逆則掌於太僕三公孤卿之復逆則掌於小臣羣吏之逆庶民之復則又掌於御僕復者下之報於上逆者下之迎於上皆上書報奏之名庶民之復得與諸侯公卿羣吏之復逆又皆聞達於燕處之時則其地亦未嘗以邃深而為閒隔矣觀外朝之政而及萬民之詢治朝之治而及萬民之逆燕朝之令而及庶民之復則知成周盛時戶庭無壅其疏通洞達何如哉又況肺石之逹窮民必以立於外朝之右路鼓之達窮者必以建於寢門之外君門萬里而窮者猶得以自達況臣民乎然而三朝分掌外朝雖掌於秋官之屬而三公孤卿皆在焉則是太宰與聞外朝之政矣治朝之法雖曰司士正之屬於夏官而宰夫掌其禁令是為天官之屬王眡治朝冡宰賛之則是太宰與聞治朝之事矣燕朝之臣亦夏官之屬也然而所掌羣臣之復逆實與宰夫所掌相關焉而況太僕雖正燕朝之位而建鼓則在路門外在朝則在路門左王眡治朝則前正位王不眡朝則辭於三公及孤卿是燕朝之臣實與治朝相通則太宰亦與聞乎燕朝之政矣以此見周人之治宮中府中實為一體而無內外之分特以其治朝而視其外朝則外朝為外朝而治朝為內朝以燕朝而視治朝則燕朝為內朝而治朝又為中朝爾秦人變古不道雖外之九卿如少府得置尚書在內主𤼵文書而掌奏下諸事外之三公如御史大夫得置中丞在內受公卿奏事舉劾案章內外之官亦相屬也然二世居宮中丞相不得𠉀其間而奏事且為趙髙所賣事可知矣說者尚何取於秦制哉漢官少府之屬有尚書御史大夫之屬有中丞猶秦制也若以周禮考之丞相猶太宰也少府御史大夫猶小宰也御史之中丞少府之尚書猶宰夫也漢以御史大夫對丞相為兩府則非矣然髙帝時御史大夫周昌得以宴見入奏事在呂后時丞相審食其得以監宮中如郎中令武帝之初丞相公孫𢎞亦得以數宴見雖體貌大臣之意不存亦得以見內外庭之無限隔也自武帝遊宴後庭以宦官主中書而典尚書章奏而尚書之官廢矣既以中書居中而受事又置諸吏居中而舉法當時奏下諸事自中書遞送兩府自兩府下九卿自九卿下郡國而不由中丞而中丞之官廢矣末年以霍光為大司馬領尚書事而以大司馬以下至散𮪍諸吏為中朝以丞相以下至六百石為外朝霍光嘗謂車千秋曰令光治內君侯治外是以判然為內外矣不惟丞相不得至內庭而且不得預內庭之事是故鹽鐡之議車千秋不得言昌邑之廢丞相張敞不得議朝分內外而其𡚁乃至此哉後來魏相為御史大夫稍復舊制外則遣丞相掾吏案事郡國而不遣使內則奏封事去副封而不經尚書是以霍山方秉樞機相乃訟言其過杜延年居中用事相乃列奏其姦是時內外若復合而為一矣元帝以來石顯用權復歸尚書哀平之際又歸外戚而西漢遂至於亡東漢雖以舉法歸中丞以奏事歸尚書而事歸臺閣不任三公外庭疏而內庭宻矣桓靈之季御史之權盡移尚書尚書之權盡移宦官合為一黨而丞相疎隔於外御史緘黙於內故楊秉奏侯覽而尚書召秉掾詰之曰三公統外御史察內當是時也御史豈能察內邪毋乃小人藉以是名自便耳故嘗合周秦之制而觀之內外之情茍合則雖以宰夫太僕分掌如周制而宰相亦得以兼統內外之情不通則雖如尚書中丞相屬如秦制而丞相不得以與知此豈非內外合一之制有不如周乎又以西漢之制觀之治內治外之分如西漢之語則丞相與將軍已判然而為兩朝統內察外之別如東漢之語則丞相與御史亦岐而為二事此豈非內外相屬之意又不如秦乎
  路寢圖
  太僕正燕朝之位又正治朝之
  位而退是燕朝與治朝之官相
  連夏官太僕小臣御僕掌復逆
  春官宰夫亦掌復逆是燕朝與
  治朝之官職相通太僕小臣為
  夏官之屬司士亦屬夏官是燕

  朝治朝官屬亦相通















  禮經㑹元卷一下
<經部,禮類,周禮之屬,禮經會元>



  欽定四庫全書
  禮經會元卷二上     宋 葉時 撰宮衞
  宮正宮伯掌王宮之官在王宮者百官府之數各有版士庶子之數亦有版官府有府官之次舎士庶子有士庶子之次舎宮正則掌其戒令糾禁而比百官府之衆寡宮伯則掌其敎令秩敘而授士庶子之職事此皆言宮衞者也說者多言宮正掌兵衞宮伯掌郎衞愚竊以為不然彼以宮正所掌謂官府之胥徒給繇役者在宮中若漢衞士故曰兵衞不思宮伯郎衞明言作其徒役之事則士庶子亦有徒役也何以不為兵衞乎愚以周禮考之宮正宮伯所掌皆郎衞也太僕虎賁司隸所掌乃兵衞也蓋天子之衞有二而其別有四卿大夫士之官吏在宮中而直宿者宮正掌之卿大夫士之子庶子在宮中而入衞者宮伯掌之眡朝則司士正其儀大事則諸子掌其政此居守環列之衞也王眡朝則前正位而退王出入則自左馭而前驅眂朝則在路門之左太僕掌之而小臣御僕屬焉此僕從侍御之衞也虎士八百人先後王而趨以卒伍眂朝則在路門之右虎賁氏掌之而旅賁氏屬焉此奔趨先後之衞也居虎門之左使其屬卒四夷之吏各以其兵服守王之門外師氏掌之師四翟之隸使服其邦之服執其邦之兵以守王宮司隸掌之此周防鍵閉之衞也宿衞之別有四而郎衞兵衞俱在其列二者常相聨焉然而居守環列之衞天子所親以為腹心者也居王之左右前後則其地宻備王之顧問應對則其任專是必稽其功緒而糾其德行會其什伍而敎之道藝所以勸之使為善也辨其外內㡬其出入去其淫怠與其竒衺之民所以警之使不為惡也均其稍食使無廩食不繼之憂會其行事使無曠官廢職之失夫百官府宿衞王宮者均稍而會事可也其人必皆德行道藝之選而無淫怠竒衺之習矣尚何待於警勸哉蓋百官府之宿衞必有供給徒役之民茍不以時而糾勸之一有不正之人混乎其中必能為德行道藝之害居王所者必皆薛居州而後可此宮正所以拳拳於此也至於士庶子之在版者是其卿大夫士之子弟有師保以敎之有司樂以合之又有諸子以考之故宮伯惟均其秩而頒其衣裘均其敘而掌其誅賞糾敎之法雖不如宮正之詳然宮正為宮官之長其為糾察之時必不遺士庶子也如此則在八次八舎之列者孰非端人正士哉若夫虎賁之士臣隸之僕夷𨽻之兵雖不言其政敎禁令然虎賁氏以下大夫掌之太僕以下大夫統之師氏以中大夫帥之又況虎賁氏所掌八百人不言徒而言虎士則皆士人之有勇力者雖名為兵而不聞一武夫悍卒放慢詭譎之人得厠跡於其閒師氏虎賁無非吉士侍御僕從罔匪正人平時夾階戺而立堂垂執劉鉞而止戈刃者卒皆冕弁之士是雖有郎衞兵衞之別而何嘗有文事武事之判邪然均之為宿衞也宮正宮伯則統於太宰虎賁太僕則統於司馬司隸則統於司宼而師氏又為司徒之屬何哉蓋宮衞不可以不相聨而兵權不可以不相制官皆王官兵皆王兵先王固無相疑之意而戎戒不虞備存無患先王亦不能不先事而為防嘗觀成王之季太保乃命仲桓南宮毛俾爰齊侯呂伋以二干戈虎賁百人逆子釗夫虎賁之士非太宰之屬而太保得發之則太宰兼總兵衞亦明矣然呂伋雖掌兵非有宰臣之命則不得以擅發召公雖制命非有二卿將命以往則亦不得以專行兵權散主不在一人周人制兵之意深矣抑嘗自周之宮衞而考漢制則漢光祿勲之所掌者郎衞也衞尉寺之所掌者兵衞也郎衞有中郎侍郎中郎將郎中騎將郎中戶將郎中車將之屬如羽林期門皆屬焉兵衞有長樂未央甘泉建章宮衞尉衞士令丞之屬如左右都僕八屯衞尉司馬皆屬焉此南軍也猶周宮衞也而說者多以南北合論之則非矣蓋南軍衞宮城此衞兵也北軍徼京師此畿兵也古者前朝後市王宮在南故漢衞王宮之軍謂之南軍宮衞旣謂之南則京師之軍謂之北軍所以別也案周勃入北軍乃令人告衞尉毋納呂産則南軍主之衞尉明矣表曰衞尉掌宮門屯兵是以南軍衞宮城也案八校尉有中壘校尉掌北軍壘門內則北軍屬之中尉無疑矣表曰中尉掌徼巡京師是以北軍䕶京城也北軍本無衞名與宮城無預雖文帝嘗拜宋昌為衞將軍兼領南北軍而未㡬復罷之矣然則北軍為畿兵此漢制也而周人獨無畿兵乎蓋周人王畿千里之地寓兵於農司馬所制六軍即畿兵也第不如漢人北軍調兵三輔而有番上之勞募兵五校而有長屯之衆爾唐李揆嘗謂漢以南北軍相統彼徒見周勃旣入北軍尚有南軍必令平陽侯告衞尉則謂南軍可以制北軍劉屈氂發三輔近縣兵入長子與太子戰則謂北軍可以制南軍此相統之説也不思古人有兵權相制之意而無兵勢相統之形周制六軍雖屬司馬而將皆命卿是一卿分主兵權爾握兵之𭔃固可以相分置兵之謀不可以相忌如曰中外制兵而必使之相統則周人王宮之衞亦與王畿六軍相統乎漢之城門校尉亦屬北軍案劉屈氂傳曰武帝以戾太子在外始置屯兵長安諸城門至成帝時羊河侯譚等以特進領城門兵則城門兵尤重矣周禮司門下大夫二人每門下士二人鄭氏謂若今城門校尉主王城十二門不思成周司門之官合胥徒只七十八人每門亦九人而已其秩則尊而其職則寡果如漢城門兵之制邪夷考成周之制惟聞有王宮之衞而未聞設王畿之衞惟聞有王畿之兵未聞有城門之兵蓋人所以恃衞王國者有不專𠋣於兵矣愚故因宮正宮伯郎衞兵衞之辨而及漢人兵衞之制又因南軍北軍衞兵畿兵之辨而及周人畿兵之制故併以是而辨周漢城門兵制之異雲
  案南軍衞宮城以郡國兵畨上為之則在外而且逺北軍䕶京城以三輔兵番上為之則在內而且近此其意何邪蓋三輔在內而近人有閭里親戚之愛以之䕶京師而無腹心之憂郡國在外而逺人無覬幸非常之望以之衛宮城則無肘腋之變亦如師氏帥四隸守王門王宮朝在野外則守內列蓋謂是歟




  漢南北軍圖




  案後漢百官志屯𮪍越𮪍步兵長水射聲皆云掌宿衛兵今屬之北軍中候以北軍布領宿衛兵何也嘗考前表以八校合為城門後志以五營屬之北軍是兵權散主之意亦如四隸帥於師氏虎賁屬於司馬歟









  膳羞
  書曰惟闢作福惟闢作威惟辟玉食玉食與威福並言則是惟辟獨專而非人臣之所得有也蓋玉食言美食也膳亦食之善者也鄭康成謂今時美食謂珍膳皆玉食之謂也是以天官之屬自宮衛之外未遑他事而首及膳夫之職寧不以膳羞為重歟膳夫食官之長詩曰仲允膳夫又曰膳夫左右古人拳拳於膳夫者蓋以膳夫得人則可以導人君奉養之節而窒人君嗜欲之原左右前後之人必不至以一飲一食而忘君之疾也或者徒知以一人而治四海以四海而奉一人固宜受天下備物之供享天下備味之奉而不知古人所以受而享之無愧者要必有以養其心也豈徒為是口體之養而已哉且以膳夫下數官考之食膳飲之用六珍之用八羞醬之用百有二十鼎俎之物皆十有二此膳夫掌之也六畜六獸六禽之名死生鱻薧薦羞之物膳羞好羞庶羞禽獸之供此庖人掌之也內而膳羞割烹煎和之事脩刑膴胖骨鱐之具內饔共之外而割烹脯脩刑膴之共鼎俎牲體魚臘之實外饔共之亨人共鼎鑊給水火之齊以職於外內饔甸師共粢盛帥薪烝之徒以役於外內饔獸人共獸䱷人共魚鼈人共魚鼈龜蜃臘人共脯臘膴胖此皆備物之供備味之養以奉承乎一人是之謂玉食也然聖人豈自奉養而使肥甘日足於口邪今觀膳夫之掌膳也王燕食則奉膳賛祭所以起其敬授祭品嘗食王乃食所以謹其微侑食以樂卒食以樂所以導其和庖人則辨香臊腥羶之膏而欲適四時之宜內饔則辨庮羶臊貍腥螻之臭而去其六物之不可食獸人則辨冬夏春秋狼麋獸物之獻而取其聚散溫涼以救四時之苦古人之於飲食凡可以均平其氣體而衞䕶其生理者無不曲致其詳是以居移氣養移體耳目聰明血氣和平蓋存我則可以厚蒼生安身則可以保國家也又況膳夫之膳諸臣祭祀歸脤於王如祭僕凡祭祀致福者展而受之及受都宗人家宗人之致福者則受之以給王膳以羔鴈雉為摯而見於王如司士賞擯士者膳其摯即宗伯以禽作摯者亦受之以給王膳羞致福之內享摯見之禽不惟起人主之敬心亦見王之不妄費物也獸以時田魚以時梁龜鼈亦以時簎則是王之奉養有節而交萬物有道也雖曰王后世子之膳與禽膳夫庖人不敢會然太宰已有膳羞之式王旣無妄用臣亦無妄供雖不會猶會也至於殺牲盛饌日舉王舉則內饔陳其鼎俎以牲體實之醢人則共醢六十罋醯人則共醯六十罋王日一舉齊日則三舉蓋其將交神明必變食以致養宜豐於常日也否則一日一舉焉若有䘮荒禮烖變故則又徹常日之膳而不舉蓋人君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一有凶變則戚而心蹙而頞而莫敢遑安矣況敢以盛饌自豐邪厯考數官凡所以奉承於王者其辨物也以時其用物也不妄其取物也有道其視物也同體不徒為口體之養而且有以養其心此之所謂飲食宴樂之所謂養八珍九鼎之所謂饌而耳目聰明大人格心之學此為有助於王而掌於太宰也西漢太官令猶膳夫等官也漢以𨽻於少府而掌於丞相御史猶有周官遺意東漢則以奄人主晉人則屬之光祿渡江以後則又𨽻之侍中至唐則𨽻之內侍省而大臣皆無所政令於其閒矣大臣無所統則小臣無所忌養體且不足況能養心乎
  燕禮
  嘗謂詩之鹿鳴則曰燕羣臣常棣則曰燕兄弟伐木則曰燕朋友湛露則曰燕諸侯周之燕可謂禮之備而意之周矣今觀周禮禮有燕禮樂有燕樂射有燕射皆所以隆君上之恩而洽臣下之歡也大宗伯以嘉禮親萬民而特曰以饗燕之禮親四方之賔客饗燕只及賔客何獨詳於諸侯而畧於羣臣邪秋官司儀亦曰王燕則諸侯毛則是亦燕諸侯而已爾故湛露之詩曰厭厭夜飲不醉無歸又曰厭厭夜飲在宗載考其恩意之浹洽諸侯為至矣然以燕諸侯者推之則其燕羣臣之意可知矣大宗伯曰以飲食之禮親宗族兄弟以賔射之禮親故舊朋友飲食賔射寧非燕及羣臣兄弟朋友邪然賞考之膳夫曰王燕飲酒則為獻主酒正曰王燕飲酒共其計酒正奉之凡泛言燕飲者皆燕臣也獻言勸之以酒若有所獻於臣也君無獻臣之禮故命膳夫主之言臣不可敵君也奉言賜之以酒若有所奉於臣也君無奉臣之禮故命酒正共之言臣不可亢君也且王之燕臣非不親銜杯酒接殷勤之歡有如太僕言王燕飲則相其法是王之親燕臣下而太僕相其左右也今獻則使膳夫奉則使酒正而王不親焉蓋臨以君臣者其分嚴待以僚友者其情浹否則亟問亟餽而使臣下僕僕亟拜爾其何以盡其歡邪南有嘉魚一詩成王樂與賢也有曰君子有酒嘉賔式燕以樂君子有酒嘉賔式燕以衎君子有酒嘉賔式燕綏之君子有酒嘉賔式燕又思樂猶未已而至於衎綏猶未足而至於又思也者情之有加而無已也然則燕臣之禮行之於周官者粲然有文以相接歌之於周雅者驩然有恩以相愛此成王所以燕臣之意歟
  饗食
  外饔掌外祭祀割亨者也邦饗耆老孤子則掌割亨之事饗士庶子亦如之酒正掌共王飲酒者也凡饗耆老孤子與士庶子皆共其酒槁人掌共內外朝冗食者也若饗耆老孤子士庶子共其食案大宗伯以饗燕之禮親四方之賔客賔客謂朝聘者樂師曰饗食諸侯序其樂事令奏鐘鼓世婦內宗籥師言賔客之饗食與庸器司干言賔饗皆諸侯賔客也外而諸侯賔客有饗則內而羣臣可知故肆師曰饗食授祭司几筵曰大饗食大師小師靺師言大饗亦如之鍾師言饗食奏燕樂笙師言饗共鍾笙鎛師言饗食鼓金奏泛言饗者則羣臣預之也蓋臣有以獻於君君必有以饗於臣是以國之貴遊子弟宿衞王宮者亦以其禮饗之鄭氏謂若令之饗衞士使之則饗之宜也若夫耆老則不與戎政者也孤子則弱未任事者也先王必隆其禮而饗焉且使掌祭割亨者而掌其事共王飲酒者而共其酒使共外內朝食者而共其食每言饗士庶子則先耆老孤子是待之尤重於士庶子何哉蓋聖人之治天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一征役之施舎必辨其老幼一獄刑之赦宥必憐其老幼此皆尊老慈幼之意也至於遺人掌門闗之委積以養其孤老誠以為天下老者幼者孰非可養之人聖人病其施之不能愽而衆不可以盡濟也故姑以老老幼幼之仁而寓之饗禮爾案司門曰以其財養死政之老與其孤謂死事者之父子也耆老雖不與於戎政亦念其子之死於政也孤子雖弱未任事亦念其親之死於事也饗之豈為無謂乎周人飲酒皆有限獨於此共其酒而無酌數者蓋粲然有文以相接懽然有恩以相愛所以曲盡君臣之至情也以酒之酌且無數則君人之所以待老幼者其仁為無窮由此推之則饔亨之饗槁食之饗其恩禮不亦厚乎其所以為是委曲周旋者不特報其父子之死王事亦示人君之恩而勸天下之忠也蓋養老所以教天下之孝恤孤所以敎天下之慈一饗之頃而司徒慈幼養老之敎已寓乎其中故曰上老老而民興孝上恤孤而民不悖行一物而忠與孝慈之道達焉誠使後世能守是意而推行之則饗老之禮行而絳縣四百甲子之老不辱在泥塗矣饗孤之禮行而受齊之乘車兩馬五邑之賜者不獨一顔庚之子矣上以是施下以是報橫草之老執戈之童孰謂後世而無若人哉
  耕藉
  甸師掌王藉者也何以統於冢宰而列於食官以其職攷之曰共齍盛曰共蕭茅共野果蓏之薦而已初無預於飲食之事豈特以其師徒役外內饔之事而遂列之於此邪曰非也蓋先王設飲食之官雖曰共王膳羞而實崇祭祀之事甸師而上有膳庖饔亨之官下有獸魚鼈臘之官膳夫祭祀則徹胙俎庖人祭祀則共好羞內饔則掌宗廟之割亨外饔則掌外祭祀之割亨亨人祭祀共大羮鉶羮獸人共祭祀之獸䱷人共祭祀之魚鼈人共蠯蚔臘人祭祀共臘物先王以事人之禮而事鬼以事存之禮而事亡一食而且祭其先一物而不忘其本而況粢盛之奉詎可忘其自來邪以甸師而列於食官以見先王一飲食而不忘孝也記曰天子親耕於南郊以共粢盛謂藉田千畝也天子三推三公五推諸侯九推庶人終千畝此耕藉田以教諸侯之孝今周官但言甸師帥屬耕耨王藉以時入之豈特付之有司乎成王之於農畝無不躬親其事詩人歌之一則曰曾孫來止二則曰曾孫來止成王之於民田猶躬戾止況藉田乎甸師亦特言其職雲爾案內宰王后帥六宮而生穜稑之種而獻於王註雲王當以耕於藉田地官舍人亦曰歲時辨穜稑之種以共於王后之春獻種則其躬耕藉田可知矣夫以天子自躬親耕之禮則天下孰不勤於耕以耕藉而共粢盛則天下孰不勸於孝其田千畝或有萊田使之共蕭茅果蓏之薦而又足以示天下之無曠土其徒三百人自耕藉之暇則使之以藉蒸役外內饔之事而又足以示天下之無遊民故曰耕藉者天下之大敎也然藉田之制後世猶未盡廢而先王敎孝之意已不復存以之為司子孫且不藉千畝他可知也漢自文帝始開藉田率耕以共粢盛猶有古意他如耕於鉅定耕於上林耕於鈎盾弄田皆非耕耤之禮彼侈焉享玉食之奉恝焉而不念粢盛之所從出是誠何心哉周人以甸師而厠於食官之列食官闕則甸師廢矣飲食不可闕則藉田不可廢盍亦相與講求其禮而行之乎
  同姓
  周人以睦族為重建國之初以懿親裂土者五十國非特崇屏衞也蓋枝葉之庇本根所繫支體之愛脈絡相通堯之親族禹之敘族周之睦族非惟私公族以恩而實教天下以睦也人同是心心同是理篤親則民興仁睦族則民歸厚其所以淑人心而開天理者其功不旣多矣乎是故宗伯以飲食之禮親宗族兄弟以脤膰之禮親兄弟之國小宗伯以三族之別辨親疎巾車則掌金路而隆同姓之封司士則正朝儀而嚴王族之位司儀則別王儀而重同姓之揖凡所以隆親族之恩而篤友愛之誼者無所不用其極而王族者盍知所自愛矣不幸而麗於法則司宼又有議親之辟以宥之若有罪而不可免者在小司宼不敢以即於市在掌囚者不敢囚以適市則奉而適甸師氏以待刑戮在掌戮者不敢戮以踣市必以殺之於甸師氏故甸師曰王之同姓有罪則死刑焉夫周人之於王族可謂仁之至而義之盡王族有罪則自取之也明啓刑書而與衆知之可也周人必以刑於甸師氏者記曰公族無宮刑不翦其類也刑於隱者不與國人慮兄弟也然周人之意又不在是蓋甸師掌共粢盛為王子孫者盍亦思粢盛之奉而不忘祖宗可也今也有罪而不可免則刑之於甸師是猶得罪於祖宗而祖宗戮之也吁周人戮同姓於甸師氏豈得已哉自此意不明而常棣之詩廢角弓葛藟之刺興甚至同氣相刃同姓相兵天下不復見成周忠厚氣象吁太宰之繫民必曰宗以族得民司徒之安民必曰聨兄弟皆所以陶天下於忠厚之歸也上之人有族不睦而欲民德之歸厚難哉抑嘗觀甸師氏惟曰同姓有罪則死刑焉而掌囚掌戮凡有爵者必歸刑於甸師氏又以見成周之體羣臣也古者刑不上大夫茍有麗於罪者必以八辟之議以宥之命夫命婦且不躬坐獄訟凡有爵者亦不以奴罪加之皆所以存臣體也有罪而不殺戮其忍刑之於市乎刑於甸師者亦以羣臣不能共粢盛之奉而祖宗戮之也吁羣臣之有功者葬則居於先王之公墓祭則預於先王之大烝今乃有罪而歸刑於甸師者亦豈周人之得已哉故雖以甸師而戮同姓而親親之仁行焉雖以甸師而戮有爵而尊賢之義行焉同姓有爵之人亦可以自省矣
  醫官
  天官自宰夫而下第一項是宮官所以防肘腋之變而弭之於無形之始第二項是食官所以保身體之安而養之於無事之日第三項是醫官所以全性命之正而藥之於無病之時三者體統雖殊而脈絡則一皆闗國本民命之大者醫師為醫官長下四官各有所掌食醫和食疾醫養疾瘍醫療瘍獸醫療獸者尚疑其冗長不亦過乎夫醫不三世不服其藥懼不精也人而無恆不可為醫懼不專也疾醫不使之療瘍內外之證異也民醫不使之療獸民物之職殊也先王之謹疾重醫如此惟求其精而專爾豈暇計其冗且長乎今觀疾醫之養民疾也必先辨其為春夏秋冬之疾然後以五味五榖五藥養其病以五氣五聲五色視其死生兩之以九竅之變參之以九藏之動此非精專於內證者能之乎瘍醫之療民瘍也必別其有腫潰金折之瘍然後以五毒攻之以五氣養之以五藥療之以五味節之又辨其辛酸醎苦甘之藥而為骨筋脈氣內竅之養此非精専於外論者能之乎至於獸醫則兼疾瘍之療其病也為難知則必灌而行之以節之以動其氣然後觀其病之所發而養之其瘍也為難攻則必灌而劀之以發其惡然後藥之養之食之此非精専於治獸者能之乎
  為醫師者則聚畜毒藥以共醫官分疾者而使疾藥治之分瘍者而使瘍醫治之歲終則稽其事而制其食以失全之多寡而分上下民死則書其所以而入於醫師獸死則亦計其數而進退之此又所以稽醫官之能否也為醫官者有不究心於醫者乎觀民之疾瘍有醫有以見先王仁民之心觀獸之病瘍有醫有以見先王愛物之仁然而民物安矣而王后世子之尊公卿大夫之貴而不使醫官共其事何邪曰此當以食醫求之乎在民與物治其疾於已然在君與臣治其疾於未然凡人之疾未有不生於飲食之不謹故食醫者安當和王之六食六飲膳羞醬珍之齊濕𤍠寒涼之齊旣以時眂之酸苦辛醎滑甘之和又以時調之牛羊犬豕鴈魚之食秫黍稷粱麥苽之宜又必取其味之相成而會之此不特為王和之也故曰凡君子之食恆放焉食醫雖不及藥石之具而以醫名官是皆保其安於無事之日養其正於無病之時而不待療其病於既形之後也不然則醫官何職而必繼之於食官之後食醫何職而廼居於疾醫之先豈無意歟夫旣以食官養之於其前又以食醫和之於其後疾病何由生也不惟此爾醫官而下酒漿有官醯醢有官凌人共冰籩人共籩鹽人共鹽可以佐膳羞而成五味之旨調飲食而治四時之和者無所不致其謹列醫官於其中而前後皆謹飲食之義又況宮人舍人掌次之職在在有之不惟致謹於飲食之閒又且致謹於起居之際尚何有疾之可治邪觀此不惟養生之法亦可以知治國之喻雖然尊且貴者固養之於無疾之前卑且賤者乃治之於已病之後先王亦豈一切聽其民至是哉凌人之藏冰出冰司爟之出火納火皆為民也冬藏冰而春出火所以助陽而抑隂秋納火而夏出冰所以助隂而抑陽隂陽旣均疾癘不作是亦養之於未然而不特療之於已然也不幸而有風雨霜露之感民之財勢不足以致良醫官不使人治之則將誰治之邪觀其治疾之術民之瘍者則養與攻療並施獸之病瘍則養與療藥並用如民之疾則內證也不施攻療而一意於養蓋其元氣之眞必待於保全性命之正必加之存養此又醫官之良術歟然周之膳官醫官皆統於太宰者蓋太宰與王論道經邦而燮理隂陽者也其所以養之於無事而圖之於未然者功居多矣昔晉平公惑女寵而致疾而醫和以為良臣將死知悼子未葬平公鼓鍾飲酒而杜蒯歸咎於太師之不聰蓋不能救君之過而忘君之疾非臣子之責而誰責人君一起居一飲食之頃不知致謹皆足以生疾大臣無所統則小臣何所忌邪西漢以太醫太官湯官導官及庖人皆隸於少府而統於丞相御史猶有周官之遺意至東漢則尚藥太官御者雖如舊而悉用奄人主之彼徒知周官酒官籩醢之屬以奄奚為之不知膳官醫官則皆上士中士下士也晉以太官屬光祿以太醫屬宗丞渡江而後則皆隸於侍中至唐則隸之內侍省不統於大臣而委之近侍奄豎其所以防微而杜漸葆和而毓粹者尚何望邪共王醫者鹵莽如是況能慮及民乎吁後之人有尊君體而重民命盍亦相與講求周公之意雲
  酒政
  成周酒政嚴矣在周書則有酒誥一篇在周禮則有酒正等官夫祭祀必有酒奉養必有酒燕饗必有酒是不容一日廢也然甘酒有戒湎酒有徵沈酒有誓彞酒有誥先王無不致謹於酒今周人以酒設官將共酒邪抑禁酒邪是五齊之酒三酒四飲之物厚薄之異清濁之異新舊之異此固酒正之所必辨也祭祀之用賓客之用王后世子飲膳之用耆老孤子士庶子饗食之用此正酒正之所當共也祭祀而無酒則無以交此誠於神明奉養而無酒則無以將此誠於君親燕饗而無酒則無以暢此情於臣子此酒之為用博矣故以對神而言則謂之凡酒司尊𢑴曰凡酒脩酌是也以飲食而言謂之陳酒酒人曰賔客之飲酒是也以陳設而言謂之飲酒酒人曰賔客之陳酒是也以獻酬而言謂之禮酒酒人曰賔客之禮酒是也以祿養而言謂之秩酒酒正曰凡有秩酒是也凡酒用於祭飲酒用於燕禮酒用於饗陳酒用於祭養秩酒用於養老合而言之皆曰公酒酒正曰凡為公酒是也若夫五齊則專用於共祭四飲則專用於致養而已此酒之用有別也然而酒人以其酒入酒府漿人以其飲入酒府是故王之所得用酒正之所必共而酒正掌酒之政令則未嘗不謹焉其酒材也以式授其實尊也以法共頒酒則有法以行之秩酒則以書契授之至於祭祀之酌且有數王之燕飲亦有計他官㑹計惟以歲終而獨酒正之出日入其成日計之也月入其要月計之也而使小宰聽之歲終則會雖不及王后而世子之飲酒亦會之則周人之致謹於酒可知矣不特此爾先王於飲酒之器而且有法存焉彞有舟以示其過量則有沉溺之禍尊有罍以示其不節用有浸淫之患六彞曰彞所以示其祭酒之有常六尊曰尊所以示其祭酒之有等先王器皿之度每每示戒而況於給用之際乎然此皆示人君節飲之道也酒人漿人固奄人也酒正一官獨無一語以示民飲酒之禁而黨正方且屬民而飲酒於序司徒之陽禮則教之以飲酒鄉大夫之賔興則賔之以飲酒族師雖無飲酒之禮亦因祭酺而行獻酬何邪蓋周人未嘗禁民之飲而亦未嘗縱民之飲屬之而必以齒敎之而使不爭一則曰禮二則曰禮又何待於禁乎萍氏秋官之屬則掌㡬酒謹酒蓋以酒之溺人尤甚於水故使掌水禁者㡬而謹之也司虣市官之屬則禁以屬㳺飲酒於市者亦以市者人之所聚易至鬭囂故有羣飲不禁者則摶而戮之也此二官雖非酒官之屬而實操酒禁以禁民者不如是則羣囂以亂鄉井沉酣以敗風俗而獄訟日益繁滋矣先王於此必立法以禁之若非後世禁民酤酒而自𣙜其利也然酒禁不掌於酒官之屬而掌於他官是不忍因酒以禁民而況因酒以取利乎漢初蕭相定律禁三人以上無故飲酒罰金四兩禁羣飲也文帝以酒醪靡穀而下詔景帝以五年夏旱而禁酤慮民乏也時於賜民羣飲則賜酺三日賜天下大酺示恩意也至武帝天漢二年初𣙜酒酤禁其飲於下而私其利於上禁日益嚴而民之犯法日益衆昭帝元始六年雖罷𣙜酤而又令民以律占租亦未免規酒利也其後宣帝賜百戶牛酒詔勿禁鄉飲酒之會則視之以為非常之恩豈知周人之禁民飲者以正民德厚民生而已豈設官以羅民利哉周人之教民飲者以暢民心洽民禮而已豈示恩以示民樂哉故曰以禮導民而為禁則周之鄉飲人不以為私其禁酒也人不以為怨以利罔民而為禁則漢之𣙜酤人不以為法其賜酺也人不以為恩
  藏冰
  冰之為用重矣在豳風則詠鑿冰在春秋則書無冰在月令則記開冰在左傳則述藏冰蓋冰之有無有以驗天令之愆調冰之出入有以闗民生之安否此周官所以有凌人之職也今以其職考之外饔之膳羞必以鑑酒人漿人之酒醴亦以鑑是飲食不可無冰也祭祀共鑑賔客共冰大喪共夷槃冰是賔客喪祭不可無冰也凌人以正歲十有二月大寒方盛之時而令斬冰則冬月治冰政矣以二月將獻羔開冰而始治鑑則春月治冰政矣夏暑方盛而頒冰則夏月治冰政矣秋涼不用冰而刷冰室則秋月亦治冰政矣無一事而不用冰無一時而不治冰政則冰之重可知矣蓋藏冰將以備暑而亦所以達陽出冰雖以禦暑而亦所以助隂隂陽二氣流行於天地之間一氣未至則閉塞而為烖一氣或過則乖戾而為疾蓋防患者或養其弱而抗其彊故方隂之盛而陽之微也則鑿冰以達陽而備暑或損其有餘以補其不足故方陽之隆而隂之消也則出冰以助隂而禦暑是以冬無愆陽夏無伏隂春無淒風秋無苦雨癘疾不作民不夭札凌人之冰政實有助焉故周人以凌人一職而繼於膳官醫官酒官之列蓋將調其氣於無事之先而不待藥其病於已然之後也凌人一職雖無一語及民然而夏曰頒冰則必均及字民矣不然則冰生於水而寒於水爾古人拳拳於凌隂之納者豈特如大學所謂伐冰之家僅止卿大夫而已哉
  鹽政
  鹽民之食不可一日闕也其用則與民共之其利則在民而不在官也昔禹任土作貢而令青州貢鹽蓋貢其所有以共王用爾周官鹽人一職以百事之不可無鹽故亦以鹽之用而共邦事未嘗以鹽之利而共邦財也鹽有數品有刮於地而得者其味苦謂之苦鹽有熬其波而出者其鹽散謂之散鹽有風其水而成者產於土中而其味甘甜謂之飴鹽有積其鹵而結者其形似虎而非人築成謂之形鹽此鹽之名然也祭祀則共散鹽而加以苦鹽取其自然而成不忘本也賔客則共散鹽而加以形鹽取其如虎之形象其威也王后世子膳羞則共飴鹽取其味之甘甜而可嘗食也此鹽之用然也鹽人則以奄二人為之掌其政令謂共鹽爾待其戒令謂煮鹽爾自祭祀賔客膳羞之外更不聞以一毫取民是其利則常在民而不在官也上之人特資鹽以共三者之用而不規其利之可以富國下之人亦惟資鹽以共飲食之用而不牟其利之可以富家自後世以鹽致富彊而𣙜利之禁始興世儒乃謂先王山澤亦必有厲禁以遏民趨利之原不思虞衡等官因設厲禁以為之守初未嘗私其利於公上而亦何嘗有一語及鹽乎故嘗謂壞天下之風俗者管仲也啓公上𣙜禁者猗頓也蠧人主之心術者鄭當時也齊桓問管仲何以為國而仲告以海王之國謹正鹽筴舉先王公共之用而為後世自私之具管仲者作俑之尤也伯主既資鹽利以富其國則民之趨利日熾矣豈非壞天下之風俗乎魯人有猗頓者用鹽起家致富與王者埓取天下通行之利而為私家擅有之財猗頓者龍斷之賤也豪民且專鹽利以富其家則上之徵利亦無怪矣豈非啓公上之𣙜禁乎𣙜鹽固無怪也鄭當時何人乃逢武帝之欲推轂齊之大煮鹽者用事漢朝而𣙜鹽之法始密鄭當時者其蟊賊之臣乎人主心術自此蟊矣寧不謂之鄭當時之罪歟且以成周之鹽政鹽人一官掌之不過奄女官奴而已至漢大司農屬官有幹官有兩長丞有水衡都尉有均輸官皆主鹽事以至郡國鹽官有三十九鴈門沃陽有長丞地里志其法旣密則其官必繁也烏乎周以鹽用而共邦事自賔祭膳羞之外則不敢以一毫取之民漢以鹽利而共邦財自公上𣙜禁之外則不肯以一孔遺之民方且𣙜鹽之不足而又𣙜鐵𣙜鐵不足而又𣙜茶鹽鐵之𣙜茶鹽之𣙜自漢至唐法日密矣儒者不排其非而反取成周山澤之禁以佐其說豈不惑哉
  財計
  王金陵謂周禮一書理財居其半今觀周官貨賄之入不過大宰九職九賦九貢之目爾民職所貢有常額地職所斂有常制侯貢所致有常法尚何待於理乎然則周人理財之道非見於理財之日而見於出納之際非見於頒財之頃而見於會計之時考之太府九賦以待膳服九事九貢以待弔用五事九職之貢以充府庫式貢之餘以共玩好太宰所以定為取財之法取此財也太府所以分其頒財之府頒此財也內府所受受此財也司會所計計此財也司書所敘敘此財也別其為金玉則曰貨別其為器幣則曰賄緫而言之則曰財周官掌財固非一職而斂散出入之權太府實主之故入而受之太府也分而頒之太府也凡執事者受財用受於太府也凡邦之賦用取具焉取於太府也以太府為府官之長而司貨賄出入之權則利權不分斂散得宜而出入得以通知之矣向使分掌於諸府而不專總於一司則出財者惟以給辦為能用財者惟以濟事為功而後之不繼不恤也財如何而不虧哉然頒其貨於受藏之府頒其賄於受用之府鄭氏謂受藏若內府受用若職內職內乃司會之屬非受用之府矣王氏詳解以職內為受藏以職歳為受用此二職者掌出入之數爾而謂之府亦非也劉氏中義以內府掌良貨賄知其為受藏外府掌共百物知其為受用然內府曰以待邦之大用謂之受藏亦不通若案其文玉府掌良貨賄之藏受而藏之宜為受藏之府內府掌受貨賄以待邦之大用宜為受用之府然受藏曰貨受用曰賄而二府皆言貨賄又不然矣意者太府自有藏用二府以受貨賄太府總之而內府則兼掌之以待用歟貨曰藏者亦藏之而待用也太府而下三官玉府掌王金玉玩好兵器凡良貨賄之藏皆式貢之餘財所入焉此王之內帑也內府掌受九貢九賦九功之貨賄良兵良器以待邦之大用與四方所獻之物與婦功所頒之物入焉此王之公帑也外府則專掌邦布入出以共百物以待邦之用凡邦之小用皆受焉此亦王之公帑也王之公帑二內帑一以公用多而私用少也玉府掌金玉服佩燕齊之物皆在焉故一謂之王內府待邦大用而四方使者所受之物則奉之王及冢宰之好賜予則共之是其用固在外何以謂之內豈非以貨賄之藏在乎內而不可以輕用者乎外府固待邦小用而王后世子衣服則共之至於歲終而王后之服且不會是其用又在內何以謂之外豈非以其泉布之流通在乎外而不可以私用者乎或者徒見外府內府之名遂以內府為內帑外府為公帑則非矣三府各所掌而統之以太府則三府不得以行其私太府雖總其財而制之以太宰則太府亦不得以行其私是則成周掌財之官然也若夫財之出入必有會計則有司會而下五官以主之司會為計官之長掌邦之六典八法八則之貳以逆邦國都鄙官府之治則分治不至於曠官掌百物財用在書契版圖者之貳以逆羣吏之治而聽會計則用財不至於踰法以參互考日成則日考之也以月要考月成則月考之也以歲會考歳成則歳考之也旣逆其治而聽其會又考其會而知其法考之名亦詳乎案宰夫之職有能足用長財善物者與凡失財用物辟名者宰夫得以乘其出入詔冢宰而誅賞之今司會則以詔王及冢宰而廢置之宰夫既有以詔其誅賞之小者司會又有以詔其廢置之大者則其致謹於財可知也司書為司會之貳掌其版圖而周知百物之出入財幣之餘則使入於職幣財用之用則必考於司會三歲則大計吏治而民財器械之數田野六畜夫家之數山林藪澤之數無不知焉以逆詔命以受稅法以入要貳以考邦治無不掌焉司書會計之書又可謂詳密矣職內則掌賦入之數以逆賦用及會則以逆職歳之出職歲則掌歲出之數以待會計及會則以賛司會之逆一出一入不總之以一職而以二官職之是以出入相考也職幣一官乃掌幣餘之賦者也歲終則會其出凡邦之會事以式法賛之是雖式貢餘財旣會之而有餘復會之而不妄費也不特此爾司裘何與於會計而歲終且會其裘事掌皮何與於財用而歲終亦會其財齎以二官而繼於計官之列則其細事皆會可知矣此則成周會財之官然也然合掌財之官與會財之官考之太府為財官長僅有下大夫二人司會為㑹官長乃有中大夫二人下大夫四人掌財何其卑且寡㑹財何其尊且多也蓋分職以受貨賄之出入者其事易持法以校出入之虛實者其事難以㑹計之官鉤考掌財用財之吏茍其權不足以相制而為太府者反得以勢臨之則將聽命之不暇又安敢校其是非不惟無以遏人主之縱欲而且不足以防有司之姦欺也今也以尊而臨卑以多而制寡則糾察鉤考之勢得以行於諸府之中又況司會等職皆職之於天官而冢宰以九式節財以歳終制用司會又不得以欺之也掌之以下大夫之太府計之以中大夫之司會又臨之以上卿之冢宰如此則財安得而不均用安得而不節國計安得而不裕哉故曰成周理財之法不在取財而在出財不在頒財而在㑹計觀此亦可見矣鄭氏乃謂太府若漢司農職內若漢少府司㑹若漢尚書前輩則謂外府為司農玉府內府為少府愚謂司農猶內府少府猶玉府蓋司農給公家之公用始名內史後改為司農猶內府之遺也少府為天子之私藏本名少府後為少內猶玉府之遺也尚書即是少府屬官即非司會之比獨髙帝時以張蒼為計相此可比司會耳蒼旣罷而此官不復置主會計者特其屬官以屬官而會長官之財則其勢必有所不行者矣至唐置三司使凡財賦國用之利盡歸鹽鐵使凡財賦之入盡歸戶部而度支則會計之故三司只設副使而以三司使為長雖別設官以相稽考然已是三司屬官亦非成周設官之意甚至為漢丞相而不知一歲錢穀之出入謂之責治粟內史為唐宰相而曰陳調兵食非宰相事請罷度支歸有司是豈太府司會兼屬冢宰之意乎讀周禮者知太府之可以統諸府知司會之可以臨太府又知太宰之可以制司會則理財之法庶乎有可得而論者
  內帑
  先儒以職內比漢少府而謂職內之財為天子之內帑吁豈有待邦之移用者而可以為私藏乎後人以玉府內府俱比漢少府而謂二府之財皆為天子之內帑吁豈有待邦之大用者而亦可以為私費乎夫天子以天下為一家財本不可有公私之異帑本不可有內外之分而況職內乃言掌邦之賦入以貳官府都鄙財入之數內府乃言掌受九貢九賦九功之貨賄此豈天子之私財謂職內為內帑固不可謂內府為內帑亦不可愚故以玉府為天子之內帑而內府不預焉蓋先王先民而後已必不以貢賦之公而給玩好之私必不以貨賄之本而共賜予之末也且以周禮考之太府則曰幣餘之賦以待賜予式貢餘財以共玩好職幣則曰斂凡用財者之幣振掌事者之餘財以詔上小用賜予職歲則曰凡上之賜予以敘與職幣受之巾車會車出入歲終則入齎於職幣泉府歲終則會其出入而納其餘是皆以餘財而共用也內府外府固亦供好賜予之財用安知不以大用小用之餘財而共之歟今觀玉府所掌王佩服之玉則共之諸侯相會之玉則共之王之燕衣䙝器則掌之金玉兵器文織良貨賄之物則藏之至於王有好賜則共其貨賄玉府所掌則如是所供者如是此其為天子之私藏乎獸人之皮毛筋骨則入於玉府漁人之漁征則入於玉府㕓人之皮角筋骨則入於玉府澤人之國澤財物則入於玉府有如遂師言入野職野賦於玉府是以九職九賦之物然只是野之所入則他處九功九賦不入玉府可知矣玉府之所入者如此則以之而供玩好賜予之用何傷乎又況太府總乎其前司㑹計乎其後上焉又有太宰以臨之則財雖私而實公帑雖內而猶外也然玉府掌金玉固也兵器貨賄之良內府旣受之玉府亦藏之兵器金玉之獻內府旣入之玉府亦藏之何也蓋內府以給公用玉府以為私藏有內府公用之常而又有玉府私藏之積無事之時一歲所入足支一歲之用一旦事起於非常變生於不測將何以佐用度之不足者哉此玉府之藏又將為內府之副非特為玩好賜予用也且以職內觀之及會則逆職歲與官府財用之出而敘其財以待邦之移用以職內且敘官府之餘財以待餘用則知玉府之藏亦可得而移用矣漢初猶有古意以大司農給國家之公用以少府給天子之共養嘗觀哀帝發武庫兵送董賢母將隆奏曰武庫兵器天下公用皆度大司農錢大司農錢雖乘輿不以給共養共養勞費以出少府是不以本歲給末用不以兵力共浮費元帝世賈捐之言暴師未一年費四十萬大司農錢盡乃以少府禁錢續之是猶以私藏為公用以內帑為外費此美意也況少府外朝之臣而得主內廷之物故宮掖無擅用之私而奄宦無干預之弊尤良法也東漢始出少府錢屬之司農非不可也然宮中私用一切於司農取之而司農不應其求章和以來不能堪此遂於宮中自立一監命奄人主之桓靈之君每嘆天子無私財而開鴻都賣爵以為私藏矣唐始以財賦歸左藏非不可也及第五琦不能禁豪將之求取乃悉歸之大盈後庫是以天下公賦而為天子私藏至楊炎請出內帑以歸有司議者是之未㡬盧杞一用而瓊林大盈掩為已蓄而命宦者主之矣夫尊為天子富有四海茍一切限制之而玩好賜予之費不得行則其勢必有所不便利歸公上權在一人茍一切私有之而經常用度之費不得預則其情必有所不安誠知玉府為王之內帑而內府不預焉又誠知內府為王之公帑而玉府實佐焉則可與語周官之法度矣而或者猶疑其如德宗受裴延齡之欺罔如漢靈帝之置私庫不亦過乎
  錢幣
  內府與外府並立內府待邦大用外府待邦小用宜其為貨賄同也今外府惟曰掌邦布之出入以供百物百官公用之有法者用布王后世子之衣服則用布祭祀賔客喪紀㑹同軍旅之財用幣齎賜予財用皆用布不知此布從何入乎考之泉府亦掌布者也泉布之布則是㕓人所斂司市介次思次所稅之絘布肆長所稅列肆之總布質人治質劑者之質布市官罰犯令者之罰布廛人征邸舎者之廛布入焉泉府謂以市之徵布斂貨之滯於民者是也外府掌布以待用不言九賦九貢九功之所入或者載師所斂宅不毛之里布閭師所斂民無職者之夫布而藏之以待小用歟此等所入無㡬何以待邦用或者九賦之中有入泉者乃入於外府歟然此特言布之入也而周人作布之法果誰為之歟案漢志言太公為周立九府圜法錢圜函方輕重一銖故泉流於泉布於布矣泉取其流布取其布故司市曰以商賈阜貨而行布布者欲其流布行使也豈非太公始立此法九府圜轉而周家君民通用歟然此特言布之始而周人作布之意又果何謂歟案景王二十一年將更鑄大錢單穆公曰古者天降災厲於是乎量齎幣權輕重以救民夫幣以天災而作是特權宜之制爾故司市亦曰凶荒札喪市無征而作布豈非民之物貴乃鑄錢以饒民歟且夫行布以阜貨而行貨不通則布之用窮作布以濟民而作民不乏則布之利輕今外府掌布雖曰以共百物以待邦用而實小用則給之是以賈疏亦云外府所納泉布所積旣少而小用則給之若大用則取於餘府是以古人邦用凡貨賄布泉皆可以助邦用而所賴於泉者輕後世凡百所用一出於錢則泉安得而不困哉漢唐以來鑄錢之令或寛或嚴鑄錢之制或輕或重鑄錢之數或多或寡而國家經費或有餘或不足動皆以錢為虛實曾不知周人外府之布特以共小用爾何後世轉𠋣之而待邦之大用也故曰以泉布而佐邦之小用則泉布常見其有餘以泉布而供邦之大用則泉布常見其不足抑嘗因是而考之載師宅不毛者出里布鄭司農曰里布者布參印書廣二寸長二尺以為幣貿易物案康成之説布即泉爾然布參印書之幣可以貿易亦名為布則與泉布相為流通行使者也殆今之所謂楮幣歟夫泉布以輔貨賄之流行參印書之布又以輔泉布之貿易然鄭司農不於泉府外府等官言之特於里布而及此則是古之為參印書者以與廛里之民而使之貿易耳古人不以泉布待邦之大用則其資於參印書之布又輕也周禮一書但言及布後世動以楮幣為大計於是有錢楮輕重之議豈識古人作布之意哉











  禮經會元卷二上



  欽定四庫全書
  禮經會元卷二下    宋 葉時 撰
  內政
  太宰佐王統百官者也而其分職率屬不惟統王朝而王宮之政得與焉不惟統王宮而王寢之政亦及焉不惟及王寢而王宮之政亦屬焉此見宮中府中合為一體而大臣無所不統也蓋天下之治自閨門衽席之微而達之於朝廷表著之位自朝廷表著之近而逹於鄉田井牧之間未有內不理而外能順家不齊而國自治者文王造周由兄弟而家邦自刑寡妻始由邦國而鄉人自正夫婦始成王周公之守家法其可不於王內政令致謹乎今以內宰考之掌宮中閽寺子弟之版與宮中官府形象之圖分官吏子弟之人與奄奚胥徒之民均其稍食而使居之正歲則又均其稍食稽其功事憲禁令於北宮而糾其守則後宮之守衞嚴矣歲中則會內人之稍食稽其功事必無冗食之人佐後而獻功者比其小大麤良而賞罰之必無廢功之職至於內宮自夫人以下之財用又從而會計之則後宮之會計嚴矣大祭祀後當祼獻則賛瑤爵正後副禕之服房戶之位而詔其薦徹之禮與樂相應之儀又贊九嬪左右薦徹之禮事而王后祭祀之事嚴矣凡賓客後當亞獻則賛祼獻瑤爵致後所致諸侯來朝與賔客之禮而王后賔客之事嚴矣上春則詔王后帥六宮之人而生穜稑之種而獻之於王地官舎人共之則後宮重農勸耕之禮行矣仲春詔後帥外內命婦始蠶於北郊以為祭服而後宮親蠶示孝之禮行矣凡此皆王之所以治國者今內宰以之而佐後皆太宰之所以治府者今內宰以之而理宮又況以隂禮敎六宮九嬪則後宮之人無不由乎禮以婦職之法教九御則後宮之人無不共其職禁其竒衺無邪行也展其功緒無廢事也一則曰均其稍食分其人民二則曰會其稍食稽其功事三則曰均其稍食施其功事無浮食也內宰以下大夫二人而佐王治內之政如此家法其有不齊乎不特此耳內小臣掌後食正其服位後出入則前驅則猶王之太僕也內豎掌外內通令凡小事則猶王之小臣也閽人掌王宮中門之禁㡬其出入以時啓閉則宮人之禁嚴矣寺人掌內人女宮之戒令相導其出入而糾之則宮庭之糾察密矣王有太祝後亦有女祝王有太史後亦有女史王有司服後亦有內司服王有弁師後亦有追師特外以士人為之內以奄奚為之以內外之不相混宮庭之不容雜處也以至典婦功絲枲三官此後宮女功事也亦用士人為之是以外人而稽女功也染人追師屨人三官此後宮服飾事也亦用士人為之是以外人而治服飾也此最人主奢儉所繫後宮風化所闗非士人為之則害國政矣大抵王后均體者也王𦗟男教後聽婦順王理陽道後治隂德王聴外治後聽內職王之於後如日之於月陽之於隂相須而後成者也是故古者天子立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後亦立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理內之職與治外同則是齊家之道無以異於治國也是以王之三公論道經邦官不必備惟其人則後之三夫人亦坐而論婦禮無官職宜也九嬪猶孤卿也分職率屬其任為重內宰旣以婦職之法教九卿九嬪又以婦學之法教九御蓋一嬪統九御九九則八十一御矣女御以時而御王所以歲時而獻功事朝夕侍御於王最親近者茍不嚴之以教進之以時責之以功則列屋而望幸負寵而爭妍安能無異習邪世婦則猶大夫之職當祭祀賓客喪紀之事帥女宮而濯齍盛涖女宮而陳具羞職以婦言則於嬪婦之禮法素閒習矣夫故不待內宰九嬪教之鄭氏謂世婦不言數君子不茍於色有德則充無則闕是也不然則春官有世婦每宮卿二人掌女宮宿戒亦預齍盛饗食之事而亦謂之世婦果何義哉由前而觀則後宮之官不虛設由後而觀則後宮之職不徒分成周齊家之道亦可槩見況有統之以內宰臨之以太宰而又儀刑之以一人自然內和而家理矣或者則曰內宰佐後立市陳其貨賄出其度量淳制以宮闈之嚴而預市井之猥賤可乎內小臣後有好事於四方有好令於卿大夫則使往以王后之貞潔而行諸侯卿大夫之交好可乎不思建國之初面朝後市是王朝先義而後宮後利也後宮者女功之本天下之所取法也內宰陳其貨賄乃所以出其度量淳制豈非葛覃言后妃之本者乎又況夫人命婦過市司市且有其罰則內外未嘗相雜也亦何嫌於立市乎案禮天子享諸侯有王后亞獻之禮子男來朝夫人致禮是王宮有致好之禮也王后者天下之母羣臣之所仰望也小臣致其好事好令乃奉後命而往也豈非卷耳言后妃之志者乎又況內人弔臨於外寺人且帥而往立乎其前則內外未嘗相混也亦何嫌於致好乎或者又曰內宰小大夫也九嬪之教豈內政之所宜親春官世婦卿也六宮之帥豈內宰之所宜預不知內宰之屬有內小臣奄士奄人也內宰之教安知非奄人傳之乎世婦之吏有女府女史奄女也世婦之帥安知非奄女行之乎周人內政之詳如此而或者猶有不滿之論亦過矣周衰此政不行然詩人言艷妻之煽猶知歸咎於皇父卿士家伯惟宰之不得其人襃姒嫉妬讒巧敗國巷伯一詩所謂萋菲貝錦哆侈南箕者寺人孟子尚能言之蓋其家法相承耳目習熟尚知周政王內之政不爾也況當成周盛時成王周公身為之而身行之家齊而國以治國治而天下以平尚何以議為哉















  王有六寢大寢小寢王后有六宮正宮一後宮五天官宮人掌王六寢之脩宮人脩六寢為太宰屬官是王寢與王朝宮相通也內官有內小臣寺人等官皆為內宰之屬而統於太宰是則後宮之官與王朝相通也春秋世婦以卿帥六宮內事有通於外者世婦掌之是則王朝之六卿皆與聞乎六宮之事矣門制
  案鄭司農釋閽人中門之禁曰王有五門外曰臯門二曰雉門三曰庫門四曰應門五曰路門路門一曰畢門康成曰雉門二門也夫臯者逺也門最在外故曰臯庫門言有所藏也雉門取其文明也應門謂居此以應治也路門取其大也路門謂之畢門者言自外至此而畢故曰畢此五門之義也考之周禮閽人掌守王宮中門師氏居虎門左司王朝小宗伯縣衰冠於路門司士有曰路門左路門右太僕建路鼔於寢門外其餘曰蹕宮門閽人曰守王門師氏虎賁曰詔居門太史曰垂首服法於宮門太僕曰墨者使守門而已中門以其居五門之中可知其為雉門大寢門以其在寢門之前可知其為路門也虎門以其在王朝之後畫虎焉此路門之別名也治朝在路門之外王日眡朝故言路門為詳此天子二門之名見於周禮也鄭氏何以謂之五門書曰王出在應門內則知王有應門記曰庫門天子臯門則知王有臯門庫門故曰王有五門然周書又有所謂南門者說者謂南門則為應門以王者於應門向明而治故曰南不思書言王出在應門內又言逆子釗於南門安得以南門為應門也或曰南門雉門也雉文明之物而屬南方故曰南不思春秋書新作南門及書雉門及兩觀災安得以南門為雉門也如此則天子五門並南門為六門者矣諸侯半天子之門則有三門鄭氏釋明堂位則謂庫雉路釋綿詩則謂臯應路其說自相違戾以詩考之乃立臯門乃立應門此古者諸侯之制檀弓曰魯莊公之喪旣葬而絰不入庫門家語記衞莊公易朝市孔子曰繹之於庫門之內失之矣合是三者而觀之則諸侯有臯門庫門應門為三門爾如春秋於僖公書新作南門於定公書新作雉門此魯僭王門之制故書蓋古者營國必先立為門制以示尊卑名分定焉政令出焉觀望繫焉門而可踰則上下等級不復可限矣語稱邦君樹塞門記稱諸侯不臺門雉門南門之作春秋書之防僭越也況外朝在臯門之內而徇事弊訟於是乎入焉象魏在雉門之側而帥民觀象於是乎在焉治朝在南門之內而王日眡事於是乎出焉燕朝在路門之內而路門之制司王朝者在焉達窮民者在焉衞王宮者居焉蹕王宮者居焉閏月而詔王居焉豈特隆九重之勢而壯萬里之威者哉知門制所以嚴君臣之等級又知門制所以通君臣之政令則知周人立門之制不茍矣
  奄官
  周人治內之政詳凡而設官分職皆以士大夫為之必不得已而列在內庭供給內事者始用奄人奄之為言閉也王金陵曰鄭氏謂奄為精氣閉藏者蓋因民之有疾而用之與籧篨蒙璆戚施直鎛侏儒扶盧聾聵司火矇瞍修聲同晉臣對文公之言若以為刑人則國君不近刑人況於王乎若以為刑無罪之人則先王所不忍也愚案司馬下腐刑荅任安書引景監趙談等以為喻蕭望之奏恭顯用事請罷宦官以合古不近刑人之義則是奄為刑人矣周禮掌戮曰墨者使守門劓者使守闗宮者使守內刖者使守囿髠者使守積先王無絶人之心未嘗不用刑人也奄者犯宮刑漢之所謂宦人也然則周人果近刑人乎曰非也考之周禮天官之屬除閽人寺人內豎之外用奄者凡二十九人其職不過酒人漿人籩人醢人鹽人冪人內司服縫人而已內小臣一職以其掌後服位禮命故擇奄之賢士為之地官之屬用奄者十有二人其職不過舂人饎人藳人而已春官之屬用奄者止八人其職不過守祧而已總三官而論之直四十有九人耳而其下為之供給服役者皆不過女奚之徒且皆不得預下士之列獨內小臣一官言士爾成周之用奄人非酒鹽之微則舂饎之賤非戶庭之隱則祧廟之幽耳雖曰刑人何嘗一日得在君側而天子與之相近邪又況守祧則宗伯統之舂人等則司徒統之酒人等則太宰統之其職卑其數寡而又臨之以公卿大臣豈容有不正者得以厠跡於其間哉周衰入於春秋勃貂立公子無虧則奄人預廢立矣繆賢薦舍人藺相如則奄人預薦舉矣恃勢怙寵竊權弄柄至漢唐為甚𢎞恭石顯久典樞機而張堪蕭望之不得用曹節王甫搖弄國柄而陳蕃竇武不得行則政柄歸奄人矣魚朝恩管神策兵吐突承璀為招討使韓全義討淮西賈良國監其軍髙崇文討蜀劉正亮監其軍則兵權歸奄人矣古人以輿臺待奄人則刑人之用為無傷後世以樞筦付奄人則刑人之用為有害士大夫彌縫主闕沮抑姦謀必曰天子不近刑人如曰奄人非刑人則天子得以親信之矣漢人所謂手挾王爵口含天憲唐人所謂西頭勢重南衙樞機權重宰相尚何足怪也哉
  教化
  前乎周官舜命契為司徒則曰敬敷五教後乎周官則穆王命君牙為司徒則曰𢎞敷五典司徒之掌教典尚矣故成王作周官亦曰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擾兆民然司徒之教舍五者之外無他物考之周禮司徒曰掌邦教典曰教典職曰教職象曰教象法曰教法官曰教官之屬意其為教出此也今觀其屬則不然自鄉師至比長自遂師至鄰長皆鄉遂之官自封人至充人皆疆塲畜牧之官自載師至均人皆貨賄賦斂之官自司市至掌節皆掌闗市自庫人至塲人皆掌田野山澤自廩人至槀人皆掌倉廩祿食所謂教官者不過師氏保氏司諫司教六七人而已何以謂之教官之屬又觀司徒之職大半皆土地封疆之政所謂教者亦曰惟十有二敎曰三物之敎曰五禮六樂之敎雲爾豈司徒所掌之敎僅止於此邪詳考其職先曰以土會之法辨五物之地繼之曰因此五物者民之常而施十有二敎焉以此推之則司徒之敎可知矣蓋有恆産者有恆心無恆産者無恆心先王不先制民之産以淑民之心而欲以言語文字誦說傳授者為敎徒善豈足以為政哉故嘗謂司徒敎民必先有以得地利而後可以淑人心旣有以淑人心而後可以全天理以五㑹辨五地之物生順民物也以土宜辨十有二土宅民居也以土宜辨十有二壤敎稼穡也以土均辨五物九等均地征也以土圭測日景求地中定民極也外而制邦國之封疆正畿封也外而造都鄙之地域建田疇也如是則地利可得矣地利旣得則惟土物愛者厥心臧安土敦仁者故能愛於是乎合五家為比使之相保至五州為鄉使之相賔所以聨其比居又頒職事十有二於邦國都鄙使以登萬民所以厚其俗如是則人心可淑矣人心旣淑則生厚而不為物遷性靜而不為物動然後十二敎可以施鄉三物可以敎五禮可以防偽而敎之中六樂可以防情而敎之和正月敎象可以使之並觀矣如此則五敎不待敷而自敬五典不待敷而自和天理豈有不全者乎若是而猶有不率敎之民則以鄉八刑而糾之又有不服敎而興獄訟者則𦗟而斷之歸於司宼士師之官是又以遏人慾而存天理也㕘考司徒一職雖其條目布置先後不一以見敎民之時而使民相生相愛之具實參錯而並施也故司徒之職曰掌邦敎以佐王安擾邦國又曰掌土地之圖人民之數以佐王安擾邦國豈非司徒所以佐王安擾邦國者其在土地人民中歟又曰以土地之圖知地域廣輪之數辨其名物又曰辨邦國都鄙之畿疆設社稷之壝而樹之田主是數者豈非司徒教民之根本歟案小司徒之職曰掌建邦之敎法以稽國中四郊都鄙夫家九比之數曰敎法而必稽夫家九比之數是其為敎亦不出乎此矣其餘六十官屬雖曰整頓田疇分畫郊里征斂賦役掌管山川紀綱門市扄鐍倉廩而先王之敎已流行乎其中豈特𠋣師保六七人而已哉大抵先王敎民自田野始豳詩言風化之由孟子言王道之始無非因民之常而施敎也後世王制不明民極不立𦗟其自生自養而無以保其安土之仁𦗟其相刃相靡而無以導其愛物之善人慾橫流而天理晦蝕矣君臣之間方以化民成俗為學校之事而付之有司謂是足以塞吾敎職之責雖可以善人之形而不可以善人之心上為文具下為觀美相與為欺而已及䧟乎罪從而刑之以為是弗率敎者是罔民也惜乎無以司徒敎民之意告之者
  王畿
  詩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極邦畿千里維民所止蓋王畿天下之本所以觀萬國而示儀總八方而為極也人知有極則東西南北於是乎求中而不容有所偏𠋣也人知所止則先後逺近於是取中而不敢有過不及也聖人為民立極立中道以為標準可不於王畿千里之地而先正其本乎是故司徒建國必求地中測之以土圭正之以日景南北東西必揆其中朝夕長短必眡其中寒暑風隂必度其中測其土深欲其淺深得中也正以日至期其長短得中也古人立土圭以測日景必先測其土地之深然後立土圭焉土圭之制尺有五寸日景短而不滿則知其為南矣地近南則多暑日景長而過圭則知其為北矣地近北則多寒日景如夕之時則知其為東矣地近東則多風日景如朝之時則知其為西矣地近西則多隂土圭致日之法當以冬夏以其短長之極也日至之景尺有五寸則與土圭等矣是謂地中旣得其中則天地合而四時交風雨㑹而隂陽和然則萬國阜安乃建王國焉不特此爾匠人建國水地以取其中置𣙗以視其正晝參諸日景夜考諸極星匠人雖未必合周人之制其求為中則一也至於建諸侯邦國則以土圭土其地而制其域亦以求邦國之中不言中者承上文爾鄭司農惑於地中之説謂今潁川陽城地為然彼徒見周人營洛謂之土中不知洛書為中乃取其四方朝貢道里均爾如以洛為土中然後建國則豐鎬果為不中乎而況陽城之地去洛亦逺此果謂之土中周人胡不都陽城邪若專以王畿為地中則侯國皆不中矣天地四時果不交合乎隂陽風雨果不和會乎案春官典瑞掌土圭以致四時封國則以土地夏官土方氏掌土圭之法以土地相宅而建邦國都鄙考工記玉人亦曰土圭尺有五寸以致日以土地則是王畿之外邦國都鄙無不以土圭求地中蓋中在天地間不容以定名也以一家觀之一㕔則有一㕔之中一室則有一室之中中無往而不在也故一家有一家之中一國有一國之中天下有天下之中先王建國亦隨其地而求其中爾天地隂陽之氣豈以一方而遂窮邪聖人財成輔相天地之道亦豈有一方而不中邪中之為道不特建國為然也辨方正位則方位之中有中體國經野則國野之中有中設官分職則官職之中有中王畿之內無一而不為中也不然則周官六典之首何以總謂之以為民極也歟
  案鄭氏注引司馬法謂王國百里為郊二百里為州三百里為野四百里為縣五百里為都其名不同其制又異又杜子春雲五十里為近郊百里為逺郊其説亦非王畿千里有國中郊野鄉遂都鄙之別今只據載師所任之地約而為圖畧以見王畿千里之制爾自中國而郊野為六鄉遂十五萬家所受之田其餘則為載師所任之田矣







  王畿千里之圖







  封建
  大司馬曰以九畿之籍施邦國之政職王畿千里自其外方五百里曰侯畿自其外方五百里曰蕃畿畿者以限制畿疆言之也職方氏曰辨九服之邦國王畿千里自其外方五百里曰侯服至其外方五百里曰蕃服服者以服事天子而言也王畿千里之外九畿有四千五百里似與尚書五服五千之制不同然細考之堯之五服本二千五百里一服各弼以五百里凡二千五百里故曰弼成五服至於五千至周人分為九服堯之百里男邦今為男服百里采今為采服二百里武衞今為衞服百里蠻今為蠻服百里夷今為夷服其名雖存其制則異故九服合王畿而言之與尚書特差五百里爾以此見地域廣狹自唐虞以來未有大異漢儒謂周公斥大土宇之言不足信矣夫四海之內方千里者九州方千里一州二百一十國八州八千里凡千六百八十國合王畿千里之內九十三國而言共一千七百七十三國而附庸之國不與焉大行人則曰邦畿千里自其外五百里侯服至要服乃在九州之內變蠻曰要是此一服特要束之耳夷鎭蕃三服謂之蕃國乃在九州之外若是則九州之內只容六服通王畿僅四千里尚書之五服何以謂之五千王制之九州何以謂之九千蓋尚書比周禮以直計之案安國釋五千之說以為兩面相距此乃漢儒之說王制漢儒所作以一州之地言之九州之地合九千里若以相距言之則四千五百里爾以王畿九服直計之凡五千五百里則六服在內三服在外矣三服在外非是純不屬九州以其在外地故曰九州之外不可以中國之法繩之書曰六服羣辟罔不承德又曰六年五服一朝言五服則要服亦不常是以武成敘諸侯之助祭洛誥稱諸侯之和㑹康王之誥陳諸侯之聴命正言五服爾然此特言九州九服之制而成周封國之制可得聞歟案王制孟子皆言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與武成列爵惟五分土惟三之制同今考之周禮大司徒曰公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職方氏曰封公以方五百里則四公方四百里則六侯三百里則七伯二百里則二十五子百里則百男凡五等也與王制孟子武成不同漢儒紛紛或以為附庸或以為斥大土宇或以為開方里數或以為夏商周異制儒者常辨之矣然此在王制孟子武成周禮自有明文第說者不察爾王制曰公侯皆方百里孟子曰公侯地方百里伯子男皆以是差等蓋王制言王者之制祿爵故以分田制祿言孟子言周室之班爵祿故以分地制祿言武成以分土對列爵言之是亦以分土製祿言之也周禮則不然諸公之地以封疆言則五百里至諸男之地以封疆言則百里是以封疆所至之地言之故有五等也公之封疆雖五百里而受田食祿則百里而已侯伯封疆雖四百里三百里而受田食祿則七十里而已子男封疆雖二百里百里而受田食祿則五十里而已如今之郡縣大小各有差而俸秩乃其祿也又如今之食邑多寡各有數而實封乃其所食之祿也以封疆言則五等以食祿言則三等此其所以不同歟曰封疆者合山林川澤宮室塗巷所占之地言之也曰食者此合封疆所出之稅而王食其貢如九貢致邦國之用山師川師致山林川澤珍異之物是也公之地王與公各食其半侯伯之地自食其二王食其一子男之地自食其三王食其一鄭氏曰大國貢重正之也小國貢輕字之也如司勲凡頒賞地三之一食鄭氏謂王食其一二入於臣亦此例也以其食者觀之曰食者半曰食者三之一曰食者四之一是則合封疆之所食者亦有三等也且如大司馬曰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則是制軍亦三等典命曰上公九命侯伯七命子男五命則受命亦三等司服有公之服侯伯之服子男之服則作服亦三等司儀擯相之禮亦曰公居上等侯伯中等子男下等豈於食以之制不然乎但王制孟子以公侯為一等周禮以侯伯為一等用各不同爾王制孟子在周禮後當以周禮為正然職方氏所謂四公六侯七伯二十五子百男之封凡百四十二國復與王制二百一十國之制不同小鄭氏附庸之說以百同為圖百里封男則百里百同足矣如公二十五同則與封公五百里之數不合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與同數亦差何必改七字為十一字案此百四十二國計二萬一千五百里總言邦國千里者謂千里之地提而封之可以封此五等侯國言千里者以直計之言五百里四百里至百里者以四面封疆言之百四十二國以二千里之地封之若以千里合四面提封而計之豈止二萬一千五百里哉王制言封二百一十國是以一州千里而言周禮言封百四十二國是以邦國千里而言非謂一州僅百四十二國也若謂邦國千里之地不足以封五等侯國則王制一州千里之地又安得二百一十國也故下文曰以周知天下言以此數推之可以徧知天下封疆之數矣然此亦言五等三等之制而成周封國之意可得聞歟案王制曰五國以為屬屬有長十國以為連連有帥三十國以為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國以為州州有伯此與尚書州十有二師外薄四海咸建五長之意同考之周禮司職曰建牧立長以維邦國比小事大以和邦國職方氏曰凡邦國小大相維王設其牧形方氏曰使小國事大國大國比小國先王建國必為是相維相比之制蓋有以維之則小大相統可以潛消其姦宄之謀有以比之則小大相承可以隂弭其憑陵之患惜乎先王建國之意至春秋掃地矣而彊陵弱衆暴寡比比有焉後世不考其制不原其意而徒曰封建私也郡縣公也豈不繆哉
  井田
  周禮致太平之書井田太平之紀綱也不井田則不可以行周公之道用周禮者可不先明井田之制乎然制度明則井田可以行議論定則井田可以復今考鄭註分畫殆有異同是豈先王制度或有不同歟何先儒議論自為不一也大司徒曰不易之地家百畮一易之地家二百畮再易之地家三百畮此言都鄙之田制也小司徒曰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縣為都此泛言經土地而井牧田野爾鄭氏則曰此謂造都鄙也采地制井田異於鄉遂遂人曰上地夫一廛田百畮萊五十畮餘夫亦如之中地夫一廛田百畮萊百畮餘夫亦如之下地夫一廛田百畮萊二百畮餘夫亦如之此言辨野之土以頒田裡也大司馬曰上地食者三之二中地食者半下地食者三之一此泛言凡令賦以地與民之制爾鄭氏則曰令邦國之賦亦以地之美惡民之多寡為制如六遂矣至於匠人為溝洫九夫為井十里為成百里為同此言溝遂洫澮之制也鄭氏亦曰此畿內采地之制采地制井田異於鄉遂夫井牧之制通夫天下可也如鄭氏之說則邦國之田制尚如六鄉而都鄙之田制獨與六遂異乎田謂之井則通天下皆井矣井邑丘乘縣都之制無往不同井方一里凡九夫受田九百畮邑方四里三十六夫受田三千六百畝丘方十六里百四十四夫受田萬四千四百畝甸方六十四里五百七十六夫受田五萬七千六百畝縣方二百五十六里二千三百有四夫受田二十三萬四百畝都方一千二十有四里九千二百十六夫受田九十二萬一千六百畝中為公田之數在內自井而邑至縣而都欲其聯不可稽也經野不殊乎九夫度地不離乎三等受田不過乎百畝此井田之定製也大司徒曰造都鄙則舉外以見內也小司徒曰經土地則舉內以見外也遂人曰辨野之土則舉遂以見鄉也司馬曰令賦則舉鄉以見遂也匠人曰溝洫則舉內外並言也鄭氏何見而分都鄙鄉遂之異乎況小司徒明言以稽國中四郊都鄙之夫家九比之數先鄭謂九夫為井是也國中四郊都鄙同是夫家九比之數則是鄉遂采邑通行矣合而觀之都鄙不易之地即上地一易之地即中地再易之地即下地特遂人於采邑加萊五十畝一遂之上地有不如采地爾雖曰百畝二百畝三百畝數有不同而大司馬言其所食上地百五十畝而食者二之二則百畝爾中地二百畝而食者半則百畝爾下地三百畝而食者三之一則亦百畝爾而實則一夫百畝爾此一夫受田之制然也然一夫受田百畝遂人言餘夫亦如之則受田之數不已多乎蓋古者用民之力則必授之以田小司徒言上地家七人可任者家三人中地家六人可任者二家五人下地家五人可任者家二人大司馬言可用者亦如之凡一夫一婦則為夫家登五人以上則為家其餘夫則上家三人中家合五人下家一人可任用者故必授之以田不可任用則不受田矣遂人曰以彊予任甿謂餘夫彊有力者則予之田而任其力是也孟子所謂餘夫二十五畝此乃言自卿以下圭田五十畝餘夫則二十五畝與遂人餘夫受田百畝之制不同此餘夫受田之制然也說者謂小司徒之所井牧者六鄉之田遂人之所辨治者六遂之田自鄉遂之外則為都邑之田如載師所謂公邑家邑小都大都之田任甸稍縣畺之地是也考之載師又有宅田士田賈田任近郊之地官田牛田賞田牧田任逺郊之地近郊逺郊皆六鄉之民民皆計夫而受田矣則此七等之田果何所授乎蓋自國中而至逺郊皆為鄉遂之地鄉遂止有十五萬家自十五萬夫及餘夫受田之外其餘則為七等之田亦奚有不足者是以致仕者其家所受田則曰宅田仕有祿者受田如圭田則曰士田賈人在市其家所受田則曰賈田庶人在官者其家所受田則曰官田田賦所出以飼牛者曰牛田田賦所出以飼馬者曰牧田公卿大夫有功而受賞者曰賞田此載師七等受田之制然也孟子曰仁政自經界始經界旣正分田制祿可坐而定是故大司徒之造都鄙而繼曰分地職制地貢小司徒之經土地而繼曰任地事令貢賦遂人之頒田裡而繼曰頒職作事以令貢賦載師之物地事授地職亦必辨任土之徵蓋經野以分田則必足賦以制祿也然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徹之為言通也蓋與貢助之法通行也鄭氏於匠人之註則曰周制畿內用貢法邦國用助法夫貢者使耕其田而自輸其稅如孟子所謂什一使自賦也助者借民力以耕公田而公取其稅如孟子所謂九一而助也鄭氏以畿內為用貢法以邦國為用助法乃與孟子不合不知成周鄉遂都鄙邦國井牧之制本同惟貢助之法少異爾案孟子曰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國中言鄉野言遂也分而言之是鄉用貢法遂用助法矣蓋六鄉於王畿為近而皆君子故使之什一自賦其粟則藏於倉人六遂於王畿為逺而皆野人故使之九一而助其粟則聚於旅師貢與助法通行故曰百畝而徹貢助並行鄉遂異制烏可以畿內獨用貢法乎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此言助有公田也周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又曰駿發爾私終三十里田有公私之別則其為助可知矣故遂人曰以興助利甿謂興起衆民共治公田也里宰曰以歳時合耦於耡謂合衆力耦耕公田也旅師曰掌聚野之耡粟謂公田所收之粟也田野者是遂人所掌邦之野也助之一字惟見於六遂之官是六遂為助法明矣鄭氏旣以鋤粟為民相助作一井之中所出九夫之粟稅則是惟助為有公田而行於六遂矣何為而曰邦國獨用助法乎愚案載師所入八等之地閭師縣師所任之賦則是用貢法矣蓋園廛二十稅一近郊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無過十二漆林二十而五鄭氏以為輕近而重逺非也國宅無征以其無地可耕也近郊十一者宅田以優致仕士田以當世祿賈田以有市征所以輕也逺郊二十而三者官田賞田以有人在官者已食祿牛田牧田以共畜牧者之食故比近郊差重也甸稍縣都十二者以其公卿大夫與王子弟食邑采邑之所貢故視逺郊為重也輕園廛者以其無田穀也重漆林者以其非田穀也稅有逺近輕重之不同故載師立為定額使之自貢而閭師縣師征之爾鄭氏註匠人謂以載師論之周制畿內用夏之貢法是特有見於此也故地官司稼掌巡邦野之稼以年之上下出斂法則是於邦野貢法亦必隨歳而為輕重豈若後世所謂貢者校數歳之中以為常而於凶年取盈乎孟子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者意者貢法至戰國而壞助法亦不復存故龍子曰治地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貢當時惟以貢法專行而人思助法之善此孟子所以為救時之論而欲貢助通行也故有國中野外之別蓋自春秋以來宣公初稅畝而公田之法壞矣左氏曰穀出不過籍公羊曰古者什一而籍穀梁曰古者公田則是井田皆為公田亦明矣宣公旣取公田之稅又取私畝而稅之則是什而二之也春秋譏之至哀公問有若以年饑用不足而有若對以盍徹乎哀公則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是自宣公以來周之徹法已不復行況戰國暴君汚吏乎故孟子謂貢法未可盡廢而助法不可不行請野九一而助所以寛野人國中什一使自賦所以待國中之君子此孟子救時之論亦周公受田之制也鄭氏不明此意反謂周人畿內用貢法邦國用助法是豈助法可行於邦國而不可行於畿內乎然則欲行周公之道者必先破鄭氏之說而後可以行貢助之法必先原孟子之意而後可以行井牧之制否則議論不定製度不明其何以行之哉
  案鄭氏以井邑丘甸縣都之制為造都鄙其說已非又雲邑方二里丘方四里甸方八里旁加一里則方十里為一成案孟子方里而井井方一里則四井為邑邑當四里丘當十六里甸當六十四里縣都皆以是推之鄭氏旁加之說則求合司馬法爾然天下地形南北東西多寡不同髙下亦異豈能一一方平如棋局然今畫此圖亦姑以存其大槩耳










  荒政
  大司徒之於民旣庶而又富之可謂得地利矣旣富而又教之可謂得人和矣然而天時不常水旱為沴則地利有所不能殖人和有所不足恃聖人有憂之是故為之荒政以聚萬民所以救天時之不常而濟地利人和之不及也散利貸種食也薄征輕稅賦也緩刑寛刑罰也弛力息繇役也舎禁山澤無禁也去㡬闗市無㡬也眚禮殺吉禮也殺哀節凶禮也蕃樂徹樂而弛縣也多昬殺禮而多昏也索鬼神而為凶年禱也除盜賊而使良民安也蓋天災國家代有歳凶年穀不登上之人茍不有以賑救之不有以存恤之則老弱轉乎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矣民安得而聚哉周人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又曰大荒大禮則令邦國移民通財舎禁弛力薄征緩刑其拳拳於聚民可謂至矣而其存恤賑救之意又散見於六屬之中鄉師以歳時賙萬民之艱阨以王命施惠司救凡歳時有天患民病則以王命施惠司稼則均萬民之食而賙其急而平其興即荒政之散利也司市凶荒則市無征司闗國凶荒則無闗門之徵即荒政之去㡬也司徒救荒故言去㡬司闗禦暴故言猶㡬均人凶札則無力征無財賦即荒政之弛力也廩人若食不能人二鬴則令移民就穀詔王殺邦用膳夫大𮎰則不舉掌客凶荒則殺禮司服大荒則素服即荒政之眚禮也大司樂大荒大烖令弛縣即荒政之蕃樂也士師若邦凶荒則令移民通財糾守緩刑朝士若邦凶荒則令邦國都縣慮刑貶即荒政之緩刑也小宗伯大烖及執事禱祠於上下神示太祝天烖彌祠社稷禱祠家宗人以至日致天神人鬼地示物鬽以禬國之凶荒即荒政之索鬼神也六官之屬茍可以為荒政之助者無不致其詳焉成周聚民之意可謂仁之至義之盡矣然此十有二政曰弛力曰薄征曰會禁曰去㡬固皆有以利民矣一以散利為先則其闗繫民命尤急也利不散則民不聚雖有眚禮蕃樂殺哀多昏之政未必有實惠及民先王荒政以散利為急蓋古者三年耕必餘一年之食九年耕必餘三年之食預為先備以為散利之地故堯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民無菜色者備先具也是以周人有倉人掌粟入之藏有餘則藏之以待凶而頒之旅師則聚野粟平頒其興積施其惠遺人掌縣都之委積以待凶荒皆先為之備也後世如梁之移民河東漢人之就食蜀漢亦得周人移民就穀之意發倉廩以振貧民遣使以振貸無種食者亦得周人賙民施惠之意然皆可暫而不可常也獨一常平義倉之法有倉人藏粟旅師聚粟遺人委積之政誠可以為荒政散利之助而後人不能遵守其法而推廣其意常平義倉之名存而實廢卒有水旱之變國胡以相恤哉上無以散其利下無以聚其民則有去而為盜賊者矣盜賊方興乃相與講求其弭盜之策甚者必重法立威以求勝之不思禮義生於富足盜賊起於貧窮周人荒政以除盜賊居其末蓋亦甚不得已也鄭氏謂急其刑而除之則失之矣且周人非不除盜賊也在司稽則執市之盜賊以徇且刑之在士師則掌邦邦盜之成在朝士則凡盜賊殺之無罪在司厲則掌賊盜之任器貨賄在掌囚則守盜賊在掌戮則搏盜賊在司隸則帥其民而搏盜賊在環人則諜賊然此非凶荒之時其除之必急固宜也凶年盜賊蓋亦饑寒所迫耳何後世不求所以救凶荒之政而徒求其所以勝盜賊之術歟然則欲除盜賊者當如何曰自散利始
  鄉遂
  王畿千里有中國郊野之別註家分近郊逺郊百里之地為鄉遂皆未足據案鄉士掌國中各掌其鄉之民數則國中為鄉矣遂士掌四郊各掌其遂之民數則四郊為遂矣大率在中國者合七萬五千家則為六鄉在四郊者合七萬五千家則為六遂小司徒所謂稽國中四郊閭師所謂掌國中四郊者此地也其餘則為載師所任廛田及七等之田鄉遂受田之制愚旣於井田言之矣今姑以鄉遂之官言之司徒曰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此六鄉之比也遂人曰五家為鄰五鄰為里四里為鄼五鄼為鄙五鄙為縣五縣為都此六遂之比也六鄉六遂各七萬五千家五家為比則有二千五百比長以下士為之合六鄉有萬五千下士矣五比為閭則有五百閭胥以中士為之合六鄉則三千中士矣四閭為族則有一百二十五族師以上士為之合六鄉則七百五十上士矣五族為黨則有二十五黨正以下大夫為之合六鄉則百五十下大夫矣五黨為州則有五州長以中大夫為之合六鄉則有三十中大夫矣五州為鄉則鄉大夫一人以卿為之則六鄉合六卿矣六遂之數亦然但每官各卑鄉官一秩爾六鄉之官凡一萬八千九百三十六人六鄉七萬五千家而祿有萬八千餘官說者多疑其不給不知鄉老且以三公兼之鄉大夫則以六卿兼之其他中大夫下大夫之屬必以朝臣兼之比長閭胥族師之士亦必以六鄉之民為之六鄉大夫所謂使民興賢出使長之是也況自鄉大夫而下並無府史胥徒六遂之官皆然其不設局分可知矣雖曰萬有八千餘官而祿之以七萬五千家之賦豈有不給者哉然嘗疑之司徒而下則掌六鄉遂人而下則掌六遂鄉官列於鄉師之下而遂官列於市官之後何其不相聯也且以遂官考之以歳時登其夫家衆寡及六畜車輦則如鄉辨其老幼廢疾與其施舎可任者則如鄉軍旅田役之致民者亦如鄉賓客祭祀之共給者亦如鄉歳終之會政致事者亦如鄉而司徒之教飲惟曰鄉飲射惟曰鄉射賓興惟曰鄉三物糾民惟曰鄉八刑歳時邦法之讀德行道藝之選友弟睦婣任恤之書惟及六鄉而不及遂先王何詳於六鄉之教而獨畧於六遂邪孟子曰無野人莫養君子無君子莫治野人在六遂者土則曰野民則曰甿牲曰野牲職曰野職道曰野道役曰野役賦曰野賦周人為是先後詳畧之敘者所以別野人也不然鄉大夫之職辨夫家之可任者國中則自七尺以及六十晚賦而早免之野則自六尺以及六十有五早賦而晚免之何亦分為早晚之別邪雖然鄉遂之官皆王官鄉遂之民皆王民先王未嘗以內外殊觀也觀小司徒掌建邦之教法以稽國中四郊都鄙夫家九比之數則是王畿千里之地皆同此敎法亦何有鄉遂之別乎是故鄉大夫三年大比則考其德行道藝而興賢者能者遂大夫三歳大比則帥其吏而興甿明其有功屬其地治者有功地治雖非德行道藝之考而鄭氏以為舉民賢者能者亦如六鄉之為則其所以待六遂之人才猶其待六鄉之人才也愚故曰觀周人三物之敎詳於鄉而畧於遂則知先王不易俗而脩敎觀周人三年之比賓於鄉而興於遂則知先王不以地而棄才
  軍賦
  案大司馬制軍天子王畿六軍公大國三軍侯伯次國二軍子男小國一軍此制軍六等也萬二千五百家為鄉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家起一人為軍則六鄉為六軍矣六遂亦七萬五千家合六遂六鄉則可制十二軍有十二軍之衆僅制為六軍可見先王之不盡民力也不特此爾司徒司馬皆言上地可任者家三人中地可任者二家五人下地可任者家二人一井凡八家姑以下地言之則可任者十六人凡起徒役無過家一人則一井只八人爾故遂人曰以下劑致甿民雖受上田中田而會之惟以下劑為率其寛民力可知也上地有三人之數而起役惟一人則役未嘗盡調也鄉遂有十二軍之制而制軍惟六軍則兵未嘗盡行也又況有萬二千五百人居則為比閭旅黨州鄉會則為伍兩卒旅師軍他日之五長兩司馬即平日之比長閭胥也他日之卒長旅師即平日之旅師黨正也他日之師長將軍即平日之州長鄉大夫也恩足相恤義足相救服容足以相別聲音足以相識則以之起軍旅以之作田役以之比追胥如子弟之衞父兄手足之捍頭目豈有規避而不行者哉考之周禮徒役只發一人惟田與追胥竭作註雲追逐宼也胥捕盜也習田固可竭作追胥宼盜雖曰使之盡行恐未必盡竭鄉遂之民意必有遞征之法也且如魯人三郊三遂亦可作六軍而大國只三軍而已且不盡用其民至晉作州兵是盡一州二千五百家皆使為兵而不留羨卒也晉作三行是盡郊遂七萬五千家皆使為軍而不留半兵也故君子譏之以其非周人制軍之意也然此特製軍之法爾而周人因井田以制軍賦可得聞乎案周禮稍人掌丘乘之法是四邑為丘十有六井百四十四家共出車一乘矣比丘乘之法推之則甸四十乘都六十四乘其車乗之賦可知也六軍共七萬五千人只此八都受田之夫可以供之八都共出車五百一十二乘以供六軍之用王畿之內不知有㡬都之地而所出只此而已亦豈為多乎詳見馬政論內鄭康成乃以乘字為甸而改讀之彼徒見司馬法曰四井為邑四邑為丘馬一疋牛三頭四丘為甸六十四井出長轂一乗馬四疋牛十三頭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故以乘為甸所出而丘非之賦也然二井八家若以中地計之可任者二十人甸六十四井為五百二十家可任者通一千二百八十人今司馬法只用七十五人說者乃四百七十家有餘只賦兵二十五人周禮蓄兵之數雖多司馬發兵之數則少也又案司馬法曰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十為通通為疋馬二十家士一人徒二人通十為成成百井三百家革車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成十為終終千井三千家革車十乘士百人徒二百人十終為同同萬井三萬家革車百乘士千人徒二千人案前言甸六十四井用七十五人今十甸為成旁加甸地三十六井共百井八百家乃只調三十人此與前說又不合也說者乃曰四分當兵之數乃起發其一分之彊故八百家只有三百家番休者常五百家積數百井八百家約為丁四千八百人可任者二千人二十分四千之一有竒為四甲百人有奇又四分百人之一有奇只發三十人此又於發兵之數三分而休其二也二說旣自不同儒者彊為之解釋爾兵乘之法安可援是以為據且司馬法之書不知作於何人起於何代或以為文王治岐作或以為齊景公大夫田穰苴作或以為齊威王論兵法而附穰苴作其書豈合周禮焉可引之以亂聖經邪鄭康成釋經往往據司馬法釋井邑之制而引夫屋終成通同之說釋郊甸之制而引郊州野縣都之說釋車甲之賦則引司馬法釋溝洫之説則引司馬法釋輂輦之名則引司馬法以至釋朝會之儀則亦引司馬法未能辨聖經之疑適以滋儒者之惑愚請以周禮為據而司馬法無所取焉周禮雖不詳言軍賦而小司徒登其鄉之六畜車輦鄉師簡其皷鐸旗物兵器族師合卒伍簡兵器以鼔鐸旗物帥而至遂人登其夫家六畜車輦遂師登其夫家六畜車輦鄼長作民以旗皷兵革帥而至則凡軍旅田役之所當需者鄉遂之官皆素備於平日豈特臨時而後修車馬備器械也哉不特此爾鄉師有軍旅田役之戒則受法於司馬作其衆庶及馬牛車輦會其車人之卒伍使皆備旗鼓兵器帥而至稍人若有師田行役之事則以縣師之法作其同徒輂輦帥而至以聴於司馬縣司稍人以甸稍縣都為名凡有軍旅則屬於司馬則是丘乘之賦通內外皆然也是雖不許乎軍賦而兵寓於農賦藏於民作而用之自有成法故軍旅不言賦之數以其皆出于田而有定額也又況小司馬之職有闕文軍司馬輿司馬行司馬又皆缺職安知軍賦不見於此而俱不存邪若夫外府軍旅共其財用之幣齎遺人師旅掌道路之委積委人軍旅共其委積薪芻廩人師役則治其糧與食倉人戎事共道路穀積飲食之具此皆待官府給軍事者與六軍無預六軍家自為兵人自為備居有積倉行有裹糧非公家之所給也書曰魯人三郊三遂峙乃芻茭峙乃糗糧是侯國三軍皆鄉遂自共之推此則六軍可知矣是以太宰之職九賦斂財皆有以待其用獨不及軍旅九式均財皆有以為之法而亦不及軍旅豈非農皆為兵兵皆自賦初無煩於廩給故亦不煩於均節歟
  役法
  成周役民之法其要有四比閭族黨是鄉之役在民府史胥徒是官之役在民伍兩卒旅是兵之役在民蒐苗獮狩是田之役在民在鄉之役也常在官之役也久在田之役也簡在兵之役也疎在鄉在官猶祿之廩餼在兵在民則民皆自給之矣其地大事致民則追捕之役也大故致民則守衛之役也城郭溝渠塗巷之役則治之牛馬車輦委輸之役則共之其為役若繁矣然周人所以制役之法則可以謂纎悉委曲者焉小司徒之均土地上地家三人中地二家五人下地家二人是均之以土地之美惡也鄉大夫之登其夫家國中自七尺以及六十野自六尺以及六十有五是征之以國野之逺近也均人之均力致豐年則旬用三日中年二日無年一日是又均之以年歳之上下也不特此爾小司徒之起徒役則無過一人遂人之致甿則惟以下劑是其用民之力不亦甚寛矣乎況鄉大夫辨其役之可舎者貴者能者賢者服公事者老者疾者皆舎則役之又有其等矣是以為用之民不惟不以役為勞又將皆以役為樂由前觀之經始勿亟庶民子來則民樂於為臺之役矣由後觀之百堵皆興鼛皷弗勝則民樂於作室之役矣二之日其同載纉武功是不以田役為勞也王事多難不遑啓居是不以兵役為勞也後之役民旣無其道又無其法土國城漕我獨南行則其役困於力小東大東杼軸其空則其役傷於財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此役之不均也王事靡盬不遑將父此役之不時也以至絳縣之老亦與城杞雖老者不舎也丞相之子亦令戍邊雖貴者不舍也後人之役如是抑何怪斯民之不求規避者抑嘗考之均人豐年用三日中年二日無年一日此即王制所謂用民之力歳不過三日也一人一歳以三日為斷役三日則更一人往來更代不亦繁乎或者以為民三十而事六十而免名在官者三十年均其在官之齒歳以三日為斷用之九十日而免則終身不復此一説也或者以為調役之法使五人為伍十人為聯歳輪一夫祗役一月周而復始凡執法而在官者則九人各於其家償三日之役如此則民無道路之勞官無交番之冗此亦一說也然以均人考之謂之力政是均用民力也謂之公旬是均治公事也此特一時之役必隨逺近更遞而調發之雖一人用一日可也若夫師旅行役之事非歳所常有也如或有之其調發自有定製恐非以三日為斷東山之役三年而歸採薇之戍自春徂冬此豈三日可辦之事哉大抵力役以三日為斷謂城郭溝渠塗巷之治牛馬車輦委輸之役也而軍旅行役不與焉萬一有東山之徵採薇之戍則君行師從卿行旅從下之從上如父兄子弟之衛民亦不暇以久計也夫三日一日用其民而民有斯干靈臺之詩三年一年用其民而民有東山採薇之詠周人何以得此於民哉亦以佚道使民民忘其勞説道使民民忘其難爾嘗觀今之役法田役兵役旣不及民府史胥徒則今之顧役也比閭族黨則今之差法也顧役旣出稅以顧之差役則不免出力以任之所謂差役者里正保長是也夫有産則有役皆職分之所當為也今皆規避以求免何邪且周之役繁而民樂於為役今之役簡而民苦於充役是豈無自而然歟蓋成周比長閭胥族師黨正皆下士中士上士下大夫為之今之保長猶比長閭胥也今之里正猶族師黨正也一日執役於官則視之不啻如徒胥之賤況又責之以所不堪供之財迫之以所不能任之力民亦何樂而為此役哉不思漢之鄉老嗇夫且皆有秩後魏之鄰長里長亦復繇戌隨之州縣鄉官悉由吏部除授唐之里正村正皆以勲品以下者充之是猶有比閭族黨之遺意今胡為而以胥徒待之也吁有闗雎麟趾之意而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欲復成周之役當有忠厚之意可也不然周之鄉役其何以獨在敎官之屬哉
  選舉
  論成周選舉之法孰不知鄉舉里選之為公論三年大比之法孰不知德行道藝之重然亦思周之選舉不屬之他官而屬之敎官者夫豈無意歟蓋必有敎之於平時斯可以興之於異日旣有以書之於每歳斯可以考之於三年且以鄉大夫賔興之制觀之三年大比則合六鄉之民而考其德行道藝有德行者為賢則興其賢有道藝者為能則興其能旣有賢能之可興則鄉老以三公之尊鄉大夫以六卿之貴與夫六鄉之吏以士大夫之賢以鄉飲酒之禮禮而賓之夫以六鄉之民得與士大夫相酬酢是以賢能之可尊而尊其人也賓之明日公卿羣吏乃以其書而獻之於王王乃拜而受之登於天府內史掌詔王治乃書其貳將以詔王用之夫以六鄉之士而可以當天子之拜可以聯祖廟之藏是又以賢能之可敬而敬其書也所謂賢能者曰德行道藝而已六鄉之民果何修而臻此蓋將自鄉大夫以正月頒法教民之時而其考察者即德行道藝也黨正以正歳屬民讀法之時而所書者亦德行道藝也族師所書雖曰孝友睦婣有學閭胥所書雖曰敬敏任恤無非德行道藝中物特於二十五家之閭百家之族凡有一行一藝皆書之而未遽責其德行道藝之全備爾不惟是爾大司徒掌教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賓興之所謂六德六行六藝者即此物也以至司諌雖非六鄉之吏而掌糾萬民之德而勸之朋友正其行而彊之道藝巡問而觀察之以時書其德行道藝皆此物也平日之教者以此則今日之興者亦以此平日之書者以此則今日之考者亦以此敎之之初已為賓興之地興之之日尚何負於賓禮之隆哉大哉成周之敎不獨六鄉為然也官正之糾宮衛必曰糾其德行敎之道藝師氏保氏之敎國子必曰敎以德行養以道藝是無往而不為德行道藝也而況於三年賓興之選乎然鄉大夫旣以大比而賓興矣又曰退而以鄉射五物詢衆庶者蓋將以是而示人之激昂而為賓興之繼也射特六藝之一物爾而有五物之分一曰和是其內志正也二曰容是其外體直也三曰主皮是其持弓矢審固也四曰和容則知容止比於禮五曰興舞則知其節奏比於樂鄭氏曰和載六德容包六行主皮和容興舞則六藝之射與禮樂歟蓋射可以觀德州長春秋會民則以禮而射於黨序是以射擇士也鄉大夫以射禮而詢衆庶則六鄉之民又將因射而知自勉矣故又曰比謂使民興賢是民自知其賢而興之矣出而使為之事則民豈有不服者哉使民興能是民自知其能而興之矣入而使治其事則事豈有不理者哉賢能之興皆出於民此鄉舉里選之所以為公也以所興之人而還以長之必能興利除害而與民相周旋以所興之人而還以治之必能趨事赴功而與民相勸助故人而在官府治事者此人也出而在比閭為長者此人也則是在官臨民者孰非德行道藝之人哉後世選舉之法壞人自科目始吁科目豈能壞人亦敎之者有以壞人也鄭司農謂興賢若漢舉孝廉興能若舉茂才不知漢之平時所敎者果孝廉茂才否夫教之以利祿之學則所舉者皆利祿敎之以詞章之學則所舉者皆詞章所敎在此所學在此則所舉在此科目未足壞人才而敎化已先壊人心術矣後世言者非不知鄉舉里選之為可復然平時無德行道藝之教而一旦欲行德行道藝之選豈不迂哉雖然成周以德行道藝敎民而司徒三物之敎惟六德六行六藝爾道不知為何物然則道之為敎非可以一端名也先王以敎職而屬之司徒鄉官不過畫鄉遂理兵農征財賄掌山澤聯闗畿與夫師田行役冠昏飲射䘮祭之法而已成周以道教民之意固隱然在此矣孟子以五穀魚鼈不可勝食材木不可勝用使民養生送死無憾而為王道之始韓子以士農工賈之民父母兄弟夫婦朋友之位推而至於宮室桑麻粟米蔬果魚肉之物而歸之道化之原皆此意也周人六鄉之敎無非吾道中物而六德六行六藝之物實自吾道中來異時賓興賢能出長入治亦無非吾道之敎先王以道設敎蓋如此後人不能以道化吾民而區區欲以科目取士尚何怪人才之不如古歟

  禮經會元卷二下
<經部,禮類,周禮之屬,禮經會元>



  欽定四庫全書
  禮經㑹元卷三上    宗 葉時 撰
  齒德
  有虞氏貴德而尚齒夏后氏貴爵而尚齒殷人貴富而尚齒周人貴親而尚齒年之貴乎天下乆矣古之教者習鄉尚齒故黨正屬五百家之民因十二月之蠟以鄉飲酒之禮而行於黨序之學教之以尊長敬老而孝弟之道行焉一命受職下士也再命受服中士也三命受位上士也命為九等此謂三命者以在比閭族黨者言之也一命齒於鄉里是為下士者與鄉黨之賔同列而以年相次也則在鄉里者不以爵先齒矣再命齒於父族是為中士者與父兄之族同列而以年相次也則在宗族者不以爵先齒矣三命不爵是為上士者其爵稍尊故特設席於尊東而不與同族者相次也則齒自齒爵自爵而不相踰矣故祭義亦曰一命齒於鄉里再命齒於族三命不齒若夫族有七十者則其年為尊雖有三命者亦不敢先之則依然貴親尚齒矣以此見周人親親貴貴尚爵尚齒蓋並行而不相悖矣然周人必以是禮而寓之於鄉飲者以民之素習於學也鄉飲酒之禮行而尊長敬老之教立民知尊長敬老而後能入孝弟入孝弟出尊長敬老而後成教成教而後國可安也故司徒以陽禮教讓者教以此也鄉大夫以禮禮賔興者禮以此也黨正掌教飲酒禮事者掌以此也故孔子曰吾觀於鄉而知王道之易雖然鄉飲之禮司徒黨正固教之也鄉大夫必三年而始一行先王謂此禮之不可䟽也故命黨正於國索鬼神而祭蠟之日乃大會民而飲酒而寓是教焉夫蠟者索也嵗十二月合聚百物而索饗之以報八神之有功於農也蜡祭之日天子且以黃冠野服而與田夫野老相周旋扵爼豆之間籥章曰國祭蠟則吹豳頌擊土鼓以息老物吹豳頌者告農功之成也擊土鼓者存古樂之本也息老物者當物之既成勞農以休息之也吹豳擊鼓與民休息其浹洽之意何如哉故曰百日之蠟一日之澤今黨正以此禮而行於黨序其相接之意可知也行鄉飲之禮而尚齒以見先王之節民以禮行鄉飲之禮而祭蠟又見先王之漸民以仁
  遷邑
  易曰安土敦乎仁故能愛先王必使民安其土而不失其本心之仁則有相親相愛之意是以大司徒令民五家為比使之相保五比為閭使之相愛族使相葬黨使相捄州使相賙鄉使相賔此皆使民安土而敦乎仁也族師所謂相保相愛刑罰慶賞相及相共比長所謂相愛相和親有罪竒衺則相及皆此意也故孟子曰死徙無出鄉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亦足見成周井牧之內鄉閭之中無非安土敦仁之民也今考之比長有曰徙於國中及郊則從而授之若徙於他邦為之旌節而行之遂之鄰長亦曰徙於他邑則從而授之胡為而𦗟其遷徙也蓋司空量地制邑度地居民雖曰地邑居民必參相得然而生齒日以繁餘夫日以衍必有不便其居者不從其徙則將何所容受哉漢人議徙寛大地者𦗟之唐人自狹鄉徙寛鄉者𦗟之亦此意也然徙國中及郊也必有所授而後徙徙於他鄉者必有旌節而後行無授無節則是以過惡而妄徙者此無所容彼無所授過其所則必有呵閒如掌節所謂無節者有幾則不達而以圜土內之使與罷民之不能為善不昬作勞者相聚爾如此則周人雖曰聽民遷徙亦豈徒聴其自為去就耶蓋甞因是而考之王制有曰司徒命右鄉簡不率教者移之左命左鄉簡不帥教者移之右既移之郊又移之遂古人所以移民者以其不帥敎故也至如廩人之移民就穀士師之移民通財亦以其凶荒相賙而暫為遷徙爾成周之重民遷徙如此豈有輕棄家室離墳墓舍兄弟師儒朋友之聨而轉徙他鄉者哉後世不明此意至有遷五姓大族實闗中者有徙河南四十萬戸以實邊者夫安土重遷之心誰獨無之上之人亦奚忍為此與抑又觀之周之於民固未甞𦗟其輕徙至於國都之遷尤為事大體重周公豈慮不及此耶在太卜則曰國大遷則貞龜言卜遷也在太史則大遷國抱法以前言營國也然小司冦之職掌外朝之政詢國遷事與國危立君二事並舉必致萬民於外朝而詢問焉誠以邦畿千里惟民所止不𫉬已而有徙都改邑之事誰獨無安土重遷之心進而問之必民有所樂而後可是非以國遷而實以民遷也昔商自契至湯八遷又至盤庚五遷惟視民利用遷爾茍有不率必登道而胥告之未始強其行也邾之遷繹晉之遷新田亦惟民之是利況聖人舉事之審乎觀周人之重民遷必官有所授而後行有以見官民之相統觀周人之重國遷必民有所詢而後行有以見君民之相孚
  社稷
  小宗伯建國之神位右社稷左宗廟有國則有社稷矣古者立君則曰奉社稷取女則曰共社稷死國則曰死社稷去國則曰去社稷社稷之重亦明矣是故大司徒辨制邦國都鄙之畿疆而首設社稷之壝小司徒凡建邦國立其社稷正其畿疆封人掌設王之社壝而樹之凡封國則必設社稷之壝造都邑亦如之以此見王畿都鄙邦國皆有社稷矣鄭康成曰社稷土穀之神有德者配食焉共工氏之子曰句龍食於社有厲山氏之子曰柱食於稷湯遷之而祀棄此社稷之神然也大宗伯則以血祭祭社稷小宗伯大烖𩔖社稷則為位舞師帥舞社稷之祭祀太祝國有大故天烖則彌祀社稷禱祠小子則掌珥於社稷凡所用事於社稷者豈非以其與天時相為體咎歟喪祝則掌勝國之社稷祝號以祭祀禱祠士師則祭勝國之社稷而為之屍是亡國之社稷亦存矣古人崇重社稷如此豈非以其與國祚相為存亡歟故載芟之詩曰春祈社稷也良耜之詩曰秋報社也豈非以其與嵗事相為豐耗歟然古者之奉社稷犧牲必成粢盛必潔茍有旱乾水溢之災則變置社稷說者謂湯伐桀時旱明牲以薦而猶旱至七年故湯遷柱而以棄代之欲遷句龍以無可繼者於是故止果如是說則社稷可以變置其神乎曰此即太宰祭祀馭神之意也蓋聖人之制祭祀也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烖則祀之水旱為沴故社稷不享矣故變置者變易其祭祀之禮而已豈與社稷之神而改易之歟湯之遷柱祀棄也以棄之功大於柱也非以旱而遷也且湯既放桀欲遷夏社猶以為不可勝國之社猶不可遷則必無遷句龍之意句龍不遷則遷柱祀棄者必不以旱遷之矣漢人除秦社稷立漢社稷豈識周存勝國社稷之意乎抑甞以封人考之曰掌設王之社壝而不言稷鄭康成謂社稷之細也若是則周人果重社而輕稷乎后稷周之先祖殷人祀之以為稷周之子孫尤宜加敬今考之周禮宗伯甸師則用牲於社太祝大師則宜於社大㑹同則宜於社小祝冦戎之事則保郊祀於社大司馬蒐田獻禽以祭社大司冦大軍旅則涖戮於社𩔖皆言社而不言稷蓋以稷司稼穡之事非師旅田役殺伐之事可凂也周人祖以后稷而郊祀之以配天詩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又非社事配地之所得比也觀封人言設王社而不言稷又以見周人尊祖重農之意歟
  教胄
  國子之敎尚矣舜命䕫典樂教胄子教之以直寛剛簡相濟之和猶周人樂德之教也教之以詩歌聲律克諧之倫猶周人樂舞樂語之教也虞則合而為一周則分而為二屬之教官禮官教官師氏則教以三德三行保氏則教以六藝六儀禮官大司樂則教以樂德樂語樂師則教以小舞大胥則致諸子合舞合聲小胥則徵令學士而比之觵其不敬者撻其怠慢者若是則成周國子之教尤詳於虞矣然分而為二者蓋師氏保氏教國子之在宿衛者大司樂樂師等官教國子之在學校者隨其所在而皆有教焉至如夏官之屬有諸子者掌國子之倅使之脩德學道春合諸學秋合諸射以攷其藝而進退之是亦國子之教何以在夏官之列蓋所謂國子者王子羣後之太子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諸子所掌乃國子之倅倅貳也既非師氏宿衛之貴游又非大胥學士之版藉故使諸子教之燕義所謂庶子是也教國子而不遺庶子見成周教胄之法為尤詳今觀師氏曰三德而不曰六徳曰三行而不曰六行保氏既教以六藝又加以六儀與司徒三物不同以其貴遊子弟與六鄉之民異故其節目有詳畧之殊然其為教則一也又觀大司樂曰教樂德曰教樂語曰教樂舞雖其為名不同然皆德行道藝中物也教以樂者以樂之感人也深其化人也易此與虞之典樂教胄子王制之樂正教適子者同意也然教國子皆曰教而保氏獨曰養國子以道道也者又非口舌之所能喻也以之養其心則三者之教始可得而施焉此又與司徒言鄉三物教民而不言道同意也不惟是爾師氏曰掌國中失之事以教國子中者教之以為法失者教之以為戒如此則達之於政事然後可以涖臨政矣周人之於國子其教之也詳其責之也深其養之也至則其任之也重蓋以公卿大夫之子席父兄之寵豢宮閫之安未離襁褓已列搢紳不限才愚槩居祿位怙恃世祿則鮮克由禮不學墻面則涖事惟煩苟無教養之素以變化其氣質而保䕶其德性將何以責其有中和孝友之行有興道諷誦之文動容未必中乎禮節奏未必比於樂異時涖官臨民而欲授之以政使之皆達其可得乎此周人所以詳於教國子也當成王時魯公之子伯禽衛康叔之子牟齊太公之子伋皆事成王他日皆為顯諸侯此非國子之驗也歟抑甞攷之文王世子曰師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諸德者也保也者慎其身以輔翼之而歸諸道者也此二者尤世子所賴以成徳者也今師保氏自詔王媺諫王惡之外惟及國子而不及世子鄭康成乃曰國子公卿大夫之子弟師氏教之而世子亦齒焉舉君臣父子長幼之道鄭氏毋亦因禮記之說而為是言歟古人必使世子齒於學者欲使之知所齒遜也今周禮不言世子齒於司樂成均之學惟曰合國之子弟教焉又不言世子齒於師保行藝之教惟曰國之貴㳺子弟學焉何以知其世子亦齒也愚案文王世子周公之相成王以為世子則無為也故抗世子法於伯禽使之與成王居欲令成王知君臣父子長㓜之義然則師保等官不言教世子之法意者亦抗世子法於國子使之與世子居乃其所以為教歟又案夏官諸子國有大事則率國子而致於太子唯所用之是國子之於世子蓋相與周旋者也況周人所以共養世子者固與王后同其禮然獨膳夫之正膳不㑹如庖人酒正外府司裘等官只曰惟王及後不㑹則是世子之膳禽飲酒裘服皆㑹矣其所以遏嗜慾而防縱侈者又素有道也周人之教世子初豈一人一日之積哉自漢以來設官訓儲如師傅家令之屬職非不備至於國子之教缺然不聞是以子弟率多驕驁職此之由求其所以訓儲者非學術數則通賔客爾周人師喻以德保訓以道之意安在哉至唐有師傅有諭德有侍讀太子之官屬備矣有祭酒有司業有監丞國子之學官備矣然太子自太子國子自國子一傅而衆咻一暴而十寒其於養成儲德未聞有補也曽不思古人以大樂正造士而王之太子羣後之元子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夫國之俊選者皆造焉今日之與國子相遜者異日將君我也今日之與世子相齒者異日將臣我也則其相與周旋相與揖讓其見聞移養之助甚𢎞矣愚故曰欲教世子當自教國子始
  諫官
  周官三百六十屬分職聨事可謂纎悉而獨諌諍一職缺然而不詳僅一師氏掌以媺詔王一保氏掌諫王惡一語而已昔召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今之師保固非周之師保也周公以三公之師保不必備乃設為師保二氏而以中大夫下大夫二人為之其職甚専其任甚重意者言責之所由係也然師氏諭王以徳故曰以媺詔王不知所詔者何媺保氏訓王以道故曰諌王惡不知所諫者何惡夫陳善而閉邪順美而救惡此臣子職分之所當然也然既謂之師保詔之以媺諫之以惡不過一言自教國子之外則師𨽻而守王門帥屬而守王闈而已其餘則祭祀賔客喪紀軍旅王舉則從聴治亦如之而已其於拾遺補闕繩愆糾繆之事殆若有不屑焉愚以二官考之則皆守衛王宮者也其教國子以徳而養國子以道者亦皆守衛之人居王之左右前後備王之顧問應對蓋以循誘其善於嘿嘿之中而何以昌言為哉潛格其非於冥冥之中而何以顯諫為哉然其師氏之教國子以德者乃其詔王媺也保氏之養國子以道者乃其諫王惡也然師氏専詔以媺保氏専諫其惡是師氏之職尤重焉蓋必有師氏㴠養於其先而保氏特正救於其後而已是以書言師氏必儕於虎賁綴衣之列詩言師氏而伍於膳夫趣馬之行但言師氏而不言保氏者誠以出入起居侍御僕從之時在王所而與為善者師氏之功居多也一或有過則保氏從而正救之故曰掌諫王惡一言而已豈必如後世之以諫名官耶又況周之設官分職平時之詔王為治者不一人也冢宰則詔王馭臣民詔王廢置百官府司㑹則詔王廢置天府則詔王察羣吏之治廩人則詔王殺國用太史閏月則詔王居門小吏則詔王忌諱內史則詔王聽治司士則詔王治小臣則詔王法儀長幼尊卑無非詔王之職出入起居無非詔王之時是不特一師氏詔王而已也以至臣民之復逆太僕達之三公孤卿之復逆小臣達之羣吏庶民之復逆御僕達之民有可詢則有外朝民有可達則有路鼓苟有過惡豈有不得聞者哉是又不特一保氏諫王而已是故瞽誦詩諌則瞽矇之官得言矣士傳言諫則士師之官得言矣商旅市議則司市之官得言矣獸臣有箴則山虞之官得言矣巷伯傷䜛則寺人有言矣揚觶飲酒則膳夫有言矣古人不以諫名官而人得以諫雖至春秋此意未泯則先王盛時所以養敢言之氣而開直言之路其氣象何如哉自漢武置諫大夫専掌議論於是乎有諫官之名然周有司諫一官特以糾民而已保氏雖曰諫王而未甞以諫名官何漢人之示天下以狹也鄭昌訟寛饒則曰臣官以諫為名不敢不言鮑宣論何武亦曰官以諫諍為職不敢不竭愚夫職在諫諍而後得以言事非諫諍而言事寧不越職乎愚故始疑周人之不設諫官而終喜周人諫諍之路廣始喜漢人之専設諫官而終咎漢人諫諍之路狹
  和難
  復讎之說漢唐儒者多駁之至伊洛門人亦惑之五峯胡氏三山林氏則疑之尤甚然皆以復讐為言不知周人設官謂之和難難者猶災眚之謂也民有眚災過爾故從而諧和之以調人一職而繼於司諫司牧之後正以消弭其𬽦忿之風而養成其渾厚之俗也今以其職攷之曰凡過而殺傷人者以民成之鳥獸亦如之謂之過者是以過誤殺傷此在秋官司刺有過失之人皆在所宥也先王重民物之命固不忍見其殺傷然亦憫其過誤之至此故有調人以百姓成之平亭其怨而和解之誠以百姓衆勸之而可以已也不然則聽民之相殺相復豈先王之所樂聞歟又曰凡有鬬怒者成之不可成者則書之先動者誅之曰怒者是其忿怒相鬬此在地官司虣有鬬嚻之人皆在所禁也先王勸鄉閭之義必使之相親相愛豈能容其忿鬬之至此故有調人為兩家成之不從者書之先動者誅之先動而誅則民畏之而不敢爭也不然則聼民之相忿相鬬豈先王之所能容忍歟然闘忿者難之細也成之可也君父兄弟師長主友有被人誤殺傷者成之而使勿復得無傷臣子僚友之義乎是故調人又有和難之説而使之相辟君父之讎則辟於海外以其有不共戴天之怨也兄弟師友之讎則辟之千里之外以其有不反兵之怨也從父兄弟主友之讎則辟之不同國以其有不可同國之嫌也或曰親之讐辟海外則可也君有被殺亦可辟乎君蓋謂凡為君長者如春秋之出奔可也若天王之讎則亂臣賊子無可辟之地矣或又曰君父兄弟有讐可也師長主友亦有讐乎蓋師以賢得民長以貴得民主以利得民友以任得民此九兩之所聨綴者為僚友者豈可忘報乎凡此皆因過誤而致殺傷者在唐虞則有宥過無大眚災肆赦之例在成周則有眚災極辜時不可殺之例雖曰赦之聖人恐傷其臣子僚友之義必使之辟而後可以無讐辟諸海外猶迸諸四夷也辟之千里與不同國猶屏諸逺方也趙商問鄭康成曰春秋之義子不復讐非子臣不復讐非臣此何為而然鄭氏曰仇在九夷之東八蠻之南六戎之西五狄之北雖有至孝之心能往討否乎此說是也如何而不肯辟則是不從王命也故與之以典瑞榖圭和難之瑞節而使得以自執之故朝士曰凡報仇讐者書於士殺之無罪是也若夫凡殺人者不書於士而自反殺之彼固有殺人之罪此亦有専殺之非故又使邦國交讐之是皆不可容於其國而使之交相辟也然或者有非過誤殺人以其人之有罪惡而殺之合義者如朝士所謂凡盜賊軍鄉邑及家人殺之無罪之類是也彼被殺者豈無子孫有報復之心然其人罪在可殺雖不以告官而殺之而其義則非可讐也故惟辟之不同國爾使之不得以為讐讐之則死是不容其子孫之得相復也羣攷其官無非講解其難而開導其和使之不得胥戕胥虐其調伏人心涵養風俗亦厚矣故調人曰掌司萬民之難而諧和之官名曰調民難曰諧其意明甚儒者尚何疑乎或者則曰如周禮之說則皆無讐可復矣而記禮者胡為而有居父母之仇弗與共天下居昆弟之仇弗與同國居從父母兄弟之仇主人能則執兵以陪其後又胡為而有父之讐弗與共戴天兄弟之讐弗反兵交友之讐不同國曰記禮之言子孫復讐之心也周禮之言國家和難之法也為人子孫誠不可忘復讐之義而先王立法終不忍開怨鬬之門和而辟之則復讐之怨可以釋不辟而執之則復讐之義可以伸先王亦何甞盡禁孝子順孫之復讐哉不然魯莊不能報齊之仇春秋何以深咎之也
  昬禮
  甞讀三山林氏辨以為仲春之月令㑹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亂人倫之本開滛恣之門莫此為甚初亦竊以為疑徐而思之詩三百篇首以夫婦為本夭桃周南詩也美其男女以正昬姻以時摽有梅召南詩也美其男女得以及時野麕一詩雖當亂世而被文王之化則猶惡無禮螮蝀一詩雖以亡國而被文王之化則亦恥滛奔豈以成周盛時周公制禮而有奔者不禁事乎善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讀周禮者亦然蓋古者昬禮必問名必納采必請期必親迎必得六禮之備而後行誠以㛰姻人倫之大嘉禮之重者也春官宗伯以㛰禮親成男女地官司徒以隂禮教親則民不怨遂人以樂昬擾氓皆重昬也豈於媒氏而獨不致謹乎每嵗孟春乃謂男女而行昬娶之禮此常禮也然昬娶非必盡以仲春行禮蓋媒氏以是月而令㑹也此正有女懐春之時也詩人三星在天之詠正謂是爾於是時也茍有故不得行昬禮則有不待禮而行者此之謂奔奔非鑚穴相窺踰墻相從之謂也特以其凶荒札喪而不得備其禮爾有不待親迎而行爾豈若桑中之所謂奔乎故下文曰若無故而不用令者罪之是其無凶荒札喪之變有不待禮而相奔者則有罰也案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七曰眚禮十曰多昬蓋古者國有凶荒則殺禮而多昬㑹男女之無夫家者故下文又曰司男女之無夫家者而㑹之是三十而未娶二十而未嫁者皆因其有故而㑹之也則夫仲春之月茍有故而奔者雖不禁之不亦可乎林氏又曰天下之大産子者不知其㡬一日之間嫁娶者不知其幾媒氏皆書之得乎不思周人六鄉則有比閭族黨之聮六遂則有鄰里鄼鄙之聨民自生齒之上皆書其數媒氏一官在鄉官之後豈有不可得而書耶媒氏之㑹男女特因其年齒書之以仲春出人於六鄉六遂之中使之㑹合男女各以𩔖作合爾故曰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中春之月令㑹男女令之於民而非媒氏一一為之判合也不然則媒氏下士二人史二人徒十人爾豈能家至而戸曉之耶然而古之嫁女娶妻入幣無過五兩則是昬姻之禮雖詳而嫁娶之儀實略也略其儀而詳其禮此昬姻之所以及時而男女之所以得正歟若夫男女之有隂訟必昬姻之有不得正者故聴之於勝國之社鄭氏謂不當宣露其罪非也愚觀行露𦗟訟召南美之大車不能聽訟則刺詩作矣豈亦不當宣露耶然則聴於勝國之社者蓋以昬姻不正喪國亡家之事故聴於亡國之社以示戒焉觀此則先王正夫婦為風天下之本亦可見矣
  市治
  先王授民以井田足食也制商以市㕓通貨也太宰阜財之職而與農穀並任司徒通財之事而與稼穡同頒誠以食足貨通而後敎化可成也是以匠人營國則前朝而後市內宰建國則佐後而立市市者所以通商賈而阜財也然而王后有隂陽之別朝市有義利之分古人先義而後利則市之治教刑政量度法令之設豈無以權衡劑量於其間耶司市為市官之長故其政令為詳質人則掌質劑即司市之結信也廛人則掌斂布即司市之行市也胥師則掌憲刑禁即司市之禁偽也賈師則掌均市價即司市之成賈也司虣則掌摶其亂市者即司市之禁虣也司稽則摶其犯禁者即司市之去盜也胥則執鞭度以守門肆長則陳貨賄以分肆即司市之執鞭平肆也至於泉府一官乃斂滯貨以利商貸喪祭以利民即司市之同貨斂賖也其餘司門司關掌節等官皆同商賈之徃來察貨賄之出入與夫征禁符節之事亦即司市之通貨賄以璽節出入者也然攷其治市之政大要有三一曰均通利二曰禁爭利三曰二起利朝時而市商賈為主以其市貨之多而可賣價也日趨而市百族為主以其家貨所出而得賣買也夕時而市販夫販婦為主以其資商賈百族之貨而得夕賣也此豈非通民之利而必使均乎國君過市則刑人赦市非遊觀之地而國君過焉必有所規於民君尊而不可行罰故使之赦刑人而施惠以為恱也夫人過市則罰一幕世子過市則罰一帟命夫罰蓋命婦罰帷以過市而必有罰況敢與民為市耶此豈非爭民之利而必有禁乎凡市偽飾之禁在民在商在賈在工者皆十有二此禁偽而除詐也凡治市之貨賄六畜珍異亡者使有利者使算害者使亡靡者使微此禁物靡而均市也又豈非民趨末利而必有抑之者乎昔者神農氏作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百物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此市之所由作也而聖人必先之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毋亦曰生財有大道國當以義為利不當以利為利歟或者則曰孟子嘗謂市廛而不征又曰關市譏而不征今考之廛人有市絘布緫布質布罰布㕓布之歛泉府曰掌市之徵布司門曰譏出入不物者征其貨賄司關曰司貨賄出入與其征㕓是市㕓門關有徵矣說者乃謂孟子之說是文王治岐之初政姑從簡易以便民至周公始増其制豈其然乎不知先王之制既稅其物則必不征其廛既征其㕓則必不稅其物二者通融而行所謂市廛而不征法而不㕓是也至司門幾出入不物者正其貨賄凡財物犯禁者舉之則司市偽飾之禁也輕則征重則舉不亦宜乎司關司貨賄之出入掌其治禁與其征㕓凡貨不出於關者舉其貨罰其人亦其犯偽飾之禁而不敢從關出入者輕則出征廛之稅重則行舉沒之罰亦宜也初豈於商賈之常物既征之於市㕓又征之於門關乎後人不明此意徒見周人有市㕓門關之徵遂以四者合取而並行之商賈之利重困矣故戰國之時亦有知其非義而請輕之此所以𤼵孟子之論也故必有闗雎麟趾之意而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不然則如劉歆之輔王莾開五均設六幹長安洛陽邯鄲臨菑宛成都諸處皆立五均商市錢府官列肆里區謁舍皆有徵其下騷然受其弊矣後來王安石亦以周禮變而為新法其害尤甚絘布變而為房廊錢廛布變而為白地錢質布變而為搭罰錢緫布變而為不係行錢有如鄭俠奏議所謂負水給髪擔粥提茶皆有免行效一廛人之法而遺害至此周法果如是耶又況市易置務而謂周人之司市以呂嘉問為市易官掊克細民聚斂滋甚內帑出錢數百萬以為本遣人於嶺南諸處市貨以壓商旅之利此與漢人置均輸唐人置疾足同意爾是豈司市之法哉不特此爾泉府一官以廛人所斂市布收其不售滯用之貨以其價賈之使商賈之民不至失利所以利商民也物掲而書其價以待不時而買者因祭祀喪紀之費賖而貸者則亦授之所以利居民也恐其不時而買者有豪民乗急而牟利則必從其所抵根同而後予之又恐其賖而貸者有姦民不急而妄用則必與其有司辯認而後授之所以防姦民也若夫賖而貸者則有期而取償祭祀無過旬月喪紀無過三月以責其必償也或有稱貸而至乆者則以國服為之息謂以國事之所出之稅為息如載師園廛三十而一近郊十一之𩔖是也賖則有期以取償而民不至於泛賖貸則有稅以為息而民不至於妄貸又所以謹民財也蓋泉府所斂之財民財也以其財而濟民急宜也此又旅師之聚耡粟屋粟閒粟乃以質劑致民平頒其興積施其惠散其財春頒而秋斂之蓋旅師所聚之粟民粟也以其粟而拯民艱亦宜也頒之以春則民有以濟其乏而穀不至於騰踴斂之以秋當粒米狼戾之時而不至於太賤傷農頒言平者欲其惠利之均也然師旅不取其息而泉府則収其息以貨與粟不同也鄭康成何據而謂旅師以國服為息豈有以粟貨民而可以取息乎劉歆謂周有泉府之官収不售與欲得遂使王莽下開賖貸之詔月取錢三百為害極矣王安石又誤此意乃立青苗之法春放十千半年則出息二千秋再放十千年終又出息二千嵗息四千是故周官一倍而乃以國服為息藉口青苗之貸不問其欲否而槩予之謂為旅師之平頒不計其逺近而強責之謂為泉府之賖貸假忠厚之法以行侵漁之私切賙恤之名以濟割剝之害哀哉
  水利
  司徒言井邑遂人言溝洫非鄉遂異制也蓋井邑定田畆之多寡以出稅故以四井四邑言溝洫定水道之大小以興利故以十夫百夫言鄉言井邑則遂之田賦亦如之遂言溝洫則鄉之水利亦如之互文以見義爾案匠人為溝洫與遂人之名本同鄭康成雜以司馬法丘甸旁加里數以治溝洫之說所以紛紛今以周禮為定遂人曰夫間有遂言一夫百畆之田必有遂匠人曰一耦之伐廣尺深尺謂之𤰕此言十畆之畎田首倍之廣二尺深二尺謂之遂此一夫之遂是也遂人曰十夫有溝井方一里田九百畆此言十夫舉成數也十夫千畆之田必有溝匠人曰九夫為井井閒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是也遂人曰百夫有洫言十里萬畆之田必有洫匠人曰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是也遂人曰千夫有澮言百里十萬畆之田必有澮匠人曰十里為成成間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澮是也遂人曰萬夫有川言千里百萬畆之田必有川匠人曰專達於川是也遂人言千里之地故及萬夫匠人言百里之治故止一同爾大率十遂而通一溝十溝而通一洫十洫而通一澮十澮而通大川周田百畆之閒水溢則可以洩害旱乾則可以儲利無溝洫其何以為井田乎既為遂溝洫澮川以備灌溉又為徑畛塗道路以通往來謂以之達於畿則通鄉遂皆然也不惟鄉遂為然案司險掌九州之圖設五溝五塗而達其道路五溝言遂溝洫澮川也五塗謂徑畛塗道路也以此見溝洫之制通九州皆然也然遂人特言溝洫之制雲爾而稻人一官又教民以作田興水之法焉以瀦畜水以防止水備乾涸也以溝蕩水以遂均水欲流通也以列舍水以澮㵼水防泛溢也天時之乾溢不常而地利之瀦㵼有節此農夫之所恃以無恐歟此嵗事之所以屢豐歟或曰先王井天下之田必均天下之水溝洫澮遂之通於川當無地不然也何至秦漢而鄭白猶得以善二渠之名豈周人遂人之法不通天下而水利猶有所遺歟大扺井田與溝洫通行秦人廢井田則與溝洫俱壊矣鄭白雖能興二渠以廣灌溉之利而溝洫之制已不復古一方雖䝉其利而能為天下興利者幾何人哉井田之法既壊溝洫之利不行吾恐天下不能皆鄭白也
  重農
  周人以農立國自后稷以來稼穡有教今觀周禮而知周公稼穡之教為甚詳太宰九職之任一曰三農司徒十二職之頒一曰稼穡其重農之意可知矣小司徒之井牧立田制也遂人之溝洫興水利也草人辨其地之剛潟墳壚辨壤糞也稻人掌其水之畜止均寫防旱潦也一稼穡之教司徒既教之遂人又教之一耕耨之趣鄼長既趣之里宰又趣之一種稑之種舍人既縣之司稼又辨之一媺惡之地旅師既等之土均又均之用力不過三日恐其奪民時也起役無過一人慮其妨農業也田不耕者出屋粟懼其游惰而不勤也民無職者出夫布憂其舍本而趨末也甸師何預於農而帥屬以耕王籍所以勸天下之力田內宰何關於農而帥宮以獻王種所以示天下之重穀嘗之日預卜來嵗之芟而為田業荒蕪之慮社之日預卜來嵗之稼而為旱乾水溢之備其始也於田祖而祈年以祈農事其終也享百神而祭蠟以報農功凡有可以佐百姓力農者無不設官而勸導之且以成周盛時天下之田皆井矣天下之民皆農矣有田可耕何患其不耕有土可稼何患其不稼而周公必為之纎悉區畫者蓋以農者天下之本食者民之天農不耕則失業食不給則傷生既思所以厚其生又思所以利其用既思所以興其利又思所以除其害先王拳拳重農之意如此百姓豈有不從事耒耜而服勤田畆哉是故周詩有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在民則有先公後私之意駿發爾私終三十里在君則有先私後公之心君民上下皆相勉以農力不啻如父兄子弟則其農蓋有不待勸矣吁先王有田以授民且為之區畫如此後世民有欲耕而無田者上之人乃坐視而不恤所謂勸農者足不至田畆口不問菽麥當春一游不過應故事而已豈真有重農之意哉雖然周人雖曰重農而實以士待農而不以農待農也六鄉六遂之民皆授田之農也鄉大夫三年大比之賔興遂大夫三嵗大比之興甿皆於鄉遂中得之耕則為井邑之農學則游州黨之序居則聨夫家之數出則預閒族之書故教之以稼穡者所以勸農也教之以游藝者所以教士也向也民數穀數之登必拜而受之藏於天府所以重農也今也賢書能書之登亦拜而受之藏於天府所以重士也豈非士藏於農則其待農亦猶士乎詩云十月穫稻為此春酒曰殺羔羊躋彼公堂又曰或耘或耔黍稷薿薿攸介攸止烝我髦士夫公堂之躋即前日穫稻之夫髦士之烝即平日耘耔之子以此見井田之行不惟兵農不分而士農亦不分也此其所以為良法歟
  山澤
  昔晏子謂齊侯曰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澤之萑蒲舟鮫守之藪之薪蒸虞𠉀守之海之鹽蜃祈望守之縣鄙之人入從其征偪介之關暴征其私是以民人苦疾夫婦皆詛晏子之為是言也是知山澤之利先王未甞不與民共之也晉人謀去故綘諸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沃饒而近盬韓獻子獨不可曰山澤林盬國之寳也國饒則民驕佚近寳公室乃貧獻子之為是言也是知山澤之利先王以來未嘗禁民自取之也是故古之名山大澤不以封諸侯而九州山川澤藪之名皆職方氏之所掌至於山林川澤之利害有可與侯國共者則命山師川師辨其名而頒之使致其珍異之貢而已夫不封以山澤之大者將以弭諸侯之侈心而謹天子之守地也必頒以山澤之利者將以示諸侯之公心而均天下之利源也先王於畿外山澤尚為之纎悉區畫而況畿內之山澤乎大抵山林川澤民之所取財用利至博也不公其財則是山海天地之藏而為一人之私有是與民爭利也不為之禁則是山澤國家之寳而聽百姓之自取是縱民趨利也先王不與民爭山澤之利亦不縱民趨山澤之利是以太宰以九職任萬民而五曰虞衡作山澤之材則是官不得私也至地官之屬則有山虞令萬民以時斬材澤虞頒其餘於萬民田獵者得以受跡人之令取金石玉錫者得以受卝人之圖羽翮齒角之物皆山澤之農所得取絺綌草貢之材皆山澤之農所得為以至染草灰炭䟽材互蜃之物皆山澤之民所得有也此之謂與民共財既而太宰又以九賦歛財賄而五曰山澤之賦則是民不得擅也至地官之屬山虞則掌山林而為守禁林衡則掌巡林麓之禁令以時計林麓而賞罰之澤虞則掌國澤而為厲禁川衡則掌巡川澤之禁令以時執犯禁者而誅罰之跡人則掌邦田之地為厲禁而守之卝人則掌金石之地為厲禁而守之齒角羽翮以當邦賦則角人羽人斂之絺綌草材以當邦賦則掌葛斂之以至掌炭掌染草掌茶掌蜃之屬無不以時而徵其物也此之謂禁民趨利蓋古者鄉遂之民皆為農農皆受田田皆出賦惟知有田之可業不知有利之可趨獨為山澤之民不專資田畆之業以為生往往資山澤之利以為業利多而民必競末重而農必輕故先王既許之以共財而必禁之使不至於趨利以逐末二者並行而不相悖此其所以無曠土而無遊民歟自齊桓公問管仲何以為國而管仲對以惟官山海為可耳於是鹽筴之利始為侯國之私而先王與民共財之意失矣此山澤之一變也漢人以山澤租稅共奉養歸之少府若私之也然賦雖居上利猶在民至吳王國處東南得以招集亡命鑄山煑海以富其國遂至叛逆而先王禁民趨利之意又失矣此山澤之再變也迨失鬻大治如孔僅咸陽者出乃盡取天下郡縣鹽鐵之利幹歸公上一孔不遺於是山澤之賦皆變為𣙜利矣此山澤之三變也自時厥後邦計惟鹽鐵之是資國命惟鹽鐵之是議吁周人山澤之賦果有所謂鹽鐵者乎
  囿遊
  苑囿遊觀之戒古人常凜凜於此滛樂遊逸舜無是也而戒刑焉外則禽荒禹無是也而訓作焉恆於遊畋湯無是也而常以是相儆焉盤於遊田文王無是也而每以是自防焉觀古人以遊田𨓜樂為戒則必不為苑囿之美遊觀之麗矣甞讀詩至靈臺有曰王在靈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鳥鶴鶴則文王之有囿明矣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孟子曰於傳有之孟子雖不盡信其有而亦未甞言其無也文王罔敢盤於遊田胡為而為靈囿之作蓋遊田不可盤而苑囿亦不可無也遊觀之心天理之所必有人情之所不能無循理而不流者聖人之所以盡其性也縱情而不返者衆人之所以滅其天也古人為苑囿遊觀之地固非縱情而滅其天亦惟循理而盡其性焉耳周禮囿人一官掌囿遊以牧百獸鄭氏謂囿若漢之苑遊為離宮養獸以宴樂視之如漢掖庭有鳥獸自熊虎孔雀至於狐狸鳬鶴焉嘗觀周公作無逸以戒成王必曰爾其無滛於𨓜於遊于田今設囿遊以為宴樂之玩安能禁成王之逸遊也哉蓋以一人而尊居萬乘富有四海安能盡絶其𨓜遊之樂使之坐受束縛如牛馬然財用固有節不能盡禁其玩好膳羞固有常不能盡徹其珍異服器固有制而亦不能盡絶其燕䙝宮室固有度而亦不能盡塞其囿遊如必使之耳目有所不得玩手足有所不得佚心意有所不得通夫人且不能以自克而亦何樂於為君也一旦人情有所不能堪天理有所不能制滛壑一開隄防一決則將奔突橫流而不可禦將有盤遊無度而為有洛之畋流連無厭而為瓊臺之觀豈特囿遊而已哉然周公之設囿遊也惟以刖者守之如閽人所謂每門四人囿遊亦如之是也以刖者而守囿則天子不近刑人而刖者亦不能從王而為馳逐禽獸之事矣囿人以中士四人下士八人為之其徒有八十人所以牧百獸也賔客喪祭則共其獸物而已雖名囿遊而無一語及宴遊之事觀夏官小臣王燕出入則前驅鄭氏謂若令遊觀於苑是成王未甞不為遊觀也而小臣以太僕之屬為之前驅又豈有馳逐禽獸之事哉鄭氏以囿比漢苑以遊比漢官以獸比漢獸則周之制果有如漢之麗者吾恐後人因之苑囿未必無增而先有繫兎伐狐之習池籞未必能罷而必有射熊布𮪍之獵矣觀周公之作周禮其言囿遊也止於牧獸正所以存人君天理之樂而示之以制度之儉觀鄭氏之註周禮其言囿遊也比之離宮適所以開人君人慾之縱而導之以制度之奢
  制祿
  北宮錡問周室班爵祿如何孟子告以其詳不可得聞則是周人制祿之法至戰國無存矣考之周禮周官三百六十當有祿秩多寡之制內史掌王制祿則賛為之以方出之是祿秩必有定數也司祿中士四人下士八人鄭氏以為王班祿則是祿秩之制內史賛之而司祿班之夫周人法天地四時以建官定三百六十以分屬至於祿秩之掌亦必以天之司祿而命官既法天以建官復體天以制祿今司祿之官獨缺何也意者周人班祿之制諸侯惡其害己而去其籍遂缺而不復傳歟然司祿之言雖缺而散見於他書者尚可得而考也大扺古者賦祿以田公卿大夫有功德者皆有采地如百里七十里五十里之國是也其未有采地者必有圭田如載師之士田孟子所謂卿以下必有圭田是也王制曰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天子三公之田視諸侯卿視伯大夫視子男元士視附庸孟子亦同此分田制祿之等然也以是推之則周人班祿之意可知矣其不可以受田者則有稍食王宮之宿衛則宮正均其稍食後宮之人民則內宰均其稍食至於士庶子及衆庶在外之守城郭溝池者則掌固均其稍食馭夫圉師府史之吏在宮中者則校人等其稍食內外朝官吏留治文書者則稿人共其冗食若此者所頒有常數所給有定員其祿秩則出於廩人之所藏以待匪頒賙賜稍食者司祿取之於此而頒之於宮正內宰等官使之相均給歟夫周人之班祿必使司祿班之使宮正內宰等官自給之不獨杜官吏之侵欺而且有以養士大夫之㢘恥今世班祿有所謂打請有所謂養夯盡叢聚在糧料院而使士大夫自請甚非養廉恥之意伊川所以在講筵不請俸只縁不免持狀而請豈有庖人繼肉廩人繼粟之意哉或者則曰公卿大夫分田制祿可也庶人在官者不啻萬數不知以何賦祿之案王制孟子曰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祿祿足以代其耕也耕者所𫉬如上農夫食九人至下農夫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祿以是為差王畿千里之地提封百萬井公田什一之稅豈不足以祿庶人在官者哉雖然祿不茍班食不茍制司士一官以德詔爵以功詔祿以能詔事以乆奠食必有其功而後可以制其祿必任其事而後可以食其祿無功而受祿不事而素餐亦周官之所不容也是故宮正月終則㑹其稍食嵗終則㑹其行事內宰嵗終則㑹其稍食稽其功事正嵗則均其稍食施其功事豈有食浮於事者耶不惟是爾醫師嵗終則稽其事以制其食槀人則乗其事而下上其食一醫工之㣲且必求其事之與食相副則三百六十官之屬豈有功忝於祿者耶審乎此則司祿之官雖闕而班祿之意可得而言矣


  禮經㑹元卷三上
<經部,禮類,周禮之屬,禮經會元>



  欽定四庫全書
  禮經㑹元卷三下     宋 葉時 撰祭祀
  中庸曰武王周公其逹孝矣乎郊社之禮所以祀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蓋天之胙君實為神主君之受命惟典神天商辛惟不祀上帝神祇遺厥先宗廟不祀此天之所以致罰於商而武王之所以數罪於受也周公繼志述事敢不致孝於鬼神也哉周禮一書所以言祭祀之禮甚詳也大宗伯掌禮者也而首及於天神人鬼地示之三禮五禮異用而首以吉禮居其先此正虞朝秩宗典朕三禮之意然太宰以八則治都鄙一曰祭祀以九貢致邦用一曰祀貢以九式節財用一曰祭祀之式以祭祀居其首而以式法均其財豈無典禮等級之辨哉夫祭莫大於郊丘莫尊於宗廟其次社稷其次山川百神於是乎有禋祀實柴槱燎之禮以祀天神有血祭貍沈疈辜之禮以祭地示有肆獻祼饋食祠禴嘗烝之禮以享人鬼天神地示之祭一嵗間舉而宗廟人鬼之享四時特詳此周禮尤詳於廟享之禮也且先王致嚴於祭祀者惟曰犧牲曰粢盛曰豆籩曰尊彞曰珪幣而已今以周禮考之太宰賛王牲司徒奉牛牲宗伯省牲鑊司馬奉馬牲司冦奉犬牲小宗伯毛六牲頒之於五官肆師則典犧牲繫於職人牧人牧牲牛人共牛羊人掌羊犬人掌犬雞人掌雞射人賛射牲封人歌舞牲太祝則辨牲號此嚴於犧牲之奉然也甸師掌耕王籍共粢盛內世婦則帥女宮而為粢盛外世婦則帥六宮共粢盛廩人則掌神倉之穀以共接盛舂人則掌米物共粢盛𩟄人掌凡祭祀共盛小宗伯則辨六齍之名物肆師則表粢盛太祝則辦粢號此嚴於粢盛之奉然也籩人則掌四籩之實醢人則掌四豆之實內宗則掌宗廟加豆籩外宗廟佐王后薦眂豆籩此則陳豆籩之禮然也酒正以法共五齊三酒以實八尊司尊彞則掌六尊六彞鬱人和鬱鬯鬯人共鬯此則陳尊彞之禮然也太宰小宰則宰玉幣大宗伯則作玉器奉玉齍肆師則用牲幣典瑞則奉玉器天府則陳寳玉太祝則辨幣號此則奉珪幣之禮然也蓋人君之所以奉承祭祀犧牲必成粢盛必潔和氣美羮之必陳嘉王量幣之必備不如是不足以致誠敬焉耳其他如司服執王之吉服幕人共帷幕幄帟掌次張邸帟案司几筵設祀先王胙席無非整肅乎祭祀之美修飾乎祭祀之容亦可謂齊明盛服非禮不動者矣然古人所以交於神明初非繁文縟儀而已鉶羮之共而大羮之設散鹽之共而苦鹽之尚醴酒之陳而𤣥酒之貴畫布之冪而䟽布之用無非貴本反始未嘗貴滋味而美多品也然則交於神明者其必有道乎案大司樂乃分樂而序之以祭以享以祀一變而致羽物及川澤之示再變而致臝物及山林之示三變而致鱗物及邱陵之示四變而致毛物及墳衍之示五變而致介物及土示六變而致象物及天神又曰六變則天神皆降可得而禮八變則地示皆出可得而禮九變則人鬼可得而禮物何所致而鬼神祇果何所降邪考之於文不過聲音節奏耳始焉格天神地祇人鬼以禮終焉格天神地祇人鬼以樂是豈聲音節奏之所能感哉蓋禮者天地之序樂者天地之和形之於祭祀享之時旣有以合其序寫之於奏歌舞之際又有以合其和先王之所以交於神明者蓋於此乎寓勿勿乎其欲享也洋洋乎其如在也豈必眞見其來而後謂之致眞覩其出而後謂之禮哉故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誠之不可揜如此哉然不特此而已爾樂師及徹則帥學士而歌徹徹雍詩也詩曰有來雍雍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夫雍雍和也肅肅敬也徹樂而必歌雍者是其愼終如始也人情敬於始者或怠於終和於暫者或戾於久於祭之始宜其來之雍雍至之肅肅於祭之終居然猶不失其和且敬者誠之至也此先王所以交於神明之道也若夫辨祭祀之名商祭器之義則有先儒議論在
  郊廟
  周官祀典愚旣略論之矣有如郊丘之分合宗廟之禘祫此尤祭祀之大者諸儒紛紛之論不得不辨中庸曰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者其如示諸斯乎甚矣郊禘之制不可不明也案大司樂冬日至地上圜丘之制則曰禮天神夏日至澤中方丘之制則曰禮地祇圜丘禮天方丘禮地則天地分祭明矣天神則昊天上帝日月星辰司中司命飌師雨師之𩔖是也圜丘祭天則合天神禮之地祇則社稷五祀五嶽山林川澤四方百物之類是也方丘祭地則合地祇禮之康成謂天神主北辰地祇主崑崙且以為皆禘大祭則非矣蓋冬至陽生天屬陽故冬至於圜丘陽位以禮天神夏至隂生地屬隂故夏至於方丘隂位以祭地祇此天神地祇之祭必求諸隂陽之義亦如禮東方則以立春禮青帝於東郊禮南方則以立夏禮赤帝於南郊禮西方則以立秋禮白帝於西郊禮北方則以立冬禮黒帝於北郊此則有分祭之禮也先儒以為合祭者徒見詩言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則曰郊祀無天地之分不知詩人但見郊祀天地皆歌此詩何嘗言其合祭也況周禮掌次王大旅上帝則設氊案設皇邸司裘為大裘以共王祀天之服皆言天而不及地宗伯六器則以蒼璧禮天黃琮禮地是天地之禮玉有別也典瑞則以四圭祀天兩圭祀地是天地之祀玉不同也小宗伯言五帝且兆於四郊而不言與昊天上帝同郊祀況可與后土地祇合祭乎愚故謂郊丘分合之說當以周禮為定案大宗伯曰以肆獻祼享先王以饋食享先王以祠禴嘗烝享先王則宗廟之祭名明矣廟享之制始獻有祼鬯禮旣祼而獻有薦腥禮旣薦而肆有薦熟禮旣薦而饋有饋食禮凡四時之祭皆然也鄭康成謂廟祭有此六享以祫言肆獻祼以禘言饋食則非矣蓋天子四時之祭則曰春祠夏禴秋嘗冬烝三年大祭則曰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也諸侯三年大祭則曰祫合祭於祖廟也大夫三年之祭則曰殷殷以少牢是也春秋傳周禮以肆獻祼饋食之禮加於四時祭祀之上謂禘與四時之祭皆然也有如朝士之籩豆謂薦腥時即獻也饋食之籩豆謂薦熟時即肆也此可知其祠禴嘗烝皆用此禮也先儒兼言禘祫者徒見魯文公即位二年秋八月大事於太廟是三年喪畢祫於太祖明年春又禘於太廟則曰宗廟有禘祫之名不知魯之禘祭是僭天子之禮聖人以為非何嘗言天子亦祫諸侯亦禘也況司尊彞言祠禴則有朝踐再獻之禮嘗烝則有朝獻饋獻之禮追享朝享則有朝踐再獻之禮是四時之祭皆有肆獻饋食之禮也宗伯未嘗別其為禘祭之名禘祭且不見與四時之祭並言之況可與諸侯祫祭之禮相混乎愚故謂宗廟禘祫之說當以周禮為據或者又曰郊有六天之名廟有七廟之制可得聞歟曰此亦當以周禮為正也案大宗伯以禋祀祀昊天上帝小宗伯兆五帝於四郊鄭司農以昊天為昊天以上帝為𤣥天固非也鄭康成以昊天上帝為北辰耀魄寶靑帝為靈威仰赤帝為赤熛怒黃帝為含樞紐白帝為白招拒黒帝為汁光紀帝有異名於是六天之說至唐而未定籲天帝果可以六名乎嘗觀郊祀配天明堂配帝蓋以冬至物生之時緫祀天神於圓丘而配以祖故曰配天季秋物成之時專祀上帝於明堂而配以父故曰配帝周禮本無明堂祀帝之文惟典瑞曰四圭以配天旅上帝蓋祀天則緫天神旅帝則專上帝爾非謂天有異名也大抵以形體謂之天以主宰謂之帝昊天上帝則主宰乎天者也五帝五行之精氣則主宰乎四時故月令以太皥炎帝少皥顓帝黃帝五德之帝配而食焉如勾芒祝融蓐收𤣥冥后土之官配五行之神此所以有天帝之分烏可以䜟緯之書而立為六天之說乎案小宗伯曰辨廟祧之昭穆守祧曰守先王先公之廟祧鄭康成曰祧遷主所藏之廟自始祖之後為昭穆又曰廟謂太祖之廟及三昭三穆遷主所藏曰祧廟主有遷於是有毀廟之議漢儒紛紛亦至唐而莫定吁祖廟果可以毀言乎嘗觀商書謂七世之廟可以觀德蓋以太祖之廟父曰昭子曰穆昭為昭廟穆為穆廟昭穆各三其餘各以世代迭遷故曰七世之廟周孔且無遷廟藏主之文惟𨽻僕曰掌五寢註以為五廟之寢蓋寢廟有五寢猶明堂有五室爾非謂祧廟無寢也大抵正廟則為廟逺廟則為祧古人言藏主於廟只言祧而不言遷後人言遷主於廟只言遷而不言毀故記禮以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其遷主則合為祧廟而祭之其廟則修治之以奉新主未嘗毀之此所以有廟祧之名也烏可以漢儒之語而遂疑七廟之制乎愚故謂天帝之名宗廟之制亦當以周禮為正
  賔禮
  太宰以禮待賔客之治而朝覲宗遇㑹同之名則詳於宗伯宗伯旣以賔禮親邦國而朝覲宗遇㑹同之制則詳於行人其禮籍則掌於小行人其擯相則掌於司儀其傳逹則掌於行夫其牢禮則掌於掌客其守衛則有環人其送迎則有掌訝其結好則有掌交至於六官三百六十屬太半皆預賔客朝覲㑹同之事先王之於賔禮豈徒為是纎悉委曲繁文而已哉大宗伯曰以賔客親邦國大行人亦曰掌賔客禮以親諸侯蓋禮之以賔則燦然有文以相接待之以親則懽然有恩以相愛易之比曰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蓋謂是也然考之宗伯春曰朝夏曰宗秋曰覲冬曰遇鄭康成謂六服之內四方以時分來名殊禮異曰名殊則是曰禮異則非宗固曰尊而朝覲之禮獨非尊王乎覲固曰勤而宗遇之禮獨不勤王乎又案大行人曰春朝而圖天下之事秋覲以比邦國之功夏宗以陳天下之謨冬遇以協諸侯之慮春為圖事則覲於秋者無事可圖乎夏為陳謨則遇於冬者無謨可陳乎不知周人胡為如是分別也至於時見曰㑹則諸侯以有事而㑹非常朝也行人曰時㑹以發四方之禁是也殷見曰同則諸侯以王不廵守之嵗而盡來朝亦非常朝也行人曰殷同以施天下之政是也㑹同之義固無可疑朝宗覲遇之名若是分則何邪案行人曰侯服嵗一見甸服二嵗一見男服三嵗采服四嵗衛服五嵗要服六嵗蕃國世一見先王以是為䟽數之節者以其地之逺近也因地以辨服因服以制朝近者不䟽逺者不數不䟽則不至於怠不數則不至於疲然則春夏秋冬之制隨其地之逺近因其朝之䟽數分其時之先後故殊其名而別之爾春者物之始天下政事從此始矣朝有始初之義故於朝而圖事夏者物之亨天下謀謨從此通矣宗有嘉㑹之義故於宗而陳謨秋者物之遂邦國功勲至此成矣覲有服勤之義故於覲而比功冬者物之藏諸侯思惠至是定矣遇有聚㑹之義故於遇而協慮曰天下國家諸侯者互文也是通天下邦國諸侯皆然也宗伯亦總言其大綱行人亦姑舉其大槩爾春朝者非專春朝秋覲者非專秋覲圖事者非專圖事比功者非專比功通四時皆然不然則書言巢伯來朝是南方來朝也豈必東方春朝而言圖事乎詩稱韓侯入覲是北方入覲也豈必西方秋覲而言比功乎雖然諸侯見王固有六禮而天子所以待諸侯者果何禮哉賔禮雖止於時聘曰問殷頫曰視而已而以饗燕之禮親四方之賔客以脤膰之禮親兄弟之國以賀慶之禮親異姓之國又見於嘉禮之中以荒政哀凶禮以弔禮哀禍烖以禬禮哀圍敗以恤禮哀㓂亂又見於凶禮之中行人亦曰時聘以結諸侯之好殷頫以除諸侯之慝又曰閒問以諭志歸脤以交福賀慶以賛喜致禬以補災掌於宗伯者旣如彼其詳掌於行人者復如此之厚其恩意豈不至哉不特此爾一嵗徧存三嵗徧頫五嵗徧省七嵗諭言語協辭命九嵗諭書名聽聲音十有一嵗逹瑞節同度量修法則十有二嵗王廵守殷國觀此則王之所以撫諸侯尤詳於諸侯之所以朝王也是故周人廵守之禮必待十有二年似不若虞朝五載之數而其所以與諸侯相親者無一嵗而不相問周官曰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廵此亦言其大槩爾六年之間諸侯之朝王者多矣豈特如衛服五嵗一見哉十有二年之內王之親諸侯者詳矣豈特十二年而方一廵守殷國哉然不特王撫諸侯之禮如是至於侯邦之相交也先王亦為制其禮大行人曰凡諸侯之邦交嵗相問也是每嵗而使人以意相問殷相聘也是中年而使人以禮相聘世相朝也是即位而諸侯自以禮相朝司儀曰諸公諸侯伯子男之相為賔則有禮謂相朝也諸公諸侯伯子男之臣相為國客則有禮謂相聘也蓋先王建國必使小大相維使小國事大國大國比小國於是乎有相聘相問相朝之禮雖曰講信修睦親仁善鄰而實考禮正刑一德以尊於天子也自親邦國之禮廢而尊王之意不存自恤邦國之禮廢而親諸侯之意浸失自侯邦相交之禮廢而與國之意又暌是故下堂而失禮者有之召㑹而無信者有之來朝而不禮者有之甚至以世子而下㑹諸侯以侯國而迭為盟主以天王而使來錫命以伯主而召狩朝王賔禮已掃地矣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書諸侯之朝於魯者三十有四而魯之朝王所者僅兩書而已書天子來聘於魯者八賜魯者三歸脤者一而魯之聘問歸脤者曽不一見也魯秉周禮且如此他可知也吁朝聘之禮旣失則強凌弱衆暴寡亦何足怪哉後世不知咎此而徒謂封建之不可行殆非知本之論
  禮命
  小宰官成曰聽祿位以禮命禮命之崇卑祿位之所視以為升降也傳曰名位不同禮亦異數然則禮命者名分等級之所由辨也可不謹哉今大宗伯以九儀之命正邦國之位而典命則掌之以為諸侯五儀諸臣五等之節鄭氏曰命謂王遷秩羣臣之書又曰每命異儀貴賤之位乃正是也今以九儀考之一命受職謂始為吏也於王朝為下士於列國為士於子男為大夫典命曰公侯伯之士一命子男之大夫一命是也再命受服謂受弁服也於王朝為中士於列國為大夫於子男為卿典命曰公侯伯之大夫再命子男之卿再命是也三命受位謂始有列位也於王朝為上士於列國為卿典命曰公侯伯之卿三命是也四命受器謂受祭器也於王朝為大夫於列國為孤於子男為適子典命曰王之大夫四命公之孤四命子男之適子下其君一等是也五命賜則謂賜以小國之法則也於王朝為出封之大夫於列國則為子男典命曰子男五命王大夫出封加一等是也六命賜官謂賜之得自置官也於王朝為卿於列國為侯伯之適子典命曰王之卿六命侯伯之適子下其君一等是也七命賜國謂賜為列國也於王朝為出封之卿於列國為侯伯典命曰侯伯七命王之卿出封加一等是也八命作牧謂侯伯有功德加命作州牧也於王朝為三公於列國為公之適子典命曰王之三公八命上公之適子下其君一等是也九命作伯謂上公有功德故命為二伯也於列國為上公於王朝為出封之三公典命曰上公九命三公出封加一等是也宗伯所言由小至大以示等級故合羣臣與諸侯而並言之典命所言由尊而卑以正名分故分羣臣諸侯而異言之然典命言王之公卿大夫視公侯伯子男皆降一等出封始加一等者說者曰近君者屈逺君者伸故在朝之數以偶出封之數以竒案鄭氏曰出封加一等襃有德也愚謂禮命之加固所以襃有德亦所以重外任夫重內而輕外者人之常情釋王朝之重臣而膺侯伯之外任茍不有以襃異之則侯國之勢不重而內外之任不均出封而加一等成周之意微矣是以宗伯五命賜則七命賜國所以示卿大夫之出封加等也八命作牧九命作伯所以示上公之功德加襃也夫儀命之秩既明則小人之等級可辨儀命之數旣異則尊卑之名分甚嚴在上位不敢陵在下位不敢僭賤不可以踰貴卑不可以抗尊宗伯禮典之掌又孰有大於此哉以至侯國來朝大行人又得以九儀而辨諸侯之命等諸臣之爵圭璧繅藉之寸冕服之章旂常之斿樊纓之就貳車之乘介弁之數朝位賔主之步饗食獻舉之禮上公則以九為節侯伯則以七為節子男則以五為節大國之孤視小國之君諸侯之卿各下其君二等以下及大夫士皆如之此言待賔客之等然也小行人又以九儀而協賔客之禮司儀又以九儀而詔擯相之禮如權衡之陳而銖兩不可増減如繩墨之設而分毫不可踰越此豈非名分等級之所由辨乎迨至春秋臧宣叔猶得以禮而先晉荀庚之尋盟子服景伯猶得以禮而折呉人之徵百牢是其儀命猶有存者然不特春秋卿士為然也嘗觀齊之虞人不敢以大夫之招㑹齊侯之田晉之絳商不敢以車服之美過晉侯之朝然後知儀禮之正國有不可得而千者矣夫君以大夫之招招虞人宜若可以行也彼其習於虞人之皮冠而駭於大夫之旌則寧死而不敢往以商賈之餘於財若可以金玉其車而文華其服也彼其拘於無爵位之賤而安於韋藩木犍之是用則必帛車服而過朝蓋其上下辨而民志定㑹通觀而典禮行素有以習民於名分等級可知也然則儀命之設不惟諸侯諸臣有所限節而不敢犯上行而下效而實可以維持人心於世變之窮吁禮之不可廢也如是夫
  瑞節
  嘗觀舜初即位首以輯瑞班瑞為先其廵守四岳也亦必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蓋君之所以遇臣臣之所以見君非瑞則無以示信非贄則無以將誠此大宗伯所以有六瑞六贄之作也鎮圭尺有二寸以山為瑑飾示其鎮安四方王執之桓圭九寸以桓為瑑飾示其奉安乎上公執之信圭七寸以身形為瑑飾示其直身以事上侯執之躬圭七寸以躬形為瑑飾示其鞠躬以事上伯執穀璧五寸以穀為瑑飾示其有以養人之象子執之蒲璧五寸以蒲為瑑飾示其有安人之義男執之此六瑞之別也孤執皮帛示服威猛也卿執羔示不失羣也大夫則執鴈示其有隨陽之義而不失時也士則執雉示其有守介之義而不失節也庶人在官者其贄以鶩示其不能逺飛而不逺遷也工商在官其贄以雞示其候時自鳴而不妄動也此六贄之別也或者則曰六瑞六贄則曰執玉固可執而禽亦可執乎曰執非手執以見君也蓋臣之見君必以物為贄如書所謂一二臣衛敢執壤奠奠之於君如親所執而至也瑞則還之贄則授之尚何疑於執乎然六瑞宗伯旣命王人作之以等邦國典瑞復掌之以待其用至大行人則又辨其禮小行人則又從而成之鄭康成曰瑞節信也又曰瑞符信也朝見所執以為信一則曰信二則曰信信不可以一日去瑞其可以一日不謹乎至如六禽則曰贄贄言致也臣之所以自致於君也司士則膳其贄膳夫則以贄見者受而膳之人君受其贄而為膳所以享臣子之奉歟獨射人所謂三公執璧旣不預六瑞之名又不在六贄之數乃緫而名贄何也曰此乃射時所執之璧非執桓圭比也以璧為贄則致之於君而不還亦如羔鴈之禮是故三公之璧諸臣之贄皆不掌於典瑞而特互見之爾大抵成周設官以典瑞一官掌玉器固詳於瑞器之用然考其所掌其於符節之瑞尤嚴焉珍圭以徵守以恤凶荒牙璋以起軍旅以治兵守穀圭以和難以聘女琬圭以治德以結好琰圭以易行以除慝鄭康成皆以為王使之瑞節則知周人所以頒大信於天下者非瑞節其何以行之哉不特此爾地官掌節一官掌守邦節者也諸侯之守邦國則用玉節公卿大夫王子弟之守都鄙則用角節此固邦節之大者鄭氏乃以珍圭牙璋榖璧琬琰皆以為邦節之用則是掌節所掌與典瑞實相通焉以至邦國之使節山國多虎故用虎節土國多人故用人節澤國多龍故用龍節門闗則用符為節貨賄則用璽為節道路則用旌為節此六者掌節所掌也與秋官小行人所逹之六瑞又相闗通獨都鄙之管節與貨賄之璽節不同爾王畿有都鄙侯國亦有都鄙掌節之用角節王畿都鄙之節小行人之用管節侯國都鄙之節掌節為門闗之聨有貨賄之出入故有璽節小行人掌諸侯之聘無貨賄之出入故無璽節此其所以不同歟夫瑞節所以示信也旣典之以春官之典瑞又何以守之以地官之掌節旣守之以地官之掌節又何以逹之於秋官之行人不如是則無以為信也蓋典瑞雖以瑞節授使者而持之茍不合於掌節則使者所持未必信掌節雖以符節輔使者而行之茍不逹之於小行人則使者所行未必通一瑞節之出入而三官之屬互相稽驗焉則無有矯偽之弊矣是故比長有徙於他鄉者則為旌節以行之司市凡通貨賄者以璽節出入之司闗則有內外之送令則以節傳出內之司救則以節廵國中及郊野而以王命施惠司險惟有節者逹之土方氏則來逺方之民逹之以節布憲則執旌節以宣布於四方而憲刑禁調人則和民難與之瑞節而以執之野廬氏凡有節者至則為之辟修閭氏惟執節者不幾大行人非廵守之嵗則十有一嵗逹瑞節行夫凡其使者必以旌節環人則以路節逹四方掌交則以節廵邦國信矣無節者不可行於天下也夫周人所以行乎天下者有三命可以行矣而掌節則辨邦節以輔命有王令可以行矣而鄉大夫則逹旌節以輔令是節者所以輔命令之行也掌節又曰凡邦國之使節而以英蕩輔之凡通逹於天下者有節而以傳輔之英蕩者刻書之竹箾也非英蕩則節不可以徒行傳者傳逹之文書也非傳則節亦不可專行旣為節以輔命令又為英蕩與傳以輔節三者並行所以防詐欺也鄭康成釋典瑞謂若漢符璽郎以符節為詔符以璽節為印章旌節為使者所擁之節珍圭為使者所持之節杜子春以珍圭若竹使符鄭司農以牙璋為銅虎符愚案小行人之六節三者以金為之三者以竹為之則是旌節符節皆用竹也漢人符節雖近古制然其所以示信於天下者果如周人否乎太尉得以矯節入北軍使者得以乗傳行郡國王國得以盜寫虎符而發兵使者得以矯制持節而發粟符節不足以取信如此況欲除關而不用傳邪蓋至此而後知周人設官之意微矣輔節並行之制嚴矣
  禮樂
  周官五禮之掌在大宗伯六樂之掌在大司樂小宗伯而下如司命司服等十九官皆禮官之聨樂師而下如大師大胥等十九官皆樂官之聨則是禮樂之職分矣然禮樂未嘗分也盍亦求古人制禮作樂之本可乎大司徒曰以五禮防萬民之偽而敎之中以六樂防萬民之情而敎之和大宗伯曰以天產作隂德以中禮防之以地產作陽德以和樂防之夫禮樂固所以防民者也而司徒宗伯之所掌皆同謂之中和何邪蓋嘗觀子思子之言中和矣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性之正也發而皆中節謂之和情之正也中者天下之大本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體也和者天下之逹道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致其中之至則體立而天地位焉致其和之至則用行而萬物育焉此子思子之言中和也然而喜怒哀樂不能不發發而不能皆中節是以不能無望於隄防之功是故大宗伯以民物得於天之所產者本屬陽以其沖漠無朕隂之靜也故其德為隂此乃未發之時寂然不動者也故以中禮防之民物得於地之所產者本屬隂以其呈露畢見陽之動也故其德為陽此乃旣發之時感而遂通者也故以和樂防之此二者因其自然之中和而隄防之使不流於情偽是宗伯有以導之於其內而制之於其外也大司徒以民之易離其中而流於偽也則失其性之正故敎以五禮而防其偽所以存養其未發之中以民之易乖其和而流於情也則失其情之正故敎以六樂而防其情所以省察其既發之和此二者遏其未然之情偽而隄防之使不失其中和是司徒有以制之於其外而養之於其內也蓋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如欲內外交制隄防而敎導之舍禮樂何以哉中和者禮樂之本也五禮六樂者禮樂之文也舍中和之本無以為禮樂舍禮樂之本無以導中和故曰禮以導中樂以導和司徒以之而防民則大本立而逹道行宗伯以之而合天地之化萬物之產則天地位而萬物育矣豈特事鬼神諧萬民致百物而已哉觀周官之禮樂不知有中和之本而徒求詳於玉帛鐘皷之文未足與言禮樂
  天府
  嘗觀康王嗣位之初赤刀大訓𢎞璧琬琰大玉夷玉天球河圖與夫舞衣大貝鼖鼓戈弓竹矢之類莫不出而陳之茲豈特為美觀以華國而已哉蓋寶鎮玉器祖宗所以遺子孫也祖宗以全付之子孫當以全歸之夏之王府雖以關石和鈞之微皆以為子孫之遺太康不能保其所有則為負禹所傳矣至如寶玉之重桀不能有使三朡得之湯於是放桀而伐三朡俘厥寶玉而使誼伯仲伯作典寶先王之視寶玉不亦重乎是故國之寶鎮玉器此成王周公之所以兢兢奉持而罔敢失墜者故有天府之職藏焉命府曰天則尊其所藏若天物然其尊祖敬天之心可知矣又況上春則釁寶器寶鎮將以祓除其不祥季冬則陳玉禮神將以貞來歳之媺惡則是寶鎮玉器又與國事相為吉凶矣可不謹歟然而國之所寶豈特寶玉重鎮而已哉觀周書所陳以河圖大訓與天球琬琰並列則是寶河圖大訓猶寶天球琬琰也觀周禮所藏以民數治中與寶鎮玉器並存則是寶民數治中猶寶國鎮玉器也雖然天府之掌守藏尊嚴若天至祭天之司民司祿而獻民數穀數則亦受而藏之蓋王者以民為天而民以食為天民數穀數視之如天則藏之天府可也乃若官府郷州及都鄙之治中此特治職簿書之要爾則亦受而藏之以詔王察吏何邪蓋羣吏者天吏也所與共天位也所與食天祿也所與治天職也今以治中來上是其政事得中則無愧於亮天功矣藏之天府不亦可乎是故小司冦大比民數則曰登於天府此民數之藏於天府也小司冦又曰歲終則㑹羣吏計獄弊訟登治中於天府此治中之藏天府也有如郷大夫之職所謂賢能之書登於天府而天府不言及此何邪蓋賢能之賔興郷老郷大夫州長之治中孰有大於此者他日詔王以察吏則共天位食天祿治天職亮天功者皆若而人也此誠州郷治中之尤者孰謂天府而獨遺此耶又如大司冦之職凡邦之大盟約涖其盟書而登之於天府而天府亦不言及此何邪蓋古者涖盟之時必要之以神明堅之以信誓重之以載書天地鬼神實臨之也此亦官府治中之大者孰謂天府而乃略此邪以此見成周盛時不惟以寶玉為寶而以人民為寶以民食為寶以政事為寶矣吁為人君者知寶物之為天物則當思無負於祖宗之𭔃知民榖之為天物則當思無愧於生靈之𭔃知治中之為天物則當思無媿於官府州郷都鄙之𭔃如此則都天王之顯號獲天位之綦貴而享天物之珍奉宜哉
  冕服
  黃帝始垂衣裳舜觀象作服禹致美黻冕不惟以華其服而章其身尊卑之等貴賤之別實由是而辨焉今觀司服一官掌王衣服而吉服有六等之制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士之服皆由是而隆殺上不容於偪下下不容於僭上此豈非禮典之大者乎自先儒釋經有天子冕服九章之說有大裘示質之說有裘冕無旒之說所以啓說者之紛紛不可不辨嘗觀舜作服十有二章日月星辰取其明山取其鎮安龍取其變化華蟲取其文宗彞取其孝藻取其潔火取其烈粉米取其養人黼取其斷黻取其善惡分此所以彰人君之德而能備此十二物也亦所以法上天之數而必備此十二章也周禮雖無十二章之文但觀行人所謂上公冕服九章侯伯七章子男五章則天子十有二章可知矣康成惑於左傳三辰旂旗之語謂旗有三章則冕服亦止九章爾不亦謬乎案公服如袞冕而下如王之服是公得為袞冕而不得為大裘矣公服袞冕則袞為九章矣曰袞者豈非以龍為章名之乎侯伯自鷩冕而下則鷩為七章矣曰鷩冕者豈非以雉為章名之乎子男自毳冕而下則毳為五章矣曰毳者豈非以虎為章名之乎孤卿自希冕而下則希為三章矣曰希者豈非以絺為章名之乎卿大夫自𤣥冕而下則𤣥為一章矣曰𤣥者豈非以𤣥為色名之乎士自皮弁而下皮無章矣曰弁者豈非以不為章服故不言冕而言弁者乎孤卿大夫之命特下公侯伯子男一等爾而其服乃降三等者以其袞鷩毳冕王成服之孤卿大夫近王宣屈也王服袞冕以享先王鷩冕以享先公及饗射毳冕以祀四望山川希冕以祭社稷五祀𤣥冕以祭山林墳衍羣小祀此王之五服必有五色之別觀其服之名可知矣王之車旗亦然希冕當在毳冕之上恐其字之誤也皮弁以視朝弁非冕服故不預六服之數至於祀昊天上帝及祀五帝則服大裘而冕案司裘曰掌共王祀天之裘冬祀圜丘之時所服也服裘以祀天則必取象於天數以為章而鄭氏以大裘為無章謂祀天示質也祀天有貴本反始之義如牲用騂犢器用陶匏席用藁秸冪用䟽布可也豈必於袞冕而略焉司裘良裘尚有黻章之制安知大裘而不為十二章乎鄭康成徒見弁師掌王五冕以為冕服有六而雲五冕遂以為大裘之冕無旒不聨數也此亦惑於祀天示質之說爾重莫重於祀天之冕可以無旒而不數之乎案五冕皆五采十有二就十有二玉是其服隨其隆殺有七章九章之殊而其冕則皆十有二旒故六等之服皆曰冕以其首餙之尊故也陸佃禮書謂大裘與袞同冕大裘祀天而服袞之冕可也故但言五冕爾安知裘冕而不為十二旒乎或者則曰服為十有二章似也至於袞冕而下皆諸侯諸臣之服王於中祀小祀而服諸侯諸臣之服不幾於無別乎曰此在司服言君臣冕服之等然也鄭氏專以為公至卿大夫朝聘助祭之服則拘矣王於中祀小祀之時固服此服如諸侯諸臣來助祭乃大事也則王當服王之服公之服常降王一等子男之服常降侯伯一等孤卿大夫本降三等以尊卑而隆殺何可無別之疑乎或者又曰冕皆十有二旒固也然希冕而下皆三章一章之服服三章一章之服而加以十二旒之冕不幾於不稱乎曰此在弁師言五冕繅旒之數然也鄭氏專以為此袞衣之冕則非矣人君旣有時而服諸臣之服茍不加以王冕十二旒之尊則君臣無異矣服章雖殊而冕旒則一又何不稱之嫌乎然嘗怪節服氏祭祀朝覲袞冕六人維王之太常郊祀裘冕二人送逆屍車註謂從王服從屍服也誠如是則祭祀朝聘王服袞冕郊祀王服裘冕而節服下士亦服袞冕裘冕尚足謂之有節乎詳考其文謂王服袞冕則節服掌之二服王之尊服故當朝覲郊祭之時節服氏特掌之猶大裘而專命司裘共之也下則曰六人維王太常二人執戈送車而已豈謂王服袞冕裘冕而節服氏亦服之乎諸侯四人其服亦如之謂亦有節服掌之也又案司服乃春官之屬節服乃夏官之屬而與虎賁旅賁同列弁師亦屬夏官而與僕從臣𨽻等官為伍果何意邪蓋古人以虎賁綴衣皆為王左右之臣執干戈而立堂垂者亦皆冕弁之士此所以分屬於夏官歟凡此皆王與諸侯羣臣冕服之別也而內司服言王后與外內命婦之服豈可無辨者歟禕衣謂畫五色翬雉於文也揄狄則畫青質搖雉於衣也闕狄則刻繒為赤雉之形而不畫也此三者王后之祭服也鄭氏謂從祭先王則服禕衣從祭先公則服揄狄從羣小祀則服闕狄愚謂當從王之祭服也鞠衣謂之黃衣告桑事之服也展衣謂之䄠衣其色白見王及賔客之服禒衣謂之縁衣其色黒御於王之服也此三者後與命婦同服也素紗者鄭司農謂為赤衣鄭康成謂為白摶二說不同大抵素紗日所常服非章服也不預六服之數猶王司服不以皮弁預六服之數也然內司服只言外內命婦之服自鞠衣而下案記祭統則曰君卷冕夫人副褘則夫人得服褘衣矣喪大記曰朝服君以卷夫人以闕狄則夫人得服闕狄矣玉藻曰王后褘衣夫人揄狄則夫人得服揄狄矣三說不同惟玉藻之說為得今鄭康成謂內命婦則九嬪鞠衣世婦展衣女御縁衣外命婦則孤之妻鞠衣卿大夫之妻展衣士之妻縁衣王之三夫人及公之妻其自揄狄以下乎侯伯夫人揄狄子男夫人闕狄惟二王之後夫人褘衣然此在周禮無明文鄭氏揣為之說爾愚謂春官司服掌王六服自袞冕而下為公侯孤卿之服天官內司服掌後六服則自揄狄而下豈不可為公侯卿大夫妻之服乎以此推之公之夫人得服揄狄猶公服袞冕也侯伯之夫人得服闕狄猶侯服鷩冕也子男之夫人得服鞠衣猶子男服毳冕也如是則孤之妻當服展衣猶孤服希冕也卿大夫之妻當服縁衣猶卿大夫之服𤣥冕也士之妻當服素紗猶士之服弁服也今周禮所謂命婦女御猶元士世婦猶大夫九嬪猶孤卿外之命婦其孤卿大夫元士之妻乎其服自鞠衣而下意者三公之夫人與三夫人近後宜屈當服鞠衣三孤之妻當服展衣卿大夫之妻當服縁衣九嬪世婦猶孤卿大夫之妻亦服展衣縁衣女御猶士妻亦服素紗故自鞠衣而下也若夫雜記所謂內子以鞠衣下大夫以襢衣其餘如士喪大記所謂士妻以稅衣皆漢儒之臆說也夫內司服猶王司服也追師猶王弁師也追師掌王后之首服其制豈可無辨者歟案王后首服有副編次追衡笄之名則是六者各有次序矣副謂覆首之飾鄭氏謂若漢步搖服以從王祭祀編謂比髮為之鄭氏謂若漢假紒服以告喪次謂次第髮之長短為之鄭氏謂猶詩所謂髲髢服以見王及燕居此三者服三翟之服則服之愚謂當與三服同用也追謂琢玉為之如詩所謂玉之瑱也衡謂維持冠者如左傳所謂衡紞紘綎也笄謂卷髮者如記所謂纚笄緫也此三者後與內外命婦同服之是衣鞠衣襢衣縁衣之服也然鄭氏謂內外命婦衣鞠衣展衣者服編衣縁衣者服次是服卑而首飾尊其說非也又曰凡諸侯夫人於其國衣服與王后同吁諸侯不可與王同服而謂夫人可與後同服乎彼徒見祭統有曰君袞冕立於阼夫人副褘立於東房則是夫人得為王后之首飾此禮之失者也而可以為證乎案衛國風之詩曰副笄六珈說者謂夫人旣為副矣奈何以王后亦副乎夫人既為笄矣柰何以王后亦笄乎不知衛詩之言蓋言古者後夫人首飾之盛如此有其德稱其服則可與君子偕老豈專以為夫人之服乎烏可以刺詩之言而疑周禮也鄭氏又引少牢饋食禮曰主婦髲髢昬禮女次純衣說者謂主婦髲髢即為編矣王后亦編可乎女純衣亦得為次矣而王后亦次可乎不知饋食禮之言蓋亦如士昬禮所謂攝盛服爾饋昬之時姑攝其服以為盛飾豈常為主婦士女之服乎烏可以傳記之言而疑周禮也夫先王之制服飾所以嚴尊卑等級之辨茍如先儒傳註之謬與後儒議論之惑則周禮為非全書而先王制度不可考矣是故唐長孫無忌請祀天地停喪服袞而以周禮為非豈非鄭氏大裘無章之說啓之乎虞世南謂天子譬日德在照臨辰為正位月為正後正此三物令德齊明而以周禮為未可知豈非鄭氏冕服九章之說誤之乎漢永平中定冕服天子冕係白玉珠十二旒三公諸侯青玉珠七旒卿大夫黒玉珠五旒是王侯冕旒之制不復如周禮矣隋開皇中皇后首飾十二鈿公夫人八鈿侯伯夫人七鈿是後夫人首服之飾不復如周禮矣嗚呼先王制度幸猶有周禮在而儒者不知考先儒妄為臆說後儒肆為異論而使時君世主得肆意為之無復先王舊制豈不可惜也哉
  學校
  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三代之有學尚矣周人兼立四代之學則其學正為尤詳今觀其學之名校庠之名不見於周禮惟州黨之學則曰序國學則曰成均又曰瞽宗董仲舒春秋繁露雲成均五帝學也鄭賈以為虞庠是也禮記明堂位曰瞽宗殷學也鄭氏以為祭於學宮觀此則成均為周之庠瞽宗為周之序分而言之有成均有瞽宗緫而名之曰學而庠序則郷學國學之通稱也周人以成均之法而治國學之政豈非虞朝典樂敎胄之遺法乎以樂祖祭於瞽宗豈非殷學樂人共宗之遺意乎然考之周禮鄉學惟州長合民於州序以敎民郷射之禮黨正屬民於黨序以敎民郷飲而已師氏雖亦地官之屬則惟國之貴遊子弟學焉夏官之屬有諸子者春合諸學秋合諸射以考其藝則亦惟國子之遊倅爾至於春官大司樂則掌建國之學政樂師則掌國學之政大胥則掌學士之版小胥則掌學士之令是皆以敎國之子弟何周人獨詳於國而略於郷學邪及以王制考之司徒論士之秀則升之學大樂正則崇四術立四教以造士而國之俊選咸造焉文王世子曰凡學世子及學士必時註雲學士謂司徒以升於學者然則周人雖詳於國子之敎而俊選之士莫不在學安知其非子弟學士乎故大司樂曰治建國之學政而合國之子弟焉樂師曰帥學士大胥曰召學士小胥曰比學士言學士而不言國子是不特為公卿大夫子弟也夫子弟之所以得入國學者豈泛然而並進邪王制之升於學者必皆俊選之士為民之最秀者而後升焉故大司樂合國之子弟有道有德者使敎焉則是司徒所升皆有德行道藝之可取者然後得與成均之敎茍非俊選子弟安得與國子並齒哉然大司樂而下皆樂官也樂師之敎國子小舞大胥之致諸子合舞合聲小胥之令學士廵舞列籥師之敎國子舞羽吹籥皆樂敎也人皆知周之學政掌於樂官而不知周之樂官屬於禮官皆有深意存焉夫以學政掌於樂官者誠以敎之以樂德則可以淑人之心敎之以樂語則可以和人之聲敎之以樂舞則可以善人之形樂之為敎其入人也深其化人也易是猶虞之胄子敎於典樂殷之太學藏於瞽宗此成均學政所以掌於樂官也然而司樂之藏是為大宗伯之屬禮樂之相為用不容以偏廢也蓋敎人以禮所以存養其未發之中敎人以樂所以存養其已發之和非中無以為和非禮無以為樂是故司徒則以中禮和樂而為敎宗伯則以中禮和樂而為防禮之為敎與樂並行亦如王制所謂樂正掌樂之官而曰敎禮文王世子所謂瞽宗典樂之學而曰學禮此大司樂等官所以屬於禮官也大宗伯旣有以全其中和於先則大司樂斯有以導其中和於後茲豈非禮樂之相為用邪嘗觀大胥掌致諸子春入學則先舍采然後合舞蓋釋奠於先師者存敬心也敬存則禮存禮存則樂可合矣故舍采者所以興禮也合舞者所以興樂也二者常並行也旣舍采合舞於其春而後頒學合聲於其秋則樂敎始得而考矣自漢以來郡國遣士受業必詣太常為博士弟子太常禮官也其屬則有大樂令故武帝下詔必曰勸學興禮其與太常議者蓋謂是爾或者謂西京無太學不知漢初之學只在太常猶古意也後來禮官自禮官樂官自樂官學官自學官三者判不相屬漢之取士往往敎之以射策決科之學而以科目取之學校之政禮樂之敎漢儒皆不滿於此所以士不如古所養不由乎學校所敎不由乎禮樂而徒責人才之不如古是豈知本之論
  祭樂
  案大司樂有樂舞曰雲門大咸大㲈大夏大濩大武此六舞之序也太師陽聲曰黃鍾太簇姑洗蕤賔夷則無射此六律之序也隂聲曰大呂應鍾南呂林鍾小呂夾鍾此六同之序也大司樂天神地示四望山川先妣先祖之祭各有其序地示次於天神山川次於四望先祖次於先妣故以六律六同六舞分而序之一祭而奏一律歌一同舞一樂可也然而隂陽之聲各有合子與丑合故黃鍾與大呂合寅與亥合故太簇與應鍾合辰與酉合故姑洗與南呂合午與未合故蕤賔與林鍾合申與已合故夷則與中呂合𫑗與戍合故無射與夾鍾合分而序之奏而歌之皆取其合也至於禮天神禮地祗禮人鬼又有宮商角徵羽之序何邪蓋有薦神之樂有降神之樂自乃分樂而序之以下一節言薦神之樂自凡六樂以下者一節言降神之樂是周人祀祭享之時有此二節也鄭註曰圜鍾生於房心之氣房心為天帝之明堂故圜鍾為天宮而以黃鍾為角太簇為徵姑洗為羽是三者陽律之相繼也黃鍾為首太簇第二姑洗第三相繼者天之道故於祀天神用之鄭註雲函鍾生於坤末之氣天社在東井輿鬼之外天社地神也故函鍾為地宮而以太簇為角姑洗為徵南呂為羽是三者律呂之相生也函鍾上生太簇太簇下生南呂南呂上生姑洗生姑洗者姑洗數多南呂數少也相生者地之功故於祭地祇用之鄭註雲黃鍾生於虛危之氣虛危為宗廟故黃鍾為人宮而以大呂為角太簇為徵應鍾為羽是三者律呂之相合也大呂與黃鍾子丑合也太簇與應鍾寅亥合也相合者人之情故於享人鬼用之此十二律皆文之以五聲宮為土商為金角為木徵為火羽為水五聲之序曰宮商角徵羽故律呂之為聲亦順其序言四聲而不及商者祭尚柔商聲金堅剛也故不用旣文之以聲播之以音案鼓人以雷鼓鼓神祀以靈鼓鼓社祭以路鼓鼓鬼享故以雷鼓雷鞀用於天神靈鼓靈鞀用於地示路鼓路鞀用於人鬼宜也孤竹之管取其天陽之竒孫竹之管取其地道之生隂竹之管取其隂耦之合雲和空桑龍門之琴瑟其亦如竹管之義歟旣播之以音又合之以舞六舞以雲門大咸大㲈為序故用於天神地祇人鬼亦有其序矣又案大㲈以祀四望今乃於宗廟奏之蓋祖妣之享故用濩武為薦神之樂及其享先王先分也則又用大㲈為降神之樂尊宗廟故特備樂舞邪又案天神地祗皆不用歌而獨於宗廟歌九德者蓋九德乃六府三事之歌有以見祖宗積功累德之意故於宗廟歌之尊宗廟故得備樂歌邪然天神以六變地祇以八變人鬼以九變者非謂有難易之別也先王作律通乎月之氣本於辰之位自子至已六者皆陽陽數之起至於隂之申而已盡自午至亥六者皆隂隂數之起至於陽之寅而已盡圜鍾在𫑗太𤣥以𫑗數為六數由𫑗至申其數六故圜鍾之數盡於六則天神可得而降函鍾在未太𤣥以未為八數由未至寅其數八故函鍾之數盡於八則地祗可得而降黃鍾在子太𤣥以子為九數由子至申其數九故黃鍾之數盡於九則人鬼可得而降若夫一變至六變不言律同者非不用律同也言其作樂始皆文之以五聲播之以八音未別其律同之為何用及六變而樂始成乃分律同而為宮徵角羽也一變而致羽物及山澤之祇及六變而致象物及天神亦非謂有難易之別也蓋其樂奏之有條理次序特想其所致之神必有疾徐先後也案司徒言五地之物生山林曰毛物川澤曰鱗物邱陵曰羽物墳衍曰介物原隰曰臝物蓋六樂致物及祇乃參錯言之也亦想象其所致之次序而言爾必至六變而後言致象物及天神此則樂之成和之至也六變之始所以不言律同之為宮徵角羽者以此歟賈氏以六變九變為舞之成亦是一說案樂記曰武始而北出再成而滅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國是強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六成復綴以崇此舞大武之時有此六成也蓋舞位為四表從南表向第二表為一成第二至第三為二成第三至第四為三成舞人復轉身南向於北表之北還從第一至第二為四成第二至第三為五成第三至南第一表為六成五成為五變則五物五示可致六成為六變則象物天神可致至於八變則更從南頭北向第二為七成又從第二至第三為八成則地祇皆出矣九變則又從第三至北頭第一為九成則人鬼出矣舞必奏樂在舞則謂之成在樂則謂之變樂亦言成簫韶九成是也然此特言九成九變之異說爾當觀先王作樂以致物以禮鬼神祇果何以能爾哉鄭氏曰每奏有所感致和以來之大抵樂之至和無所不通心之至誠無所不格昔後䕫形容韶樂之妙始曰百獸率舞猶以為未繼而祖考來格鳳凰來儀是其有自然感召之理而不容以形跡求也如謂真有物之可致有神之可降則百獸豈真見其率舞祖考豈真見其來格鳳凰豈真見其來儀哉











  樂舞
  周禮樂官自大司樂而下凡二十官掌六律六同五聲八音六舞者有人掌鼓鞀柷敔簫管弦歌者有人掌擊頌磬笙磬擊編鍾金奏者有人掌龡笙竽籥簫箎𥴦管者有人掌樂器庸器設筍簴者有人此皆樂職之不可缺也然考之樂官大半皆為樂舞大司樂曰以樂舞敎國子又曰祭祀率國子而舞大射詔諸侯以弓矢舞樂師掌敎國子又曰詔來瞽臯舞帥射夫以弓矢舞大胥春入學合舞以六樂之㑹正舞位以序出入舞者小胥廵舞列而撻其怠慢者韎師祭祀則率屬而舞之旄人敎舞散樂舞夷樂祭祀賔客舞其燕樂籥師敎舞羽祭祀則敎羽籥舞司干則掌舞器旣舞則受之不特此爾地官鼓人祭祀則鼔兵舞帗舞者舞師則敎兵舞帗舞羽舞皇舞凡野舞皆敎之先王作樂拳拳於樂舞者何意蓋古之敎人以舞十三則敎舞勺成童則敎舞象二十則舞大夏鄭氏曰謂以㓜少時敎之此樂師所謂敎國子小舞是也敎之以舞所以均調其血氣而收束其筋骸條暢其精神而涵養其心術是以血氣和平耳目聦明移風易俗天下皆寧今以樂舞觀之黃帝作雲門大卷堯作大咸舜作大㲈禹作大夏湯作大濩武王作大武此六代之樂舞周人兼而用之觀古人作樂或以崇德或以成功而必以施之舞列者意者樂之聲音節奏未足以感人而舞之發揚蹈厲為足以動人此六代之樂皆舞也故當大合樂之時以之致鬼神示以之和邦國以之諧萬民以之安賔客說逺人作動物又奚有不可者不然則簫韶九成而鳳凰儀干羽舞階而有苗格舜之韶樂何以感人動物至此哉然六代之舞大舞也周人兼而用之亦必分而作之雲門以祀天神咸池以祭地示大㲈以祀四望大夏以祭山川大濩以享先妣大武以享先祖循其作樂之先後因其祭祀之次序分而舞之可也六舞之用如此而大司樂掌之始而教國子者此舞也旣而大合樂者此舞也樂師之敎舞者敎此也大胥之正位者正此也小胥之廵列者廵此也籥師之舞羽者舞此也司干之授器者授此也有如韎師旄人則敎四夷之樂舞非六舞也古人樂用夷樂舞用夷舞如東方曰韎南方曰任西方曰侏離北方曰禁是也王者必作四夷之樂說逺人也然舞之別有六樂師敎之帗舞如地官舞師帥而舞社稷者羽舞如舞師帥而舞四方者皇舞如舞師帥而舞旱暵者干舞如舞師帥而舞山川者人舞則用之宗廟旄舞則用之辟雍此二者舞師不以敎以郷遂百姓不預宗廟辟雍舞也案鄭氏註大胥引漢大樂律曰卑者之子不得舞宗廟之酎除吏二千石到六百石及關內侯及五大夫子先取適子髙七尺以上年十二到年三十顔色和順身體修治者以為舞人與古用卿大夫子同義故地官舞師之敎四而春官樂師之敎六者此也或者則曰舞有二有文舞有武舞羽舞文舞也干舞武舞也然考之周禮鼓人鼓兵舞帗舞舞師帥兵舞羽舞樂師敎干舞羽舞未嘗有文武之判論者自為分別爾以二者為文武則四者果為何物耶夫樂舞先王用之為祭祀所以致鬼神示也而學校教人先之以樂德次之以樂語而必繼之以樂舞何歟蓋先王之敎固所以和人心於行列綴兆之間亦所以習人心於名分等級之內自成童而知有此舞自入學而知有此舞以至帥而舞祭祀賔客之時又知有此舞則誰敢干名而犯分也哉自樂舞之敎不明而周衰之君子且不知有禮樂況野人乎以魯侯之廟而朱干玉戚以舞大夏八佾以舞大武以仲子之宮而得獻六羽以季氏之庭而得舞八佾周公樂舞之意安在哉漢興古樂旣衰惟恐廟樂之未稱故有文始五行之舞有武德昭德盛德之舞文始為舜舞五行為周舞武德昭德盛德為漢舞宗廟得備樂舞可也然不知其樂果皆舜周之制否乎唐太宗有破陣樂名曰七德舞有慶善樂名曰九功舞舞則善矣當時且有發揚蹈厲不如之容之憾則其為舞亦可知矣大抵樂舞之敎後世士君子不講久矣干籥羽毛之事親之若將浼焉其於廟樂之當否樂舞之是非不惟不暇辨亦不能辨也我思古人俁俁執籥者皆碩人陽陽執簧者皆君子曽謂士大夫而不屑為此乎然則欲明宗廟朝廷之樂制當自士大夫之知樂始欲士大夫之知樂當自樂師敎舞始
  詩樂
  世儒嘗恨六經無樂書愚謂樂不可以書傳也何則樂有詩而無書詩存則樂與之俱存詩亡則樂與之俱亡樂其可以書傳乎書曰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此樂之本乎詩也樂由詩作故可因詩以觀樂無詩則無樂雖有鍾磬鞀鼓柷敔簫管尚遺古人之舊果可以言樂乎韶至齊而猶間必韶樂之詩尚存也濩至魯而猶見必濩樂之詩未泯也詩茍不存武樂至萇𢎞之時而失傳商樂至戴公之時而已壞詩也者其作樂之本歟今觀周之太師掌六律六同五聲八音以為樂而必敎以六詩曰風賦比興雅頌是也瞽矇掌鞀鼓柷敔簫管則必諷誦詩掌九德六詩之歌以役太師此則詩之所以為樂也太師曰大祭祀帥瞽而登歌此登歌之有詩也鍾師則以鍾鼓奏九夏此鍾鼓之有詩也籥章則掌龡豳詩豳雅豳頌此龡籥之有詩也祭祀則王出入奏王夏屍出入奏肆夏牲出入奏昭夏是祭樂有詩也大射則王以騶虞為節諸侯貍首大夫采蘋士采蘩是射樂有詩也凡樂儀行以肆夏趨以采齊車亦如之是車行有詩也學士歌徹則徹樂亦有詩軍獻凱歌則凱樂亦有詩四夷聲歌則夷樂亦有詩至如大司樂奏六律則歌大呂歌應鍾歌南呂歌函鍾歌小呂歌夾鍾是十二律皆有詩歌也古人以詩為樂隨寓皆有由今觀之樂節四詩騶虞采蘋采蘩猶可考獨貍首一篇不全夏詩九章時邁執競思文尚未泯而王夏五章已亡則是詩缺而樂與之俱缺矣豳詩有雅頌先儒以七月一詩析為三體說者以為非是毋乃豳雅豳頌亦有不存者乎九德之歌大司樂奏之瞽矇掌之此舜九功之歌今不載經傳則詩之亡亦久矣吁詩存則古樂傳詩亡則古樂廢今不以樂詩不存為憾而徒以樂書不傳為恨豈先王作樂之本哉昔者季札請觀周禮為之歌二南國風雅頌季札得以因詩而知樂使其詩不存則周樂豈有可觀者乎迨至孔子之時摯干繚缺陽襄方叔等輩類皆踰河蹈海以避亂其樂已不可考孔子自衛反魯而能使樂得其正亦以雅頌之詩尚存故也故嘗謂杞宋之文獻不足雖孔子不能證夏殷之禮易象春秋尚在魯則雖韓宣子可以識周禮之猶存向使古詩尚存萬世而下豈不復見周樂之正乎雖然古詩雖亡三百篇無恙也而古樂亦無傳何邪吁此又不善用詩者之咎以漢之詩而使李延年協音律以唐之歌而使呂才被管弦果足謂之詩乎誠能因三百篇以為樂則今樂豈不由古樂奈人之不用何禮經㑹元卷三下
<經部,禮類,周禮之屬,禮經會元>



  欽定四庫全書
  禮經㑹元巻四上    宋 葉時 撰
  卜筮
  龜為卜筴為筮卜筮者先王所以使民信時日敬鬼神畏法令也洪範九疇七曰稽疑拳拳於卜筮之用先王之重卜筮可知矣此周官所以有太筮卜人也古者卜筮皆有三書曰乃卜三龜一習吉是卜用三也太卜掌三兆之法曰玉兆曰瓦兆曰原兆其經體皆百有二十其頌皆千有二百此豈非三兆卜之制乎書曰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是筮亦用三也太卜掌三易之法曰連山曰歸藏曰周易其經卦皆八其別皆六十有四此豈非三筮之制乎案杜子春説三兆謂玉兆顓帝之兆瓦兆堯兆原兆周兆又説三易謂連山伏羲歸藏黃帝易説既非三兆亦不足據矣三兆漫不可考惟三易之名可得而辨者或曰連山神農歸藏黃帝周易伏羲皇甫諡誌或曰連山夏禹歸藏商湯周易文王易賛連山始於艮歸藏始於坤周易始於乾三易之首不同於是有三正三統之說或者又曰伏羲始畫八卦文王始重六爻今三易經卦皆八別皆六十有四豈止文王而後傳乎宋元豐中毛漸奉使契丹於民間得書有山墳形墳氣墳此古三墳書也山墳即連山易形墳即歸藏易氣墳即周易三墳為伏羲神農黃帝之書只有卦名未有卦繇至三代因之為易始有爻辭山墳神農書夏因之為連山易始於艮故名連山形墳黃帝書商因之為歸藏易始於坤故曰歸藏氣墳伏羲書周因之為周易始於乾故名周易此三者皆卜筮之書周人兼而用之孔子曰以占筮者尚其卜是也然就卜筮而分之則筮短而龜長筮人曰凡卜之大事先筮而後卜蓋先筮以占之而後卜以決之也周掌卜筮凡六官太卜為卜筮之長而特以太卜名開龜兆則有卜師辨六龜則有龜人共燋契則有華氏皆卜官也易筮則惟簭人一人而已占人惟兼卜筮而首曰掌占龜鄭氏謂取其長是也是以虞朝讓位則曰卜盤庚遷都則曰卜武王伐商則曰卜成王黜殷則曰卜周公營洛則曰卜言卜而不言筮其亦從長之謂乎甞觀太卜有八命之名是邦事有八者之疑而後卜非八者則勿卜矣簭人有九筮之名是國事有九者之疑而後筮非九者則勿筮矣故洪範稽疑曰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卜筮是也太卜曰大貞大封大祭祀大遷大師則作龜命龜貞龜筮人曰凡國之大事則筮之又曰凡小事涖卜國事共筮是無事而不卜筮也不幾於大䙝乎吁此猶先王謹微之意也一事之微則必稽之卜筮而後決是其不敢自專矣是故祭日有期而必卜祭牲可用而必卜葬兆可窐而必卜豈非欲致其誠敬之意乎或者曰凡祀大神祭大示享大鬼帥執事以卜日冬至圜㐀夏至方𠀌之祭亦大矣卜而不吉則遂已乎曰宗伯所謂大享大祀大祭者必旅上帝旅四望與禘太廟之祭也非常祭而卜日亦奚不可圜𠀌方𠀌之祭必以二至豈待卜乎抑甞考之肆師曰甞之日涖卜來嵗之芟獮之日涖卜來嵗之戒社之日涖卜來嵗之稼嗣嵗未興美惡未萌預而卜之何邪曰先事而為備也春秋時鄭石𡙟言於子囊曰先王卜征五年嵗習其祥祥習則行不習則增脩徳而改卜石𡙟雖為征伐設言然而不吉則增脩徳而改卜亦先王自警之意今也卜來嵗於秋甞獮社之日豈非因其卜之㐫吉而預為備乎當此秋之甞而預為來嵗芟田荒治之備當此秋之獮而預為來嵗冦賊不虞之備當此秋之社而預為來嵗稼穡水旱之備先時而預備思患而預防故太卜曰以八命者賛三兆三易三夢之占以觀國家之吉㐫以詔救政救政者因其事而救之非徒卜之而遂已也雖然三卜三筮亦云足矣且有三夢之法占夢所掌且有六夢之占何邪曰此又天地之㑹隂陽之氣黙有所交而人之精神心術皆有所感也昔髙宗以夢而得説武王以夢而克商豈虛也哉宣王考室考牧之詩以熊羆之夢而占男以蛇虺之夢而占女以夢魚而占豐年以夢𣄣而占家室則夢之有占尚矣是故致夢之法夏后氏作焉觭夢之法殷人作焉咸陟之法周人作焉三書經運皆十其別皆九十此占書也太卜又賛以八命之事以之占夢吉㐫亦足以詔王而救政事矣然夢之所感有六或出於正噩或出於思寤或出於喜懼占夢乃以日月星辰占之葢精神心術之運與日月星辰之行相交感鄭氏釋經運以為如眡祲之十煇夜有夢則畫視日旁之煇以占其吉㐫此以日占夢之一法也月與星辰亦可以此法推之以此見夢之吉㐫猶神於卜筮也書曰朕夢協朕卜襲於休祥古人之重夢如此不然占夢何以曰季冬聘王夢聘之者問焉而奉幣以慶之也獻吉夢於王王何以拜而受之拜雲者受焉而屈躬以禮之也此豈先王欲神其夢而徒為是禮哉
  史官
  昔司馬遷父子為漢太史乃以文史星歴為近卜祝之門彼徒見周官太史列太卜太祝之後而在馮相保章之列故有此言爾不知周之太卜太祝太史皆以下大夫為之內史又以中大夫為之秩尊而權重矣成王封康叔乃曰太史司㓂蘇公是以太史而得預司㓂刑獄之事其權豈不重乎康王即位太保太史太宗皆麻冕彤裳是以太史而與公卿同服其秩豈不尊乎周書曰太史友內史友武王以太史內史為友則史職之不可輕也可知矣今觀太史所掌六典法則即太宰之所掌者太宰以之待邦國官府都鄙之治太史以之逆邦國官府都鄙之治內宰所掌八柄之法亦太宰之所掌者太宰以之詔王馭羣臣內史以之詔王治太史內史雖為宗伯屬官而其權則與大臣相將矣法則有所辨而不信者刑之約劑有所藏而不信者刑之位常有所攷而不信者誅之太史雖為史官之長而實得以刑誅百官矣法令政事㑹計則攷逆之諸侯孤卿大夫則䇿命之制祿賞罰則賛為之內史雖處史官之列而實得以祿命百官矣自漢以來史職往往見輕司馬遷為太史令且下腐刑故曰主上之所戲弄倡優畜之流俗所輕宜也周之史職有二等太史下大夫為小史等官之長一也內史中大夫為外史御史之長二也然皆以史名官則皆史也古者天子有史言則右史書之動則左史書之今太史內史等官曾無一語及天子言動之書何邪葢記言動於既形不若謹善惡於未𤼵垂得失於將來不若明是非於未萌今也一居必以詔王一動必以詔王一忌諱必以詔王一納訪必以詔王是皆隨事而謹微隨時而正始其於言動之間葢已審之熟矣及其祭祀讀禮則有書㑹朝協禮則有書昭穆之敘則有書四方之事則有書是又以書而正王事也豈徒載筆螭坳執簡柱下聞王言動而特書之邪其有所書者若內史有王命則書之外史有外令則書之所謂書者只此二事而已葢內史掌書王命猶今之內制外史掌書外令猶今之外制故內史曰凡命諸侯及孤卿大夫則策命之是策命內史掌之也外史曰若以書使於四方則書其令是命令外史掌之也御史一官掌賛書謂凡治者來受法令於冡宰則賛書之故其史有百二十人鄭氏謂若尚書作詔文非也周人制誥詔文出於內史外史非御史也或者則曰周史掌為制誥而周人之史籍何獨藏之史氏乎曰此則史官之掌也小史掌邦國之志謂諸侯邦國之圖籍文書也外史掌四方之志謂四方蠻夷之圖籍文書也世繫昭穆之書亦掌於小史三皇五帝之書亦掌於小史又況邦之盟書則太史內史貳而藏之大比民數內史則貳之以制國用是盟書民數亦藏之史官也故韓宣子聘魯觀書於太史氏豈非以書籍為史官之所掌乎然侯國皆有史官齊之太史魯之史克晉之董狐史蘇史黯是也侯國皆有國史晉之乗魯之春秋楚之檮杌是也國史掌書國中之事以達於王故周禮曰凡四方之事書內史讀之可也所謂事書者豈非如小行人利害逆順暴亂㐫札康樂五書之類乎內史讀四方事書則諸侯國史藏在史官可知矣漢人以郡國計書先上太史亦此意也王國之書侯國之志皆藏之史氏則作史非史官之職而誰歟夷攷周之史職自太史至御史凡七官馮相保章之掌天文猶星歴也內史外史之書命令猶制誥也詔王有言責之𭔃掌志有書籍之藏雖名為史而實叢是四者之職於以見史官之為重任矣後世置史徒知有左右言動之記而已其地則有星臺有祕閣有諫垣有翰苑之別職分而意不相屬名別而事不相干成周史館之任恐不如是狹也
  明堂
  月令有春居青陽夏居明堂秋居緫章冬居𤣥堂中央居太室之文說者多疑呂氏之說為妄及觀周禮有閏月詔王居門之文則知先王每月各有攸居順時布政皆於此乎出也周之祭祀四方圭幣且放其色五帝郊兆必因其方豈於居處而獨無所取法邪葢明堂有五室室有三居青陽緫章𤣥堂太室皆明堂也王者南靣而立向明而治故緫謂之明堂匠人曰夏世室殷重屋周人明堂鄭氏謂世室宗廟也重屋正寢也三代各舉其一明其制同也案孝經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明堂乃宗祀之地則亦為宗廟矣有明堂則有太室書曰王入太室祼孔安國以太室為清廟清廟亦明堂也則亦為太室矣月令五室所居之中皆謂之太廟則亦為太廟可知矣古人建國左立祖廟乃在雉門之左此天子七廟之制而明堂乃在南門之外有五廟之寢則明堂非祖廟即寢廟也夏官𨽻僕掌五寢鄭氏以為五廟之寢是也又引天子七廟惟祧無廟則非矣先王先公之廟祧乃守祧掌之非𨽻僕也明堂有五室故有五寢明堂之名不見於周禮而見於考工記意在當時或稱為寢廟歟天子十二月既有常居閏月非常月則太史詔王居門終月説者謂聽朔於明堂門中退處路寢門中玉藻曰天子聽朔於南門之外是明堂在南門之外每月則聽朔於此又曰閏月則闔門左扉立於其中彼謂之立是閏月聽朔則立於明堂門中此謂之居是聽朔而退則居於路寢門中如此則明堂與路寢門相通故知其為寢廟矣世室謂之宗廟重屋謂之正寢同此制也周禮十二月所居之制固無明文然上文曰頌告朔於邦國下文曰閏月詔王居門則知每月聽朔必於明堂而閏月則在門矣先王重告朔之禮而閏月亦謹所居者葢閏以正時時以序事書曰以閏月定四時成嵗時以閏定事以閏成閏月其不可謹乎魯文公閏月不告朔猶朝於廟春秋書之案鄭氏註周禮曰天子班朔於諸侯諸侯藏之祖廟至朔朝於廟告而受行之是諸侯告朔於廟也魯文不視朔多矣而首於閏月書之閏不告朔而朝廟之禮猶講此亦餼羊存禮之意也周禮雖不言十二月告朔之地而獨於閏月居門之禮致謹焉則先王重閏月之意可見矣不然則古人制字何取於王在門謂之閏















  繫世
  繫世之書重矣天子有帝繫諸侯有世本繫世不定則親疎何由而別昭穆何由而敘同姓異姓庶姓何由而辨乎商之祖也以契周之祖也以稷此亦可以定其帝繫之所從出也太伯之後為呉胡滿之後為陳此亦可以定其世本之所自來也然周人繫世之奠必屬之春官一諷之瞽矇一奠之小史厥有㫖哉小史掌讀禮者也讀禮而掌奠繫世則教以禮之序瞽矇掌誦詩者也誦詩而掌世奠繫則教以樂之和序故有別和故有親有別則昭穆不相亂有親則親疎不相離周人定繫世之意葢如此豈徒原本繫之有逺近取閥閲之有髙下而已哉司馬遷作史記推帝劉之繫出於唐是帝繫猶有可考也敘司馬氏之元出於重黎是世本猶有可稽也葢司馬遷世為太史氏小史掌定繫世乃太史之屬故采世本而作史記明周譜而著世家是其繫世之書至漢猶存邪然甞讀尚書正義孔氏案帝繫雲黃帝生昌意昌意生顓帝顓帝生窮蟬窮蟬生敬康敬康生勾芒勾芒生蟜牛蟜牛生瞽叟瞽叟生舜又案帝繫及世本雲黃帝生𤣥囂𤣥囂生僑極僑極生帝嚳帝嚳生堯此繫世之書至後世猶存焉孔氏又曰案世本堯是黃帝之孫舜是黃帝八代之孫堯女於舜之曾祖為四從姊妹以之為妻於義不可世本之言未可憑信如此則後世所謂繫世之書非小史所奠瞽矇所諷之書矣後世之繫世不明獨有氏族志存焉爾然自小史之職廢瞽矇之官缺繫世既不復明則昭穆失其序親疎失其和而本支之所從出者已不可得而辨雖有氏族誰有氏族哉夫樂樂其所自生禮不忘其本瞽矇諷而誦之則人知其生之有可樂小史奠而序之則人知其本之不可忘先王習民於和序之教而陶民於忠厚之風繫世之功多矣不然何以𨽻之禮官樂官之掌邪
  名諱
  小史曰有事則詔王忌諱王制亦曰太史執簡記奉諱惡小史太史之屬故奉諱詔諱之職同夫周人以諱事神名終將諱之此左氏之語也然達孝莫如周公周公作周禮名茍可諱則周公知所避矣今考之周禮文王名昌而醢人亦曰昌本麋臡武王名𤼵而小行人則曰時聘以𤼵四方之禁周公名旦雞人曰掌呼旦以嘂百官是猶曰君前不自諱也成王名誦大司樂曰興道諷誦言語撢人曰誦王志瞽矇曰諷誦詩甚至官名謂之誦訓胡為而亦不為君諱乎由是而觀之則周人以諱事神之説左氏之語誣也不思文王名昌武王名𤼵而詩曰克昌厥後駿𤼵爾私周人不諱於詩矣魯莊公名同襄公名午而春秋曰同盟於幽陳侯午卒孔子不諱於春秋矣漢儒記禮乃曰詩書不諱臨文不諱廟中不諱嫌名不諱二名不偏諱亦知其諱之非而廣為是説爾孟子諱名不諱姓之語毋亦為人子者不忍自斥其父祖之名而他則未甞諱也然則太史之奉諱惡小史之詔忌諱果為何事邪曰此則如地官誦訓所謂掌道方慝以詔辟忌之類是也人君行事當知就善而避惡即吉而忌㐫所謂忌者非謂忌日也君子有終身之憂故忌日不樂此則孝子慈孫之心尚何待於小史之詔彼鄭康成徒見忌諱之文屬於繫世昭穆之下故以死日為忌名為諱豈知王之所謂諱惡者以惡事之當諱避爾小史之所謂忌諱者其亦諱惡忌避之義歟自此義不明後世乃有以諱而易人之名者以諱而易人之姓者漢史之書蒯徹為通莊周為嚴是也嫌名而諱荀卿為孫是也二名而諱世民為人是也甚至諱惡益繁辟忌愈衆有廣行之諱有梁山壤之諱愚者違禮以為孝謟者獻諛以為忠吾恐周公孔子之愛君父不如是之屑也故因小史之詔忌諱而為是論以祛漢儒之惑而明周禮之疑以附韓文公胡定公之辯
  天文
  太史內史皆史也馮相氏保章氏何以列於史官之中案春秋傳曰楚有雲如衆赤鳥夾日以飛楚子使問諸周太史則是太史固司天道矣月令曰太史守典奉法司天日月星辰之行是以司天日月星辰為太史之職然則馮相保章氏不屬之太史而屬之何官邪二官皆稱氏以其有世功則以官名氏猶重黎之世序天地也掌天文而世其官猶有廢時亂日如夏仲康之羲和者況不世乎馮相氏曰掌嵗月日星之位而辨其敘事以㑹天位保章氏曰志星辰日月之變動以觀天下之遷辯其吉㐫以二職考之馮相氏則司天文之常保章氏則司天文之變者也司其常以辨敘事所以敬授人時司其變以詔救政所以克謹天戒自子丑至戍亥十二嵗也自孟春至季冬十二月也自𤣥⿰木𠮲至娵訾十二辰也自甲乙至壬癸十日也自角亢至翼軫二十八宿也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嵗日月星辰之行俱不失其度是之謂㑹大位而可以為時事之候冬至日在牽牛景長三尺長至也夏至日在東井景長五寸短至也日者實也必於長短極時致之故以冬夏致日春分日在婁月上弦於東井圓於角下弦於牽牛秋分日在角月上弦於牽牛圓於婁下弦於東井月者闕也必以長短中時致之故以春秋致月日之長短月之盈闕以四時致之罔有差忒是之謂辯四時之敘而可以為時敘之期此馮相氏之辯敘事者以此也天位得其㑹四時得其敘固天文之常或者人事未脩天理未得而有日月星辰之變動保章氏因以辯其吉㐫又以星土之分而觀妖祥以嵗星所居而觀妖祥以五雲之色而辯吉㐫之祲象以十有二風而命乖別之妖祥且如星見大辰梓慎知宋之將火此以星土觀妖祥也嵗紀𤣥⿰木𠮲禆竈知楚子之將死此以嵗相觀妖祥也梓慎望氛而知宋鄭之多䘮則以雲而辯其吉㐫矣師曠歌風而知楚師之無功則以風而命乖別矣此保章氏之詔救政者以此也敘事者馮相之常救政者保章之變以保章之詔救政而訪馮相之敘事以此見保章之於馮相其職實相通也不惟此爾太史正嵗年以敘事是定四時以敘授人時之事今保章氏之訪敘事以人時為重則其敘事又與太史通也然而吉凶妖祥保章掌之足矣眡祲一官掌十煇之法亦以辨吉凶觀妖祥乃以列之卜祝之間何邪葢星史卜祝職本相通古者設官分職其於吉凶妖祥之事若是拳拳而不敢忘者為備故也一則曰觀妖祥二則曰辨吉凶以此見保章之於眡祲其職又相通也至於太卜賛三卜三筮三夢之占以觀國家之吉凶而亦曰以詔救政今保章之詔救政見天象而先為之備則其救政又與太卜通也或者則曰周官吉凶妖祥之占曰訪敘事曰詔救政足矣有如日月之眚非細故也胡為有救日月之鼓又胡為有救日月之弓矢此何益於救災之政邪葢先王克謹天戒人臣克有常憲非不知鳴鼓張弓無補於日月之救然亦不忍坐視薄蝕而不之救也至如大烖大變則不舉大烖大變則弛樂大荒大烖則素服亦非徒具虛文也其所以脩身恐懼思荅天戒者無所不用其極也豈徒區區桴鼓弓矢之救而已哉後世之君子不惟敘事不訪救政不詔至於救災之禮亦不復講孔子作春秋故於日食之變必詳記而備録之以戒人君遇災而不知懼也間有伐鼓用牲又違其禮聖人屢致意焉然猶愈於坐視而不之救也他如夜星不見星隕如雨星孛入斗星孛東方之𩔖此皆天文之變者而時君世主恬不之畏毋亦馮相保章之職不舉歟
  分星
  分野之疑何如乎曰二鄭之釋周禮也案大司徒曰以土宜之法辨十有二土之名物康成以為十二土分野十二邦繫十二次各有所宜保章氏曰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封域各有分星司農引春秋傳曰參為晉星商主大火國語曰嵗之所在則我有周之分野是也康成則曰今其存可言者十二次之分也此分野之辨所以紛紛而不一歟自時厥後或以十二州配之或以列郡配之或以山河兩界配之或以七星主九州後天文志劉昭或以七星主七國晉志或繫之二十八宿或繫之五星紛紛異論是以學者多疑焉主分野之是者則曰自栁九度至張十六度為鶉火之次當周之分武王克商嵗在鶉火伶州鳩曰嵗之所在則我有周之分野則周屬鶉火可知自畢十二度至東井十五度為實沈之次當晉之分晉文即位嵗在實沈董固曰實沈之次晉人是居則晉屬實沈可知自張十七度至軫十七度為鶉尾之次當楚之分魯襄公二十八年嵗淫於𤣥⿰木𠮲而禆竈知楚子之將死且曰嵗棄其次而旅於明年之次以害鳥帑周楚惡之説者謂帑鳥尾也則楚屬鶉尾可知自氐五度至尾九度為大火之次當宋之分昭公十七年星見大辰而梓慎知宋之將火且曰宋大辰之墟鄭祝融之墟也皆火房也説者謂辰大火也則宋屬大火可知此則分野之説為不疑矣辨分野之非者則曰呉越南而星紀北齊東而𤣥枵北衛東而娵訾北魯東而降婁西周宅中土而栁星乃位於南以栁星為周可乎秦在西北而井鬼乃在乎西南以井鬼為秦可乎觜參在西魏在東北以觜參為魏可乎角亢東宿鄭在滎陽而屬於角亢可乎𭥦畢西宿趙居河朔而屬於𭥦畢可乎又曰牛女北也史記謂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虛危北也史記謂之青州𭥦畢西也史記謂之冀州奎婁西也史記謂之徐州魏冀州之國也晉則不屬於冀而屬於益魯兗州之國也魯則不屬於兗而屬於徐此則分野之説為可疑矣然略分野之説而不信則周禮不應有星土之辨拘分野之説以為驗則左氏未免有傅㑹之誣更以左氏考之無冰之災何闗於元枵星紀而梓慎以為宋鄭之饑襄二十八年日食之變何與於豕韋降婁而士文伯以為魯衛之惡昭七年星紀果同為呉分則呉亦得嵗史墨何以謂之越得嵗而呉伐之必受其凶昭三十二年參墟果為晉分則實沈為星子産何以謂之髙辛之子而能為晉侯之崇昭元年此又左氏之説又不足信也又以史冊觀之四星聚牛女而晉元王呉四星聚觜參而齊祖王魏彗星掃東井而苻堅亡秦景星見箕尾而慕容徳復燕此又分野之驗而未可以盡略之也葢星土分星本不可以州國拘也且以職方氏言地理必指其東西南北之所在山鎮川澤之所分民畜榖利之所有獨於天文之紀如司徒只言十有二土未甞斥言其所應者何次保章氏言星土辨九州之地不明言其所辨者何星是星土分星不可以州國定名亦明矣愚以保章觀之隨其土之所屬應其星之所臨故謂之星土辨九州之地非如鄭氏言十二邦繫十二次也隨其國之所封屬其星之所在故謂之所封封域皆有分星亦非如賈氏言受封之日嵗星所在國屬焉夫九州上應星土則三百餘度皆有其驗豈特十二次而已乎封域皆有分星則千八百國皆有所屬豈特十二國而已乎九州之土皆配星九州之國皆有分故因其星可以辨其州之地因其分可以觀其國之妖祥保章氏之說如是而已說者何必牽合傅㑹而定指後世郡國之名以求配之也昔孔子作春秋日食隕星之變無所不記豈必皆周魯之分而後言之乎五星聚東井漢入秦之應也崔浩甞言其不在十月司馬公作通鑑乃異之而不取而歐陽志唐天文凡日食星孛之變一一記之而獨不言其事應亦豈拘拘於分野之説哉大扺周官所辨者欲以觀妖祥爾天子之所觀者九州也諸𠉀之所觀者一國也諸侯以一國分星而驗一國天子以九州星土而辨九州諸侯觀一國之妖祥而為一國之備可也天子可以諉之一國分星之所屬而不為之救政序事乎知乎此則可以言星土分星之説矣






<經部,禮類,周禮之屬,禮經會元,卷四上>
  車旗
  車旗所以彰徳而辨等藏禮而正名一毫不容僣越也巾車掌車司常掌旗二職雖分而實通故其官相聫案巾車曰掌公車之政與其旗物而辨之則車旗之職通矣葢王與王后之路有等而孤卿大夫士庶人之車亦有等王與諸侯之旗有名而卿大夫士師州里縣鄙之旗亦有名名物之頒等級之敘章其有徳之別而禮存焉此巾車司常所以屬於禮官也且以路車言之玉路大路也大馭馭之金路綴路也依孔安國説一名齊車僕馭之齊右前之象路先路也一名道車道僕馭之道右掌之木路亦次路也一曰斿車田僕馭之革路戎路也一名戎車戎僕馭之戎右掌之玉路木路無右者鄭註雲齊右與僕齊同車有祭祀則兼玉路之右然則戎右兼田右歟此王之五路也重翟後從王祭祀所乗厭翟後從王賔諸侯所乗安車朝見於王所乗翟車王后出桑所乗輦車後居宮中所乗內司服掌後六服而三服以翟為飾巾車掌後五路而三車以翟為飾豈非取其明歟然周禮不言後車之用鄭氏約五路而言之玉路以祀金路以賔象路以朝故鄭氏以三翟車當之此後之五路也至於孤卿大夫士庶人之車謂之服車五乗言服事之所乗也巾車不言公侯伯子男之車者以其服下王一等則其車亦下王一等也金路繁纓九就則上公金路矣象路七就則侯伯象路矣革路異姓以封革路以封四衛木路以封蕃國此四路之用有同異內外之別也以詩觀之采芑曰路車有奭鉤應鞗革者方叔也崧髙曰鉤膺濯濯路車乗馬者申伯也韓奕曰鉤膺鏤錫乗馬路車者韓侯也三者皆非同姓而得乗金路矣豈非詩人所言以上公以九為節得乗金路侯伯以七為節當乗象路而巾車所謂以封者乃其賞賜之特恩而非所乗之制歟春秋傳曰武王封魯衛唐叔以大路杜預謂金路也王之大路曰玉路諸侯之大路曰金路此則以封同姓之車也又以旗常言之日月為常王建之蛟龍為旂諸侯建之通帛為旜孤卿建之雜帛為物大夫士建之熊虎為旗師都建之鳥隼為旟州里建之龜蛇為旐縣都建之金羽為旞道車載之析羽為旌斿車載之此司常頒旗物之名也巾車曰玉路建大常金路建大旂象路建大赤革路建大白木路建大麾鄭註曰大赤周之正色大白殷之正色大赤通帛之旜大白雜帛之物大麾不在九旗之數愚案禮記言行前朱雀而後𤣥武左青龍而右白虎今五路所建既有日月之常此必中央所建之旗矣蛟龍為旂安知大旂非左青龍乎鳥隼為旟安知大赤非前朱雀乎龍虎為旗安知大白非右白虎乎龜蛇為旐安知大麾非後𤣥武乎此巾車敘旗物之名也然司常言國之大閲賛司馬頒旗物而司馬教治兵言王載太常諸侯載旂與此同其他則否此言孤卿建旜彼則師都載之此言大夫士建物彼則鄉遂載之此言師都建旗彼則羣吏載之此言州里建旟彼則百官載之此言縣鄙建旐彼則郊野載之此言載旞載旌而司馬又闕之葢司常主大閲而言司馬主治兵而言大閲大禮也孤卿大夫士與鄉遂采地之大夫咸在師都將都縣之兵州里縣鄙將鄉遂之兵此師都所以有旟州里所以有旗縣鄙所以有旐孤卿大夫士則從王爾所以建旜建物也治兵常禮也孤卿大夫士未必盡出其所從王者百官也命卿之為軍吏者也采地鄉遂之兵皆屬於命卿故雖師都不過載旜鄉遂不過載物至於郊野載旐特以采邑大夫將采邑之兵不屬乎命卿故也此其所載之旗或有不同歟故於司常司馬互言之也道車象路斿車木路此王路之所載故司馬闕之而與巾車所建之旗亦不同也然路車則有繁纓旂常則有斿案巾車玉路樊纓十有二就太常十有二斿自此降殺以兩金路九就大旂九斿象路七就大赤七斿革路五就大白五斿木路則當三就大麾則當三斿可知矣鄭氏謂不言就與革路同非也考工記又曰熊旗六斿龜蛇四斿亦非也典命曰上公九命宮室車旗衣服皆以九為節侯伯七命以七為節子男五命以五為節三公八命卿六命大夫四命公之孤四命卿大夫士三命再命一命皆可以是推之郊特牲乃雲大路樊纓一就先路三就次路五就毋乃惑於漢儒事天尚質之説歟不思司常言大路以祀非祀天乎玉路一就則大常亦可一斿矣郊特牲又曰旂十有二斿龍章而設日月則旂常之制又皆無辨矣尚何足信哉周人以大裘祀天而漢儒謂裘冕無旒周人以大路祀天而漢儒謂路纓一就如此四圭尺有二寸以祀天胡亦不降而為一寸乎儒者欲明衣服車旗之制要當以周禮為定
  兵政
  大宰人知其掌治也司徒人知其掌教也宗伯人知其掌禮也司馬治軍掌兵也今乃言掌邦政而不言兵政正也以正而帥不正也不得已而用兵則有徵而無戰征之為言正也亦以正天下之不正者歟易曰師衆也貞正也能以衆正可以王矣剛中而應行險而順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夫師出於正而猶曰毒天下葢才説用兵便未免一毒字兵豈先王所樂用也哉是故司馬一職首以建邦九法以佐王平邦國平之所以使正也正以畿國使固封域等以儀位使安分守作以功賢使勉事功牧監以使之相維軍禁以使之相糾任之以職貢則無曠土用之以簡稽則無遊民均守平則使尊卑不得以相踰比大事小使小大不得以相陵如是則天下無有不正者矣於斯時也諸侯猶有違命者有憑陵暴犯盜賊者有放弒賊殺亂行者有負固不服犯陵不循荒散不治者則不得已隨其罪之小大輕重而以九伐之法正之伐而言正豈非以上伐下而有正之之義邪觀此則司馬雖曰掌兵而未甞明民以用武也又況軍藏於六卿而弗謂軍將藏於六卿而弗謂將以蒐田獮狩而隱其振旅茇舍治兵大閲之名以比閭族黨州鄉而易其伍兩卒旅師軍之名以井邑丘甸縣鄙而晦其車馬甲士步卒軍賦之名以軍伍而㑹於教官之司徒以軍禮而掌於禮官之大宗伯以大軍禁而徇於刑官之士師司馬雖有統兵之職拳拳於政象之垂汲汲於政職之施而於兵政若不敢專焉以至軍司馬輿司馬行司馬雖有其名而無其職則先王不樂用兵之意概可知矣大扺先王以天下之不可去兵於是乎有治兵之法以武事之不可明民於是乎有寓兵之意四時有田則教兵不為不先六卿皆將則蓄將不為不豫尚何待刻畫兵號而明示之以毒天下之具哉是故徒役可盡起而所調惟一人鄉遂皆為兵而所制惟六軍先王不忍用兵之意已見於此愚故因小司徒之令賦而知先王之不忍用民因大司馬之掌政而知先王之不樂用兵
  將權
  大司馬制六軍則兵屬大司馬矣至於軍旅大事則五官預有事焉冡宰掌政典是政與司馬通也宗伯掌軍禮是禮與司馬通也司冦掌軍刑是刑與司馬通也司徒一職乃統六鄉六遂之民六軍之所自出也故大軍旅大田役司徒以旗致之則民與司馬之軍通矣司空雖不可考然鄉師大役帥民徒而至以考司空之辟以逆役事則司空與司馬相通可知然此特六官預執事於軍旅爾大司馬曰凡制軍萬有二千五百人為軍王六軍軍將皆命卿則是六軍軍將皆六卿為之也且如有扈之師六事咸在牧野之戰三軍並行皆將也豈特預執事而已哉葢古者寓兵於農寓將於卿愚於軍賦甞言及此矣然古人命卿為將此有事之時也無事而統兵亦不專屬之司馬不欲其權之專屬一人也甞考之書大保命仲桓南宮毛俾爰齊侯呂伋以二干戈虎賁百人逆子釗齊侯司馬掌兵也非有宰臣之命則不敢一擅𤼵召公冡宰制命也非有二卿將命以往則不得以專行此則守衛之兵權不專屬於一人也又觀之詩王命卿士南仲太祖太師皇父整我六師王謂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陳行戒我師旅程伯司馬出征者也非有尹氏之命則不得以戒旅尹氏世大夫出令者也非有卿士王命則不得以整師此則征伐之兵權不專屬於一人也古者兵無專將將無專權觀此亦可見矣是故周人制兵之法國子宿衛之士則屬之冡宰虎賁宿衛之兵則屬之司馬師保四翟之𨽻既屬之地官又屬之秋官至如國有大事國子游倅雖屬於夏官之諸子而又弗征於司馬其衛兵之權散出可知也鄉遂之民皆軍也則屬之司徒四時之田皆兵也則屬之司馬閭師地官之屬軍旅之戒則受法於司馬至於鄉師帥民徒而致政令受役要可也而必致辟於司空其畿兵之權散出可知也葢古兵制自衛民之外六軍之制皆寓兵於農本無兵之可統寓將於卿本無將之可名又況兵權散出不專屬之一人有事調兵則天子遣使一牙璋𤼵之其權又屬於天子是以兵滿中外居然若無迨及數世司馬世官爰以命氏馴至諸侯更伯列國專征世卿帥師大夫藏甲孔子作春秋凡書帥師譏權臣也聚民而為兵則兵安得而不惰聚兵而專將則將安得而不驕此其為患也久矣唐人府兵號為得井田大意然井田寓兵於農府兵寓農於兵其意已異而況兵有定額將有定貟更畨再世安能無將驕卒惰之患府兵且爾而況不為府兵哉
  師田
  王制曰天子無事則嵗三田一為乾豆二為賔客三為充君之庖若然則田獵特為三事講也今觀大司馬四時之田皆因田而講武豈徒為賔客庖豆之奉而已哉葢王制特為𫉬禽設也非為講武言也周禮非區區於𫉬禽而實拳拳於講武也然知古人因田事而講武而不知古人因武事而寓田講武本非古人之得已而殺禽亦豈古人之本心哉古人不以無事而講武亦不以無事而殺獸是以因振旅茇舍治兵大閲之教而寓蒐苗獮狩之儀因蒐苗獮狩之田而為社礿祊烝之祭如此則講武為有名而殺獸為有禮也且成周田獵之制見於地官如大司徒則以旗致民小司徒則㑹卒伍以作田役鄉師則前期出田法簡其鼓鐸兵器脩其卒伍州長則帥民而致之黨正則作民而治其政事族師則合其卒伍簡其兵器以鼓鐸旗物帥而至縣師則受法於司馬作其衆庶牛馬車輦㑹其卒伍旗鼔兵器帥而至遂人則作野民帥而至遂師則平野民縣正則用野民帥而至稍人則以縣師之法作其同徒輂輦帥而至以聽於司馬鼓人則掌六鼔四金以正田役司常則賛司馬頒旗物及致民置旗𡚁之此田獵致民之禁令見於他官者然也山虞則萊山田之野及𡚁田植旗於中致禽而珥焉澤虞則萊澤野及弊田植虞旌以屬禽跡人則掌邦田之地為厲禁而守之牧師則賛焚萊獸人則時田守𦊙及𡚁田令禽注於虞中小宗伯則帥有司而饁獸於郊遂頒禽肆師則四時田獵祭表貉則為位甸祝則致禽於虞中乃屬禽及郊饁獸合奠於祖禰乃頒禽田僕則設驅逆之車小子則斬牲左右徇陳此田獵致禽之禁令見於他官者然也成周田政必分掌於六官之屬以其皆預田也而四時教法則大司馬實緫之是以仲春而教振旅平列陳辨鼓鐸鐲鐃之用遂以蒐田祭社仲夏而教茇舍撰車徒讀書契辨號名之用遂以苗田以享礿中秋而教治兵辨旗物之用遂以彌田以祀祊中冬而教大閲則合三時之所辨者而皆辨之遂以狩田以享烝此則大司馬因講武以寓田因致禽以脩祀其禮然也然四時之田鼓鐸鐲鐃必皆備旗物號名必皆舉今三時各辨其一而不辨其二則何以令六軍乎曰四時之田無不辨而隨時所教各有所主每於一事加詳焉故迭言之而實皆辨也或者則曰春蒐夏苗秋獮冬狩雖雲農隙以講事然古者寓兵於農農民趨事赴功析因夷隩各順其時少有隙暇亦欲自休息也今以四時而講武使民奔走服役之不暇將恐春不及耕夏不及耘秋不及収冬不及藏終身擾擾而不得休息豈先王使民之政乎大扺成周制軍其於六鄉六遂之民本不盡用也雖曰田與追胥竭作必隨逺近之地而遞征之何甞一一盡致於司徒而聽教於司馬也辨鼓鐸則有諸侯將軍師帥旅師卒長兩司馬公司馬之屬辨號令則有羣吏百官帥家縣鄙鄉野之屬辨旗物則有諸侯羣吏師都郷遂郊野百官之屬四時必隨其地之逺近帥屬而遞教之矣大司馬於四時之田亦姑緫其大綱言之爾如此盡舉畿內之民而教之吾恐所田之野四表相去才三百五十步爾雖容百官且不足況六軍乎都鄙去王城五百里雖一年調𤼵且不可況四時乎雖然亦觀先王教兵致禽之意可也凡師出曰治兵入曰振旅草止則曰茇舍簡兵則曰大閱今以仲春而教振旅則是教民之始而已為還兵之期以此見先王之不樂用兵也特以戰不可以雖安而忘民不可以不教而戰由是乎有四時之教然茇舍則曰如振旅治兵則曰如振旅雖曰坐作進退疾徐䟽數之節皆如振旅之陳而不用兵之意已黙寓乎其中矣凡田搜擇取獸曰蒐為苗除害曰苗獸多可殺曰獮圍守不釋曰狩今以中春而行蒐田則是致苗之始已有愛物之心以此見先王之不忍殺獸也特以兵不可以無名而習田不可以無事而講於是乎有四時之田然夏苗則曰如蒐秋獮則曰如蒐雖曰有司表貉誓民鼓遂圍禁皆如蒐田之法而不殺獸之仁已迭行乎其間矣觀此則講武豈先王之得已而殺獸豈先王之本心哉












  禮經㑹元巻四上
<經部,禮類,周禮之屬,禮經會元>



  欽定四庫全書
  禮經㑹元卷四下     宋 葉時 撰功賞
  春官內宰稽功㑹食則制祿食必視功夏官司士以功詔祿則頒祿秩必視功至如小宗伯衣服車旗宮室之賞賜鄭氏亦云王以賞賜有功則是車服宮室之賞必視功也而況司勲六卿賞地之法如載師所謂賞田者賞之以土地可不眡其功以為輕重乎司勲所謂功者何如哉王功曰勲以其定䇿立之功有勲於王者也國功曰功以其建邦設都有功於國者也民功曰庸為民興利而有不窮之用故曰庸事功曰勞奉公從事而有勲勞之績故曰勞治功曰力以其有治理効之力戰功曰多以其効首虜之多此六者特隨其事而殊其名視其功而異其等爾緫而謂之功鄭氏以伊周禹稷臯陶韓信之功比之則拘矣功有六等則賞法必有六等功之大者賞必重功之小者賞必輕故曰凡賞無常輕重眡功司勲之賞無常猶司勲之賜無常也葢以徳詔爵則爵有常品以功詔祿則祿有常秩以能詔事則事有常職以久奠食則食有常廩惟賞賜出於人君非常之恩如冡宰所謂匪頒如玉府所謂賜予皆一時之特恩茍有常額而無輕重多寡之裁則人人可以僥倖而得之矣今司勲所掌者賞地之法也猶詩所謂錫之山川土田附庸者也以地賞有功亦如采地之制必有稅法載師賞田在逺郊之地其稅二十而三今曰凡頒賞地三之一食三分其地王食其一而受賞者禽其二是十而稅三也又何倍於賞田之稅乎案載師曰賞田此言賞地又曰惟加田無國正是田以實數言而地則不止為田亦如司徒封疆之謂爾故其言稅不同歟賞地之稅雖倍而如田無正安知其不為二十而二也然此特賞地之法爾而先王報功之意豈特錫以土田而遂已哉凡有功者必銘於王之太常祭之大烝是先王念功之意不忘也生則銘書於太常如書所謂服勞王家厥有成績紀於太常是敬之如日月也死則祭於大烝如書所謂茲予大享於先王爾祖其從與享之是敬之如祖宗也先王報功既賞之以地又銘之以旂又享之以祭其拳拳念功之意葢將與國咸休相為終始豈若後世書劵之符方剖而葅醢之誅已隨圖繪之象未形而赤族之禍已慘吁司勲賞地之法固已不敢望報而司冦功辟之議亦豈無可宥者哉然司勲猶今吏部司封司勲之職宜以屬天官也否則掌六鄉之賞地宜以屬地官也今以屬之夏官司馬之後何邪葢六功雖以戰功居其末然人之蒙霜雪冐矢石出萬死一生之地而甘心不辭者為國家衛社稷爾其功不亦多乎先王用兵行師首以功賞為重甘誓有用命之賞鳴條有從誓之賞牧野有功多之賞出師無功何以為社稷之衛有功不賞何以為士卒之勸司馬法曰軍賞不踰旬如屬之地官則司存散隔文告回復而壅底之患生況有害功者乎馮唐言李牧為將賞賜決於外不從中覆乃能成功魏尚以上功差首虜六級而文吏以法繩之其賞大輕則非所以用將由此觀之戰功之賞猶為急也周人固無害功之事而周公為後世慮故以司勲⿰糹⿱𢆶匹 -- 繼司馬之後厥有㫖哉
  馬政
  夏官制軍而以大司馬名官其次有軍司馬輿司馬行司馬其下有公司馬兩司馬又其外有都司馬家司馬設官命名皆曰司馬豈非軍政以馬為重乎成周六軍之賦不知用若干馬考之稍人掌令𠀌乗之政若有㑹同師田行役之事則以縣師之法作其同徒輂輦帥而至治其政令以聽於司馬案縣師若有軍旅㑹同田役則受法於司馬作其衆庶及馬牛車輦㑹其居人之卒伍此司馬頒法於縣師而稍人則以縣師之法帥而聽於司馬也縣師掌邦國都鄙郊里地域稍人乃掌甸稍之人受司馬之法令𠀌乘之政則是法通行乎王畿侯國矣然則𠀌乗之政車馬之賦也鄭氏讀乗為甸非也彼徒見司馬法曰甸出長轂一乗馬四匹以為車乘非𠀌所供也不知司馬法言甸出一乗調兵之數也周禮言𠀌供一乘畜兵之數也畜之多所以存武備調之寡所以優民力況司馬法未必周制也何必於𠀌乘而疑之乎𠀌十六井一井八家共百二十八家共出車一乗馬四匹成周軍賦不可得見獨稍人𠀌乘一法可得而推之𠀌出一乘則甸當四乘縣十六乗都六十四乘共二百五十六匹馬矣以六鄉計之萬二千五百家約出四百匹馬六鄉約得二千四百匹馬矣或者則曰魯作𠀌甲聖人譏之以其賦役之重也今令𠀌出車一乘馬四匹得無甚於𠀌甲乎葢成公作𠀌甲者令一𠀌之家皆為甲士盡數調兵也𠀌乗之法畜之而非盡調也鄭氏亦曰凡用役者不必一時皆徧以人數調之使勞逸遞焉然則𠀌乗必有遞征之法也況軍政以馬為重今六鄉所出僅二千四百匹爾亦豈為多馬乎先王寓兵於農故亦藏馬於民特設馬質一官⿰糹⿱𢆶匹 -- 繼於司馬之後使之為民平馬價之髙下而使民自畜焉一以為戎馬軍旅用之一以為田馬田役用之一以為駑馬給後用之田戎分為二物則其遞征可知矣校人謂駑馬三良馬之數則此駑馬當亦如之鄭氏以此三馬為給官府之役則非也曰受馬於有司者謂有司買其馬以授民也馬死則甸內必買馬以代之恐其久而缺備也甸外則入馬耳於有司恐其久而無信也更以其物慾其如本色也其外則否謂馬之難同則不必如本色也惡馬則綱之所以調馬性馬行則齊之所以寛馬力有以馬爭訟者則馬質聽之禁原蠶者欲其馬息之蕃也案鄭氏曰天文辰為馬蠶為龍精是馬與蠶同氣物莫能兩大禁原蠶者為傷馬歟凡此皆所以教民畜馬之政也至如校人所掌之六廐所辨之六種所養之十二閑則王馬之政也校人所謂凡軍事物馬而頒之謂頒之官府卿大夫共軍事者耳其於民馬無預如曰以共六軍則天子之馬一廐二百一十匹既欲以給郡吏又何以供六軍乎且以周之馬數合鄉遂不滿五千匹與王馬共得八千匹爾詩人歌宣王則曰其車三千三千則當萬二千匹不知宣王安得有此馬也蓋詩人歌詠言大槩爾未必果有三千車也衛人歌文公而曰騋牝三千騋牝果有三千乎魯人歌僖公而曰公車千乗公車果有千乘乎或曰天子萬乘當馬四萬匹諸侯千乗當馬四千匹卿大夫百乗當馬四百匹今言若是然則彼皆非歟葢天子六軍指六卿也萬乗則合王畿千里言之大國三軍指三卿也千乗則合封疆五百里而言之大夫采地視子男卿采地視伯則百乗宜未為過也考之校人天子十二閑分為左右三千四百五十六匹邦國半天子之閑馬四種則三良馬居二廐六百四十八匹駑馬三之一種亦六百四十八匹並千二百九十六匹爾卿大夫二閑良馬一百一十六匹駑馬三之為六百四十八匹並為八百六十四匹故家以實數言不啻百乗而侯國千乗天子萬乗是合言之凡此皆言馬乗之數爾然甞疑之成周設官民馬之政特設馬質一職王馬之政乃有校人僕夫趣馬巫馬牧師廋人圉師圉人何其略於民牧而詳於王牧也葢民馬民自備而自畜之其畜也則有司授之其用也則有司帥之王馬則自為牧廐不有數官分任其責則孰為之畜牧乎是故校人緫馬政趣馬正良馬巫馬養疾馬牧師廋人則掌牧閑圉師圉人則掌芻養然後校人春祭馬祖夏祭先牧秋祭馬社冬祭馬歩豈特為王馬祭而不及民馬乎巫馬與醫合為一官雖特為王馬設亦豈聽民馬之自為豐耗而不設巫醫乎馬質之禁原蠶廋人之祭馬祖亦互言之未必重此而遺彼也抑嘗因是而觀周人牧馬之職牧人以中大夫二人為之趣馬而下皆上士中士下士先王以士大夫而任牧廐之𭔃不幾於太䙝乎吁不如是不足以見馬政之重也天下事須還士大夫為之趣馬得人周政以立蹶惟趣馬詩人刺之一趣馬之職而必為吉士之是用豈若後世一付之輿𨽻皂牧之手乎大抵馬政非得人則畜牧不蕃士大夫之心術不良則畜牧不蕃成周之士大夫皆徳行道藝之選以徳行道藝之人而𨽻師趣馭僕之職吾知其蓄牧之必善矣不然衛人美文公騋牝之富何以曰秉心塞淵魯人頌僖公駉牧之盛何以歸之曰思無邪信矣馬政之蕃不可無士大夫心術之良也
  火禁
  周官水火皆有禁水親而不尊易以溺人川游之人狎於水者秋官萍氏禁之宜也火之有禁既有天官宮正以脩之又有秋官司烜脩之亦云足矣夏官司爟又特設一官以掌之何邪葢火之為物炎上就燥尊而不親又非水之比也不得其齊則疾不得其性則災故火星之伏見有時國火之變易亦有時過焉為災此司爟所以因時而施令變火以救時疾也先鄭雲三月昬心星見辰上使民出火九月昬心星伏戍上使民內火春秋傳曰以出內火夫出以季春內以季秋則是二時出入火矣又曰四時變國火以救時疾何邪葢季春出火非出火於民也火星昬見司爟乃禮而出之猶羲叔寅賔出日也季秋內火非令民內火也火星昬伏司爟乃以禮而內之猶和叔寅餞內日也二時之出內火星猶祭祀之祭爟不忘本也曰民咸從之民亦如之亦令民知有出內之禮也故宮正春秋以木鐸脩火禁以火星出入而脩禁也司烜中春以木鐸脩火禁於國中為火星將出而脩禁也宮正特嚴宮中之禁司烜泛脩國中之禁故或以春秋或以中春有不同歟若夫四時變國火以救時疾則是順四時而改國火也鄭司農引鄒子之説春取榆栁之火夏取棗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是有五時變火此惑於五行五色之説也周人取火之制司烜惟曰以夫遂取明火於日以共祭祀而司烜實預國中之火禁則司爟四時之變國火安知夫不以遂取火而易之乎取於日則為明火國火則不取於日爾語曰鑚燧改火是也然司爟上士二人徒六人司烜下士六人徒十二人安能盡變國中之火盡脩國中之禁毋亦司爟施其令司烜施其禁而使民自易之歟司爟司烜二官分屬夏官秋官者司爟行火南方之事故司爟𨽻於夏司烜取水火司冦奉明水火故司烜𨽻於秋抑甞因火禁之脩宮正司烜皆以木鐸脩之木鐸振文教者也文事奮木鐸武事奮金鐸鼓人以金鐸通鼓司馬振鐸摝鐲奮武事也若非武事皆以木鐸徇之是以文教警衆不特脩火禁為然書曰每嵗孟春遒人以木鐸徇於路古人將有新令無有不奮木鐸者是以小宰帥治官之屬而聽治象之法則徇於木鐸小司徒小司冦帥屬觀象亦如之鄉師四時召令以木鐸徇於市朝士師左右刑罰以木鐸徇之於朝一木鐸之徇而人心皆知有文教之警則孰不脩職攷法以共王事奉令道禁以從王命哉
  險固
  聖人設卦觀象坎有重險之象故聖人彖之曰天險不可升也地險山川丘陵也王公設險以守其國險之時用大矣哉聖人守國豈不知固國不以山谿之險顧為設險之説以遺後世是豈恃險以為固哉葢險者天地之所設聖人固不恃險以立國亦未甞不因險而守國而其所以用險之道則大矣是故成周設官掌固一職掌脩城郭溝池𣗳渠之固而使士庶子及其衆庶守之此掌王畿之固也司險一職掌九州之圖以周知山林川澤之險設國溝塗而𣗳之林以為阻固皆有守禁此司天下之險也二官屬於司馬者蓋將謹固封守而預為備也其亦如萃之除戎器以戒不虞豫之重門擊柝以待暴客之義與昔者周公營洛且曰有徳者易以興無徳者易以亡周公初非恃險以立國也今也險固二官𠋣城郭溝池以為固視山林川澤以為阻蓋亦因其天地之所設而使之為守爾今以掌固考之城郭溝池𣗳渠之固必脩也此守之必得地利也士庶子衆庶之守必頒也此守之必得人和也飾器之設材器之用是城守之具必備也財用之分稍食之均是兵食之財必足也役則必移守政必通恐其力之有不足則人得以乗其鏬也晝必三巡夜必三鼜恐其守之不嚴則人得以投其隙也至於司險一官無事則通達其道路所以絶侯國負固之原有故則藩塞其阻路所以杜姦冦入侵之道周人之於守備必為是纎悉委曲者豈非以形勢為不可專恃而守備為不可暫弛邪若夫周之所以守國者則又不專在是六典皆守國之法六官皆守國之人九畿有職則守在九畿四夷有衛則守在四夷三百六十屬之官無非周人所恃以守國者也如山林之有虎豹川澤之有蛇龍伏乎其中而凜乎其外國之險固孰有大於此者不然則山河魏國之寶呉起且知其在徳不在險豈以周公之智而不及此哉
  射儀
  射有三一曰大射二曰賔射三曰燕射大射者梓人曰張皮侯而棲鵠則春以功註謂天子將祭必與羣臣諸侯射以作其容體合於禮樂者與之事鬼神是也賔射者梓人曰張五采之侯則逺國屬註謂諸侯朝㑹王張此侯與之射所謂賔射是也燕射者梓人曰張獸侯則王以息燕註謂燕勞使臣若與羣臣閒暇飲食則射是也案掌次賈疏曰天子大射六耦在郊賔射亦六耦在朝燕射三耦在寢此三射之所也射法射儀散見於六官而射人則專掌之也説者謂射人主賔射而言然曰王大射曰王射則三射皆掌之矣今以他官考之司裘王大射則共虎熊豹三侯諸侯則共熊豹二侯卿大夫則共麋一侯皆射其鵠士射豻侯不言士侯以士不預祭故略之此射侯之別也樂師凡射王以騶虞為節諸侯以貍首大夫采蘋士采蘩此射節之異也司弓矢天子之弓合九而成規諸侯合七而成規大夫五士三大射燕射共弓矢如數並夾此射弓之分也樂師則大射令奏王夏騶虞燕射帥射夫以弓矢舞太師則大射帥瞽歌射節眡瞭則賔射奏鐘鼓鐘師奏射節笙師共鐘笙鎛師鼓金奏車僕大射共三乏司常共𫉬旌掌次張耦次太僕王射則賛弓矢小臣賔射則掌事如太僕服不氏則賛張侯以旌居乏而待𫉬繕人則詔王射賛王弓矢之事太史則飾中舍筭而射入與太史數射中大司馬合諸侯六耦而射人佐司馬治射正凡此皆分掌王射之儀法也射人一職乃正射位而詔射事以射法而法射儀耦即掌次所張之次侯即司裘所共之侯𫉬即司常所共之旌容即車僕所共之乏節即樂師所歌之節正即司馬所治之正而射人兼緫之此周之射法然也然古人享諸侯必以射宴羣臣必以射葢射可以觀徳也內志正外體直其容比於禮其節比於樂故射中者可以觀其徳之成射不中者必其徳之有未全也豈徒視其巧之能中與其力之能至而已哉中庸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一射之不中而反身之學存焉此古人所以貴乎射也是故王與諸侯羣臣有大射燕射賔射之三禮至於教人之禮則有鄉射存焉鄉老五物之禮而射行焉鄉大夫保氏六藝之教而射寓焉州長州序之㑹民必㑹於射諸子國子之考藝必合諸射其教人也以射其取士也以射異時得與於祭得為諸侯皆由此其選也此豈與羿𫎇由基之技可同日而語哉後世小學之制不存而五射之教無有鄉飲之禮可講而五物之儀不閑冠帶縉紳之流類以張弓挾矢為甲冑之事雖曰上庠有矍圃之名殿庭存澤官之制亦徒具虛文而已吾何以觀徳哉
  久任
  司士掌羣臣之版嵗登下其損益之數以詔王治而屬於司馬何也案王制曰司馬辨論官材論選士之賢者以告於王而定其論論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爵之位定然後祿之今司士曰以徳詔爵以功詔祿以能詔事以久奠食此司馬論定而官任官而爵位定而祿之意也以司士而屬司馬不亦可乎然司士之定稍食必以久何也蓋古人爵人以徳不觀其暫而觀其常祿人以功不觀其驟而觀其素任事以能不揆其始而揆其終議論要諸久而後定功効要諸久而後成此先王所以久於任人而不驟遷也是故唐虞用人之法必三載而後考績必三考而後黜陟幽明皆久任也唐虞之官簡故九載而後黜陟成周之官衆故三年而誅賞愚於考課甞言之矣今司士以久奠食又曰凡邦國三嵗則稽士任而進退其爵祿以三年為任官之定製而升降黜陟之法乃視此而為進退歟是法也不惟行於朝廷王畿而通行於天下都鄙矣所謂嵗登辨其損益之數者鄭氏謂用功過黜陟非也羣臣之在仕版或老或少或貴或賤或多或寡各隨其嵗而上下其數爾大宰雖曰嵗終詔王廢置而羣吏之法亦必待三年之久然後大計而誅賞之吏治大計必以三嵗故司士亦以三嵗稽士任而進退其爵祿豈以一嵗功勞而遽為遷轉之序邪昔子産從政一年輿人誦而欲殺之迨至三年輿人誦而思嗣之方其謗而未誦也若驟去之雖子産亦無所施其技矣故孔子曰如有用我三年有成子路曰比及三年可使足民要皆以三年而觀政也是故小司徒以三年而大比鄉老以三年而賔興州長以三年而賛廢興豈非以三年為中制而可以為賢能選舉官吏遷轉之敘乎然司士所掌者羣臣之版所稽者士任爾公卿侯伯有功徳者初豈可以例遷乎周公為太師及公為太保是則內而公卿蓋終其身而任也康叔之治殷民君陳之正周郊則是外而侯伯蓋老於國而任也豈若後之任於內者銖功勞以計進仕於外者寸嵗月以希遷而已哉漢有嵗中超遷至中大夫者有旬月取宰相封侯者穹官隆秩可以驟致何其速也又有十年不得調者有三世不徙官者底僚下吏無以旌擢何其淹也故不待三年而驟遷者必有以起士大夫奔競之風有踰三年而不遷者必有以召士大夫淹滯之嘆有能以司士三年稽任進退爵祿之法行焉庶乎可得而言矣
  圖籍
  土地有圖所以知天下地域廣輪之制人民有數所以知天下戸口登耗之由地官司徒佐王安擾邦國則掌土地之圖與夫人民之數可也然職方氏亦掌天下之圖辨邦國都鄙夷蠻閩貉戎狄之人民與夫財用九榖六畜之數要而乃𨽻於夏官司馬司民亦掌萬民之數自生齒以上皆出於版辨國中都鄙郊野異其男女嵗登下其死生而乃𨽻之於秋官司冦其故何邪葢司馬辨邦政者也既有九法以平邦國又有九伐以正邦國又有九畿之籍以施政職又有四時之田以教民兵其所以謹固封守克詰戎兵者可謂嚴矣懐方氏又為之致貢物合方氏又為之達道路訓方氏又為之道政事形方氏又為之正封疆如此則職方氏得以土地之圖而辨九州之地使同貫利而九服之制乃得而辨馬則以地圖之掌而𨽻於夏官宜也司冦掌邦刑者也既有三典詰四方五刑糾萬民又有兩造禁民訟兩劑禁民獄又有嘉石平罷民肺石達窮民其所以愛惜民命不輕刑殺者亦云至矣小司冦又為之登民數鄉士又為之掌鄉數遂士又為之掌遂數縣士又為之掌縣數如此則司民得以生齒之版而登萬民之數嵗登下其死生而三年大比乃得而獻焉則以民數之掌而𨽻於刑官宜也大扺夏官政職本以正封疆封疆不正始不得已而用兵秋官刑典本以禁暴亂暴亂不禁始不得已而用刑政官不知有土地之圖則不謹固封守刑官不知有人民之數則不知愛惜民命雖有司徒掌教之職而欲以土地之圖人民之數以佐王安擾邦國得乎且如掌地圖者不止一二職也司書掌邦中之版土地之圖內宰掌書版圖之法遂人掌以土地之圖經田野土訓掌道地圖以詔地守司險掌九州之圖此皆掌地圖之官也民數不惟鄉士遂士縣士掌之如小司徒則稽人民之數閭師則掌民人之數縣師則辨人民之數此皆掌民數之官也然地圖則分掌之而已至於民數則猶極其詳焉小司冦曰三年大比登民數於天府內史司㑹冡宰貳之以制國用又曰孟冬祀司民獻民數於王王拜受之以圖國用而進退之司民亦曰獻其數於王王拜受之登於天府內史司㑹冢宰貳之以賛王治一民數也國用之豐耗繫焉王治之興廢繫焉數官掌而辨之可也三官貳而圖之可也然必拜而受之如受賢能之書登於天府與司冦獄訟之登中者而與祖廟寶器俱藏焉以此見民數之與刑中皆同天物其愛民恤刑之意葢常相闗也以刑官登民數以天子拜民數以天府藏民數猶足以見周人重民之意歟
  地理
  古者言九州者三禹貢之冀兗青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荊豫梁雍夏制也爾雅之冀幽營兗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荊豫雍商制也職方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荊豫青兗雍幽冀並周制也商有幽營而無禹貢之青梁周有幽并而無禹貢之徐梁此三代九州之不同也爾雅何以知其為商制以郭璞詩云也賈氏乃謂之夏制葢以詩譜所謂梁雍荊豫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民被文王之化文王當商之末有雍梁之名爾雅無梁州則不可為商制不如鄭譜但言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州名不足憑也若以爾雅為夏制則禹貢當為何制乎然爾雅有九州之名無九州之界而禹貢職方之界有相侵者請得而言之且職方冀州視禹貢為小以分冀為幽并如舜時制是一分而為三也雖無徐州而青兗之閒是已雖無梁州而雍豫之間是已禹貢曰海岱及淮惟徐州又曰大野既豬今職方青州之川淮泗兗州之澤大野是以徐而入青兗可知矣禹貢曰華陽黒水惟梁州又曰厥貢璆鐡銀鏤砮磬今職方豫州之山華山雍州之利玉石是以梁而入於雍豫可知矣職方既以青兗而包徐故青州多入禹貢之豫兗州多入禹貢之青禹貢豫州曰被孟豬而職方青州曰其澤望諸豈非青之入豫乎禹貢青州曰鹽絺海物而職方兗州曰其利蒲魚豈非兗之入青乎職方既分冀而為幽并故幽州多入禹貢之青徐冀州多入禹貢之雍職方曰幽州其山醫無閭醫無閭在遼東漢光以遼東屬青州後又屬幽州茲非幽之入青乎職方曰幽州其澤貕養其浸菑時貕養在長廣菑出萊蕪地里志以長廣屬徐州琅邪自萊山茲非幽之入徐乎職方曰冀州其澤楊紆爾雅謂秦有楊紆李淳以為在扶風茲非冀之入雍乎大扺周以禹之一冀州分而為三以禹之八州合而為六其𫝑必不能如禹之舊杜氏與二鄭不本此説不改職方之字則改職方之意後鄭以潁宜屬豫溠宜屬荊不知幽青雍梁兗豫尚多侵入況荊豫相距之州乎改其意而釋者此也先鄭以青之淮字當為睢沭當為洙直謂宋有次睢魯有洙泗曽不謂青之包徐也先鄭謂雍之弦當為汧蒲當為浦直謂雍有汧水曽不謂呉山在汧而有弦蒲之藪杜氏以荊之湛當為淮後鄭以兗之盧維為雷雍直以湛與盧維無所經見曽不謂地名變易不一不可一一知也改其字而釋者此也至如山鎮藪澤又有可得而辨者九州山鎮分言之則曰四鎮五嶽緫言之皆曰山鎮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㑹稽青之沂山幽之醫無閭冀之霍山固為四鎮矣而五嶽在虞夏商周與漢世有不同舜典南嶽孔安國以為衡山職方曰山鎮曰衡山是衡為南嶽明矣而爾雅有二説河南衡山為南嶽又以霍山為南嶽葢漢武帝元封五年巡南郡禮天柱山號曰南嶽是以衡山之神遼逺又移其神於霍山也説者謂一山兩名則失之此漢嶽之與虞周不同也王制有恆山衡山而不言太華嵩山舜典有四嶽而不言中嶽葢王制南北以山為至東西以水為至故五嶽言其二舜典言四方巡守所至之地故五嶽言其四泰山為東嶽華山為西嶽恆山為北嶽衡山為南嶽嵩山為中嶽嵩髙太室也即禹貢之外方也初無嶽山之名職方山鎮有恆有岱有華有衡不言嵩髙而有嶽山葢周都在五嶽之外故以雍之呉山為嶽山此周嶽之與虞夏商不同也故曰山鎮之有可辨者此也九州澤藪在職方為九在爾雅為十葢職方以州言爾雅以國言也爾雅以呉越有其區即此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也楚有雲夢即此荊也鄭有圃田即此豫也宋有孟瀦即此青也魯有大野即此兗也秦有楊紆即此冀也燕有昭餘祁即此並也此藪澤之名同也獨晉之大陸齊之海嵎周之焦穫爾雅與職方不同然爾雅之濟即職方之幽以其幽之澤藪貕養而貕養在徐也爾雅之燕為職方之並以其並之昭餘祁而燕為幽州也爾雅之周為職方之雍爾雅之秦亦為職方之雍職方既以弦蒲為雍所以不受焦穫爾雅之晉為職方之冀職方既以冀之界入於秦以楊紆為冀所以不受大陸此澤藪之名異也故曰澤藪之可辨者此也然甞考之禹貢之別九州隨山濬川而終之曰庶土交正底慎財賦咸則三壤成賦中邦故夏書謂之禹貢今職方之辨九州制畿封國而終之曰制其職各以其所能制其貢各以其所有故周官謂之職方氏鄭氏曰職主也主四方之職貢者其知成周設官之意乎周人設官以職貢為名而制貢又曰各以其所有此正禹貢任土作貢之意也不原周人設官制貢之意而徒區區於九州山川之辨是特一地理書爾而於治道何益
  刑罰
  觀舜命臯陶蠻夷猾夏冦賊姦宄皆以為明刑之責今周官既以大司馬掌兵又以大司冦掌刑是以兵刑分而為二也葢大刑用甲兵小刑用刀鋸甲兵以威蠻夷猾夏者刀鋸以威冦賊姦宄者虞之官簡周之官衆故以司馬掌兵司冦掌刑二者並行而不相悖歟且以刑官之屬自小司冦而下至禁暴氏其為職事亦詳矣曰墨曰劓曰宮曰刖曰殺此刑之有五罪也曰宮曰官曰國曰野曰軍此刑之有五禁也曰誓曰誥曰禁曰糾曰憲此刑之有五戒也曰辭曰色曰氣曰耳曰目此刑之有五聽也然刑者侀也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易故君子盡心焉淺深之必測輕重之必論必原其情必權其義初豈徒法之是任邪是故舊染方新必以柔克乂之故曰刑新國用輕典暴亂不馴必以剛克乂之故曰刑亂國用重典教化已明習俗已成必以正直乂之故曰刑平國用中典此刑典隨時而為輕重也司冦以五刑之法詔刑罰而辨罪之輕重此詔刑而審輕重也司刺以三法求民情㫁民中而施上服下服之刑此訊刑而度輕重也掌囚掌守盜賊凡囚者上罪梏拲而桎中罪桎梏下罪梏此因刑而量輕重也以嘉石平罷民弗施刑也而且有重罪次罪下罪之別此非坐而役之亦察輕重乎以圜土教罷民不虧體也而且有上罪中罪下罪之分此非收而教之亦測輕重乎葢刑者所以教中也權其輕重所以取中也司刺則曰㫁中士師則曰受中小司冦則曰登中無非以中用刑也然為政而必至於用刑豈聖人之得已哉姦慝必詰暴亂必刑非刑無以格其非心而使之遷善逺罪政官之後⿰糹⿱𢆶匹 -- 繼以刑官先王豈得已哉臯陶作士舜必告之以刑期無刑康叔司冦成王必告之以辟以止辟如必察察焉以治獄聽訟為能事是非王政之所尚也是故司冦掌刑之官以五刑糾萬民吾意其必用刑罰也今也野刑則上功糾力軍刑則上命糾守鄉刑則上徳糾孝官刑則上能糾職國刑則上願糾恭不施其刑而惟功命徳能願之是上不察其罪而惟力守孝職恭之是守曰上者開其善而使嚮慕也曰糾者糾其過而使歸正也初何心於用刑乎以八辟麗邦法附刑罰吾意其必施刑罰也今也議親議故有辟議賢議能有辟議功議貴有辟議勤議賔有辟以八辟之當刑固不可狥情而違法以八辟之當宥又不可記過而忘功麗於法者不出於私情附於刑者實在乎公議初何心於用辟乎此猶曰刑不上大夫士節不可不厲也至於萬民之有獄訟者司冦必思有以禁止之兩造具備使入束矢於朝取其辭之直而後聽之所以禁民訟兩劵俱至使入鈞金於朝取其信之堅而後聽之所以禁民獄豈非使民無訟者乎萬民之麗刑罰者士師必先有以佐助之以五禁左右刑罰狥之於朝而又垂於門閭使之知所禁止也以五戒先後刑罰用之於其所而使無麗於罪使之知所警戒也此非刑期無刑者乎大司冦正月則垂刑象而使觀小司冦正嵗則帥官屬而憲刑禁士師正嵗則帥其屬而憲禁令布憲則以正月之吉執旌節而憲刑禁又有禁殺戮之官禁暴民之官禁其殺止其暴惟恐斯民之䧟乎罪也及其䧟乎罪也司刺則訊之羣臣又訊之羣吏又訊之萬民必其左右大夫與諸國人皆曰可刑然後刑之如吏民以為不可刑小則宥之大則赦之宥之則以其不識過失遺忘也赦之則以其幼弱老耄惷愚也至於死刑之不可免也而猶欲免之鄉則王親㑹其期遂則王命三公㑹其期縣則王命六卿㑹其期㑹其期欲合衆議而免之也此非辟以止辟者乎詳觀司冦數官大抵恤刑之意多而用刑之意少施刑之語略而免刑之意詳故大司冦一官雖曰掌刑不言掌邦刑而曰掌邦禁成王周官亦如之則其設官分職之意葢以刑禁民而非以刑刑民也雖然禁民以刑者固可遏其惡於未萌導民以教者斯足以格其非於無過書曰明於五刑以弼五教又曰勿庸殺之姑惟教之是先王先有以教之於其始而不待禁之於其終也教官之屬司諫一職糾其徳而勸之朋友正其行而強之道藝是有以驅民於善也驅之於善則有徳行道藝之可書國事有能之可任而廢置可得而詔赦宥可得而行司救一官衺惡過失則誅之以禮防禁而救之是又有以懲民於惡也懲之以惡則有衺惡者三責而後罰三罰而未恥則以嘉石坐之有過失者三責而後罰三罰而未改則以圜土納之先王始拳拳於教官之救諌而後凜凜刑官之詰禁況大司冦之職嘉石則曰平罷民圜土則曰聚教罷民司圜一職亦曰收教罷民任之以事而收教之不惟教之於未犯刑之先而且教之於既麗刑之後是雖國有五刑而未甞輕用之也然甞疑周公制刑五刑之法各五百凡二千五百屬穆王訓夏贖刑五刑之屬三千穆王為周子孫周公之刑果輕其欲祥刑則守周公之法可也然夏刑三千而死罪二百周刑二千五百而殺罪五百周之刑為重矣周公制刑之仁反不若穆王訓刑之仁哉班固乃以司刑二千五百為中典呂刑三千為重典以周刑為中典猶可豈有夏之死刑僅二百爾而可為重典乎孔子曰五刑之屬三千葢見穆王之刑為言也而周公乃有二千五百者豈非刑罰世輕世重乎葢五刑肉辟也肉辟之用虧人刑體聖人誠有甚不得已也惟其不得而用肉形也於是乎有每降而為輕刑五刑以象之五流以宥之流宥不足降而為金贖金贖不足降而為鞭撲鞭撲不足又降而為肆赦如此則肉刑之用亦希矣況職金掌受士之金罰則刑之有贖可知矣司厲曰其奴男子入於罪𨽻則刑之有流可知矣條狼氏之誓曰鞭猶鞭刑也司市之罰曰撲亦撲刑也其有可赦者則司刺有三赦三宥之法在焉必不得已而用五刑死者猶欲免之墨者且使守門劓者且使守闗宮者且使守內刖者且使守囿髠者且使守積而各以其器食之雖五刑之罪各五百輕者常見其輕重者亦不見其為重也以此見肉刑之法自唐虞三代以來相承而不敢廢者正以寓人主不忍用刑之仁也自文帝除肉刑而定笞今後世人主始有輕用刑之心彼其感一女子一時之言而輕變數聖人千百載之法是豈舜禹臯陶成王周公之智反不若一女子之智舜禹臯陶成王周公之仁反不及文帝之仁邪故曰肉刑之刑刑也雖然肉刑所以濟乎治也井田所以立乎治也封建所以行乎治也秦漢以來井田廢而阡陌封建易而郡縣先王之制掃地迨盡而獨肉刑存焉是忽其所立廢其所行而徒恃其所濟以毒天下則其變而為笞箠亦宜矣不井田不封建皆置不問而徒曰不肉刑則不足以行周公之道是豈為知本之論哉
  詛盟
  榖梁子曰誥誓不及五帝盟詛不及三王愚謂五帝非無詛盟也而後之誥誓則不及五帝之時三王非無盟詛也而後之盟詛則不及三王之時葢虞氏未施信而民信夏后氏未施敬而民敬商人作誓而民始叛周人作㑹而民始疑商人且爾他可知也故曰誥誓不及五帝蚩尤惟始作亂苗民弗用靈民興胥漸泯泯棼棼罔中於信以覆詛盟苗民且爾他可知也故曰詛盟不及三王今周官有詛祝有司盟先正橫渠亦甞疑之以為王法不行人無所取直故要之於神決非周公之意亦不可以此病周公之法又不可以此病周禮夫既不以盟詛病周公之意而又曰不可以此病周公之法葢周公立法非為當時慮為後世慮也周公知時變之不可回人情之不可遏故事為之制曲為之防如韁馬隄川庶其無□踶濫溢之患雖其□踶濫溢有不可遏不猶愈於壊隄徹韁乎詩云侯詛侯祝靡屆靡究君子屢盟亂是用長周公逆知後之必至此也是故詛祝有官掌作盟詛之載辭以敘國之信用以質邦國之劑信司盟有官掌盟載之法與盟約之禮儀邦國之有疑㑹同者則北面詔明神盟萬民之犯命者詛其不信者有獄訟者使之盟詛焉夫所以盟詛者獄訟一也有疑㑹同二也萬民犯命不信三也有是三事而盟詛焉則詔之於明神歃之於牲血祈之以酒脯約之以載辭亦期於相信而已故詛祝盟詛之辭亦惟敘信用爾曰質劑信爾此所以先結其信於未叛之前也既盟詛矣而又有不信者則司約如所掌若有訟者則珥而辟藏其不信者服墨刑若大亂則六官辟藏其不信者殺也又以太史所掌邦國官府都鄙辨法者考焉不信者刑之六官之所登若約劑亂則辟法不信者刑之也此所以⿰糹⿱𢆶匹 -- 繼施其刑於不信之後也豈有王法不行人無所處置而姑一聽之神邪且以詛祝一官固為禮之屬而在大史之前司盟一職是為刑官之屬而⿰糹⿱𢆶匹 -- 繼於司約之後是其始焉之不信者固有盟終焉之不信者則有刑也不然則大司冦凡大盟約涖其盟書登於天府以司冦而涖盟特以天府而藏盟書亦已重矣又何以使太史內史司㑹及六官皆受其貳而藏之何邪昔展禽有言曰周公太公股肱王室成王勞而賜之盟曰世世子孫無相害也載在盟府太史職之周公太公固無待於盟載然後人必以盟而為據則人心之賴盟者亦固矣迨至春秋之時斯盟替矣春秋之作始於隱公元年所書未遑他事首之以邾之盟⿰糹⿱𢆶匹 -- 繼之以宋之盟自時厥後有書來盟有書涖盟有書同盟然盟墨牲血之未乾使聘邦交之未反而相侵相伐之兵已環四境是盟也果有信用之敘果有劑信之質否乎觀周禮之司盟而知世變之猶可防觀春秋之書盟而嘆世變之不可遏故甞謂周公立法為衰世慮而孔子作春秋亦所以救周禮之壊而拯世道之窮不獨詛盟一事為然也田制壊而春秋以稅畝田賦書軍賦壊而春秋以丘甲三軍書三日之役不均而春秋以城築書九伐之法不正而春秋以侵伐書講武之田不時而春秋以大蒐大閲書救荒之政不施而春秋以大饑請糴書宗伯之賔禮廢而春秋有來朝來聘之書司徒之封疆廢而春秋有歸田易田之書太史之告朔不頒而春秋書不視朔司烜之火禁不脩而春秋書宣榭火保章失其官而春秋書日食書星孛職方失其官而春秋書彭城書虎牢圜丘之祀不典而春秋以卜郊書以猶望書廟祧之序不明而春秋以立宮書以躋祀書昏姻之禮失而春秋書曰夫人於齊曰季姬歸鄫貢獻之禮失而春秋書曰家父求車毛伯求金典命之職不脩而春秋書曰天王使來錫命天府之藏不謹而春秋書曰盜竊寶玉大弓此類實繁未易殫舉無非以權衡一字之微而救禮經三百之壊也周公慮後世之深於是乎詳曲防之制孔子救後世之力於是乎嚴直筆之書世道盛衰實賴二聖人先後為之維持也不然孔子何拳拳於周公之夢而戚戚於周公之衰歟
  鳥獸
  觀天官獸醫一職凡獸有病痬者為之療養有以見先王養物之仁葢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牛羊犬馬之類一有不遂其生皆吾癢疴疾痛也其可坐視而不恤也哉不特此爾地官之辨物生必求其鱗介羽毛蠃物之得宜春官之作樂舞必求其鱗介羽毛蠃物之有所致藪牧必求其鳥獸之阜土地必求其鳥獸之蕃至於奉養有不可闕者則獸人以時田獸魚人以時田魚鼈人以時簎鼈推是心也以往則為舜之恩被動植湯之徳及禽獸禹之鳥獸魚鼈咸若文王之徳及鳥獸昆蟲皆此心也然而夏官之屬掌養猛獸而教擾之則有服不氏掌養鳥而阜蕃教養之則有掌畜射鳥敺烏鳶則有射鳥氏作羅羅烏鳥則有羅氏不特養而擾之又必射而羅之何邪秋官之屬冥氏攻猛獸庶氏除毒蟲穴氏攻蟄獸翨氏攻猛鳥硩蔟氏以方書去夭鳥翦氏以榮莾草除蠧物赤犮氏以灰炭除貍物蟈氏以牡蘜去鼃黽壺涿氏以牡橭象齒殺淵神庭氏以救日月之弓矢射夭鳥不曰除而去之則曰攻而殺之何邪蓋奉養有節而不忍暴殄天物者先王愛物之仁患害必除而不使紛擾民居者先王制物之義先王之於民物必使之相安而後得其所必使之相生而各遂其宜茍有猛摯而不馴大惡而不利者此先王刑政之所不容也是故夏官掌政而以服不氏等官𨽻之以見鳥獸之微雖非政令之所及而有惡必去焉不獨侵負固正賊殺之民而已秋官掌刑而以⿱冝八 -- 𡨋氏數官𨽻之以見昆蟲之微雖非刑罰之所加而有害必除焉不獨詰姦慝刑暴之民而已説者則曰夏為養育之時故養育者屬夏官秋為刑殺之時故刑殺者屬秋官然而射鳥羅鳥豈皆養育之事乎秋官閩𨽻則掌役養畜鳥而阜蕃教擾之貉𨽻則役服不氏養獸而教擾之是秋官未甞不養育也觀此則刑政之説明矣甞觀孟子言禹抑洪水而及於驅龍蛇言周公兼夷狄而及於驅猛獸且與孔子之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者並言之乃知鳥獸之為民害與洪水夷狄亂臣賊子同周公於百姓既寧之後明政刑於閒暇之日安得不為天下無窮之慮哉周衰而政刑失先王興利除害之意已不復存服不氏廢則冬多麋矣壺涿氏廢則秋有𧌒矣硩蔟氏廢則鸜鵒來巢矣射鳥氏廢則爰居有祀矣蓋其刑政不明是不足以弭民人之害而況能消鳥獸昆蟲之患邪漢有一宋均能去九江之虎唐有一韓愈能馴潮陽之鱷魚則當時以為創見駭聞之事獨不見禹之驅龍蛇周公之治猛獸與周官之攻治鳥獸昆蟲者哉
  遣使
  甞讀詩至四牡皇華見周人以遣使為重事其遣之也歌皇華其勞之也歌四牡遣詩言送以禮樂勞詩言有功而見知夫遣使以循行天下本何功之可言況又求人君之見知邪然詩人且先勞詩而後遣詩者葢為民遣使非徒為禮樂光華而為美觀也生靈之休戚國家之利病風俗之美惡皆使者所當究心者焉驅馳之勞咨詢之博茍有功於其民而見知於其君則人君必因使者之來而知究心於民事矣茍不見知則使臣之遣也為虛文使臣之行也為應故事其來也敷同日奏罔功而已而於事何補哉今觀周禮一書無非究心民事而於遣使一事必致其詳典瑞則有珍圭牙璋糓圭琬圭琰圭之瑞掌節則有虎節人節龍節英蕩之節此使臣之所持以為信者也若以書使於四方書其令則外史掌之凡國之使者共其幣馬則校人掌之此使臣之所將以為命者也作士適四方使為介則司士掌之適四方使從士大夫則虎賁氏掌之此使臣之所藉以為伴也訓方氏則掌道四方之政事與上下之志匡人則掌達法則匡邦國而觀其慝撢人則掌誦王志道國之政事以巡天下之邦國而語之行夫凡其使也必以旌節使則介之掌交則掌以節與幣巡邦國之諸侯而道王之徳意志慮此皆奉王命而使於四方者也小行人一官固待四方之使者而王有事適四方則小行人實行焉夫行人之適四方也豈徒達六節而齊以為式邪豈徒成六瑞而執以為信邪又豈徒合六幣而和以為好邪曰禮喪則賻補之凶荒則賙委之師役則稿禬之福事則慶賀之禍烖則哀弔之凡此五物者治其事故則小行人奉命以往者無非究心於邦國之民事也及其萬民之利害為一書其禮俗政事教治刑禁之逆順為一書悖逆暴亂作慝猶犯令為一書札喪凶荒貧厄為一書康樂和親安平為一書凡此五物者每國辯異之以反命於王以周知天下之故則小行人反命以告者亦無非究心於邦國之民事者也觀小行人奉命以往之日與夫反命以告之時拳拳以民事為重則其周爰咨諏周爰咨詢者亦可謂詳緻矣豈若後世之朝辭禁門情態即異莫宿州縣威福便行者可同日語哉故曰觀周禮行人之職則知周之遣使者為究心於民觀小雅皇華之詩則知周之奉使者為有功於民
  夷狄
  司馬言九畿其外曰蠻夷藩鎮是天下封疆極四夷也職方言九服其外亦曰蠻夷藩鎮是四夷皆服事天子也夷鎮藩服在行人緫謂之蕃國蠻服在行人變謂之要服是其要荒無常也且以職方地圖觀之言邦國都鄙而不及於四夷八蠻七閩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如此則周家疆理通乎蠻夷閩貉戎狄矣行人何以謂之九州之外乎案王制謂西不盡流沙東不盡東海南不盡衡山北不盡恆山凡四海之內截長補短凡三千里說者謂言九州之實地也今職方九州之地荊州曰衡山并州曰恆山則是盡東西南北言之矣而行人謂蕃國在九州之外者以其在六服外而非九州內地爾夫既在九州之外則其朝貢不常宜其一世以見而不及以中國之政也然周人所以待夷狄者豈以不在內地不及以政而盡置之度外乎夏官懐方氏掌來逺方之民致方貢逺物而送逆之治其委積館舍飲食則是待夷狄之民猶吾民也秋官象胥掌蠻夷閩貉戎狄之國使傳王言而諭說焉以和親之若以時入賔則協其禮與其辭言傳之則是待夷狄之使猶中國使也不特此爾韎師掌教韎樂旄人掌舞夷樂鞮鞻氏掌四夷之樂與其聲歌祭祀燕享則龡而歌之是以夷狄之樂舞與中國之樂舞並陳於祭祀燕享之時矣司𨽻帥四翟之𨽻使服其服執其兵掌王宮蠻𨽻執兵以守王宮閩𨽻掌立世子則取𨽻夷𨽻貉𨽻則守王宮如蠻𨽻之事是以夷狄之兵衛而與王宮之兵衛共列於門庭宮禁之內矣夫逺民之來固宜有送逆之官逺使之至固宜有傳諭之官若夫歌舞雜施於燕享豈能無耳目之眩兵服混處於守衛豈能無肘腋之虞漢安帝作西南夷樂而陳禪爭之唐𤣥宗作潑寒胡戲而張說爭之誠以夷樂之不可以亂華也宣帝金城之處降而殘羗猶為患光武玉門之謝質而侍子必遣還誠以非類必有異心也而周人不慮及此何哉葢王者洽四海以為和作夷樂以燕享所以說逺人天子合四夷以為守帥夷兵而守衛所以柔逺人古人雖曰內華而外夷貴中國而賤夷狄而其所以待之之心未嘗不厚也此夷狄所以懐徳慕義而莫敢不來王也與雖然先王亦未嘗汲汲於夷狄之來王也懐方氏之來逺民其貢物則曰致致者聽其貢物之自至也象胥之論夷狄其和親則以言言者欲其志慮之相孚也西旅獻獒召公作誥巢伯來朝芮伯旅命周家法也此懐方氏之所以致逺象胥之所以和親是為周家待夷狄之法與知懐方氏之致物則張騫之使不必通廣利之師不必遣矣知象胥之和親則婁敬之議不必行而賈誼之策不必施矣







  補亡
  六經更秦火缺裂而不全者多矣書亡四十三篇周雅亡六篇魯雅亡六篇不獨周禮為然夫秦人之心何心哉已則不行先王之道而恐天下後世之人執經以議已故取聖經而寘之烈焰使後世不及見全書安得不追仇於秦火之酷雖然六經無全書固可以為秦人之罪而周禮一經不得其全不可獨咎秦人也葢自王道既衰伯圖迭起入春秋以來周公之禮雖不盡用而猶可盡傳周禮之經雖不盡行而猶可盡見戰國暴君汙吏將欲肆其所為以求遂其所欲惡其害己而去其籍故至孟子之時井田之問爵祿之問孟子已不得其詳戰國諸侯之酷葢已先秦火矣漢室龍興山巖屋壁之間稍稍間出周禮六官缺一而五存天之未喪斯文亦幸矣河間獻王得之不啻如𫉬圭璧不吝千金重賞募求全書獻王之意厚矣然全書竟不可致獻王悵之乃求考工記以足其書謂可以備周官之缺不知以考工記而補周禮何異拾賤醫之方以補盧扁之書庸人案之適足為病五官尚存武帝且以為末世瀆亂不驗之書則武帝之忽略聖經未必不自考工記一篇啓之也嗟夫書亡而張伯偽書作詩亡而束晢補詩作適資識者一捧腹爾曾謂考工記而可補禮經乎且百工細事爾固非周官所可無而於周官設官之意何補又況秋官有典瑞玉人不必補可也夏官有量人匠人不必補可也天官有染人鍾氏㡛氏雖缺何害乎地官有鼔人鮑人韗人雖亡何損乎雖無車人而巾車之職尚存雖無弓人而司弓矢之職猶在匠人溝洫之制已見於遂人鼓人射侯之制已見於射人有如攻皮之工五既補以三而又闕其二不知韋氏裘氏豈非天官司裘掌皮之職乎周禮無待於考工記獻王以此補之亦陋矣大扺獻王之補亡也漢儒之習未脫也樂記一篇欲以備樂書之闕考工記一篇欲以補禮書之亡獻王之見然爾然而周禮廢興有不係是昔者仲孫湫來省魯難退而曰魯秉周禮未可動也且魯當春秋之時非能盡秉周禮者也然於周禮雖未能盡用茍未至於盡亡而亦可以立國周禮六官雖缺其一不猶愈於盡亡乎後世誠能因五官之存而講求周禮之遺典而施行焉則西周之美可尋矣而況冬官之書雖亡冬官之意實未甞亡也太宰事典以富邦國以任百官以生萬民小宰事職以富邦國以養萬民以生百物則事官之意在周禮可考也書之周官亦曰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時地利則司空之意在周官可覆也觀此則司空職雖亡而未甞亡考工記不必補也愚既以考工記為不必補則區區百工之事亦不必論也




  禮經㑹元卷四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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