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新城記
至正十二年秋九月,越人築新城,明年春三月告成,郡高年余文昌等謁余錢唐次舍,以記請,且道其事始末曰:「城本宋南渡蘄王韓世忠之所築,辟而廣之,周垣凡四十五里,入我朝七八十年,馴至圮廢。淮夷梗化,挻禍於大江之南,狼籍州郡,如無人之境,守封疆者始思城郭之所恃。而我紹興距築唐僅百里近。錢唐既陷,越人皇皇焉挈幼扶老,走山浮海以遁,不知長林大藪賊之烏合烏鈔者尤甚,則又奔播來歸,戶以數計者萬又五千,時則浙東肅政府分鎮於越,而僉事霢滿呫穆公勞徠吾民者,實有以為之倚也。既而集父老喻之曰:「城池大役也,豈易勞吾民。然勞於始,而利厥終。錢唐大方面,賊直抵行垣者,以城池之廢也。始蘇界常湖賊越門而去者,以城池之新固也,汝民所自聞。幸相與懲苟且,思經久之圖。」民始難之,公又為條告其貲力,先輟俸金,率郡縣吏及郡之民饒於財者;不足則以田為之賦,糧二十石上,出若干緡錢,築若干丈尺,四十石上數倍之,三石、五石助貲辦各有差。無田者,傭工而就食。民乃悅來,如子聽父事,量功命日,不期月落其成。
城為趾厚凡四尋,為身盡尋有四尺,面凡七尺,外銅鍵石,而又壘辟四尺為埤堄。戍有木譙,衛有校聯,藺石渠之具無不整備。城為趾門凡五、水門者六,四門又各為甕城,唯趾焉重門以代甕城。門皆梁石為洞,上各置望樓,又倚北之蕺山為伐虎之亭。城既新,門亦稍更舊名。東五瑞,水曰朝京,東南稽山、今曰會稽,水曰東門;西常喜、今曰常禧,水曰澄清,西北西郭、今曰承恩,水曰拱辰;北曰昌安,今曰泰安,水曰永定;南水曰植利、今曰興利。
役大事重,非名文家,無以書。吾子郡人也,幸有以屬比其事於石,不唯識廢興歲月,且俾越之人萬子孫知有金湯不拔之固,與民杜相永永也。
余惟《春秋》城內與外者凡二十有九,聖人一一書之。謹王制重力也,而城虎牢之,《書》責鄭有而不守,覆棄為寇資,則知城築興於要害者,固亦《春秋》之所許也。而況於越,襟大海、肘長江、申禹氏之巡丘、句踐氏之伯基,有國者之雄藩也,視其得與荒城野郭夷而視之乎?籲!一方之役小,四海之繫大;一時之勞暫,萬世之利永也。雖然,城之掌固者不易,城之守固者尤不易;守非直三巡三鼜之戒也,忠義為之維,道德為之維,道德為之基,眾心為之憑,守固之工也。職於是者,尚思有以勵己德結人心。攄臥薪之忠憤,以無忘昔人執仇之義,以雪吾大國之恥,其可也。不然,守政不修舟,人皆敵國也,雖有金湯,吾為此懼。是為記。
公系出國族,通文史;嘗為南台監察,折獄辨訟,扶樹名理,嚴嚴有豐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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