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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山筆麈/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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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穀山筆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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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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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世廟諱皆以近似之字易之,如諱「邦」之字則曰「國」,諱「恆」之字則曰「常」,即如諱「世」之字曰「代」,諱「民」之字曰「人」也。村學究不知,以為名邦字國,名恆字常,是以諱為表德矣。文義不通,多誤小學如此。

嘗見褚河南貞觀中一帖,內有「世」「民」二字,皆不減畫,心竊疑之,及考唐史,太宗在日,二名不連者毋避。及高宗即位,乃諱二字。蓋《禮》:「卒哭乃諱,所以敬鬼神之名。」生者則不相避也。以此推之,貞觀中,「世」「民」二字,臨文止是不連,未嘗更易,永徽以後,乃以「人」諱「民」,以「代」諱 「世」耳。

六朝最重私諱,即人主於其大臣,亦諱其先世。南宋武帝嘗使江智淵以王彧父諱戲之,智淵正色不肯,上怒曰:「江僧安癡人,癡人自相惜」。智淵伏席流涕,竟不肯戲。私諱之重如此。然亦過矣。《禮》有「父前子名,君前臣名」。以人主名其先臣,未為大失,何至伏地流涕?蓋武帝以此相嘲,非待臣之禮,宜其辱也。

漢文短喪,權制三十六日,至唐猶遵之,惟玄宗、肅宗之喪始服二十七日,代宗遺詔天下,吏人三日釋服。宰相常袞以為:古者卿大夫從君而服,皇帝二十七日而除,在朝群臣亦當如之。中書舍人崔祐甫以為:朝臣、庶人不當分別,凡百執事,孰非吏人?皆應釋服。相與力爭,竟從袞議。二人故有隙,以是相左,然袞議是也。二十七日,視漢文之制也,已自減少,豈可更從三日?且公卿大臣以吏人自處,亦不明大義矣。袞之排祐甫非也,其論喪禮是也。

唐之廟制,以太祖比後稷,高祖比文王,太宗比武王,皆以為世室不遷,其下三昭、三穆,滿則遷於夾室,蓋三昭、三穆在世室之外,故為九廟,蓋九世也。今以九帝備廟數而不及七世,則不合於禮矣。

唐時明堂制度,其宇上圜覆以清陽玉葉。清陽,色也,玉葉亦瓦之類。今大享殿及圜丘闌干皆用回青瓦,亦清陽玉葉之類。

夏、周九鼎之制,不可詳考,武后更造明堂,鑄銅為九鼎:豫州鼎曰神都,高一丈八尺,受千八百石;冀州鼎曰武興;雍州鼎曰長安;兗州鼎曰日觀;青州鼎曰少陽;徐州鼎曰車源;揚州鼎曰江都;荊州鼎曰江陵;梁州鼎曰成都。各高一丈四尺,受千二百石。各鑄山川物產於其上。又鑄銅為十二神。十二神者,十二支所屬也。皆高一丈,各置一方,即秦皇鑄金人十二之遺意也。

唐高宗作蓬萊宮,正殿為含元殿,含元之後為宣政殿,宣政之北曰紫宸殿,則內朝聽政之所也。大會則於含元。

金鑾殿在龍首山之坡隴,殿旁有坡,謂之金鑾坡,其上東有學士院,今稱翰林院為鑾坡,本此。

唐制,正衙早朝,金吾將軍秦:左右廂內外平安。國初朝賀大禮,有指揮使起居,亦此意。

唐制,每御延英,令諸司長官二人奏本司事,謂之待制,又令常參官日引見二人,訪以政,謂之廷對,亦曰次對。蓋宰相對延英既退,則待制、次對官皆得引對也。宋時謂之轉對。

唐時,中官柄事者四人,最貴左右中尉,次則上下樞密院使,謂之四貴,又有南北宣徽兩院,亦要職也。朱溫既誅宦官,盡罷內司,乃以其黨蔣玄暉為宣徽南院兼樞密院使,王殷為宣徽北院兼皇城使,始用外官矣。

宮人參隨視朝起於晉代,六朝相因,至唐不改。《六典》曰:「宮嬪掌朝會讚相之事,引客立於殿廷。」唐詩所稱,如「永外昭容紫袖垂,雙瞻御座引朝儀」是也。崔胤盡誅宦官,止令內夫人至中學士院傳宣聖諭,乃朱溫將謀禪代,始罷宮人傳宣及隋之儀,自此至宋、元末,不聞御朝對百官以宮女侍矣。

唐時郊廟,祠官謂之齋郎,及武、韋奠獻,以宰相女助執籩豆,謂之齋娘。

唐時音樂盛於天寶,有《太常雅樂》二部,堂下立奏,謂之立部,堂上坐奏,謂之坐部;有鼓吹署令,所掌《鐃歌鼓吹曲》,有龜茲、疏勒、高昌、天竺諸部,謂之胡樂;有教坊梨園法曲;有散樂雜戲;又有山車、陸船、舞馬、犀象及宮人所奏《霓裳羽衣》之曲。每大酺賜宴,以次陳奏,即漢武角氐、角龍之戲也。高宗因立太子,敕宴百官,命散樂自宣政門入,太常博士袁利貞請罷散樂,甚為知禮。乃今大殿宴會以百戲承應,乃胡元舊習,與蕭韶之響相去遠矣。

冠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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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士庶烏帽,惟人主宴居著白紗帽。南宋廢帝既弒,諸王就秘書省見湘東王,於時事起倉猝,王失履,跣至西堂,猶著烏帽。建安王休仁呼主衣,以白帽帶之,即黃袍加身之意也。王敬則弒蒼梧王,手取白紗帽加蕭道成首。當時白紗名高頂帽,皇太子在上前則烏紗,在東宮則白紗,蓋惟天子得冠之耳。

隋文帝即位,改服紗帽黃袍。解曰:紗帽,烏紗帽也,江南人主多服白紗帽,文帝乃用烏耳。古人庶人服黃,至是人主及百官服之,至唐時惟人主黃袍,百官亦不敢服矣。

魏、晉以來,王以卿士以幅巾為雅,用全幅皂向後補髮,謂之頭巾,俗因謂之補頭,至宇文氏乃裁幅巾為四角。北朝服制多仍胡服,至後周用古周禮,始與群臣服漢、魏衣冠,而補頭之制補矣。

補頭乃後周武帝所製,裁幅巾出四腳,唐人以其腳向上,宋人始為放腳,今之蟝頭蓋放腳而稍屈其端使之向上,兼唐、宋之制者矣。

隋煬帝定輿服制度:五品以上,文官乘車,武官馬加珂。可見文官乘車有所自也。珂者,螺屬,生海中,其骨潔白,以飾馬勒,世所謂鳴珂者,此也,《三都賦》「流離珂戍」即此。

隋時,百官從戎者皆戎服,五品以上通著紫袍,六品以下兼用緋綠,胥史以青,庶人以白,屠、商以皂,士卒以黃。自是文武常服遂以為品,至唐而稍潤色之,以為采章矣。

唐高宗上元元年始定章服:三品以上服紫,金玉帶;四品服深緋,金帶;五品服淺緋,金帶;六品服深綠,七品服淺綠,並銀帶;八品深青,九品淺青,並 俞石帶;庶人服黃,銅錢帶;其工商雜戶不聽服黃。武后在位,改八品九品皆服碧。此一代之制也。貞觀以前尚沿隋制,稍有不同。今畫十八學士服色,當以貞觀中制度考之,即得其真張。俞不似銅,不知何物。一雲石也。當俟詳考。世圖十八學士,武德中所服尚沿隋制。

稱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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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臣子稱朝廷為縣官,東漢稱天子為國家,北朝稱家家,唐稱聖人,亦稱大家、天家,宋稱官家,勝國即稱皇上,皆臣子私稱,非對御之言也。西漢私語亦稱陛下,遼、金稱郎主。

西漢稱諸王皆稱大王,至曹操立為魏王,臣下進對始有殿下之稱,自是相沿,遂為定製。

北齊高儼誅和士開,齊主使人召之,儼曰:「士開昔來實合萬死,謀廢至尊,剃家家髮為尼,臣為是矯詔誅之,尊兄若赦臣,願遣姊姊來迎,臣即入見。」姊姊謂陸令萱也,其時宮中呼嫡母為家家,乳母為姊姊,呼婦為妹妹。

侯景陷臺城,湘東王繹方鎮江陵,將舉兵討景,武陵王紀在蜀,謂僚佐曰:「七官文士,豈能匡濟?」及紀攻江陵,為樊猛所敗,以金囊擲猛曰:「願卿送我一見七官。」兄弟行輩稱某官,始見於此。然六朝臣下稱君上,妻妾稱主君,亦多曰官。

自晉以來,嫂謂叔為小郎,至唐猶然。宣宗責萬壽公主曰:「豈有小郎病不往省視,乃觀戲乎?」

唐時稱節度、觀察為使家,諸州為州家,北司諸軍為軍家,今稱軍士為軍家,本此。

唐末宮中稱天子為宅家,如十六宅諸王為劉季述所圍,升屋呼曰:「宅家救兒!」季述廢立,何後趨至,拜請曰:「軍容勿驚宅家。」亦稱大家,如昭宗延朱溫入見何後,後泣曰:「自今大家夫婦委身全忠矣。」朱友珪婦張氏告其夫曰:「大家已以傳國寶付王氏,懷往東都矣。」亦稱官家,如全忠謂寇彥卿曰:「汝速至陝,即日促官家發來。」官家之稱始此。唐初稱天家。

唐人重行輩,稱其所尊皆曰幾郎,如某人稱張宗昌為六郎,馬遂遣使請和,稱朱滔為六郎,朱滔遣使說田悅,稱為八郎,上至宮禁中稱玄宗亦曰三郎,門生舍人稱其主人之子亦曰郎君,妻家稱女婿以姓,曰某郎。

唐時稱父執及朋友之父為丈人,因稱其母為丈母,今以嶽父母為丈人丈母本此。妻父曰婚,婿父曰姻,二父相呼謂之親家,自五代亦然。

五代稱州將為使長,如李存矩為新州防禦,驕惰不治,士卒曰:「使長不矜恤」是也。近代公侯郎君有稱使長者,妃主內家有稱使長者,取義不同,其名一也。

西北諸虜稱中國為漢人,東南海夷稱中國為唐人,各以其所服相承稱之,不思其易世也,漢初,朔方匈奴亦稱中國為秦人。金之官長皆稱勃極烈,元之官長皆稱達魯花赤,嶽牧郡縣亦然。

元時,丞相謂之大必闍赤,「必闍赤」字音,疑即今「筆寫記」,蓋主文字之稱,故以為丞相之稱。自嘉、隆以來,士風文字雅好古風,官名稱謂亦多從古,如稱六卿為大司徒、大司馬之類,此皆周官舊名,職任相合,稱之是也。惟至臺長無以稱之,乃曰大中丞,則誤甚矣。今之左右都御史,乃漢之御史大夫,左右副僉都御史,乃漢之御史中丞。在漢官儀,皆無大字,乃以大夫降稱中丞,非所以尊之也。至於錦衣掌印,稱為大金吾,順天府尹稱為大京兆,益無稽矣。名言之間,禮分所寓,豈宜猛浪如此。若各鎮總兵稱大將軍,雖非今制,亦漢官名所有爾。

唐時宰相相呼曰堂老,兩省曰閣也,尚書曰院長,御史曰端公。近日桂林呂公為江陵封君作誌,稱首揆曰端公,誤。又少府乃縣尉耳,近日稱府佐曰少府,亦誤。

今翰林相傳以北門為美稱,考其建官之由,起於武后擅權,多引文學之士,置在禁中,使撰《列女傳》、《臣軌》、《樂書》、《百僚新戒》,凡千餘卷,因使密決奏疏,以分宰相之權,謂之北門學士,以其不經南衙,北門出入故也。後世相承,有內相私入之號,至今以為美談,而不究其所由名,亦可惜也。

唐稱給舍謂給事中及中書舍人也。今以給事中為給舍,中書舍人為中舍,則給舍為一官矣。

姒娣妯娌長少相呼之,稱年長者曰姒,年少者娣,今俗呼兄妻曰姒弟妻曰娣者,誤。蓋《通鑒》註:以身年之長少為次,不以夫之長幼為序也。

有父稱子公者,晁錯父謂錯曰「公為政用事,人口語多怨公」者是也。有父對子稱臣者,霍去病過平陽,其父謁之,自稱「老臣」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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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山筆麈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遠遠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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