稗編 (四庫全書本)/卷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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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稗編 卷二十 卷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稗編卷二十      明 唐順之 撰禮經二
  論稅賦出於私田     鄭伯謙後同
  或問畿外有貢畿內有賦有稅有徵斂之目其別如何曰公田以為稅私田以出賦征斂則稅賦之總名家征力征則以一家餘夫之力言之夫徵地征則以一夫私田之賦言之若畿外諸侯則食公田之稅以為祿斡私田之賦以為貢耳學者於貢賦稅之說何其紛紛也愚請略公田之稅而姑論畿內之賦次及於畿外之貢然後紛紛之說可以盡折而一之人徒見夫稅以足食賦以足兵則以民賦為止於兵車以九賦為諸臣祿田之賦非也稅賦雖一而賦有三凡起徒役毋過家一人此兵賦也甸出長轂一乗此車賦也一曰邦中二曰四郊而下此九等之賦也時方有事則農出一兵甸出一車事已則兵還於農車還於甸雖名為賦其實則使民自為衛耳有以足軍之用而未有以足國之用也國之大用有祭祀有賔客有䘮荒羞服有工事幣帛有芻秣匪頒好用不取諸民於誰責而供之於是始取百畆之私以制九等之賦勸九職之任以代九賦之出今攷之周禮國中四郊之賦閭師征之野之貢賦縣師征之委人征薪芻木材獸人㕓人斂皮毛筋角角人徴齒角羽翮卝人收金玉錫石澤虞取國澤財物掌葛掌染草則征絺綌染草以當邦賦掌炭掌茶則征灰炭茅莠以當邦賦其始也以九榖為主而其終則皆以九職之物充賦其始也以五等定輕重而其終則皆以年之上下出歛法熟讀一書其所以孜孜於田賦之說者蓋以其未始立法也若公田十一之稅周禮曷嘗一言之豈惟公田太宰九等之賦不言軍旅亦以一兵一車之出自有定製耳此自黃帝為井牧以來未之有改彼則自周公之身而經始之色目常慮其巧立輕重常恐其過差有無常患其相違受用常憂其相亂是以太宰正其名載師酌其數閭師縣師隨其物太府謹其待用蓋其終始本末無毫髮不經思慮者達之王畿之外則有異名而無異法諸侯食其稅於國則稅之名變而為祿諸侯納其賦於王則賦之名變而為貢始於太宰之致其用中於司馬之制其賦終於小行人之令其獻考之職方氏自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金錫荊之丹銀以至並之布帛此即取物以充賦也又考之大行人自侯服之祀物甸服之嬪物以至要服之貨物此即變賦以為貢也其纎悉委曲則與畿內無一不相應者蓋嘗以禹貢之書攷之然後周禮貢稅賦之別源流會通益無可疑者夫冀州在王畿之內堯之所都也厥賦惟上上厥田惟中中是公田之稅雖其等在五而私田之賦折以他物則其等實在一也此乃太宰之九賦也八州在王畿之外諸侯之國也田賦之下於是始立為貢篚之制焉有金木鉛石之貢有漆絲羽茅之貢有球琳琅玕銀鏤砮磬之貢此則太宰之九貢也然禹貢與周禮少異者周禮畿內之類通可以言貢而禹貢則專指以為賦禹貢畿內之賦專以米粟之屬而周禮則雜以他物代之此特其㣲異者耳不害其為同也周衰王制不明貢稅賦之法不復存成王周公之制魯之宣公初稅畆是以公田之外復履私田之畆行十一之稅雖然賦則尚無恙也至於成公之作丘甲則每三甸而加一乗兵車之賦非復司馬法之舊哀公之用田賦則受田百畆而出賦二十畆私田之賦非復載師之舊至於邦國之貢益悖謬而無統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是諸侯既不致貢於天子子産言鄭伯之男而使從公侯之貢是晉人責貢於諸侯者又難給焉此豈惟非周家之舊法哉虞夏貢賦之法自三代以來所謂相承而不廢者至春秋而掃地矣嗚呼讀周禮見周之所以盛讀春秋見周之所以衰
  太宰節財用
  或問王制之書言冡宰嵗杪制國用此九賦九貢之後亦有九式以節財用冡宰與王論道經邦者而區區於理財用之末何也曰君心之非莫大乎侈心之生財聚於公上而大臣不敢撙節於其間則府庫之充牣財物之浩穣而人主之宮室器用服食賜予一切始無度矣是固蠱壊心術之大源而以道佐人主者之急務也余嘗論冡宰屬官以為內外庭宿衛之士士之賤者也烹庖饔膳之事事之辱者也魚臘酒漿醯醢之物物之㣲者也次舎幄帟䘮服為末用宦寺嬪御灑掃使令為冗役而宴私玩狎之際易以惑悅人主之耳目而侵竊大臣之權柄是以冡宰一舉而盡握之此固一說也然而府庫之財物國家之耗費亦莫大乎是數者之間使太宰身不得總其人心不得約其用則多寡豐殺去取用舎損益之目誰得而檢之秦漢以來散無統紀武帝窮奢極侈尤為無度衛士已三萬人而郎衛之外又増置期門羽林南北軍之外又増置八校尉無復多寡之節少府掌山海池澤之稅以充天子私供養太官士丞主膳食湯官主餅餌導官主擇米胞人主宰割無復豐約去取之制黃門給事禁中鉤盾掌苑囿尚方作禁器御府主衣服掖庭永巷亦置八丞上林池籞多至十監無復用舎損益之限北至朔方東封泰山所過賞賜用帛百餘萬疋金錢以鉅萬計縣官空虛而吏始坐市列肆販物求利矣異時元帝在位雖號溫恭少欲而齊三服官作工各數千人一嵗費數鉅萬蜀廣漢主金銀器嵗各用五百萬三工官官費五千萬東西織室亦然廐馬食粟將萬疋此御史大夫貢禹所以拳拳獻忠願減諸離宮及長樂宮衛之大半太僕減食榖之馬水衡減食肉之獸省宜春之苑罷角觝之戱復齊三服官之舊而還髙祖孝文之節儉也雖然禹徒知髙祖孝文之節儉而豈知有太宰九式之均節耶以周禮考之膳夫嵗終則㑹惟王及後世子之膳不㑹庖人嵗終則㑹惟王及後世子之膳禽不㑹酒人嵗終則㑹惟王及後之飲酒不㑹內府嵗終不㑹王后之服司裘嵗終不㑹王之裘與其皮事夫一歳之財有限而司徒所以制一嵗之入冡宰所以制一歳之出者亦有常令而皆曰不㑹豈真使王后世子得以自便而自取耶彼賤有司也以區區賤有司而與至尊較出入之是非計用度之當否則於勢為不順於事為難行是以上取之而下供之而多寡豐殺去取用舎損益之數則自有九式存焉吾何與知而與至尊者較曲直取與耶是故好用匪頒吾則共之芻秣幣帛吾則共之工事羞服䘮荒賔客祭祀吾則共之以至向之所謂賤士辱事㣲物末用冗役吾又一切共之而一曰祭祀之式至九曰好用之式太宰則總持之夫惟財共於有司而式法持於太宰是以人主不敢違式法而過取百官有司於此亦不敢至於違式法而過共宰夫以式法掌祭祀酒人以式法授酒材掌皮以式法頒皮革委人以式法具薪蒸木材職幣以式法歛幣餘職嵗以式法賛逆㑹太府以式法頒貨賄人主之私心以式法而礙則侈心以式法而銷國用不屈民力不匱而玉府之財用始沛然有餘而論道經邦之地始造原立本於此而無以蠱壊之也或曰小宰之職以法掌祭祀朝覲會同賔客之戒其軍旅田役䘮荒亦如之七事者令百官府共其財用今九式之中乃不及朝覲㑹同軍旅田役何也曰朝覲㑹同之用不過牢禮委積膳獻飲食賔賜飱宰而已此則賔客之式也軍旅田役之用亦不過幣賫委人共委積薪帛司勲掌賞地宮正頒衣裘車人矢人繕人藁人司弓矢司甲兵之數一切皆有法式以給其財此則幣帛芻秣匪頒工事之式也或又曰軍旅田役莫大於餱糧而不為之式何也曰居者積倉行者裹糧人自為具非公家之所給也公家之所給惟官府中供軍事者耳此則有廩人治師役之糧食倉人共道路之榖食遺人掌道路之委積是不為無法也大抵太宰之所謂理財惟急於理其出而已蓋財多則下之用者易失之滲漏上之取者每患於過差九式之法不過以撙節人主亦以隄防百官有司之失物避名也式法不行而後上下始交征利矣錙銖而取泥沙而用竭九州之財不足以贍一人之欲而公私始俱受其病矣嗚呼是其所以為秦漢歟
  論理財重㑹計之任上
  或問周制天下之財皆受令於太宰而總於太府其玉府則專掌王之器物以共王之服食好賜其內府則受九貢九賦九功之貨賄良兵良器以待邦之大用其外府則專職邦布以待邦之小用至於司㑹則惟總其㑹司書則惟總其書職內則惟記其入職嵗則惟稽其出職幣則惟振歛財幣之餘與夫司裘掌皮則又皆惟㑹計一物一用是自太宰而下其出納移用之權盡總於太府而司㑹至掌皮則不過紏察鉤考之而已然太府則下大夫為之長而司㑹則反以中大夫為之長司㑹之權反重於太府何也曰此聖人之深意也以㑹計之官稽掌財用財之吏茍其權不足以相檢括而為太府者反得以勢臨之則彼將聽命之不暇而何敢以究鹵莾而察姦欺鹵莾姦欺無所忌則沉溺掩蔽之𡚁生而匱乏枵虗之患至暴征橫歛之原必自是而啓矣是以聖人必使之有相臨之勢以去其相黨之私然後理財之本末為可觀今以司㑹而下攷之所謂職內職嵗司書職幣司裘掌皮亦均之為理財也宜屬於太府而皆司㑹主之司㑹之權不重乎不惟此也太府頒其貨於受藏之府頒其賄於受用之府凡掌財用財者無不於太府受財焉而詔王及冡宰廢置乃司㑹主之司㑹之權不重乎抑又不惟此也司㑹司書皆一體也司㑹掌六典八法八則之二司書亦掌六典八法八則之二夫六典以治邦國八法以治官府八則以治都鄙乃宰相之職業而太宰之所以佐王者也二之以小宰固其理勢之當然彼司會司書乃亦得而二之司㑹之權不重乎夫惟㑹計之權重則紏察鉤攷之勢得以行於諸府之中事不至於欺偽用不至於乾沒數不至於虧耗國計不匱而功化無不舉推而至於典法則之處無不各行其所行大抵欺罔不生則財用足財用不缺則百度無所虧可以備威儀可以興文物車旌圭璧之器梓匠輪輿之度衣裳冕弁尊爵爼豆之禮上而郊天祀地下而師田行役冠婚䘮祭皆可以並舉而無遺當其禮制樂作兵寢刑措而餘財餘力之效雖神祗祖考尤安樂之治道之成天下夫孰有廢而不舉者向使司㑹之於太府不敢論其曲直當否不敢抗其是非上下相𮐃以為欺而彼此相容以為姦則不終日而匱乏隨之矣財力既屈國用蕭條下無以應無厭之求上無以充法式之用上下觧散而禮樂庶事廢墜而荒落向之所謂六典八法八則太宰固不得而自行矣然則周家所以重司會之權者固將以助太宰之治也春官太史亦然鄭氏不深於周禮乃謂太府若漢之司農司㑹若漢之尚書不知漢以司農少府掌內外之財而尚書特少府之屬官耳紏察鉤考之權安得以其屬而行於其長也而後之儒者則又疑泉府倉人廩人掌泉榖之出入而不㑹計不知此三者之列於司徒特以其事近於民耳若㑹計則同出於司㑹而已且其致九貢九賦九功九式之財用所以於其入而㑹之也掌官府郊野縣都百物之財用所以於其出而㑹之也以其入而考其出所以參互而㑹之也百官之府百里逺近之郊三等之采地司㑹皆得以㑹之固不應若尚書之卑而法不及行於司徒之屬也先王建官之意深矣漢唐何足以知之漢興之初亦嘗少近於此以蕭何為相國而以張蒼為計相計相之權正周司㑹之職也命名曰相與相國並立其事權為甚重計天下之財而財不在其手其鉤攷為甚公使漢終守此制而行之於司農少府之上夫誰曰非古然其遷計相也止於一月其更計相而為主計也又止於四歳自是而後主計之名與蒼俱罷矣司農少府各自受天下之財入而三公之屬又有倉曹以主倉榖有金曹以主鹽鐵貨幣又自分司農之財而有之而㑹計之官獨無聞焉遂使鄭氏猥以尚書而充之每觀文帝問一歳錢榖出入之數而平勃皆以為不知而請問治粟內史則知錢榖自司農之外無有能知其數者宣帝之世韓延壽守東郡放散官錢千餘萬是時蕭望之為御史大夫即遣御史詰問之自奏職在總領天下聞事不敢不問豈自計相罷後御史總領天下之財計耶是未可知也自光武歸禁錢於司農歸水利於少府歸鹽鐵於郡國意善而治不精故章和以後改司農平準為中準而列於內署而取少府之所掌尚藥太官御者鉤盾尚方考工諸曹列而為監又盡用奄人以領之不惟無稽攷之官而士大夫亦無復有與財計者矣以至李唐此弊不革財雖掌於士大夫之手而紏察稽攷猶未有執其權者且三司使之名一曰鹽鐵二曰租調三曰度支度支以相㑹計其名非不美也然當時三司獨設副使以三司使為之長則度支要是三司使之屬耳其官長治財而其屬攷之於勢為不順宋朝三司使其屬官亦有磨勘司均之為失周官之意也渡江之後南庫令宰相提領雖稍異於他官之檢覈而內外不得以兼統矣然則因宋朝之磨勘司唐之度支使漢之計相而正之以周人司㑹之名使之權尊勢重以臨於三司之上而受令於三公之下國用其庶幾乎
  㑹計論下
  或問西漢自計相主計之罷司農少府分受天下之財倉曹又分司農少府之財利權散主漫不可攷疑其為防甚疎矣而當時之財物反以充羨東漢自光武歸鹽鐵之利與郡國併水衡之利於少府出少府之陂澤於司農司農以四時受郡國錢榖之數四方調度一切闗請又有尚書以參互鉤攷之利源始澄不相淆亂疑其為防甚宻矣而當時財物反以耗散而不足何也曰東都之不足固其法之所宜有也宮中用度一切付之有司豈後世之所能堪尚書少府之屬耳焉有其官長理財而其官屬能攷之者前二論已詳之矣此不必復論乃若西漢之所謂充羨亦不過一時取天下之財而聚之公上耳非有㑹計之法以通融上下之有無以均節財用之出入而至於有餘也食貨志言武帝之初承文景之後都鄙廩庾皆滿而府庫餘財京師之錢累百鉅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腐敗而不可食財物之浩穰漢之富庶於是為極矣然建元三年平原河溢民已相食何但若此廩廩也六十餘年之富庶曽未三年遽不足以支一朝之變乎蓋自賈誼晁錯勸文帝以蓄積均之為蓄積也誼則欲公私之兼足而錯則專剝民以厚君今年入粟於邊郡明年入粟於內郡郡縣之倉庾皆盈矣而民則無顆粒之餘平居無事猶以自支而不見其缺一旦旱乾水溢變起倉卒民則何以支此帝也哆然徒見其上之有餘而不知其下之不足外則窮兵黷武內則窮奢極侈公卿大臣曽無一人焉執均節之法以限制其方張之意至是則公私俱困矣竭四海之財不足以贍一人之欲財力既屈急征橫歛生民復被其毒蕭然殆無以異於水旱之時也嗟夫舉天下之財而藏於國其歛之既無度舉國家所有之財而奉一人其用之又無節而其極也又不免暴征於民以寛其目前之計若是而猶曰西漢之財物充羨吾亦不知其以何者為充羨也況又有所謂鹵莾蔽匿之失乾沒滲漏之弊千姦萬欺之轉移攘竊乎取之無度用之無節而㑹計之尤為無法蓋嘗觀之中尉脫卒動數萬人王溫舒樂安隠田幾四百頃康衡闗東流民無名者四十萬石慶少府陂澤多為貴戚冒墾石顯版籍甚不明而口筭田租所入甚無定數也近稅武關以給守卒逺田車師以給過使上武紀下西域公車索米於長安東方朔掖庭出私錢以養宗室丙吉郎官出私錢以市財用楊惲劑劵甚不明而廩祿所給甚無定所也㑹稽計籍三年不上嚴助內史假貨殖多不入倪寛東郡官錢放散至千餘萬韓延夀乘傳而行郡國矯賦至六百萬賈誼課最甚不嚴而州縣所供甚鹵莽而無定期也乘輿賜竭取給大農食貨大農錢盡續以少府賈誼平陵工作取諸水衡宣紀私用經費甚不常而緩急所移用甚紊亂而無定製也以至無額雜賦羨租之積尤為泛然無統如贖罪之錢儲於北軍江充無名之錢儲於郡內張安世卒吏之錢寄於州郡東海廩犧之錢寄於馮翊韓延夀軍市之租委於邊吏馮唐則其渙散尚有未易究者執掌之官吏出入之司尤存不聞有奉公亷平者糴邊榖百萬而虗數至六十萬斛趙充國僦民牛車而増價至三十萬田延年甚者或私僦賓客而入多逋負鄭當時則其轉移侵蝕尚有未易悉數者葢自漢家無計相之官公卿大臣無有能知錢榖之數是以人主肆其侈於上人臣肆其欺於下而民獨被其害於中以至於若此時也周家之所謂充羨宜不如此夫以漢去周之近使其參酌周制有書契版圖如司書則口筭田租何至於無定數有頒財受財如太府則劑劵廩給何至於無定所有九貢九賦九功之令財用有日成月成歲成之攷出入則課最期會何至於無定期有玉府外府則經費私用必不至於紊雜有職內職幣則羨租雜賦必不至於渙散總而言之有㑹計之權如司㑹之重則凡百官吏又將不敢以容其姦欺柰何聚天下之財於公而聴君臣上下之各自行其私乎恣人以財而人無不貪猶飲人以酒而人無不狂也與人以利而人無不取猶飼馬以芻粟而馬無不食也周公創法肯若是其疎乎周家㑹計之法所以為盡善者蓋不獨攷其國之財亦將以併考天下之財也以司書觀之所謂知民之財者則諸府所受之貢賦必欲知其欠餘也所謂知器械之數者則執事官吏所用之器械必欲知其存亡也至於知田野夫家六畜之數則井田夫家有多而有寡牧野畜産有蕃而有耗無不考之知山林川澤之數則山林之材木有童而有殖川澤之蒲葦魚鼈有盛而有衰無不攷之若其有餘則輸官之數必不容其虧若其不足則輸官之數必不取其盈蓋上下相通有無相濟合天下為一體而為之不若漢之判然不相闗也論財物之充羨其本末源流要必如是而後可
  宿衛
  或問宮正掌兵衛宮伯掌郎衛而兵衛郎衛則皆統於太宰何也曰宿衛不統於太宰則內外之勢有所限隔而賢否之人無所決擇事權將分政令將下移而錯出其禍有不可勝言者曰信如是説則九兵皆宿衛也虎賁之虎士何以掌於司馬司𨽻之𨽻何以掌於司冦司冦猶有可諉者曰是掌外朝與京師四夷之兵耳若虎士人百人自六軍之外獨此為王之親兵乃不統於太宰而散於司馬何耶曰司馬亦聴命於太宰耳必散於司馬者內外雖不可以不相統而彼此之勢則不可以不相持是故兵衛掌於宮正而王之親兵與四夷之兵則掌於虎賁與司𨽻昔者西漢之世以期門羽林等為宮禁之親兵以衛尉掌宮門之屯兵而以城門校尉掌京師十二城門之屯兵及三輔所屬於中尉之兵所謂南軍蓋指環衛王宮在長安之內者言之所謂北軍蓋指十二城門及三輔屬中尉之兵在長安之外者言之及武帝増置八校之兵以中壘益北軍以長水池陽胡騎益南軍蓋北軍不出長安之外南軍不散在三輔之中八校則包南北軍在其中矣是故周勃安劉氏乃北軍制南軍之效劉屈釐發三輔近縣兵及長水宣曲胡騎入長安與太子戰乃南軍制北軍之效宋朝有閤門司皇城司又有殿前司皇城司有親從官數千人入內內侍省都知與副都知同主判之殿前司有馬步軍殿前太尉獨統攝之是故皇城一司於內庭宿衛無不預者而獨宿直諸班禁衛則初無所統攝殿前一司雖統攝諸班禁衛而皇城之事亦恝然不相闗是漢以南軍北軍相制而宋朝以皇城司殿前司相維持大抵皆祖周人之遺意而其所為不同者漢南北軍雖𨽻於三公而掌於太尉然皆以文屬而政令不行於其間國朝則皆統於樞府周則皆統於冡宰此所以逺過於漢也故嘗因是而攷之以為周人宿衛之制其別有五而其所以為宿衛之政令者其目則有四蓋居則有宮中之徒役公卿大夫之士庶子以為環列腹心之衛若宮正宮伯之所掌是也出則有虎士八百人掌先後王而趨以卒伍視朝則在路門之右若虎賁士之所掌是也奉輿馬督扈從視朝則在路門之左則有太僕以掌之所謂侍御僕從罔匪正人是也執其兵器服以衛王之門外朝在野外則守內列則有司𨽻以掌之所謂使其屬帥四夷之𨽻是也由是言之環列腹心之衛非兵衛在內而不出虎士之衛為重兵之衛王不出亦不行四翟之𨽻則以王之出而環衛諸門侍御僕從之役則以王之行而飭整騶從此宿衛之別也然環列腹心之衛則為尤重且急是故稽其功緒而紏其德行㑹其什伍而教其道藝所以勸之而使為善掌其紏禁而㑹其行事掌其政令而均其秩序頒其衣裘而時其誅賞所以警之而使不為惡去其淫怠與其竒衺之民所以不使之放僻邪侈之失德以亂宮中之政令宮正均外朝之稍食內宰均內朝之稍食所以養人心之善而保䕶亷恥之風此宿衛之政令也夫以貴㳺之子弟授之以八次八舎之職事以宮中之徒役而錯置於八次八舍之中既勸其為善又禁其為惡既不使之混淆又不使之喪亷恥若是則凡居王之左右前後與備王之顧問應對者孰非直諒多聞之士哉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學問日新職業日修而王亦中心無為日見正事而聞正言也其餘凡係於宿衛之兵者則大司馬教之太僕正之司𨽻令之師氏帥之內外相統而彼此相持雖名為兵而不聞有一武夫悍卒放慢詭譎之人得以厠跡於其間者每觀成王之季呂伋掌虎賁之士非有宰臣之命則呂伋不敢以擅發召公雖得以制命非有二諸侯將命以往則召公亦不敢以專行不惟內外相制而內之夾階戺而立堂垂執劉鉞而止戈刃者則又無非冠冕士大夫是故春秋之際雖以僣竊之楚而環列之尹太師猶得以掌之是猶有太宰統宮正宮伯之意區區之曹荷戈與殳猶有賢者如侯人之詩是徳行道藝猶未有愧於宮正宮伯之所掌也乃若西漢之興雖祖周人之故意而定內外之制然己駁雜而不純矣雖然漢猶古也不惟南北軍𨽻於三公而衛尉光祿勲皆屬於丞相御史光祿勲嵗以四科考第郎從官凡更直執㦸內謹門禁外充車騎者無非以經明行修者為之故當時諸呂之亂滕公除宮左右執㦸不肯去代王入未央宮謁者執㦸衛端門不得入其效亦畧可觀矣自武帝使世家富人犯令而入財者皆得補郎而郎選於是始衰自期門羽林佽飛之屬反𨽻於光祿勲以為天子私人而兵衛於是始變自宣帝又發羽林孤兒佽飛射士征西羗而禁衛始紛紛輕出光武以來其制益壊矣京師止置北軍而八校之兵併為五營南軍不復有焉中尉不掌京輔士卒城門不置屯兵郡國罷材官車騎之屯而衛尉不聞更戍之士於是北軍分為宦官所親竇武誅宦官雖召㑹北軍五校士數千人未幾即散䧏王甫外既不足以制內而內之所存者又未嘗教之使知義焉魏晉而䧏光祿勲不復居禁中士大夫不復與宮衛直閤帶刀變生肘腋唐興置左右金吾衛將軍掌宮中及京師之巡警烽堠凡翊衛及外府佽飛畨上者皆屬焉而文武於是判然兩途徳宗之世權移近習宦官握禁兵而廢立在其手矣反覆魏晉李唐之亂參觀兩漢之盛衰吾然後知周官之制不可廢有宮正宮伯矣不可以無虎賁有虎賁矣不可無司𨽻有宮正宮伯與夫虎賁司𨽻之屬矣又不可無太宰以兼統之
  冡宰屬官
  或問三公與王論道經邦當時下兼冡宰而其所統六十官之屬往往皆士大夫所不屑為之務何也曰此固所以論道經邦也人徒見夫內外庭宿衛之士士之賤者也烹庖饔膳之士士之辱者也魚臘酒漿醯醢之物物之㣲者也次舎幄帟裘服為末用而宦寺嬪御灑掃使令為冗役也而不知夫三代以還所以蠱壊人主之心術而侵奪大臣之權柄者往往皆是人為之蓋公卿大臣其內外則有限其進退則有時不得日侍人主之左右前後也若夫侍御僕從之人備趨走使令之職而人主宴私玩狎之際無不與之同焉比其極也則變換其耳目感移其心志伺候以迎其㫖夸靡以中其欲小㢘小謹以市其信人主一墮其中則亦何所不至哉故雖以文武之聖而侍御僕從猶樂於得正人而周公之所以相成王而詔後世者又不獨見於太宰之屬他日立政之作尤拳拳於綴衣虎賁趣馬之㣲焉昔者先王之時宗祝在廟三公在朝三老在學而前巫後史卜筮瞽侑凡所以在左右者無不致其謹焉用能保䕶君心養成聖徳宦官宮妾便嬖側媚得以趨走使令於前而不得以乗間取榮寵竊威福也周公之深智逺識固有見於此是以亂萌禍機之所在無不究極用見古人輔相之事業皆格物窮理之學要非屑屑然樂親群有司之細務而厚集權勢以尊己也宮中府中俱為一體後世識此意者諸葛孔明一人而已漢初猶存此意士大夫所不至者惟後庭爾朝夕出入禁闥洞然無內外之限故人主親士大夫之時常多而親宦官宮妾之時常少日見正事日聞正言心安而耳目熟論道經邦之地固造原立本於此也自武帝宴逰無度於是外庭日疎內庭日親公卿大夫一切隔絶不接見而小人獨在左右事趨媚矣大臣無權而小臣專權異時闗內侯騎都尉之爵下及於烹庖樂工醫師之賤至鳴玉而曳組房闥有制政之漸妃妾起巫詛之風閽寺擅廢立之權夫誰得而制之㣲物細事其傾禍毒國至於此烈也而今世儒者顧方不屑意於天下之細務溺意髙逺學僻而事左異日敗理傷化則往往起人主厭薄之心是故書生之清談而迂闊者不足怪也論道經邦之事業當於太宰屬官而求之
  內治宮伯        衛 湜
  雜説周制士庶子及凡守衛王宮者掌於宮正宮伯等而屬於冡宰祿秩衣裘嵗月均恩班數有加所謂文武底至齊信用昭明於天下則亦有羆熊之士不二心之臣保乂王家如此至秦則不然尊君抑臣之法直行於父子收司連坐之法直行於宮禁平時環衛殿廷如坐針氊視人主畧無仁恩私義一舉動直入於法故荊軻逐秦王殿下環視而不敢救其少恩之禍直至於此髙祖與羣雄角逐天下此等諸將北面為臣心常鞅鞅叛逆交作惠帝即位此正主少國危大臣未附之時況呂后專權諸呂睥睨宮禁一旦有意外之變左右前後皆非人主腹心之人此亦可憂故方即位即賜中郎郎中外郎宦者尚食謁者執楯執㦸武士騶太子御驂而權一時之宜也後來誅諸呂迎立文帝謁者十人持㦸衛端門文帝不得入太尉往諭乃引兵去此則知禮知義緩急軍變有所憑仗者矣文帝㑹得此意一入宮即拜宋昌為衛將軍領北軍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亦為吾之押衛歟太平經國書曰天子理陽道後治隂徳風化並行故賛治之官皆曰宰內宰屬太宰者意其治家之道亦多權衡審訂於大臣大臣格心之所自出歟今攷內宰下大夫二人命士十二人自內小臣奄官凡將命灑掃之人自九嬪至女內史凡內官自典婦功織紝衣服凡掌內之事皆屬焉而𨽻於太宰蓋女寵近習所以移人主之徳者大臣總之無敢踰節皇父作相膳夫內史皆不得人巷伯之雅寺人為之雖奄官亦遴其選晉侯近女而惑疾醫和以為趙孟之過古人致君二南之化其道由此東周宰職不競春秋首書宰咺賵妾甚者三公逆後其何以正王閫乎漢大長秋為後卿蓋內宰之意自中宮僕謁尚書黃門冗從如小臣之屬自內府令如內司服之屬猶領焉至於從帝入宮賛道內事若中常侍與凡侍內掖庭暴室御府祠祝之軰與夫勾盾中藏府令承典掌貴人采女官婢侍使服食游觀諸事皆少府統焉職分既分不相干涉漢初大長秋中常侍參用士人鄧通雖為文帝倖人猶聴丞相檄召欲斬之自東京悉用宦者士大夫既無復與聞而𨽻少府者徒以文屬太尉楊秉紏中常侍而尚書詰以三公統外越分奏近臣蓋三府之令不行於便嬖況后妃乎然前漢置大長秋以掌後宮者士大夫也猶可以節制後宮成帝勑許後減省用度許後上書辨論且恐官吏以詔書繩之猶有周家氣象後漢遂改以宦官然宮中財用尚付之有司章和以後盡用宦者總領自此不領於外朝及隋置殿中監唐置內諸司使凡王服食器用一切付之奄人之手大臣不敢問則成周設官之意無復存者論通內外之情嚴內外之辨 鄭伯謙
  或問內宰之職治王內之政令分其人民以居之內宮何以容人民之居處凡建國佐後市陳其貨賄出其度量淳制王后何以與市井之細事內小臣掌後之好事於四方掌後之好令於卿大夫婦人無外事何以外通諸侯而內交群下內宰既掌宮中之祭祀而女祝又掌王后之內祭祀漢家尚除秘祀今女祝之設豈無執左道入宮而為厭禱者有府史胥徒有宦官宮妾數者混然淆亂雜居而錯處豈無為滛邪以汚宮壼者後夫人以下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女御自有定數也何以獨不著其數典婦功典絲枲追師染人屨人無非是人也而內司服縫人何以獨參之奄官以至春官有世婦矣而此又有世婦春官有司巫男巫女巫矣而此又有女祝春官有司服矣而此又有內司服冬官有鍾氏染羽矣而此又有染人獨不可併省而合於一也凡此十有九官之職事三等之官長其所議論者固不一也姑以是八者而言之則尤為可疑者曰子之所以為疑非以夫後與市事則內外為相紊人民官吏與宦官宮妾雜處則內外為相亂有外祭祀則內將有厭禱之事有天官等官又有春冬等官則內外猥多泛濫之職耶此正周公立國之規模維持之周密而措置之纎悉詳盡者不以通內外則以嚴內外者也夫以宮闕之尊嚴而與市井之猥賤以王后之秘密而行諸侯卿大夫之好禮以士大夫之自貴愛而雜奴僕熏腐之餘亦幾近於䙝矣然家與國非異政王與後非異體內庭與外庭非有異勢也且王后之分隂陽之理相佐以相承者也王則立朝於前以先乎義後則立市於後以後乎利朝市何嫌於相闗乎天子享諸侯王后則亞獻上公侯伯子男來朝夫人則致禮四方何嫌於有好事乎前有宮人之職中士四人下士八人掌寢處燕息沐浴櫛靧私猥之事而隠然厲其敗禮敗度之心後有典婦功等取中士二人下士十有二人掌衣服冠履之物而防人主奢侈之私用度耗費之漸以去其害國亂政之源士大夫何嫌於處內庭乎凡此無非所以通內外而同之也分其人民即宮壼之執事室廬府之在內者至於府史胥徒賈奄奚工女酒女漿女籩女醢女鹽女冪女奴女御則又自分而為內外天官世婦以廣嗣為義春官世婦卿也以掌女工之宿戒名同而官異則不得不分外司服所以掌外朝之服飾內司服所以掌王后之服飾鍾氏染羽毛以充國之用染人掌絲帛以充王后之用內有不可以兼外者典婦功典絲枲之職雖用士人而內司服縫人之職則自用奄人外則有不可以至內者神所在而有之先王隨所在而祭之不惟以示忠厚不忘之心亦所以為交神明合三才之道故在內則有女祝在外則有司巫內外不敢互用也國君過市刑人赦夫人過市罰一幕世子過市罰一帟命夫過市罰一蓋命婦過市罰一帷是市雖立於後而過市之禁則極於嚴內外未嘗相雜也以至九嬪世婦女御之不著其數亦以所嚴內官之選不茍於色不輕於澤以濁亂宮闈之內凡此又無非所以嚴內外而異之也蓋昔者先王之意以為內外不通則內外間隔藩牆有比鄰之異精神扞格而不通法令窒礙而不行利害相視而不相成非宮中府中一體之意至其一於通而不行之以嚴則又不免於尊卑之煩紊男女之濁亂職事廢弛而不舉知慮疎畧而不周者亦非辨方正位設官分職之意也天下猶人之一身也耳目口鼻各司其官而不相為用先王之所以嚴內外者實似之至於精神氣血之所以周流於一身者則未嘗壅遏而不相通先王之所以通內外者實似之周衰王制不明內外之政甚無足觀者朝市異路王后不同心椒房之重反挾蠱媚之道門庭閨闥之內尚不暇於整飭而況市井之細諸侯卿大夫之事乎妃嬪媵嬙列屋而望幸負寵而爭妍宮掖有醜惡之聲妃妾起巫詛之風奄寺擅出納之權宦官宮妾相與亂其內而公卿大臣疎隔於外莫有誰何之者矣究論所自則皆始於太宰之權去而內宰以下十九官之職不領於大臣也鳴呼大臣之權去內外之禍蓋有不可勝言者
  御敘之法        孔頴逹
  正義曰解周名為女御之義以其御於王之御法案周禮王有六寢一是正寢餘五寢在後通名燕寢其一在東北王春居之一在西北王冬居之一在西南王秋居之一在東南王夏居之一在中央六月居之凢后妃以下各以次序而上御王於五寢之中也故鄭注周禮九嬪雲凡御法月與后妃其象也卑者宜先尊者宜後女御八十一人當九夕世婦二十七人當三夕九嬪九人當一夕三夫人當一夕後當一夕亦十五日而徧雲自望後反之孔子云日者天之明月者地之理隂陽契制故月上屬為天使婦從夫放月紀月紀是星也而婦人上御必有女史彤管以紀之毛詩傳貽我彤管雲古者後夫人必有女史彤管之法史不記其罪殺之后妃群妾以禮御於君所女史書其日月之事以進退之生子月辰則以金環退之當御者以銀環著之於左手既御著於右手事無小大記以法
  內宮問         羅 願
  或問禮記所載後夫人嬪婦女御之制其合於古乎曰不然嬪婦女御則信有之若夫人則諸侯之妃不在王宮何以明之吾稽之周禮九嬪實亞後而夫人不與焉內宰曰以隂禮教六宮以隂禮教九嬪以婦職之法教九御內小臣曰若有祭祀賔客䘮紀則擯詔後之禮事相九嬪之禮事正內人之禮事此皆自後而下輙及九嬪無所謂夫人者曰夫人坐論婦禮者也烏可以職求曰坐論婦禮則其不見於禮事也可矣然內司服祭祀共後之衣服及九嬪世婦凡命婦共其衣服追師掌王后之首服為九嬪及外內命婦之首服則冠服亦不及焉何也夫夫人之等視諸侯九嬪之等視卿天子以內之卿代外之諸侯以內之嬪代外之夫人是或一道也曰然則漿人之職何以雲夫人致飲掌客之職何以雲夫人致禮曰漿人之致飲此職之在諸侯國中者爾王后有酒正致飲侯國無之故以漿人周禮之所記有掌侯國之事如環人訟敵國之類者多矣若夫掌客之職亦諸侯相見之禮若諸侯朝天子皆於其湯沐之邑而取具不以勤王人且致餼致享其禮隆甚皆非天子接其臣之事考其職先言王合諸侯次言王巡守殷國次言凡諸侯之禮次言凡諸侯之卿大夫士為國客則知此言諸侯之禮者諸侯相為賔之禮也有同姓之國有舅甥之國有夫人父母之國則夫人為之致禮若天子之宮固有後在而夫人何至與諸侯行禮邪曰然則王宮之無夫人審矣則嬪婦女御之分處六宮也柰何曰六宮之處嬪不在焉古者六宮九室六宮以象王之六寢王后之所治也世婦為後之屬實分掌之九室以象卿之九列九嬪之所居也女御為九嬪之屬實分處焉此禮所謂後立六宮又曰內有九室九嬪居之外有九列九卿朝焉者也嬪各有室不在六宮或曰何以知世婦屬後女御屬九嬪曰內宰上春詔王后率六宮之人而生穜稑之種獻之於王而春官世婦每宮卿二人其職曰世婦掌女宮之濯溉率六宮之人共粢盛則是世婦屬後之驗也九嬪掌婦學之法以教九御各率其屬以時御敘於王所而女御雲掌御敘於王之燕寢則是女御屬九嬪之驗也曰嬪次於後則嬪當以何人為之曰嬪之義尊矣古直以嫁為嬪故書雲釐降二女於溈汭嬪於虞詩云摯仲氏任自彼殷商來嫁於周曰嬪於京所謂九嬪者蓋亦從後而嫁者也天子求後同姓之國以娣姪媵之備官而行數至於九皆自彼而具不待天子自擇此古所以有一娶九女之説也曰然則御敘之法柰何曰先儒以王后以下分為十五夕其實不然夫內寵無並後以王后之尊而下至與庶妾更進迭退一月而再見其為降也甚矣古以貴賤為接見之疎數故小星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又雲肅肅宵征抱衾與裯夙夜在公貴者也故其接也數抱衾與裯賤者也故其去也亟以禮言之天子之後每夕皆進於王所以正內治故詩序雲賢妃貞女夙夜警戒是也取於休沐之義以五日一休一嬪與其御進又五日一休一嬪又與其御進凡四十有五日而九嬪畢見凡一時而再見凡一嵗而八見此嬪御進見之大數也自諸侯大夫以下其妾媵有多少然皆用五日之制內則曰妾雖老年未滿五十必與五日之御是也曰然則世婦不進御歟曰否周禮九嬪掌以時御敘於王所女御掌御敘於王之燕寢惟世婦不然掌䘮祭賔客之事而已月令仲春之月后妃率九嬪御亦不及世婦世者代也婦又已嫁之名蓋先世女御之老而無子者為之故王制雲國君不名卿老世婦卿老亦致政而歸者則以先世之臣妾在所當敬故也是以內宰於六宮九嬪九御皆教而獨無教世婦之説以其素習於禮不待教也或曰諸侯之宮何如曰諸侯之娶五人若三人左氏傳曰秦伯納女五人哀姜之嫁亦有葛屨五兩之語則並夫人為五也公羊言諸侯娶一國則二國往媵之以姪娣而陳有元妃二妃下妃之目則是並夫人為三也至其宮則半天子故禮曰卜三宮之夫人世婦之吉者此其降殺之序也至其末也齊桓公之夫人三內嬖如夫人者又六人則是九人也晉文公以夫人禮逆懐嬴然猶曰班在九人則是亦九人也而齊襄九妃之外又有六嬪皆有所依倣其僣侈甚矣不可以為法
  內外論         王應電後同
  按內宰寺人閽人世婦女史等職所言後宮其辭不一日內宮對王宮為外而言曰北宮對王宮為南而言曰中門以內外之中而言曰王內曰王之北宮曰王宮中門並係之王而言也其曰六宮者乃後所立六宮擬於六官者故曰以隂禮教六宮帥六宮之人而生穜稑之種是也其曰女宮者乃民間女服事於六宮典司職事於後宮之旁者故曰帥女宮而致於有司帥女宮而濯溉為齊盛蒞陳女宮之具觀寺人稱掌王之內人及宮中之戒令王之內人則指女御言宮女即女宮之人故不係之王也夫所謂六宮者舊説以為王有六寢後象王立六宮而居之亦正寢一燕寢五夫此但足以為六寢耳茍以此而當六宮則王之六寢亦可以稱六宮乎記曰古者天子後立六宮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以聽天下之內治以明章婦順故天下內和而家理天子立六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聴天下之外治以明章天下之男教故外和而國治愚謂天子之六官天地春夏秋冬後之六宮其職掌亦畧相似凢後夫人進御與夫內外命婦之命爵宮卿宮女之進退及酒漿之事皆屬天凢師氏保傅教化之道與夫蠶桑立市舂饌之事皆屬地春掌禮樂凢器數祝史之類夏掌政令及拜爵救日月之類秋掌典刑及刑女之類冬掌工事若絲枲宮室死䘮之類蓋自有一定而不可易者此則所謂六宮也六宮立矣求人而治之於是有內外命婦之官所謂內命婦者三夫人之於後猶三公之於王坐而論婦禮故無官職九嬪掌六宮之事秩比於卿世婦取於國中以廣繼嗣治禮事秩比於大夫女御亦取於民間蓋六宮不能無役使因而得進御故以為名秩比於元士者也然傳曰古者天子立後一娶十二女謂後與三夫人各媵其姪娣二合之為十二今言九嬪而不言三夫人自世婦已下皆不言其數者以天子之例推之六官唯有六卿三公則官不必備唯其人皆以六卿兼之則是後之六宮當有六嬪乃其正職三夫人者亦不必備蓋或以嬪婦而攝夫人之位或以夫人而行六宮之事所謂十二女者長者先行㓜者待年於國未必一時皆備而六宮之官不過以先王嬪婦乆於禮者掌其職豈必王之所娶且君子不茍於色世婦女御有婦徳者充之無則缺焉豈拘拘於二十七八十一之數哉又有外命婦者蓋宮禁深嚴知識不能無壅蔽內外限隔凡事亦未易通達故每宮以卿之內子二人大夫之命婦四人士之妻八人詔相其禮事大夫言下士言中蓋錯舉之也女府掌每宮文書器物女史掌每宮書寫奚以給使令之役皆擇民間女之賢能者夫唯周禮設世婦之官則臣民婦女之賢者得以效用於後之左右而後宮之禮法得以為式於臣庶之家所以上下交而為內治之法於天下也舊説以為奄卿夫自古及今豈有奄而為卿者若果然當如內小臣之例以奄字貫於上士之上亦當雲奄卿二人矣又引漢法大長秋等亦用士者豈有士人在上而府史皆用女乎此皆悖理之大者或疑卿大夫士庶之妻至於王之北宮於理得無妨乎曰後夫人進御但至王之寢不至後宮猶後之不至王朝故外命婦等得至後之六宮無嫌也
  內宰
  內宰教嬪婦之法此古今人世昏明偏全澆淳美惡之一大界限也夫天下有一男子則有一婦人豈男子有教而婦人獨可無教乎故古者宮中設師傅保姆之教民間亦必有女師是故祭祀賔客禮也闗雎所稱琴瑟鐘皷樂也國風諸篇詩也女史所記書也非學何以能之唯如是故古者女子之盛徳髙識若敬姜孟母者無忝於男子故凡祭祀賔客䘮紀有男子之事則有婦人之事非但獨居驕蹇而已是以能上奉神靈之綂下理萬物之宜也此所謂內宰之教蓋傳其學於師傅保姆而教之然亦有齒尊徳劭如昭帝后之親受書於夏侯勝者矣秦漢而下其君既無修身齊家之學乃以呂不韋審食其武三思領後庭之事遂使人疑而不復信茍得人如內宰者以治之豈有是醜哉以是知周公之法似迂而實切也
  後夫人禮事
  後夫人與屍賔獻酬後哭諸侯嬪御弔臨於卿大夫之䘮此古人之至大禮非中古已上莫之能行也禮國君取夫人之辭曰與寡人共有宗廟社稷故祭必夫婦親之天子以天下為家建侯樹屏雖世爵而必命有徳者故其來朝以禮神之禮禮之是以後皆從王古者君臣同體大臣之死王為之服故後夫人亦有弔臨之禮且古者世道淳篤人心純一普天之下之人專以行禮為務而無滛姣衰偽之風為之屍者則足以象神而人亦以神事之為之賔者果才徳出類而人亦以賢禮之有䘮者主於哀戚而人之弔之者亦真有哀戚之心是故可以行獻酬弔臨之禮而無嫌也況所謂屍者皆王同姓懿親而卜吉者茍匪人則不足以為屍矣所謂賔者亦㣲子箕子魯公太公之流苟泛常諸侯則宗伯攝之矣所謂弔臨者亦必王之諸父兄弟及姑姊妹耳不然則內外宗命秩視嬪御者掌之豈以少年宮嬪數數入諸臣之家以行禮哉故此皆聖王盛世乃可行也後世人不能為屍君臣無復獻酬之禮後夫人不復出宮此禮皆不必復講觀宋之宣仁賜忠宣公社飯為溫公徹朝猶有君臣一家之意後王不可不知而周禮自當存之未可以輕訾也
  奄人
  奄人之用不一內小臣諸奄之長主在後之所寺人主世婦而下之禮事酒人漿人籩人醢人醯人鹽人冪人舂人饎人稾人守祧皆與女奚為類內司服縫人至與女御女工共事奄之類亦不同一是生而隱宮者或男或女皆有之一是男子犯宮刑而去勢者皆精氣閉藏摠稱曰奄用則二者兼之蓋男不可入女不可出唯此可便於內外勢不得不用生而奄者與瞽矇修聲之意同先王無棄材之意有罪而奄者與墨者守門之意同先王不終絶人之意或者謂國君不近刑人若飲食衣服戸庭廟祧皆至近而切者且詔相於王后共職於嬪御終為男子似亦非宜柰何蓋於天奄之人必擇其有賢徳者其女類而天奄者於宮嬪之側尤為相宜想古者必多用之其宮刑之人必有犯大過誤赦其死而奄之其人樂生而願為善者乃可用之耳若年少犯滛而奄者又如後世孩提而奄者色心方熾而不除豈可以侍至尊而伍女御哉且爵止於上士忠謹者自知勸員限於四人五人憸邪者何所容又統之以太宰而內宰專統之彼胡得而竊弄且其所掌不過傳命服食之小事與相道內人之禮事女宮之戒令而已王未嘗與之圖議而預朝廷之事雖近而實不近也
  論泉府賖貸       馬端臨
  按周禮一書先儒信者半疑者半其所以疑之者特不過病其官冗事多𤨏碎而煩擾耳然愚嘗論之經制至周而詳文物至周而備有一事必有一官毋足怪者有如閹閽卜祝各設命官衣膳泉貨俱有司屬自漢以來其規模之瑣碎經制之煩密亦復如此特官名不襲六典之舊耳固未見其為行周禮而亦未見其異於周禮也獨與百姓交渉之事則後世惟以簡易闊略為便而以周禮之法行之必至於厲民而階亂王莽之王田市易介甫之青苖均輸是也後之儒者見其效驗如此於是疑其為歆莽之偽書而不可行或以為無關雎麟趾之意則不能行愚俱以為未然蓋周禮者三代之法也三代之時則非直周公之聖可行雖一凢夫亦能行之三代之後則非直王莽之矯詐介甫之執愎不可行而雖賢哲亦不能行其故何也蓋三代之時寰宇悉以封建天子所治不過千里公侯則自百里以至五十里而卿大夫又各有世食祿邑分土而治家傳世守民之服食日用悉仰給於公上而上之人所治其民者不啻如祖父之於其子孫家主之於其臧獲田土則少而授老而收於是乎有鄉遂之官又從而視其田業之肥瘠食指之衆寡而為之斟酌區畫俾之均平如上地家七人之類是也貨財則盈而歛乏而散於是乎有泉府之官又從而補其不足助其不給或賖或貸而俾之足用所以養之者如此司徒之任則自郷大夫州長以至閭胥比長自遂大夫縣正以至里宰鄰長嵗終正嵗四時孟月皆徴召其民攷其徳藝紏其過惡而加以勸懲司馬之任則軍有將師有帥卒有長四時仲月則有振旅治兵苃舎大閱之法以旗致民行其禁令而加以誅賞所以教之者如此上下蓋𡚁𡚁焉察察焉幾無寧日矣然其事雖似煩擾而不見其為法之𡚁者蓋以私土子人痛癢常相闗脈絡常相屬雖其時所謂諸侯卿大夫者未必皆賢然既世守其地世守其民則自不容不視為一體既視為一體則姦𡚁無由生而良法可以世守矣自封建變而為郡縣為人君者宰制六合穹然於其上而所以治其民者則諉之百官有司郡守縣令為守令者率三嵗而終更雖有龔黃之慈良王趙之明敏其始至也茫然如入異境積日累月方能諳其土俗而施以政令往往朞月之後其善政方可紀纔再朞而已及𤓰矣有疲愞貪鄙之人則視其官如逆旅傳舎視其民如飛鴻土梗發政施令不過受成於吏手而欲以周官之法行之則事煩而政必擾政擾而民必病教養之恩惠未孚而追呼之苛撓已極矣是以後之言善政者必曰事簡以周禮一書觀之成周之制未嘗簡也自土不分胙官不世守為吏者不過年除嵗遷多為變文自營之計於是國家之法制率以簡易為便慎無擾獄市之説治道去太甚之説遂為經國庇民之逺猷所以臨乎其民者未嘗有以養之也茍使之自無失其養斯可矣未嘗有以教之也茍使之自無失其教斯可矣蓋壤土既廣則志慮有所不能周長吏數易則設施有所不及竟於是法立而姦生令下而詐起處以簡靖猶或庶幾稍渉繁夥則不勝其凟亂矣昔子産聴鄭國之政其所施為者曰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此俱周官之法也然一年而輿人謗之曰孰殺子産吾其與之三年而誦之曰子産而死誰其嗣之按鄭國土地褊小其在後世則一郡耳夫以子産之賢智而當一郡守之任其精神必足以周知情偽其念慮必足以洞究得失決不至如後世承流宣化者之以茍且從事也而周制在當時亦未至盡隳但未能悉復先王之舊耳然稍欲更張則亦未能遽當於人心必俟磨以嵗月然後昔之謗讟者轉而為謳歌耳況賢不及子産所蒞不止一郡且生乎千載之後先王之制乆廢而其遺書僅存乃不察時宜不恤人言而必欲行之乎王介甫是也介甫所行變常平而為青苖諉曰此周官泉府之法也當時諸賢極力爭之蘇長公之言曰青苖雖雲不許抑配然其間願請之戸必皆孤貧不濟之人家若自有贏餘何至與官交易此等鞭撻已急則繼之逃亡逃亡之餘則均之鄰保蘇少公之言曰出納之際吏縁為姦法不能禁錢入民手雖良民不免非理費用及其納錢雖富民不免違限受責如此則鞭笞必用而州縣多事矣是皆言官與民賖貸之非便也蓋常平者糶糴之法也青苖者賖貸之法也糶糴之法以錢與粟兩相交易似未嘗有以利民而以官法行之則反為簡便賖貸之法捐錢以予民而以時計息取之似實有以濟民而以官法行之則反為繁擾然糶糴之説始於魏文侯常平之法始於漢宣帝三代之時未嘗有此而賖貸之法則周官泉府明言之豈周公經制顧不為其簡易者而欲為其繁擾者乎謂周禮為不可信之書則左氏傳言鄭饑子皮以子展之命餼國人粟戸一鍾宋饑司城子罕請於平公出公粟以貸使大夫皆貸司城氏貸而不書為大夫之無者貸宋無饑人齊陳氏以家量貸而以公量收之則春秋之時官之於民固有賖貸之事也雖當時未嘗取二分之息如青苖之為然熈寧諸賢所言非病其取息之多也蓋以為貧者願貸貸與之而不能償則虧官富者不願貸抑配予之而並令保任貧者代償所逋則損民兩無所益固不若常平之交手相付聴從民便之為簡易兩得之然左氏所述鄭宋齊之事謂之善政以為美談未嘗見其有熈豐之弊何也蓋鄭宋齊列國也其所任者罕氏樂氏陳氏則皆有世食祿邑與之分土而治者也介甫所宰者天下也其所任者六七少年使者四十餘軰與夫州縣小吏則皆干進徇時之徒也然非鄭宋齊之大夫盡賢而介甫之黨盡不肖也蓋累世之私土子人者與民情常親親則利病可以周知故法雖繁而亦足以利民暫焉之承流宣化者與民情常疎疎則情偽不能洞究故法雖簡而猶懼其病民也以青苖賖貸一事觀之則知周禮所載凡法制之瑣碎煩宻者可行之於封建之時而不可行之於郡縣之後必知時適變者而後可以語通經學古之説也
  泉府          王應電後同
  古之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而已於後乃有商焉注有於無自物所出之處遷之於所無之地有賈焉積盈待之自物所生之時藏之於既竭之時故商之為言以商計財利為事也賈之為言以網羅財利為心也夫以利相交人已相形不能無私己之心故一物也賣則欲多買則欲寡彼此競為虛誑爭辯於是乎起然猶自己之物𡚁端未甚也至於有商賈則專以牟利為事旦暮孶孶凢可以利己而生息者無所不至濫惡偽飾凢可以欺人而覔利者無所不為於是山野之甿不得不資於市而其受屈則有無所控愬者至於天患民病乗急踴價衆方以為災禍而彼獨以為樂幸孤寡貧窮假貸稱責此方以為困苦而彼乃以為資息又大利所在則奸細於是而竊窺大衆所萃則竒衺於是而聚集故可以利民者莫如市而可以害民者亦莫如市也為民父母均吾赤子可以無處治之法與轉移之方哉是故肆長陳其貨賄而美惡不得以混淆賈師奠其價值而貴賤不得以任意司稽巡其犯禁胥師察其飾行儥慝而詐偽不得以相欺有胥以掌其坐作出入則事不亂有質人以為之質劑則人心信服同度量一淳制而物有所準司虣禁虣亂司稽執盜賊而強暴無所容凡此皆治於未亂之前也其有犯禁而事覺梗化而成訟者小則胥師賈師聽之大則市師聽之則夫民之入市者交易而退何有不得其所者哉至於市中之物有利於人而不厭其多者則使之阜為害於人而不可有者則使之無又有罕用而不可無宜有而不可多者故無則使之有多則使之少蓋或有無其征㕓或低昻其價直以示夫去取輕重之意無非欲以利吾民而已然此不過以民間貨物為轉移之方耳猶未見夫君民一體之意也民有貨物不適於用市而不售者雖賤而亦樂輸也則以其價買之事居積者不得抑其價而取焉及市中既乏而民欲買者雖貴而亦樂從也復以其價賣之擁富資者不得髙其直而與焉是以市中無甚賤之物而民之有貨者不傷亦無甚貴之物而民之有用者不困也然此猶有交易之意也至於民有䘮祭大事適空乏而不能卒辦聽其從官賖用事過即還蓋民有急而無措官有餘而無用賖而與之有益於彼而無耗於此所謂惠而不費者也然此猶欲其還也至於民有極貧者則遂貸而與之以其不可以為繼故以國服為之息蓋力者民之所自有而無待於外公事者上之所不能無而必欲假之於民者故貸之而使服國事下之用物者若食其力上之與物者若假之直與焉而不損周焉而可乆以是而保息乎貧民市法之善莫有大於是也後之人心量既非古人之心量俗儒或以時政而妄釋經語纎人或屈聖經以便己私因有禁貴儥歛滯貨之雲遂為均輸之説賤則買之貴則賣之使富商大賈不得牟大利人主乃自為商賈而牟利焉因國服為息之雲遂有放錢收息之舉惡豪民之取息病民人主乃自為豪民以病民焉彼瞽聾者遂因而訾聖經謂之何哉愚嘗因是而推原夫聖人制利之心矣蓋利者人所同欲也多亦何用財者本無所用也竭則廢事故聖人者立為政教使愚夫之自足其用亦不能不取之於民以足國之用耳豈有立為巧法人棄我取以隂奪民利又為之固財自守坐視民之困窮而不救復愚弄之使之借而出息哉故夫商功計利奪彼與此日積月累以肥其家者匹夫之行也以宇內為家通有無同憂樂以均平為事而不使有一夫之不獲此天子之事也故君猶天也覆載生成豈有利於物相之於天下也乃家事也君民一身豈有助君以為歛於民且古者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盡藏於己於後而有借孔子曰有馬者借人乗之借而收息乃周衰已後事註疏一差荊舒因執之以殃民然亦未有能推聖人公天下之心以明經㫖而服其心者愚是以不能無遺喙也彼賈人之子簒弒之流皆不足道嘗因是而反復熈寧之事以謂安石承宋室削弱之𡚁欲起而振之是矣謂當時之務莫急於強兵強兵莫先於富國亦未為失但謂富國須取之於民此念一興其謬何啻千里遂以市井之心用市井之人行市井之事且操君相之勢執平治天下之説而行之視彼禦人之刼奪而猶有所畏忌者殆加數等矣後之人猶以其文章制行而不敢非之夫文以載道失道而文亦何所用行檢而失其大經亦陳仲子之流耳何足道哉
  司徒教民樂正教國子
  司徒以五典教民樂正以樂教國子自虞書分命䕫契王制周禮尚遵其法王制以樂正列於冡宰司徒司馬司㓂司空為司徒者修六禮以節民性明七教以興民徳齊七政以防淫一道徳以同俗為樂正者崇四術立四教順先王詩書禮樂以造士王太子王子羣後之太子卿大夫元士之適子國之俊選皆造焉司徒論選士之秀者升之學以王制言之則司徒所教之成材僅得升於樂正教國子之學周禮大司樂即樂正之官掌成均之法成者如蕭韶九成均者如樂律十二均蓋以樂取名其僚屬有樂師大小胥大師鐘師磬師笙師籥師等官皆以明樂為國子師惟師氏保氏非專以樂官教國子保氏教六藝樂亦在其中以周禮言之則司徒卿也大司樂中大夫也或者殷周官制不同爾契之為司徒其教民專以五教為主孟子所謂人倫之教然師氏以三行教國子亦未嘗不用五典也䕫之為樂正其教胄子專以樂為主即周禮所謂成均之法也然司徒以六樂教民亦未嘗不用樂也況司徒所教升於國學則俊選皆造又例以教國子者教之且樂官之教非止於樂詩書禮樂皆在焉以其教國子不曰教官而正以樂名官司徒教民者始名之曰教官聖人公天下之心也古樂既廢而國子之官不知樂冐其官稱而已自漢以來尚以國子之官為太常之屬猶存典樂教胄之意至隋開皇十三年罷𨽻太常別為國子寺後改曰學又曰館曰監不相統攝矣司徒掌教而以戶部擬之太常國子之官俱不知樂司徒亦不知教古人設官初意盡廢矣司徒之失其職由周禮誤之此俞夀翁所以作復古編也司徒之職宜當首言五典而其間多司空百工之事僅三物五禮六樂數條可為司徒本文爾自宇文周立周禮六官隋唐因之今吏部禮部兵刑工之目實始於隋以吏戸禮為左司兵刑工為右司則自唐神龍元年始也後人因考工記補司空遂以工部擬之因司徒詳於土地遂以戸部擬之自六典多錯簡莫覩其全書隋唐變官制愈失其本職教民教國子之官豈復虞周之舊王制出於漢儒不足深信司徒樂正之教則虞書周禮可證



  稗編卷二十
<子部,類書類,稗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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