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絜齋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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絜齋集 全覽


  御製題袁燮絜齋集六韻
  學為君子儒體用亦相符性悟雖宗陸身名未異朱燮師事陸九淵得其指授具有原本又少以名節自期立朝屢進讜言所至政績皆可紀在南宋諸儒中可謂學有體用者具詳宋史本傳邊情言頗悉民務政多殊集中劄子幾及三十首其料敵論邊深得要領而陳民務述治要亦切實可見施行向惟散見永樂大典中今為裒輯得廿四卷雖未必能盡還原書之舊亦可存十之六七因命刋刻以廣流傳大典昔割玉裒編今合珠虛車祛藻繪實地有功夫傳世因在此詩文餘事乎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四
  絜齋集目録      別集類三
  巻一
  奏疏八首
  巻二
  奏疏十一首
  巻三
  奏疏五首
  巻四
  奏疏四首
  巻五
  奏狀二十首
  巻六
  策問十八首
  巻七
  論十四首
  雜著九首
  巻八
  序四首
  題跋四十七首
  巻九
  記十一首
  巻十
  記二十一首
  巻十一
  行狀一首
  巻十二
  行狀一首
  巻十三
  行狀一首
  巻十四
  行狀二首
  巻十五
  行狀二首
  巻十六
  行狀五首
  巻十七
  墓表四首
  誌銘三首
  巻十八
  誌銘五首
  巻十九
  誌銘九首
  巻二十
  誌銘十三首
  巻二十一
  誌銘七首
  巻二十二
  廟碑一首
  祭文十三首
  巻二十三
  古體詩五十七首
  巻二十四
  近體詩一百二十首
  絜齋集書後一首
  等謹案絜齋集宋袁燮撰燮字和叔鄞縣人登進士第歴官禮部侍郎寶文閣直學士追諡正獻學者稱絜齋先生事蹟詳宋史本傳燮初與同里沈煥楊簡舒璘以道義相切磋後師事陸九淵得其指授具有原本又少以名節自期立朝屢進讜言所至政績皆可紀在南宋諸儒中可謂學有體用者生平著述有絜齋集二十六巻後集十二巻其目見於馬氏經籍攷久佚不傳厲鶚撰宋詩紀事捜討未獲遂並其人而沒之今獨散見於永樂大典中者裒集編次得文二百三十九首詩一百七十七首雖未必盡合原目之數而所存亦云富矣燮詩文淳樸質直不事粉繪而眞氣流溢頗近自然其剖析義理敷陳政事亦極剴切詳明足稱詞達理舉蓋儒者之言語無枝葉固未可槩以平近忽之也惟永樂大典內於前後二集標識未明無可辨別謹以類排纂釐為二十四巻而以燮子甫所作後序一篇附之用存其舊甫舉嘉定七年進士第一官至兵部尚書以才畧顯亦有傳在宋史中蓋能承其家學者雲乾隆四十五年六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一
  宋 袁燮 撰
  奏疏
  都官郎官上殿劄子
  臣恭惟仁聖在上涵育羣生無有遐邇同一覆載施惠務從其厚用刑寧過於輕無愧於古聖人用心矣孟軻有言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於掌上明效大驗何其速也今陛下求治不為不乆而稽其效驗尚爾遲遲何可不思其故歟臣聞古者大有為之君所以根源治道者一言以蔽之曰此心之精神而已心之精神洞徹無間九州四海靡所不燭故書曰光被四表格於上下又曰帝光天之下二帝之精神也曰明明我祖萬邦之君德日新宣重光三王之精神也二帝三王終日乾乾自強不息故能全此精神以照臨天下明竝日月不遺微小至於今仰之漢之宣帝唐之太宗雖未極純懿而能勉彊振作興起治功爛然可觀而史皆以厲精稱之亦可謂英主矣陛下視今之治具已畢張乎未乎民生已舉安乎未乎更化以來招延俊彥隨才授職責其成效治具似已張矣而頽綱未至於盡舉宿弊未免於猶在則難以謂之畢張都城之內財貨疏通米價至平閭閻熙熙遠過曩日民生似亦安矣而逺方之民凋敝乎財賦之煩愁苦乎刑戮之慘雖當豐歲猶不聊生則難以謂之舉安陛下尊居宸極臨制萬方惟所欲為其誰能禦今也雖有仁心仁聞而大有為之效猶未至於昭明彰著歲月蹉跎所就止此豈不深可惜歟臣願陛下毋以寛裕溫柔自安而必以發強剛毅相濟朝夕警策不敢荒寧以磨厲其精神監觀往古延訪英髦以發揮其精神日進而不止常明而不昬則流行發見無非精神矣謹所從出出則必行宣布四方無不鼔舞號令之精神也襃一有德而千萬人悅戮一有罪而千萬人悚賞罰之精神也有正直而無邪佞有恪恭而無媮惰有潔清而無貪濁布滿中外炳乎相輝人才之精神也民間逋欠不可催者悉蠲之中外冗費凡可省者盡節之其源常浚其流不竭財用之精神也將明恩威以馭其衆士致死力以衞其長勇而知義一能當百軍旅之精神也黎元樂其生業習俗興於禮遜五穀屢豐百嘉咸遂民物之精神也明主精神在躬運乎一堂之上而普天之下事事物物靡不精神豈非帝王之盛烈歟昔我藝祖秉上聖之資當㝢縣分裂之際整齊乾坤如再開闢端門軒豁無有壅閉謂左右曰此如我心小有邪曲人皆見之矣大哉聖謨此二帝三王所以日用其力者乎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新者精神之謂也陛下誠能以藝祖為法則我宋之維新亦當常如創業之初矣一元之氣周流磅礴化成萬物日新無已天地之精神也惟陛下省察
  輪對陳人君法天劄子
  臣一介疎庸遭逢盛際誤䝉拔擢寖歴清華毎自念無以稱塞惟有罄竭愚忠庶幾仰酬天造臣聞人君之德莫大於敬天尤莫大於法天蓋法天者敬天之實也宅天位之尊精神運用形見於天下者無往而非天是之謂敬天之實徒曰敬之而不能法之亦猶心慕其人不知效其所為豈眞能有益於巳也哉陛下光紹丕圖垂及二紀嚴恭寅畏常如一日雖古帝王篤於敬天者殆無以過然古之敬天未嘗不以天為法陛下內揆於心其皆與天無間歟抑猶有未合者歟夫天猶父也君猶子也子克肖其父父必為之喜而譴怒不作矣君克配乎天天必降之福而災變不生矣陛下敬天之心不為不至而前年日有食之不盡如鉤去年大旱之後飛蝗塞空星變異常一夕再見今年月日復相繼薄食則是天意猶未解也得非法天之誠猶有可議者歟臣愚不識忌諱謹條四事切於當世者上干天威惟陛下裁赦而垂聽焉其一曰臣聞天下大器也惟達天德者為能舉之在易之乾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宜健而弱非天德也故君德弱不能進紀綱弱則不張法度弱則不修號令弱則不行治內而弱則中國不尊治外而弱則四裔不懾君天下者當無時而不強豈可一日而弱哉且金人之衰弱無智愚皆知之陛下愛惜生靈遵養時晦似未害也而揣摩迎合之流遂欲苟安於無事有言不可者則詆之曰是欲用兵爾加以是名時所至諱則不敢復言蓋所以結其舌也而不知我能自奮則威聲震疊自足以不戰而屈人兵我不自強而示人以弱適足以召兵又豈能息兵哉北敵西邊自昔雄盛新興諸豪兵力亦強皆知中國之弱日夜垂涎伺隙而作吾將若之何竊恐兵端寖啓而禍患未易平也陛下以是思之豈可不法天行健磨厲精神破庸人之論以彊中國之威哉其二曰臣聞人主之大柄有二曰慶賞曰刑威而已然本於公則天下服出於私則公道廢臯陶之陳謨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奉天而行所謂公也陛下更化以來招延俊彥屏去囘邪固已上合乎天心矣然用違其才則如勿用言而不行與不言同忠良不得以展布賢智未免於湮鬱天之命德豈其然乎或依勢作威敢於專殺而姑務含容或黨附權姦罪不容誅而陰求抆拭或貪墨著聞士論不齒而復官與祠或總戎締交賄賂公行而匿瑕含垢天之討罪豈其然乎持此二柄而不原乎天則朝綱廢弛國勢陵夷矣陛下思之至此豈可不大明公道而力救斯弊哉其三曰臣聞惟天惠民惟辟奉天人君之仁民必如天之無不愛可也旱蝗相仍民大饑困上軫淵衷多方賑卹可謂仁矣然長民之吏慮蠲放太多未必能以實告故饑民不可勝計而濟糶不能徧及或轉於溝壑或輕去鄉井或羣聚借糧或肆行剽掠無所得食勢固宜然今春既分矣而艱食猶衆不知其飢餓而死抑有以虐我而讎其上者乎昔者東晉之末李雄李特之流初起不過流民寖盛迺能據蜀監觀往事可為寒心我朝內帑之儲本為凶荒之備耗於侈用誠為可惜所宜特發睿斷申敕攸司止絶他費專以救荒為急推廣天心大施仁政則垂絶之命續而作亂之萌折矣其四曰臣聞廣謀從衆則合於天心聰明明畏皆自乎民所以為天疇咨乎衆舍己從人所以為聖今侍從之臣所以資獻納之益也日近清光而不聞有所咨訪通進一司所以達庶僚之言也虛名僅存而不聞有所規箴則是朝廷之舉事實不與天下共之也天下之大當與天下共圖之豈可不稽謀於衆哉患人才之難得稽謀於衆必當有超卓逸羣之彥患國計之未豐稽謀於衆必將有取與不窮之術患邊備之未修稽謀於衆必將有禦敵制勝萬全之良策觸類而長之凡事關利害皆廣咨博訪是為至公是為天心豈復有不當者哉臣區區愚忠陳此四事一本於天者蓋如此陛下天資粹美聖心淵靜行此四者易於轉圜而臣猶慮陛下未能盡行者諂諛之風未息䝉蔽之患方深爾惟私是徇則不知有公惟利是趨則不知有義詭隨以求合脂韋以取容隔絶上下交相為欺萬一陛下少惑其説則凡忠鯁之言何自而能行哉故孔子曰逺佞人佞人殆而孟軻亦云與讒諂面諛之人居國欲治可得乎崇觀政宣之際此徒實繁所以靖康之禍至大至酷今日所當深戒也去秋大饗明堂至誠昭假熙事告成羣臣爭為歸美之詩極其稱贊陛下深念旱蝗之餘抑而不納此足以窒導諛之源矣臣願陛下益堅此志無甘佞辭惟正人是親惟忠言是聽此固天心所望於陛下也奉而承之於以祈天永命不其休哉尊崇異敎齋素禱祠事天之末節爾君子無取焉故臣終始以敬天之實上裨聖德惟陛下勉思臣言天下幸甚取進止
  輪對陳人君用人劄子
  臣聞君子為陽小人為陰陰足以干陽則君子之道消中國為陽四裔為陰陰足以干陽則中國之勢弱是故善為天下者當使陽制陰而不當使陰干陽今滛雨為災兼旬未止此乃陰盛而陽微也君子道消中國勢弱此其證也豈小故哉陛下謹天之戒敬天之怒則當求其所以弭災消變之策富弼有言天子無職事惟辨君子小人而進退之此天子之職也人望之所屬者登進而不遺公論之所非者擯斥而不用君子小人粲然如黑白之明邪不害正陰不干陽此誠弭災消變之上策也往時陛下奮發乾剛誅鋤元惡收還威柄登崇俊良天下喁喁翹首以觀日新之政一二年來正論漸微正途漸梗賢者相率潔身而去忠言嘉謨以宗社生靈為念者寖不如更化之初而諂諛緘黙以順為正自營其私者尚多有之此豈天意之所望哉立政一書實萬世人主用人之法其言曰籲俊尊上帝又曰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然則人主尊天事天之實莫急於用賢其理明甚抱魁傑之器而沈伏於下僚棲遲於逺外不獲展盡其所長非天所以生賢之意也一春多雨及夏尤甚霖霪不已蠶麥俱傷且有餘於今必不足於後旱涸隨之饑荒繼之吾民重困而勢益岌岌矣皆由未合天心所以災變若此金國垂亡而輒敢侵犯王略無所忌憚皆由君子道消所以召侮如此此天所以大警陛下也豈可不推原天意一舉一錯之間益致其謹歟書曰惇德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案惇德原本避宋光宗諱作崇德今改從經文傳亦云進英俊以彊國本本彊則精神可以折衝陛下必欲今日國勢恢張威聲震疊亦惟擇夫剛毅正直不肯詭隨公論之所屬而猶沈伏於下僚棲遲於逺外者拔舉而尊禮之則精神立變矣誰敢侮之夫正直之士其言鯁切故人主易以疎諂諛之臣其言軟美故人主易以親然鯁切者譬諸良藥雖苦口難受而足以治病軟美者譬諸醇酒雖適口可悅而足以亂德金人見侵中國之大病也汲汲治之猶恐不及又豈可遲緩乎以忠言為良藥亟服之而不疑自然元氣充實外邪不能入矣堯舜之聖急於親賢漢高帝之興也納善若不及唐太宗聞馬周之賢召而未至四輩督促古者聖賢之君大抵皆然伏惟陛下毋以茲事為可少緩明詔二三大臣奬拔忠賢不啻饑渴天下幸甚取進止
  輪對陳人君宜納諌劄子
  臣聞天下有一日不可不明者正道也天下有一日不可不用者正人也用正人則正道明用邪人則正道鬱正道明則黜陟有序而治本立正道鬱則是非顚倒而權綱紊恭惟陛下履位之初委任賢相網羅天下正直之士鱗集於朝人情翕然以為治本可立太平可致而欲竊威權者從旁睨之不便於己有嫉惡之心彭龜年逆知其必亂天下嘗因面對顯言其姦陛下悚然開納賜坐從容俾罄其説龜年亦盡誠無隠退而稱頌聖德寛明容受讜直臣時備數學官實親聞之深為天下賀然龜年繼以罪去而權臣根據自若於是乎姦心寖長無所忌憚羣邪和之排斥善類積而至於無故興師幾危社稷嚮若陛下篤信龜年之忠折姦邪於萌櫱之初豈至是哉雖然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追正人端士今不為乏惟陛下用之爾書曰有言逆於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於汝志必求諸非道此萬世人主聽言之法也言雖忤意而合於道斯忠言矣言雖可喜而悖於理斯不忠矣往年龜年所進合於道之言也今日復有指陳闕失盡忠無隠者即龜年之言也陛下追思龜年蓋嘗臨朝歎息語輔臣曰斯人猶在必大用之襃贈溢於常典榮名冠於西淸擢其後嗣寘諸班列固已深知龜年之忠矣陛下此時之心即二帝三王敬賢納諌之心也常存此心急聞剴切之言崇奬樸直之士若龜年之効忠者接踵而至矣一龜年雖沒衆龜年繼進何憂天下之不治哉昔天聖中御史曹修古論事鯁切忤宮闈意謫守小郡不幸而卒其後仁宗深知其忠嘆其用之不盡優贈以官無子而官其壻察其如修古者敬而聽之自是忠言讜論源源而來孔道輔范仲淹包拯韓琦富弼歐陽修余靖王素蔡襄唐介趙抃范鎭司馬光之流皆以端亮切直相望於三四十年之間以君德則修明以朝綱則清肅以深仁厚澤則結於人心而不可解忠諌之有益於國豈不明甚伏惟陛下念忠臣之愛君仰仁宗以為法使士氣常伸而正途常闢則光明盛大之治復見於今日矣且臣聞之風俗無常惟上所導導之以正直則人心皆趨於正直矣導之以邪佞則人心皆趨於邪佞矣此誠風俗之樞機而治亂安危之所由分也可不謹歟惟陛下留神省察取進止
  輪對陳人君宜勤於好問劄子
  臣不佞四月六日猥以庸陋獲對清光敷陳治道勸陛下以延訪英髦讀畢臣復口奏申述延訪之意謂陛下欲周知是非得失之實要在勤於好問陛下首肯再三聖語雲問則明於是悚然深服聖人謨訓如此之簡且切也退而與朝士言亦無不稱贊聖言之簡要陛下既洞見此理臣以為必能日與賢臣往復問答開廣聰明期大有為於天下而側聽十旬陛下端拱淵黙尚如曩時臣竊惑焉豈聖意自有主耶臣聞易之乾曰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辨之乾君德也謂學雖甚富而心有所疑不辨不明此所以貴乎問也中庸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仲虺告成湯曰好問則裕自用則小以是知勤於好問實帝王之盛德陛下既知如是而明則當知夫反是而暗明則光輝旁燭無所不通暗則是非得失懵然無辨豈不大相逺哉且今日在廷之臣孰有某善孰有某能孰可以當重任孰可以辦一職孰為人望所歸孰為清議所貶陛下能盡知之乎當今之務何者為綱何者為目何者當先何者當後所未立者何事所未革者何弊陛下能盡知之乎吏貴乎廉而貪濁者衆吏貴乎良而慘酷者繁或催累年積欠鞭箠不止或借朝廷威令羅織無辜此百姓所以不堪其苦也陛下能盡知之乎將帥擁兵固有忠於為國者矣而多徇私者固有勇於立功者矣而多怯懦者固有勤於閱習者矣而多苟簡者掊克日甚名籍多虛此緩急所以不可仗也陛下能盡知之乎凡此數條臣竊料陛下未必盡知也夫以聖德純茂而於此未能盡知其故何哉亦惟端拱淵黙而罕發於清問而已今宰執奏事患臨政雖乆而治功未立皆由此也或以為人主一言之失史官書之天下議之問而不當不如勿問臣竊謂不然自古帝王之言豈能無失惟得賢臣開陳救正歸於至善而已豈可畏人之譏議而終於不問哉陛下誠能自今以往有疑必問咨訪宰執日益加詳至於從臣之獻納臺諌之奏陳百官之輪對監司郡守之升殿者人人咨訪究其所藴必將披瀝肝膽效其忠誠而事無鉅細豈有所不知哉臣又聞皇太子天資英粹率由善道可謂盛德矣而於接對官僚之時亦罕有所訪問蓋非不欲問也其意以為聖父淵黙於上而子道亦當爾也臣嘗觀一介之士欲自植立者苟有所疑亦必咨問況主器之重所關甚大而可不以是為急乎此在陛下以身帥之陛下躬好問之誠率之於上而以臣所奏宣示東宮曉然知好問之益每一月具所語官僚問答之語悉以上聞則智慮日明德業日充誠宗社無疆之休也願陛下毋忽臣言幸甚
  輪對陳人君宜崇大節劄子
  臣聞天下有大體人君有大德先其大者而衆善從之則天下可以大治闇於大而明於小難乎其致治矣陛下視今之治效為何如哉以言乎財計則未裕以言乎兵力則未彊以言乎人才則忠實可仗者寡以言乎民生則愁苦無聊者衆明聖在上而是數端者未滿人意如此人皆疑之以臣管見或者君人之大節猶有可議歟易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又曰大哉乾乎剛健中正純粹精也論語大哉堯之為君也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乾惟其大所以能首出庶物堯惟其大所以能光宅天下大則足以兼小小則烏能兼大是故君子大之為貴古有言曰大節非也小節是也吾無以觀其餘矣夫小節亦豈可略哉蓋慮夫君人者安於小而不志於大故抑揚其辭以恢廣人主之心雲爾竊聞近者禁中銀器頗有遺失掌者不䖍加以責罰法當然爾而陛下惻然憫念易之以錫樸素如此可謂儉矣不忍以器物累人俾貪者息心而掌者無責可謂仁矣臣願陛下充而大之自一身之儉充而至於中外冗費靡所不節自一念之仁充而至於四海九州皆歸吾仁豈不恢恢乎其大哉齊宣王不忍一牛之觳觫以羊易之孟子勉之曰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為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唐開成之主舉衫袖以示近臣曰此衣三澣矣柳公權箴之曰貴為天子富有四海當進賢退不肖納諌諍明賞罰則可以致雍熙服澣濯之衣迺末節爾由是觀之人君於小大之辨可不嚴哉天下大器也唯大君能舉之伏惟陛下恢洪志氣無自菲薄篤信聖人之言力行先王之道立大規模成大功業以隆我宋不拔之基豈非大君之所為哉古人恥君不及堯舜事中常之主猶欲引於當道況陛下天資粹美聖心淵靜足以與古帝王匹休而猶有未及為者此臣所以發於中憤不能自黙也孔子曰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惟陛下自強不息日進無疆宗社幸甚天下幸甚取進止
  輪對陳人君宜結人心劄子
  臣聞保邦之策其威聲在備禦其根本在人心人心有膠漆之固則國勢有嵩岱之安何憂乎外裔之不服何慮乎姦雄之竊窺此保邦之善策也夫所謂結人心者當如何哉孟子有言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政令行乎上而欲惡因乎民無所攖拂豈有不感悅者哉感悅益深則根本益固矣陛下視今之生靈果皆樂其業乎今之政令果皆便於民乎朝廷之意未嘗不以忠厚為主而奉行之吏往往多以苛刻為能園田再給畝輸千錢未為過也然歉歲糴價翔踴則輸錢為便豐年粒米狼戾則輸租為優今概取之已不樂矣況既輸錢中都而州縣督租如故是再輸也其肯服乎楮法之更敢減落者沒入貲產至明白也然疑似之間初非減落而遽繩以法已摽撥者亦併籍之朝廷雖已給還而未給者觖望能無怨乎罪麗於法正其刑可也或嚴行科罰而因以為利逋負官物責之償可也或赦令已蠲而督趣不休秋苗之斛面日增關市之徵稅日重此豈吾民之所欲哉民所不欲而日夜施之財匱於下無以相養能不渙散乎陛下毋謂京邑之內民物熙熙可以為慶當知自此而往駸駸不如誠為可憂我太宗皇帝嘗因觀燈御樓美京輦人物之盛宰臣呂䝉正對曰乘輿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都城不數里飢寒而死者甚衆不必盡然願視近以及逺先正大臣規正人主愷切如此臣愚亦望陛下樂聞忠言以廣視聽如是而為民之所欲如是而為民之所惡靡不知之然後肆頒明詔誕告萬邦政令之不便於民者更之官吏敢為民害者去之逋負之不可催理者蠲之枯旱之乆濡以甘雨豈不足以悅人心召和氣而洽隆平之化哉前日之嘆息愁恨今日之謳歌鼓舞在陛下一轉移之間爾人心既固國勢日張孟子所謂施仁政於民可使制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者將驗於今日矣昔皇祐中范鎭建言備契丹莫若寛河北河東之民備靈夏莫若寛關陜之民備雲南莫若寛兩川湖嶺之民備天下莫若寛天下之民此至論也惟陛下亟圖之
  輪對陳人君宜達民隠劄子
  臣聞子夏問於孔子曰何如斯可謂民之父母矣孔子曰四方有敗必先知之此之謂民之父母矣至哉聖言子有疾痛則父母知之民有疾痛則人主知之其知之最先故救之最切洪惟我藝祖有父母斯民之仁嘗詔諸州長吏視民田旱者蠲其租勿俟報蓋慮其稍緩有拯救不及者嗚呼可謂至切矣仁宗明道中江淮旱蝗命范仲淹安撫時民有食烏昧草者仲淹擷以進御且請宣示六宮貴戚以戒侈心案范仲淹年譜事在明道二年八月其言切矣而不以為忤豈不曰民之艱食固人主所欲急聞者歟人主雖儉而六宮貴戚或侈亦足以傷財而害民此仲淹所以併及之而仁宗所以嘉納之也今陛下躬行儉約誠心愛民同符於藝祖匹休於仁宗矣然不知黎庶之疾苦果能盡達于冕旒之前乎近而京輦米斗千錢民無可糴之資何所得食固有餓而死者有一家而數人斃者逺而兩淮荊襄米斗數千強者急而為盜弱者無以自活官給之粥幸有存者而無衣無褐不堪隆冬或以凍死遺民氣息僅屬雖逢春和豈能遽有生意乎淮西漕臣目其饑羸困斃之狀摹寫為圖觀者無不愍惻不知亦嘗進御如范仲淹之進烏昧草乎陸贄有言流俗之弊多徇諂諛揣所悅意則侈其言度所惡聞則小其事深譏當世奏荒之不以實也今聖德寛仁監司郡守固宜皆以實告然願陛下更咨詢之使閭閻纖悉之情畢達於幾席之間如家至而親見之則父母斯民之意篤矣臣聞古者制國用必於歲之杪曷為其必於是時也五穀多寡歲終畢見可量入以為出歉歲用度非豐年比故也今當饑饉艱危之時而中外支費猶如豐登之歲可乎小民嗷嗷仰哺方切坐視則不忍賑卹則不給惟有裁節冗費上自乘輿服御下至百司庶府無所不節以為施惠之具或可以救不然將何望耶側聞去冬陛下臨朝深以得雪為喜而又軫念饑民之寒更糶為濟以直給之聖意切矣臣願陛下更推廣之凡立事貴乎舉要惟救荒獨不可略條目愈詳則惠澤愈廣故成周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當是時富藏天下民生熙熙雖遭水旱可無菜色而賑饑之具多端如是蓋不敢不如是也陛下宜深思此意凡可以加惠吾民者無所不用其極寧過乎詳毋失之略庶乎恩意周洽而赤子可活矣周世宗五季之君爾猶曰民猶子也安有子倒垂而父不解者今以聖主如天之仁豈其撫摩涵育有所未及乎民困極矣惟速救之豈獨生靈之幸實宗社之幸取進止
  絜齋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二
  宋 袁燮 撰
  奏疏
  輪對建隆三年詔陳時政闕失劄子
  建隆三年二月甲午詔自今每五日百官以次轉對竝須指陳時政闕失朝廷急務或刑獄寃濫百姓疾苦事關急切者許非時上章不候次對
  臣聞國家之務有緩有急急者宜先緩者宜後不可易也苟不明乎先後之序而緩其所當急譬之拯溺救焚而欲從容以待之其能免於焚溺乎太祖肇造區夏虛懷聽納凡轉對臣僚必欲指陳急務且許非時上章聖訓如此當時羣臣誰敢以泛泛不切之語上瀆天聽哉孟子曰智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堯舜之智而不徧物急先務也聖如堯舜不可復加矣而不過乎急其所當急然則緩急之序其可紊乎今天下之務固有甚急者矣而羣臣進對者不能盡遵皇祖之訓或陳不急之務苟塞一時之責是誠何心哉爵祿之念重指陳利害或與時忤有妨榮進不若姑舉細故下可以計日俟遷上可以不次拔擢自為身計不得不然操是心以事君豈得謂之忠臣哉惟其言不盡忠所以刑獄之寃濫百姓之疾苦凡事關急切者明主不得以盡知且夫人命至重賊殺不辜漢法甚嚴雖張敞之才不免罪廢今仁聖在上而牧守苛酷或罪不至死輒行腰斬或盜不盡獲誅及主將輕蔑朝廷專恣無忌此藝祖所謂刑獄寃濫者陛下亦聞之乎吾民困於征斂非一日矣而近年尤甚已放而復催已輸而復納刻肌及骨無所赴愬此正藝祖所謂百姓疾苦者陛下亦聞之乎北方大擾羣雄竝興中原遺黎皆欲相率以歸我納之則未有供億之資拒之則失其歸嚮之意所當深思極慮求兩全之策而江淮帥臣敢行一切之政所在張榜流民竝與約回盜賊竝行𠞰戮夫慕義來歸不過此兩項爾而拒絶cq=749如此之嚴安得不怨古人有言愚夫愚婦一能勝予怨豈在明不見是圖今使北方之民皆與我為仇敵皆將致死於我不知吾之帥臣將何以禦之力不能禦苟為所勝則江陵不固而吳蜀斷而為二豈小故哉此正藝祖所謂事關急切非時上章者陛下亦聞之乎臣願陛下申嚴藝祖之訓凡轉對臣僚惟急務是陳敢有循襲舊態毛舉細故者黜責一二以勵其餘則佞諛之風變而為忠鯁矣北人來歸嚴於拒絶事關安危不可不審欲望明詔大臣廣咨博訪求夫策之至當有安而無危者此今日最急之務也惟明主亟圖之
  輪對乾德三年內庫金帛用度劄子
  乾德三年三月太祖以軍旅饑饉當預為之備不可臨時厚斂於民乃於講武殿後別為內庫以貯金帛號曰封樁凡歲終用度贏餘之數皆入焉至景德四年十月眞宗謂羣臣王旦等曰太祖以來有景福內庫太宗改名內藏庫所貯金帛備軍國之用非自奉也二聖平荊湖西蜀嶺表江左河東所費巨萬皆出於是不取於民以陳彭年所撰內藏庫記示之
  臣聞傅説告高宗曰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國朝之有內帑所以為軍旅凶荒之先備也歲月愈深則儲蓄愈富自太祖肇始至於太宗財貨山積毎千計用一牙籖記之名物不同籖色亦異制敵救荒之具沛然有餘此眞宗所以形於嘆美也今陛下躬行儉約崇尚樸素雖大禹之菲飲食惡衣服卑宮室何以過此不知內帑之積足以為兵荒之備否乎聞之道路陛下宮中用度比之先朝僅及其半此節儉之至也不知所節之財皆歸諸內帑否乎七八年來東內無供億之費而房廊宮莊之入無異往時大農不得而預也不知悉輸於內庫否乎淳熙間臨安守臣始以羨餘緡錢為獻毎歲十萬復益之每季一獻遂至四十萬皆入禁中以充博弈之用此乾道以前之所無有也陛下游心淡泊不邇聲色宮掖之內無復此樂不知此四十萬緡復何所歸乎如使此等錢皆歸內帑日積月累財計安得不裕神宗元豐中所儲羨財凡三十二庫較之三朝又過之矣神宗志在有為所以先為之備不得不然也陛下可不鑒觀於此哉金人衰微行且滅矣金亡之後羣雄紛然皆與我為敵國而吾所以待之者亦惟曰和戰兩端而已與之戰乎安得兵力如是之勁與之和乎安得歲幣如是之多此誠未易處也然則今日之內帑其可不汲汲為緩急之先備哉藝祖嘗言北人精兵不過十萬我以二十絹易一首級費絹二百萬而北裔盡矣偉哉英姿雄略經畫大事如指諸掌惟其先事而有備也陛下當今日可為之時誠能講求乎可為之具亦何向而不濟此內帑之儲所以不可不愛惜也抑人有言累土可以為山何者積之使然也又曰江海不能實漏巵何者有所自洩也故儲蓄則為莫大之利而滲漏則為莫大之害謹其隄防明其要束常如先朝之時則內帑之豐亦當無異於先朝矣惟聖主亟圖之
  輪對咸平元年彗出營室北劄子
  咸平元年正月甲申有彗出營室北三月甲午詔百官極言得失上謂輔臣曰朕即位以來罔敢暇逸今彗出甚異奈何宰臣呂端等言變在齊魯分上曰朕以天下為憂豈獨一方耶參知政事李至曰陛下此言可以卻妖矣丁酉彗滅
  臣聞人主克謹天戒凡有災異皆當恐懼修省益修厥德豈有此疆爾界之別耶譬之人有疾病或發於頭目或發於胸腹或發於手足雖所在不同皆吾身也其可或憂或否乎彗者除舊布新天之大變也分野之説古雖有之然通天下一體齊魯之災即京師之災也庸君姑以分野自寛聖主則惟災異是懼眞宗自謂以天下為憂豈獨一方可謂聖君之謨訓矣昔宋景出人君之言三熒惑為之退舍今眞宗畏天之言深切著明如此其感悟宜如何自甲午至丁酉甫三日爾而彗遽滅天人之感通豈不捷哉聖主遇災而懼同符周宣而陰陽占驗之語猶曰某分某野不無避忌此乃諛悅之言不可不察也天下之患莫大乎聽諛悅之言諛言進則正論息矣惟聖主審思之
  輪對熙寧三年太白晝見劄子
  神宗熙寧三年九月二十五日司天監言太白晝見距九年冬數出晝見占者以為主兵而河湟湖南安南用兵茲其應也
  臣聞夜則見晝則伏不敢與太陽敵星之常也當伏而見與日爭明失其常矣故其占主兵兵戈將動於下則金星先變於上吁可畏哉我神宗皇帝憤北方之彊故先從事於西戎所以斷匈奴臂也於是乎復洮岷克梅山降木征而南則有交州之役兵連而不解金星晝見之應昭然不誣自陛下踐阼以來星變屢矣而太白之失常未有如今歲之甚者蓋自五月二十一日以迄於今渉厯五旬晴必晝見前代之所無有史策之所不載有識之士深為國憂之陛下誠心畏天每遇水旱減膳徹樂憂形於色引咎責躬齋潔致禱凜乎有淵冰之懼今而星變異常其占主兵乃疆埸將擾事變方殷之兆也而九重之上晏然自若不以為憂何哉董仲舒有言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異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以此見天心之仁愛人君而欲止其亂也金星晝見之久可謂怪異矣此乃天心仁愛陛下欲出此大異以警懼之也而陛下曽不以為虞迨夫傷敗之至雖悔其可追乎臣仰觀乾象俯察人事竊料今日之勢雖欲幸其無變而不可得夫既不能無變而吾之將帥則庸懦師徒則畏怯財用則匱乏藩籬則疎漏其果可以應敵乎將擁兵於外而專事交結多方掊尅以充苞苴軍人愁苦無聊而主將恬不加恤名曰敎閱未始頒賞無以激厲誰復振作以不教之卒而使之戰鬭則有望風遁逃而已此今日之大弊也自古名將守邊其財皆得自用以勵士卒則人人慕賞爭自奮於功名以遣間諜則冒死不顧密窺敵之動息太祖之任邊將得此道矣中興之初岳飛韓世忠之流皆有不可勝用之材此所以能擒敵而制勝也今之任將毋乃與此異乎城壁之經營固所當務也而板築竝興則恐力有不及不若擇其至急者先之合數城之力以築一城則無患乎不堅合數城之兵以守一城則無患乎不足他日或有遺力則又築其次急者至於公論皆以為可緩者則姑已之昔者漢惠帝之三年春發長安六百里內男女十四萬六千人城長安六月發諸侯王列侯徒隷二萬人城長安五年發長安六百里內男女十四萬五千人城長安九月長安城成夫以漢家全盛之時築一城易事爾而三年之間三興大役始克為之今邊方單弱如是而乃欲於一二年之內辦集茲事其可得乎力既不及飾辭罔上勢所必至其可恃以為固乎臣所謂藩籬疎漏者此也陛下誠能因此星變慨然發憤大修武備將帥也師徒也財用也藩籬也皆大變於前日則可以待不虞矣不然固未知其所終也臣不勝憂國愛君之心惟聖主察之
  輪對紹興十一年高宗料敵劄子
  紹興十有一年二月丙子上謂大臣曰中外議論紛然以金逼江為憂殊不知今日之勢與建炎不同建炎之間我兵皆退保江南杜充書生遣偏將輕與金戰故敵得乘間猖獗今韓世忠屯淮東劉錡屯淮西嶽飛屯上流張俊方自建康進兵前渡金窺江則我兵皆乘其後今雖虛鎭江一路以檄呼其渡江亦不敢來後卒為上所料
  臣聞英主之興所以能折服彊敵尊崇國勢者惟其經營處置得其要而已捕鱣鮪者必以網罟捕虎豹者必以陷穽設之於此而使鱣鮪虎豹墮其術中則足以制其死命矣高宗之制勁敵用此術也金人既陷壽春乘勝進兵衆人皆以為憂而高宗曽無懼色豈姑以是安衆心哉蓋先事經營多方布置至嚴至密敵或迫江則王師皆尾其後彼雖兇彊豈敢輕舉妄動而送死於我哉高宗之制敵可謂得其要矣今日金運既衰蒙古方盛聞已提兵渡大河圍陳蔡攻潼關金人之勢益蹙其亡指日可待則是朝廷所當熟慮者非金人乃䝉古也方興之勢精鋭無敵豈可不豫為之備誠得中興諸將分布於江淮襄漢之間委之閫外聽其所為或衝其胸或擣其脊或擊其左右使敵人躊躇四顧而不知所出則吾可以必勝矣雖然良將未易得也採之於公論公論之推必人材之傑然者也紀律必嚴敎閱必精方畧必審威聲必震而何患乎大功之不集哉竊聞今之邊防疎略未備守禦諸將多不得人而蒙古之勢駸駸將逼甚可懼也經營布置能如高宗則亦可以如高宗之不懼矣惟聖主亟圖之
  代武岡林守進治要劄子
  臣一介庸愚寸長無取誤䝉陛下拔擢付以邊壘伏自思念無以稱塞夙夜兢惕靡敢遑處今茲獲造闕廷咫尺天顔平生管見得以效其萬一天下大務固非疎逺小臣所敢僭議然聖明在上千齡一遇而不能以此時罄竭愚忠仰酬天造則臣之罪大矣臣自待次累年屏伏田裡因能究觀古今頗識興衰理亂之故嘗以為物有綱領事有管攝五寸之矩足以盡天下之方惟其要而已為治而不得其要則艱苦而無成論治而不舉其要則散漫而無統是用述所聞誦所學作書十篇名曰治要其目曰一代之興自有規模書稱成憲詩歌舊章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作遵法言路四闢則下情無壅於上聞作求言捜選不遺則賢能爭奮於巖穴作舉賢民者邦之本也固其本則邦寧作安民風俗國之脈也其脈不病雖瘠不害作正俗官所以治事也在得其人毋取於繁作省官兵所以衞國也貴其可用徒多無益作省兵官與兵省而財不匱矣作裕財刑者侀也一成而不可變作恤刑居安思危有備無患古之善經也作制敵臣之區區雖不能盡知天下之利害然蚤夜以思妄論天下之要務無出於此十者位卑而言高何所逃罪伏惟陛下赦其狂愚萬幾之閒特賜省覽儻有可采裁而行之豈惟少裨聖治而微臣遭逢聖代死且不朽矣取進止案原目十篇今缺舉賢安民恤刑制敵四篇又省兵裕財二篇僅有數語缺文亦多今無可攷補
  臣聞治天下之道不可以溺於卑亦不可以過於高自三代而後類皆趨近效而無逺圖以為吾紀綱粗張法度粗修民生粗安斯亦足矣豈必建宏逺之規模而成帝王之極功乎是之謂溺於卑間有英鋭之主謂治效不當如是之瑣瑣也乃慕高逺求諸上古必欲蕩蕩巍巍之治復見於今志則大矣而其效邈然是之謂過於高夫溺於卑者固不足論而過於高者徒勞無益斟酌二者而求乎至當其惟一代之家法乎自古帝王之興必有家法規模於開創之初持守於太平之日後世子孫遵而行之自足以治豈必慕高逺而求諸上古哉繩祖武者可以安天下由舊章者可以固王業紛更高皇之約束雖嘉唐虞樂商周而無益也得失是非黑白較然則當今之務宜將安取臣竊以為治要所在惟我成憲是訓是式則可以不勞而成功矣在昔五代之際四海殽亂民用不寧上帝憫之生我藝祖以神聖英武之資首攘姦凶光啓洪業王道廢而復興人紀亂而復正規模廣大傳之無窮列聖承之靡所更改此我宋帝王之業所以與天無極者也繼自今文子文孫舍祖宗何法哉今夫有一家者乃祖乃父規模於前為子孫者猶必世守之況以天下之大神聖之所建立哉蓋我祖宗之御天下道德仁義以為之本法制紀綱以為之具其更事多故其燭理明其為慮逺故其立法密損益前代斟酌事宜根本乎聖心發揮乎事業坦然大中至正之道質諸百聖而不慙建諸天地而不悖如大禹之有典有則以貽子孫如文武之有謨有烈以啓後人也聖上緝熙之學日就月將固嘗御經幄命儒臣進讀寶訓繼以正説所以繩祖武由舊章者至矣盡矣臣復何言而臣聞之李絳曰知之不行無益也行之不至無益也方憲宗慨想貞觀開元之盛欲庶幾二祖之風烈而李絳告以斯言所以勉其君者切矣故臣願吾君雖聖性得之猶復加聖心焉且臣聞之有遵法之君要必有奉法之臣唱焉而不和則治道闕矣夫崇寛大而本忠厚此祖宗之心聖上之心也而奉承於下者未必不失之嚴刻裕州縣以寛民力此祖宗之心聖上之心也而奉承於下者未必不厚於取民其餘庶事懼或皆然則大有戾於祖宗之訓是豈吾君之心哉要必致察於此使中外臣子罔不惟成憲是守斯可矣臣所言者凡十皆治要也而以遵法冠於篇首則尤其要者行之以一則是九者無所不合豈不復見祖宗之盛乎漢魏相以為古今異制方今務在奉行故事而已數具漢興以來國家便宜奏請施行之相豈不能逺取前代顧以為由漢之治自足以致治雲爾由是言之論治道於今日者亦奚必為過高之説哉案以上遵法篇
  臣聞下情之通塞安危理亂之所由分也天下如人之一身血氣周流則可以乆安而無疾上下交通則可以常治而不亂昔者先王欲通其情而憂其不能自達也是以求之甚急上自公卿大夫服休服采無不可諫雖百工之微猶各執藝以諌初未嘗設為定員也庶人謗於道則庶人有諫商旅議於市則商旅有諫猶懼此心之未孚也於是有諫鼔有謗木有進善之旌又懼夫勇者雖諫而怯者或未能也則為之法曰臣下不匡其刑墨案不匡原本避宋太祖諱作不正今改從經文遒人以木鐸徇於路儆以不諫之刑古之人豈求夫從諫之美名哉亦惟曰鯁切之不聞則幽隠之不達人主深居九重而海內是非利害之實莫能周知此非小故也破崖岸去邊幅虛心以求之和顔以受之猶懼忠告之不至而況拂抑之沮遏之使不得盡其情歟臣嘗讀唐史見李絳對憲宗之語以為始欲陳十事俄而去五六及將以聞又憚而削其半故上達纔一二未嘗不深悲之夫以忠言進於君此亦臣子所當然而乃蓄縮畏忌一至於是此無他順從則利隨違忤則害至利害之心勝故其勢不得不畏非彼自畏也雷霆之所擊萬鈞之所壓不能使之不畏也夫使臣下有所畏而不敢言則諂諛相師寖以成俗而人主不得聞其闕失矣宮禁之崇深等級之遼絶耳目之所不及者雖至大之事迫切之情且不得而知而民之疾苦何自而伸乎昔我祖宗之際詢訪羣臣如恐不逮晝日不足繼之以夜朝臣轉對許以指陳闕失言事之官其多至二十員諫列因循或下詔而警之臣有忠言或漆匣而藏之非止在廷之臣得以盡規也雍丘一尉妄言嬪嬙布衣皂囊書辭狂悖而皆不加罪所以容納讜言䕶養風俗類皆以犯顔敢諫為忠至於濮議新法之起爭之者雖以罪去而繼之者其言益危彼獨何恃而不恐哉意者舍己從人從諫弗咈其風聲氣習固應有是耶比年以來饑旱相仍星緯失度天災時變如此可言者亦衆矣而中外臣庶能奮不顧身以忠言劘上者罕聞焉此豈有所畏而不敢哉抑有由焉蓋自中興之初用事之臣力主和議嚴用刑罰以鉗不附己者之口偷合苟容習以成俗故雖聖君相繼急聞切直而士氣猶未伸也動其敢言之機而作其敢言之氣使其心奮發不能自已者其必有在矣夫瑰奇珍怪產於遐方異域人皆得而用之事固未有不求而得求而不得者雖然求言易從諫難古所謂從諫者非徒求之謂也忠雖不忤善亦不從以規為瑱是謂塞聰斯其為聽言也末矣惟知人臣進諫之難而樂聞過失虛懷以改庶乎忠言罄竭而下情畢通是則求言之實也案以上求言篇臣聞風俗之弊有可以復返之理患為政者不能以是為急爾簿書期㑹斷獄聽訟世每以是為急而至於俗流失世敗壞則因恬而不知怪是何急於彼而緩於此也簿書期會斷獄聽訟一日不治其害立見而風俗所在雖有不善未為深害也見其可緩之形而不見其不可緩之實培養之不加而縱尋斧焉廉恥日喪忠信寖薄頽靡廢闕以至於不可收拾嗚呼風俗國之元氣也元氣枵然則身隨之風俗既壞則國從之雖秦之強隋之富而元氣不存則危亡可立而待是果可緩耶昔者先王知其甚急也是以省觀風俗苟有不善則切切焉以為憂陶冶作成必使粹然醇厚人有士君子之行以為吾代天牧民勿使失性其職當如是也古人以是為急務而後世則忽之教化不明而質樸日消此亦無足怪者我國家列聖相承美化流行習俗丕變既與古匹休矣而審觀詳察則尚有所當正者承平既乆而侈靡成風也末習之好而去本寖逺也富者競為驕夸貧者傾貲效之歆艶以成俗侈靡以相高旦旦伐之而本眞微矣臣觀漢文帝以敦樸先天下而海內望風成俗翕然化之唐太宗戒靡麗珍奇之好而當時風俗素樸衣無錦繡夫此二君者其道德未純於古也躬行於上而俗移於下源清流潔表端影直其效固如此也聖上清心正本無他嗜好乘輿服御一切減損所以躬率者至矣而求諸習俗未覩其效意者躬行雖力而法制猶未備歟今夫侯王富戚之家宮室藻繪之飾器用雕鏤之巧被服文繡之麗極侈窮奢蕩心駭目公卿大夫之家婦人首飾動至數萬燕豆之設備極珍羞其侈汰如此及從而問其然則曰吾有所效也京邑四方之極古人所以原本樞機者在是而靡麗為甚來者無所取則亦惟末習是效故近歲以來都邑之侈徧於列郡而達於窮鄉此豈小故而可不正哉唐柳澤有言驕奢起於親貴綱紀亂於寵倖制之於親貴則天下從禁之於寵倖則天下畏我眞宗時銷金服飾其禁嚴甚然累下制令而犯者不絶故內則自中宮以下外則自大臣之家悉不得以金飾衣服復申嚴禁布於天下自此無復犯者以其自近始而法禁明也聖上恭儉之化形於宮掖聞於天下乆矣而臣猶慮夫貴戚大臣之家有漸於薄俗而侈靡相尚者法禁之行當自是始行於一二以勵其餘而風俗可移矣古人舉事必有以大服天下之心故法禁可行寛於貴戚大臣而急於士民之家則人不服何者彼固以為吐剛而茹柔也躬行以為之本法禁以為之具而行之自貴戚大臣始貴戚大臣既正則逺近莫不一於正此則正俗之要也案以上正俗篇
  臣聞唐虞官百夏商官倍成周六卿之屬三百六十建官如此之簡也夫其建官之簡宜其庶事多闕而至纖至悉靡有不舉夏商之制臣不得其詳而成周之制則有周官在今可覆也自衣服飲食之微羽角茶炭之末陰陽巫祝之技至於鼃黽之去蠧物之除妖鳥之射類有職掌而當時不病其冗也古之制官因事而設理之所不可無也書曰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夫所謂天者豈逺於人乎即理之所當然者是矣有是理則有是事即有是官設官分職惟理所在則雖繁而甚簡何者理盡而止不容有贅焉者也三代而上公卿百執事之職一定而不可増損達此理而已矣兩漢而下建置漸繁至隋唐而尤甚體統不明官職紊亂於是乎省官之議興焉夫當流弊既極之後豈可無變通之術而所謂變通者未易言也省之而得其道則人心帖然誰敢不服省之而悖於理則怨謗四集未能革弊而人心先不悅矣此不可以不深察也昔張延賞嘗省官矣而道路訾謗柳仲郢亦嘗省官矣而議者厭服省官一也而人心之應乃爾不同此無他延賞不得其道而仲郢能當於理故也在理不可不省而人心皆以為當然何為而不服哉省官之説在今日誠不可緩而理所當然者不可不講也某局事至簡也而官猥衆省之可也某局事至劇也而官亦多勿省可也或出於先王之所創立或出於末世之所建置當因則因當革則革概之以理可也舉事以理而私意不行焉則人心必服雖有不服者事乆論定而亦從之矣雖然此猶其流也遏其流不若疏其源今日之官所以冗豈非所從入者太多乎即其所從入者裁節之此所以疏其源也昔藝祖之法自臺省六品五品諸司一郊而任一人自兩制以上一歲而任一人而仁宗之世則損其數至於神宗之初宗室袒免之外不復推恩袒免之內以試出任夫聖人豈樂此矯拂人情哉蓋曰此而不節則來者日衆官不足以處之而日益冗矣紹興之初以一官而兼數職今也以一官而分數人閒曹冗局可省者衆推求其端何以至此近者聖斷赫然自宰執以下任子無不減損固已疏其源矣持之至堅確乎不變可也延閣秘殿之職任子之自出者勿庸輕授可也戚里恩澤之濫可損者損之府史胥徒之員可汰者汰之凡無益於國而坐糜廩祿者省之又省而冗官之弊革矣夫舉事而咈人情固聖人所不為惟理所在而能疏其源則其弊自去而人不驚又何以至於怨哉易曰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臣以為省官之方要必出於此可也案以上省官篇自古患無良將不患無精兵得良將以統率之御之以道束之以法怯者可使勇弱者可使強案以上省兵篇
  冗官之未省冗兵之未汰皆不可言政事此蠧財之大者也案以上裕財篇















  絜齋集巻二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絜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三
  宋 袁燮 撰
  奏疏
  論立國宜正本劄子
  臣生稟憃愚不識忌諱毎思古人有言事君有犯而無隠此臣子之職也況叨論思獻納之列尤當以是為職者乎臣聞天下猶巨舟也漏焉而窒之斯不溺矣天下猶大廈也敧焉而扶之斯不傾矣陛下視今日之勢安耶危耶強耶弱耶如其安且強也雖方盛之強鄰猶嚮風而慕義今者蕞爾殘敵猶敢肆其憑凌則中國之不安不強亦已甚矣舟漏而不窒室敧而不扶則將若之何此臣所為夙夜懍懍食不甘味寢不安席也陛下可不深念之哉臣聞小大之臣咸懷忠良則朝廷之勢尊邪正雜糅忠讒竝進則人主之勢孤夫以土宇之廣民物之衆共戴之以為君可謂不孤矣然忠臣良士助焉者寡又豈能獨運天下乎昔嘉祐中張昪為中丞彈劾不避權要仁宗勞之曰卿孤特乃能如是昪對曰臣樸學愚忠託身睿主不可謂孤今陛下之臣持祿養交者多赤心謀國者少陛下似孤立也仁宗為之感動嗚呼一言悟主於斯見之可謂至忠至切矣陛下觀今日在廷之臣其皆赤心而謀國者乎抑亦有持祿養交者乎君譬則腹心也臣譬則手足也一體相須休戚利害靡不同之國步方艱當求所以康濟之策國威未振當思所以恢張之道痛心疾首莫敢遑息人臣之義也今也不然惟靡曼是娯惟珍奇是好淫侈相高燕樂無節同堂合席不聞箴規相與恬嬉而已赤心謀國者固如是乎賢才之於國猶禦寒之衣裘養生之穀粟也汲引善類無間親疎奇偉卓犖難合自重之士尤當極力推挽俾為時用人臣所以報國也今推賢揚善固不乏人而挾私害正亦或有之合於己則掩覆其大過異於己則指摘其小疵毀譽發於私情而眞才不得展布赤心謀國者豈其然乎星象屢變其占為兵甚可畏也而不以為憂京輦之下剽掠公行非小故也而不以為怪旱潦之後征科如故殘民之大者也而不以為非導諛貢佞偷合苟容以梯媒寵祿而己又豈赤心謀國者乎此其二三節目爾其餘宿弊人主之所當急聞而人臣之所以不敢盡言者殆未易悉數矣夫所為不敢言者蓋言之則大拂人情非所以養交其交不固又非所以自安也植私者衆赤心者寡人主少所憑仗其何以重朝廷乎今夫一介之士利害止於一身猶以寡助為戒必求切磋之交況於人主宗社安危所繫非輕苟非多助何以為國今日之深患也雖然挽而囘之豈不在我伏惟陛下發自宸衷大開言路藥期於治病而不嫌於苦口言取其有益而無惡於犯顔惟眞才是用惟公道是行如天地之無私於覆載如日月之無私於照臨聖明當陽賢俊布列翼之衞之共圖斯世國勢既已安強皇威自然震疊區區殘敵不稱藩面內則殄滅無餘又豈能為中國之患哉古語有云正其本萬事理臣不勝惓惓惟陛下留神省察取進止
  論國家宜明政刑劄子
  臣近者伏觀陛下肆頒明詔撫諭軍民具言我直金曲兵應者勝於以開曉人心振作士氣可謂義舉矣然臣竊謂事有樞要物有根本未有國家不治而可以排難折衝者故孟軻曰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又曰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今吾國家之政刑其皆明乎抑猶有未明者乎臣愚不肖蒙陛下拔擢寘諸論思獻納之列而隠情緘黙非忠臣也用敢以今之政刑猶有未明者為陛下言之臣聞天下之大勢有安危有存亡關乎安危猶可言也關乎存亡不可諱矣人孰不知存亡之分至為可畏惟辨之不早耳今自更化以來非才不用凡通敏可喜者靡不甄拔高爵重祿與之不靳宜其如榖粟之必可以療饑如衣裘之必可以禦寒也而攷其績效邈焉未見國勢寖弱敵心遂啓陛下知其所以然乎則以今日所用之才非不衆多而眞才則寡爾似奮發而實怯弱也似多能而實寡陋也不皇皇於仁義而汲汲於榮祿己不自重又豈能為國重乎國人不服又豈能服外域乎今之儒帥固有德望巋然舉世推重者矣分閫瀘南未為不用而地非切要不足以觀其設施今之忠賢亦有慷慨論事名聞中外者矣宜還天朝増重國勢而遠守支郡未究所長舍莫邪而用鉛刀棄周鼎而寶康瓠是非顚倒何以立國此其政刑未明者一也臣聞邦以民寧民以財聚培植加厚則咸安其業朘削無已則不樂其生今日吾民之困甚矣征斂太繁而已輸者責其再納逋負日積而已蠲者不免復催有追胥之擾有鞭箠之嚴惟命是從民財安得而不匱重以貪吏肆虐政以賄成監司牧守更相饋遺戎帥所駐交賄尤腆而諸司最多之處抑又甚焉見得忘義習以成風於是乎昔日優裕之郡今皆凋敝矣昔日歡樂之民今皆愁嘆矣九重之邃其亦盡知之乎閭閻疾苦不徹于冕旒之前官吏貪殘自肆於法律之外虐我黎庶邦本傾搖而罕聞有所譴責此其政刑未明者二也臣聞王畿者天下之本京邑者王畿之本古昔令王雖一視同仁而周官所紀於王國尤厚所以固其本也行都之建垂九十年生齒雖繁衣食未裕其故何哉蓋自楮幣更新而蓄財之多者頓耗自鹽筴屢變而藏鈔之乆者遽貧比年水旱民無餘貲物貨積滯商旅不行故大家困竭而小民焦嗷市井蕭條而官府匱乏勢之所必至也抑又有因循而未革者淳熙中京邑守臣別進禁中緡錢歲以十萬計後復増之一季至於十萬毎歲凡四十萬先朝全盛之時炎興隆乾之際未嘗有此今何所從出多方督促先期進獻假酒本以充額數米麥之直償不以時商人咸怨來者益寡酒政既隳𣙜酤不售何以助經國之費哉京輦之下人心不寧殆孔子所謂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內此其政刑未明者三也臣聞朝廷之上一舉一錯人所觀瞻不可不謹罪所當重而輒輕之禁所當嚴而輒弛之皆非至公無私之道迎合權姦之意乞斬一世儒宗此等惡名百世不磨衆所共棄也而一旦洗滌之安在其為公道乎場屋代筆之罰先朝之所甚嚴罪至鞭背終身不齒自禁防陵夷肆行無忌今春始嚴於法而仍薄其罪追止一秩貪鄙恃利之徒何憚而不犯法乎任子銓試至為易得而不能措一辭者往往倩人為之厥費不過千緡而終身可以祿仕法非不究之而官司具文迄無實效夫國不自重以人而重忠良布列重於九鼎姦諛竝進輕於鴻毛政具廢而不行惟此橫暴之徒重為民害浸淫不已則存亡繫之矣豈不哀哉此其政刑未明者四也臣聞赦小過舉賢才聖人待物之心甚恕怙終賊刑刑故無小聖人懲惡之意甚嚴夫亦察其情而已矣開禧用兵一時將帥捍患難守城壁者亦不為無勞事平之後迺以廉謹責之豈漢家宥李廣利赦陳湯之意乎今已漸錄矣而未有所任使頃歲亦有自朝士出守盱眙者經畫有方功效漸著俄以罪見斥邊人深惜其去臣竊以為臺諫風聞斥其罪而罷之公也明主念其勤勞赦而用之亦公也各有攸當兩不相損復何疑於此乎至於選鋒統制誑北人之來歸僞受其降掠其貨實而縶以遺敵投諸死地絶中原嚮化之心原情定罪先王之所不赦而晏然自若罰不傷其毫毛毋乃太寛乎此其政刑未明者五也若此之類尚多有之夫政刑苟明強大之鄰不足畏政刑不明微弱之敵不可忽今我雖率道而邊臣不體聖意驅其窮乏就食者而饑民無不我怨戮其慕義來歸者而豪民無不我怨金雖微弱然能招羣盜而封爵之赦叛臣而復用之亦不為無謀矣鼓率羣怨有所侵越何以待之嗚呼處今之世何可一時一刻不以邊事為念乎當宵衣旰食坐薪嘗膽之時而優游泮奐若四方無虞之日從容拯溺揖遜救焚禍至無日矣可不畏哉書曰無怠無荒四夷來王陛下清心寡慾早朝晚罷不以聲色貨利汨亂其聰明亦可謂無怠無荒矣然古人之所謂無怠無荒者殆不止此事所當為不亟為之即怠荒也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所以為帝之盛自朝至於日中昃不遑暇食所以為王之顯伏惟陛下若稽古訓明詔大臣無一日不熟議邊事無一日不延見廷臣合衆多之智謀求經濟之籌策掃除姦蠧修明政刑自然國勢安強威聲震疊而敵無能為矣諸葛亮制八陣法敵莫能敗可謂一代之傑然賈詡不稱其用兵之能而美其治國之善蓋軍國無二道長於治國乃所以妙於用兵也孟軻所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者蓋如此惟陛下急圖之取進止
  論修戰守劄子
  臣區區愚忠二月三月獲對威顔具陳正月雷雪非常之變宜益修邊防為戰守之計臣非敢為此臆説也按春秋魯隠公九年三月癸酉大雨震電庚辰大雨雪周之三月夏之正月也孔子以八日之間再有大變故謹而書之又臣恭覽國史紹興三十一年正月丁亥風雷雨雪一夕交作侍御史汪澈殿中御史陳俊卿皆以為陰盛陽微外裔窺中國之象是冬金亮果提兵大入今殘敵衰微雖非亮比而雷雪作孽無異曩時臣所以不得不先事言之累月以來淮襄間幸稍寧息然其心變詐萬端安知不養力蓄鋭伺隙而作乎蜀被其害所過為墟雷雪之變既昭然矣秋冬之間又將若之何夫備禦有素雖強大之敵不足多畏苟安無䇿雖僅存之國亦能肆毒而或者之論則曰我朝兼愛南北間不免於用兵而終歸於和好今亦和而已矣豈必他求臣以為不然曩時金人去中國甚逺糧運難繼故不敢輕動而和可以乆今假息之地密邇於我利苟在焉猝焉而至豈復顧盟好哉不可一也汴都四平難以立國欲奪我險要為駐足之地首犯浮光肆及襄漢駸駸以至蜀觀其志願非專為歲賜也彼無求和之意而我強欲與通和大有邀索何以堪之不可二也且所以欲和者圖省費耳往年四月聘使之還甫入吾界而犯順之兵亦以是日入難信如此和可恃乎戍可撤乎輸轉之費生券之費猶自若也夫何省之有不可三也忠義之流排難解紛實賴其力既與敵為仇矣彼方仇之我則和之倒戈反噬莫與為禦不可四也堂堂大朝卑辭厚禮謹奉垂亡之國自示削弱誰不侮之不可五也推此以往其不可者尚多有之夫既不可和則計將安之曰自古立國固有終不與外裔通好者石勒來聘晉焚其幣苻堅雖強晉不少屈而卒成淝水之功何獨今日欲通好歟毋溺於宴安而常軫淵冰之慮毋樂於順從而急聞藥石之言思天變之可畏懼國勢之將危無一日不修攻戰之具無一日敢忘侵侮之恥選擇將帥如恐不及練習士卒常若寇至而絶口勿言通和此則帝王之雄略也嗚呼財用未足兵力未強姑從和好似為體國以通和為戒若非體國者究其實而言之求和自我不保其往將有無窮之悔絶不通和事雖難辦是乃乆安之䇿然則臣之愚忠為國慮也深矣雖然謀之寡不若謀之衆臣願陛下肆頒明詔博謀羣臣凡可以制服敵國者畢陳於前而擇其至當者亟施行之古者國有大疑謀及卿士至於庶人蓋所以廣其聰明也庶人猶且及之而況在廷之臣乎惟陛下留神則天下幸甚
  論弭咎徴宜戒逸豫劄子
  臣聞洪範之有庶徴古人所以明天人貫通之理也於休徵則曰哲時燠若於咎徵則曰豫恆燠若何謂哲明於是非之謂也何謂豫安於逸樂之謂也時者當其可之謂恆者過於偏之謂人主明於是非有如黑白必能憂勤政治必能總攬權綱賢必任而不貳邪必去而勿疑利於民者必能興之害於民者必能除之和氣所感嘉祥必應此時燠所以順之也人君安於逸豫昬而不明窒而不通舒緩而不肅寛柔而無斷朝廷之政事不能自有所施設天下之人才不能自有所進退國無定論人有離心乖氣所召災患必作此恆燠所以應之也天人一理隨感而應可不畏哉陛下臨政圖治不為不乆而和氣有未充災異猶未弭去年乆旱河流斷絶種麥未及而田已揚塵不可復種矣人皆憂之曰他日其可接食乎祈雪未應人情皇皇又皆曰疫癘其將作乎螟蝗其將熾乎恆燠之為害如此至於冬深雨則降矣而麥猶未出雪已作矣而移時即止是恆燠之流毒猶未歇也陛下早朝晚罷不徇於貨色不盤於遊田無逸豫之失而有逸豫之災此豈可不推原其故歟以臣所見所謂逸豫非必貨色遊田之謂當邊烽未熄戎事方殷之際而優游恬愉若四方無虞之日眞才未必能用宿弊未必能革駸駸焉日入於頽敝之域軍民愁怨無所赴愬茲非逸豫之所致歟病已深矣事已迫矣汲汲圖之猶懼不及又可悠悠乎毋以嘉祥之略應為喜而以餘災之猶在為懼肆頒明詔引咎責躬曰天下其許朕自新改絃易轍勇於必為人主作興於上人臣震悚於下無敢驕奢無敢耽樂朝思夕慮翼贊明主同以宗社生靈為憂何患乎災異之不消乎臣聞人主患無其志不患無其功竊觀陛下天資之粹美聖德之純茂足以冠羣倫足以恢逺略所以每獲面對未嘗不陳二帝三王之道每侍經幄未嘗不進憂國愛民之言誠願陛下勿自菲薄恢張志氣卓乎如古大有為之君今日恆燠之災人皆以為逸豫所致臣日夜憂思不知所出何者逸豫之失人主之大戒也區區殘敵假息僑寓我有其備何患不克若因循縱弛無奮發之心而專以自守為説守不能固寖微寖弱而遂至於通和則大事去矣無可言者矣堂堂大朝而委靡至此可不痛哉此臣所以惓惓而不自已也詩不云乎敬天之怒無敢戲豫惟陛下深思此言常以逸豫為戒宗社幸甚生靈幸甚
  論弭咎徴宜開言路劄子
  臣恭聞紹熙二年仲春月朔疾雷震驚繼以大雪光宗皇帝惕然祗懼越六日詔侍從臺諫兩省郎官館職各條具朝政闕失以聞一時忠臣良士獻言者甚衆當時急務莫不上達可謂有應天之實矣咎徵雖形邦本自固姦宄不作疆場不聳豈非變災為祥之明驗歟今陛下寛仁恭儉不敢荒寧畏天之心亦已篤矣迺正月二十四日氣令甚燠及夜過半天大雷電發於都邑二十六日霰集不止通夕飛雪積於平地乆而後消夫雷乃發聲蟄蟲啓戶著於月令之仲春今先期而發已非其時矣雷陽也中國亦陽也雪陰也外裔亦陰也當春而雪未為害也而作於雷震之餘陽已發舒而陰忽用事不宜積而積陰盛而陽㣲有外裔侵侮中國之象豈小故哉蓋自殘金竄伏汴都陛下不忍拒絶仍與通好羣盜之歸附者拒而不納流民之逃死者卻而不受故此曹皆惟我是怨而金人以我為怯糾合羣怨致死於我侵犯王略無時無之陛下履至尊之位而見輕於垂亡之國辱莫大焉其可以不自奮發乎虞書曰元首起哉起雲者奮發之謂也元首奮發則國人莫不奮發矣深懲既往之失克圖日新之功恢張紀綱振起頽惰以伸中國之威以破外裔之膽此所謂奮發也臣不暇逺引姑以近代之事明之金亮之犯淮也兵力甚強自謂長江奄忽可渡我高宗皇帝曾不少懾下詔親征敷奏其勇而益內修政事王繼先醫術之精罕見其比所以保衞聖躬者也臺諫力排其姦而籍其家貲劉婕妤寵冠後庭中外所知也一言救解繼先則斥之不旋踵張去為閹官之長驕橫乆矣亦以臺諫之言而投諸散地此三事者皆行於金亮犯境之日敵勢雖暴而聖斷赫然此國威所以復振而金亮所以遂卻也人主之所為不必屑屑於細故惟能舉二三大事足以聳動天下者奮發而力行之則尊居九重而威震六合反覆手掌之間爾雷雪之變人皆以為陰盛陽微之故此乃皇天啓佑上聖欲以剛濟柔以威輔德而成以陽制陰之功也陛下其可不仰體天意歟光宗親遭此變敷求讜言陛下必欲消變致祥亦宜開忠直之路以通天下之情古者孟春之月遒人以木鐸徇於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求之如此之切蓋不如是無以聞已過而修闕政也天災固可畏然人君修省則有其象而無其應向也陰盛而陽微今也以陽而制陰蕞爾殘金豈能抗衡於中國哉日月中天爝火自息臣不勝惓惓惟陛下留神取進止











  絜齋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四
  宋 袁燮 撰
  奏疏
  論蜀劄子一
  臣竊觀當今之務惟邊防最切而其間利害有未易言者自淮甸以迄蜀皆邊面也形勢至廣不勝其備要當斟酌時宜而善處之淮甸廹近中都論者皆以為急然以臣視之近者固不可緩逺者尤不可忽臣請先言蜀中之利害可乎葢昔者張浚既失五路力不足以養兵乃以五路財賦均之西蜀增立名色謂之折估蜀人由是重困馴致於今資用耗竭人情既岌岌矣往嵗金人至邉淮襄之間日尋干戈獨此一方互市自若遂啓敵心乘間深入殺戮不可勝計忠義之徒痛其家之碎於敵也縞素復讐義固當爾而我師追而還之金躡其後無所逃死安得不怨怨讟並興慮其難制盡散之以為農則安得而不叛敵窺其意從而誘之幸以忠義自名終不甘為敵役及其未固汲汲招集其亦可也而事權不出於一諸司各行其意於是乎紀綱紛亂姦宄並作而闗外四郡遂莽為盜墟此關乎安危之時也若救頭然案此句上疑有缺文雖危可安失今不圖噬臍何及萬一四郡失守則西蜀之心搖矣惟蜀與楚相依以立蜀人乖亂楚將若何唇亡齒寒之憂近在眼中矣淮甸其能自安乎中都寜不震乎可為寒心可為慟哭此其利害豈直安危也哉智者圖事因禍為福轉敗為功原紛擾之由求康濟之䇿推赤心置人腹中則銅馬之流莫不感悅釋賊將用其計謀則李祐之徒皆能成功不疑於物物亦誠焉古人此論可謂著明矣淮西山東之豪所以為我盡力者誠心待之蜀之當是任者誠能效其所為開示大信堅於金石孰不樂為吾用竝邉忠義聲勢相接若左右手之交相為援若兄及弟之共禦其侮智謀迭出則殘敵不能支矣此所謂因禍為福轉敗為功者也揚雄有言御得其道則天下狙詐咸作使御失其道則天下狙詐咸作敵御之為言結之以恩信閑之以法度不疾而徐巧於調伏有致逺之能而無泛駕之患也苟非其人孰任茲事擯黜其庸懦不才者更用其望實夙著者號令一新精采俱變元氣既充外邪消伏挈諸擾攘之中置之安全之域豈惟蜀安天下舉安事之樞要昭然在是也惟陛下亟圖之
  論蜀劄子二
  臣不佞去嵗六月八日獲對清光極陳蜀中利害親聆玉音有忠直可見之褒足以仰窺聖心垂意於坤維者如此葢此一方去天萬里安危休戚艱於上達形勢何以聯屬警急何以赴援非其他諸路比也故聖心深慮之殘宼稔惡時有侵犯今春大入歴興元寇金洋遂至大安我師勦之殆無遺類威聲既震疊矣然變詐之性巧於窺覘萬一乘我少懈奪我江源順流而下聲搖東南將若之何不可不慮也夫藩籬嚴宻彼安得以窺我根本堅壯彼安得以搖我昔孝宗皇帝光臨萬㝢中外敉寜矣而猶切切焉惟蜀是憂命執政大臣繼踵宣威者至於三四又詔制置司同諸帥臣銓釋兵將庸懦不堪倚仗者而易置之夫宣威之設不於他路而獨於蜀兵將之易置不施之他路而獨施之蜀聖哲之心深知天下安危實繫乎此重此一方所以重國勢也陛下可不繩其祖武而加重於此哉葢今日蜀之急務有六臣請為陛下略陳之夫階成和鳯蜀之垣墉也其地險絶為吾障蔽則關內諸郡雖不立城壁自然安固焚蕩以來外無垣墉之可恃內無城壁之可依表裏俱虛寇寜不益肆其毒乎人情岌岌避難而逃者無復歸志非小故也毋憚大費亟為之圖度僧鬻爵費廣不靳而責成於郡邑視其多寡以為殿最磨以嵗月庶可漸復此其急務一也自古巴蜀號稱多士諸葛亮奮於隆中豪傑歸之如水赴壑勲名爛然前後相望可以今日而無其人乎屬者沔帥察其姦欺立談之間斷此大事此固蜀中之儒英也如此人物搜揚簡拔推誠而任用之何由不濟此其急務二也自古立國賞必以信況捐軀犯難尤為可念者乎故曰軍賞不踰時欲民速得為善之利也而議者或曰是不宜厚厚則貪功而生事以宋璟不賞邉功為説而不知其時之不同多難之秋正藉其力庸可抑乎大安之戰其功甚偉醲賞以厲其餘誠不為過此其急務三也巴蜀天險民生其間類多勁武勇於戰鬭其天性也然聚而不教與無兵同教而無別與不教同擇其傑異者豐其犒賜養其力精其藝而勵以忠義之節則有勇而知方矣推之田野之間因農隙以習戰若雄邉子弟所以著稱於唐者則民兵亦精矣此其急務四也蜀之境土與羣蠻隣非我族類未易調伏今殘宼敢爾憑陵安知蠻之不吾窺乎昔李徳裕之節度劔南也建籌邉樓而圖其形勢復卭峽關以奪其險阻威望赫然數年之內犬吠不驚其所施設必有深服其心者矣已然之效足以為法此其急務五也蜀本富饒之地自折估之法嚴財益匱民益貧重以金人之擾窮悴無聊何所越愬所宜選擇良吏撫摩愛養如保赤子如烹小鮮仁民之政務在必行逋負之物蠲以惠下以紓民力以結人心以為手足捍衞頭目之備不亦善乎此其急務六也兼此六者推而廣之則今日之蜀猶往時之蜀也如其不然潰裂四出不可復救矣昔我藝祖肇造區夏先取荊南以通入蜀之路繼取全蜀以圖混一之功宵衣旰食勤苦至矣陛下嗣守丕基可不念當時取蜀之難而思今日保蜀之策哉是故國事之可憂者莫如蜀外障之難防者亦莫如蜀何者其地至逺也有才而無識者不足以為蜀帥有勇而無謀者亦不足以為蜀帥何者其任至重也先朝遴選於衆必以張詠之徒為之中興以後吳玠吳璘兄弟實任其責其才氣之雄智略之偉立乎千萬人之上折衝禦侮談笑間爾然則今日之典方面鎮全蜀者其可不以前修自勵哉付之以衆人所不敢當之事期之以衆人所不能成之功兼總四路專其委寄則威望日益隆優選寮佐為之強助則謀慮日益廣此方之疾庶其有瘳乎西陲既安則東南恃以無恐臣所以披肝瀝膽控告君父者非獨為蜀計為天下計為宗社計也嫠不恤緯憂在宗周惓惓之忠惟陛下察之取進止
  論備邊劄子一
  臣竊惟當今之務有不可一日緩者邉防是也自陛下更化以來今十年矣築城壁浚濠塹繕甲兵積芻粟習武藝申軍律未嘗一日不為備禦計也勤勤葺理至於今日宜其十全無闕物物可仗邉疆隠然有不可敵之威強鄰帖然無敢為寇之意其理固當然也近者竊聞垂亡之寇輒敢率其餘衆侵我疆場掠我人民焚我廬舍偃然有輕視中國之心陛下知其所以然乎然則我之所為邉防者未必真可恃也將帥者三軍之司命往時稍有勞績之人率以罪罷凡今所用新進為多孰為智孰為勇朝廷不得而知也孰為傑出孰為中材朝廷不得而知也四顧乏使聊且用之是謂之嘗試任嘗試之將而責以真才實能之事豈不難哉然則何以得良將曰朝廷之上改絃更轍作其怠惰苟安之氣則良將出矣敵雖微弱而交聘未已所以猶敢桀驁一旦絶之出其不意寜不震懾若猶侵犯以兵驅之觀其戰鬭而智勇傑出之才因是表見折衝禦侮不患無人此乃邉防之首務也講和誓書質諸天地邀諸鬼神不如約者墮其國可謂嚴矣誰敢違之而敵人輒敢渝盟豈不自知其非哉直欲邀我嵗幣故為此小撓爾我從而與之是畏其威也是示之弱也堂堂大朝而見脅於衰殘之小敵惟其所欲略不敢較茲其為恥辱也大矣使彼猶在燕山其國尚強未嘗棄好雖與之可也今失其險阻不絶如縷又已渝盟其可與乎稽諸公論萬口一辭謂不當與惟淺謀寡識者或以為當與爾一或與之我氣先索何以立國方今韃靼最強及其他豪傑崛起於北地者甚衆見吾怯弱如此將有吞噬之心豈不尤為可慮乎昔紹興中北方強盛而徽皇梓宮未歸太母隔在沙漠高宗不得不與之和所給嵗幣減於全盛者半而當時忠臣義士猶以死爭之及金亮叛盟親提重兵大入淮甸而完顏雍已入於北方亮尋隕於非命而雍盡反其所為其國再安欲尋舊好故孝宗減幣而與之和今之殘寇與其強盛之時固萬萬不侔也而我之與幣增於隆興一如紹興之數毋乃太不稱乎毋乃太卑辱乎藉寇兵資盜糧古人之所深戒也彼既渝盟是為敵國迺以重幣資之衰弱之餘一旦得此以激厲其衆又豈中國之利也哉善立大事者能反而用之不以是資敵而反以制敵夫今之所患者財用未充也然嵗幣之數不為不厚足以募勇敢足以旌戰功自今以往邊防於此取辦國威由此復伸此天所以祐我國家也其弱也易兼其昧也易攻摧枯拉朽不勞餘力此天所以授陛下復讐雪恥之機㑹也殘寇折而入我蒙古及夫羣雄知中國有人莫不惕息此天所以啓我昌運也陛下內揆於心曉然見夫嵗幣之不可與固守而確持之則可以奉順天意矣臣聞孔子之言曰為君難何為其難也決大疑定大計措其國於泰山之安天下無敵焉所以難也勢則不強威則不振患人之見陵重賂以求免中才常主亦能為之何待於聖君乎願陛下審思之臣不勝惓惓取進止
  論備邊劄子二
  臣竊惟當今之務備邊為急要當精講而熟計之吳呂範有言同舟渉海一物不牢則俱受其病此至論也然則今之邉防其可有一事不備乎臣職在獻納不敢緘默謹以今日六事公論以為未備者上徹淵聼臣聞古之立大事者必定其規模而乘其機㑹譬如農功日夜以思之思其始而圖其終行無越思所謂規模也始如處女敵人開戸後如脫兎敵不及拒所謂機㑹也夫惟規模素定於胷中緩急先後有如王朴平邉之䇿故守不為徒守而戰不為浪戰機㑹未至則舒徐以待可為之時機㑹可乘則果決以奮有為之略大功之所由集也今之防邉亦果能若是否乎此公論以為未備者一也臣聞古之善料敵者必察其虛實而知其強弱避實擊虛避強擊弱則易為力今自問探不明懵不知其所向不擣其虛而𢷬其實不攻其弱而攻其強豈惟無益必將自斃又何以決勝乎此公論之所以為未備者二也臣聞古者百將一心三軍同力如腹心手足之交相為用如父子兄弟之無有間隔泰誓曰受有臣億萬惟億萬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此興亡之所以殊也今人各有心異論蠭起不以國事為念而惟己私是逞甚者他人有能己則嫉之造作浮言播於朝路使有功者不能自安豈忠於事君者乎此公論以為未備者三也臣聞兵不在多以精為貴國初兵籍不過十五萬而征伐四出莫不如意惟其精也自秦檜當國隂與金人相結沿邉不宿重兵故大軍屯於江山有急出戌給之生券不為不多矣然皆習於驕惰不堪戰攻故議者以為不若令歸舊屯而以其生劵給沿邉武勇之士公家支費不增於前而守禦得人逺勝於舊有安居之樂而無出戍之勞新卒列營相望則大軍可以漸減闕額勿補以計消之誠強兵省費經久無窮之利也而不聞施行此公論之所為未備者四也臣聞善馭軍者必嚴其紀律白刃在前不敢不蹈以為退郤者必死而前進者猶可兾其或生也故惟知主將之可畏而不知敵人之可畏出師之日坐者涕沾襟臥者涕交頤一死將至所以悲爾今軍人遇敵望風而奔葢以為前進多死而退卻可倖免也紀律之不嚴亦至於此乎此公論以為未備者五也臣聞善養兵者必厚其貲財國初沿邉諸將久於其職關市之徵皆得自用以招募勇士以旌賞有功以資給間諜裕然有餘未嘗匱乏中興大將所蓄之財亦不可勝計紹興之末內帑所賜犒軍緡錢多至千萬無所靳惜今日軍用不饒既無以豐犒戰士又主將朘削而軍人益貧平居憔悴無聊臨難豈能死敵此公論以為未備者六也即此六事推之其他未備者亦多矣區區殘寇敢抗天威苟不能克為千載笑伏惟陛下嚴飭內外大臣大修軍政如臣所陳六事靡不更張以實邉防以彊國勢當今之急務也惟陛下亟圖之取進止











  絜齋集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五
  宋 袁燮 撰
  奏狀
  江州乞祠狀
  某一介疎庸重以衰朽誤蒙公朝使令毎愧無補毫髪今春一病沉緜七旬百端醫療始得痊癒氣血從此消耗體力常苦倦乏勉自支撐毎慮曠廢雖居官貴乎久任然多病難以素餐苟不知退何能逃責目今時和嵗稔民生奠居官事稀簡自可少安愚拙豈復有所規避止縁衰憊不免控陳伏乞朝廷特賜敷奏付以祠祿一次使得優游里巷休養精神實餘生之大幸
  辭免除都官狀
  某今月一日準省劄正月十八日三省同奉聖㫖袁某除都官郎官日下前來供職其江西提舉職事令江公亮時暫兼權候正官到日依舊者寵渥踰涯省循非據伏念某才能駑下知識卑凡曩者承乏九江初無善狀既而濫承隆旨復愧罔功加以年齡遲暮齒髪凋零筋力疲憊老態具見難以復汙朝列且七十致仕著在禮經不知止足有虧亷恥方欲披露情愫引年而歸忽蒙誤恩豈宜忝冒伏乞朝廷特賜敷奏收還成渙俾遂退閒不勝大願所有省劄某未敢祗受
  辭免兼國子祭酒狀
  某昨於三月內具申朝廷乞免兼祭酒尋準省劄奉聖旨不允依舊兼領今已累月竊縁監學之職專領教𨗳諸生曩以秘書少監兼領館中職閒無事時復一到往往多入學中得以專一與諸生講習頗相信向自兼職經筵講説之日多凡三日始得一到學中相與講習之時甚少諸生信向寖不如前毎竊自愧不敢安處欲乞朝廷特賜敷奏
  辭免陞兼同修國史實録院同修撰狀
  某今月十一日準省劄三省同奉聖旨袁某兼同修國史實録院同修撰者疊冒殊恩難安愚分伏念某自叨史職屢閲嵗華憐五技之已窮嘆三長之蔑有日虞顯黜敢覬起升伏乞朝廷特賜敷奏許仍居於下職庶少穆於師言所有恩命未敢祗受伏候指揮
  辭免專一編類孝宗寳訓狀
  臣今月十六日伏準省劄備奉聖旨令臣專一編類孝宗皇帝寳訓者臣竊以聖君之鉅典實為治道之宏綱欲總括於羣書必參稽於衆俊如臣者見聞淺陋學術荒蕪自知無補於明時屢丐言歸於故里未蒙從欲常懼逾涯矧裒烈祖之明謨亶謂熙朝之盛舉尾簪紳之後或可効於微長顓筆削之權實難屍於重任儻惟冒昧必速悔尤伏望聖慈收還成命改畀逸羣之彥丕昭垂世之規臣無任祈天懇切之至
  乞歸田裡狀
  某孤陋之蹤來自江右再登朝列屍素無補三年之間屢求閒退未蒙從欲毎不遑安伏念某學術迂疎才能譾薄久塵清貫積憂薰心今則疾病侵陵精神恍惚顛倒錯亂如癡如醉古人所謂老將至而耄及之某既耄矣復何能為自度餘生來日無幾某之一身不足自惜惟是違去松楸於今九載不得一見死不瞑目伏望惻然興憐特賜敷奏許歸田裡得以少延嵗月實出生成之賜伏候指揮
  
  某近以衰老多病欲歸田裡具申朝廷乞賜敷奏伏準省劄奉聖旨不允某竊惟禮經大夫七十而致仕若不得謝則賜之几杖蓋必其人碩徳重望足以為薦紳儀表崇論宏議足以補時政闕失求退之意雖堅而朝廷藉以為重故不許其謝事而以几杖安之其禮厚矣若某者曾乏寸長濫叨班列車載斗量何可勝數既非致治之才難免腐儒之誚其留其去無闗重輕尸位素餐益增愧悚此所以不得不去者歐陽修范鎮人物之冠也然修年六十有五鎮年六十有三皆致其事先朝從之某於此兩賢無能為役而行年七十有三矣若猶顧戀公論謂何伏乞朝廷再賜敷奏俾遂歸田之請庶逃貪位之譏伏候指揮
  乞歸田裡第一狀
  臣猥繇疎淺躐處清華曾無補於涓埃毎自慙於屍素如臨淵谷若撻市朝慨念初心本自期於超卓豈宜晚節乃不顧於亷隅屢騰告老之章未遂投閒之志有識咸嗤其固位後生亦誚其謀身既公論之弗容矧衰年之多病蕞爾僅存於陋質頑然有類於枯株知來日之無多痛修名之不立仰祈睿鑑俯察愚衷與其瀕於危殆而始聼其歸孰若可以支持而亟從所請得少延於嵗月實有頼於生成臣無任祈天懇切之至取進止
  乞歸田裡第二奏
  臣近以年老衰病具奏乞歸田裡續準省劄奉聖旨不允伏念臣學不足以造古人之精微行不足以為當世之準的瑣瑣未工於謀國惓惓惟切於愛君屢陳逆耳之言毎切攖鱗之懼聖恩寛大固靡不容弱植孤危終難自立加以年齡之遲暮不堪疾病以侵陵名雖謂之老成實自慚於昬耄若猶貪戀必致顛隮輒干方命之誅再控由衷之請一言不實是謂欺君三尺具存何所逃罪得即安於故里實有頼於深仁臣無任祈天懇切之至
  再乞歸田裡狀
  某近嘗披露肝膽乞歸田裡續準省劄奉聖旨不允某竊惟義利之辨古人甚嚴所貴乎學士大夫者惟其見得思義也若嗜進無厭苟得無恥此乃庸鄙小人所為安在其為學士大夫乎故孔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某嘗服膺此訓乃知人生自有樂地此心無愧雖貧且賤自有真樂此心有慊雖富且貴不堪其憂故不合於義者聖人深戒之義之為言宜也非所宜得而得之非所宜處而處之皆不可以言義某年七十有四矣平生安於定命不求榮達今晚節末路來日無幾乃嗜榮冒利不顧亷恥豈不有負於初心乎宜去一也供職成均三年有半未能作新士類淪胥惡習尸位素餐已深負愧升華禁近何以堪之宜去二也自嘉定之初離家去鄊今已十稔松楸之念日深日切若溘先朝露將抱恨重泉宜去三也疾病交侵氣血消耗目昏華而不明心怔忡而不寜行歩艱澀常憂顛仆宜去四也今宰執大臣在朝無同姓之親示至公也某區區微臣父子同朝寵榮僥倖公論其謂何宜去五也昔孔戣負二宜去韓愈所以不能留今某宜去也五而猶貪而不休其罪大矣伏乞朝廷特賜敷奏保全餘生獲歸田裡實乾坤大造伏𠉀指揮
  辭免陞兼侍講狀
  某今月十八日三省同奉聖旨袁某陞兼侍講洊被恩光彌深震懼眷經幃之宻勿裨聖學之緝熙退省庸愚莫能稱塞誦説已踰於始望講明難冒於殊私伏乞朝廷特賜敷奏俾仍舊職庶免煩言所有恩命某未敢祗受伏候指揮
  辭免除權禮部侍郎狀
  臣今月初七日三省同奉聖旨袁某權禮部侍郎自天有命無地措躬竊惟宻邇宸旒論思禁近俱公朝之髙選實賢士之榮塗況乃攝貳春官典司邦禮必得寅清之彥庶逃瘝曠之譏如臣者才不逮人學未聞道器業弗充而疎庸已甚年齡既暮而朽鈍無堪累控忱辭乞歸故里未蒙從欲彌切懷慚念神武掛冠所以保全於晚節若甘泉簪筆胡能稱報於殊恩自揣非宜實難冒處伏望渙渥改畀名流俾歸蓬蓽之居少駐桑榆之景所有恩命臣未敢祗受謹録奏聞伏𠉀敕旨
  再乞歸田裡第一奏
  臣輒殫愚悃仰瀆宸聼臣性資鄙陋學術迂疎遭逢聖朝擢登嚴近非不欲鞭策罷駑少圖稱塞而黙自循省了無寸長以言其才則不足以排難解紛以言其徳則不足以感人動物叨踰過甚愧怍益多所以數年之間累上投閒之請未蒙從欲殊不遑安忽非意之相干懍孤蹤之難立惟知反已詎敢尤人既不容於清切之班盍自放於寛閒之野伏乞聖慈檢照臣節次乞歸田裡奏請速賜施行臣無任祈天懇切之至
  再乞歸田裡第二奏
  臣近者輒控忱辭乞歸田裡續準省劄奉聖旨不允臣一介疎庸濫膺任使非不知事君之義當致其身方國家多事之秋非臣子歸休之日獨以年齡遲暮體力衰頺勉強趨班名實俱喪己既不能自重人亦從而輕之居論思之地參勸講之華而苟容於其間則朝廷亦輕矣此臣所以不得不去也伏乞聖慈軫念孤蹤許歸田裡以安餘生以全晚節臣無任祈天懇切之至
  辭免正除禮部狀
  臣今月初四日伏準尚書省劄子備奉聖旨除臣禮部侍郎者自天有命無地措躬竊惟貳職秩宗公朝髙選必得寅清之彥庶殫獻納之忠如臣疎庸何足比數姑攝官而承乏猶懼弗任若滿嵗而為真又安能稱兼臣年齡遲暮心志昬荒屢騰告老之章未遂歸休之願方欲洊陳於悃愊豈宜冒處於清華伏望聖慈俯察愚衷收還成渙仍乞檢㑹臣乞歸田裡前後奏請速賜施行以全晚節所有恩命臣不敢祗受謹録奏聞伏候敕旨
  再辭狀
  寵膺綸綍懼切淵冰竊惟論思獻納之班必得碩大光明之彥矧春官之有貳實天秩之攸司自非窮製作之原何以舉範防之要而臣偶縁際㑹濫被選掄攝承雖閲於嵗華朽鈍無裨於國論深虞汰斥敢覬襃遷當懇求閒退之時乃真拜寅清之命宜去久矣貪榮可乎大有負於初心必難逃於清議與其包羞而就列孰若揣分以遄歸所有恩命臣未敢祗受伏乞聖慈赦其方命之罪改畀時髦俾歸故里實天地生成之賜
  辭免正除禮部再申尚書省狀
  某近者第二奏辭免新除禮部侍郎恩命乞歸田裡續準省劄奉聖旨不允不得再有陳請某雖至愚豈不知君父至尊臣子至卑方命之罪萬死莫贖然內揆於心有不能自已者某聞陳力就列不能者止人臣之大義也寡亷鮮恥貪位慕祿人臣之大罪也大義如坦途大罪如深谷豈可舍坦途而蹈深谷哉某之行年七十有五矣齒髪既凋筋力既憊精神恍惚如醉如癡昧止足之戒叨論思之列瘝官曠職勢所必至心知不可懇求歸休大義當然也攝官滿嵗進而為真雖自古有之但某於求退之時被升華之命若不顧亷恥居之不疑公論必曰是見利而喜爾是得遷而留爾某雖無是心而跡或似之雖家置一喙何以自解當白首垂沒之年貽貪位慕祿之誚厥罪莫大焉舍大義而不由觸大罪而不恤為臣若此公朝亦焉用之此某所以不能自已也伏乞朝廷特賜敷奏追還成命許歸故鄉不勝千萬之幸
  又乞歸田裡第一奏
  臣一介疎庸叨塵清貫無補分毫如負芒刺所以數年之間屢求閒退非飾辭也名義至重此心難欺既深知其不可而猶黽勉就列則是寡亷鮮恥雖至愚無識尚何面目見天下賢士大夫乎公論弗容士友交謫皆以為名教罪人臣實懼焉伏乞聖慈念臣衰病放歸田裡保全晚節臣無任祈天懇切之至
  又乞歸田裡第二奏
  臣今月初九日伏蒙聖恩以臣乞歸田裡特降詔不允者臣伏自思念庸陋之質久玷班列宜去固非一日乃至再瀆聖聰臣聞所貴乎士君子者以其明於出處進退之義也若瑣瑣碌碌無補事功公論以為宜去而貪榮慕祿恬不知休尚得謂之士君子乎粵目聖朝更化臣首蒙收召今十有一年矣歴官中外不為不久嵗月愈深憂愧愈積以言乎論思則不能極陳天下之利害以言乎講讀則不能仰裨聖學之髙明而臣之行年七十有五形容憔悴歩履艱辛目昬華而不明氣萎弱而不振毎遇朝㑹戰戰兢兢常恐失儀自知來日無幾必將溘先朝露一去松楸不得再見重泉之下抱恨無窮此微臣之所以痛切也伏惟聖慈念臣所陳無非由衷之語放歸田裡休養餘生臣干冒天威下情無任激切屏營之至謹録奏聞伏候敕旨
  辭免除煥章閣學士狀
  今月五日準省劄正月一日三省同奉聖旨袁某除煥章閣學士提舉南京鴻慶宮任便居住者襃遷過甚震惕靡寜竊惟學士之真除允謂公朝之髙選學足以造古人之堂奧行足以為當世之楷模以器業則恢洪以聲名則煒煜肆膺妙簡乃協師言如某者資稟凡庸年臻耋耄班寖聫於清切心每懼於滿盈自應絶意於榮塗敢覬升華於邃閣苟惟冒處必至疾顛伏乞朝廷特賜敷奏曲憐朽質亟寢誤恩庸改畀於名流庶安全於愚分所有恩命未敢祗受見寄留慶元府軍資庫伏候指揮














  絜齋集巻五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絜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六
  宋 袁燮 撰
  䇿問
  祖宗家法
  問書稱監於成憲詩歌率由舊章良以祖宗之家法後嗣子孫遵而行之不可違也在漢宣帝時宰臣魏相好觀漢家故事數條漢興以來國家便宜奏請施行之而唐世人主亦以太宗為法政要一書有正色拱手而讀者夫古者聖君之可為法者多矣顧不取諸彼而惟其祖宗是憲是式意者曰此自吾家法耶㳟惟我藝祖皇帝誕膺天命光宅四海繼以太宗真宗克紹先烈煌煌乎聖徳神功與二帝三王比隆竝美漢唐之君不足進焉慶歴中樞臣富弼作為寳訓一書而三朝制度紀綱之法燦然畢具誠我國家之舊章成憲也歴代寳訓經筵進讀用為龜鑑豈非萬世大法可遵而不可易歟雖然物有本末事有終始自古為天下國家者未有不以君徳為本而寳訓則首以賞罰非所當先而先之豈固有深意耶求諫帝王之盛美也是書之末乃始及之豈其所載無非急務非必以先後次第言也三朝立國規模雖非小智所可窺求之是書大略可見當五季之餘海內分裂未易混一也我祖宗之興遂能削平禍亂鞏固基業傳之罔極何修何營而臻此也上而主威振朝廷尊下而民生阜習俗美內而以大總小如臂使指外而邉陲晏然四裔賓服成績爛然本原所自亦可即是書而求之歟若用人若攷課若任將帥若制藩臣若謹刑罰若制國用若禦戎敵垂諸後世皆可為法稽諸前代亦皆合乎今日之治固當以三朝為式然因時制宜容有不能盡合者故稱堯舜者曰若稽古若者順而行之稽者參而攷之隨時之義不能盡循也然則寳訓所載其事事而遵行之歟抑擇其宜於今者用之歟盍併以告
  宗法
  問古者宗法之立所以篤親親厚風俗也大宗一小宗四合而為五宗焉蓋諸侯之庶子不敢禰其父而自使其嫡子後之所謂別子為祖繼別為宗百世不遷者也別子之庶子又不得禰別子而使其嫡子為後所謂繼禰者為小宗五世則遷者也不惟諸侯之別子為然而異姓之起家為大夫者亦如之嫡嫡相承毎事諮告有大宗以為小宗之統有小宗以為羣弟之倡小宗雖親盡而遷大宗則正統自若故百世而親親之恩未始絶也風俗安得而不厚歟然嘗攷諸家之言別子者其説非一或曰君嫡妻之子長子之母弟也或曰公之子皆別子也或曰諸侯之母弟不盡為祖也或曰始封之君別一人為祖也自今觀之其亦有的然不可易之説歟別子之嫡子謂之繼別可矣而禮之有繼別子之所自出則所謂繼者果何人歟別子之正統既為大宗矣大宗有庶子若孫者其兄弟自為宗歟抑宗小宗歟古者宗將有事族人皆侍事無鉅細靡不由之以嫡子當立而苟非其人悖理亂常莫亢厥宗將何以處之歟祖遷於上宗易於下謂其親盡也親盡則不相為宗於是乎易之則自五世之外別為宗矣上無所繼而下自為宗可乎繫之以姓而弗別綴之以食而弗殊雖百世而婚姻不通記以為周道也然則宗法莫詳於周矣或謂夏商之制與周不類則庶姓別於上而戚單于下者婚姻可通也而何以為盛時之法歟昔之習於五宗者若毛萇杜預賀循薛綜之流其説既詳矣孰為得孰為失歟東坡蘇氏以今無世卿大宗不可復立欲復小宗以収天下不相親屬之心其説似矣然自古安有舍大宗而獨立小宗者獨立小宗則五世之後將漸散而無所屬親親之道何以能久歟試紬繹而言之
  厯象一
  問古之聖人仰觀於天以為日月星辰垂象雖明而躔度至微不可以莫之察也故在書則有歴象璿璣在周官有馮相保章而月令所紀尤為詳焉夫天左旋日月星辰右轉禮經之語也而或謂天右旋入海而日隨之戾於經矣日昱乎晝月昱乎夜隂陽之精發於光華厥類均爾而或又謂日入於海隔以映月受光多少隨日逺近則是月待日而明也月不能自明而衆星爛然獨能自明乎史稱日有中道月有九行中道者黃道也去極雖或逺或近要不離於黃道而月出於黃道之南北東西常失其中箕之好風畢之好雨皆月行失中而然以理揆之果信乎否也太平日行上道昇平日行次道衰代日行下道自漢儒有是言矣不知此三者之別皆黃道歟非歟以分星觀妖祥葢周保章氏之職春秋時有星孛於大辰而知諸侯之火嵗在星紀淫於𤣥枵而知宋鄭之饑星土之驗葢如此然周都地中而栁南方之宿也安得而為周分齊負東海而虛危北方之宿也安得而為齊分漢元年十月五星聚東井識者知漢將有天下而後人非之謂金水二星不應背日而行則漢史所紀果足為受命之符乎越得嵗吳伐之而越終有吳燕得嵗秦滅之而燕終有秦福徳所在誠非加兵者之利而或謂武王逆嵗而伐紂何耶五星出東方何以為中國之利月行掩昴何以破旄頭之國熒惑守嵗而退何以言速用兵者昌天道幽微自鄭之裨竈見沮於子産其言卒不驗曾謂後人而能測究歟星家之説多有取於官名所謂中執法柱下史尚書從官謁者郎將之屬皆後世官稱爾不知三代之前亦有是名乎有之曷不經見無之而自名之可乎班氏漢志經星百一十八名積數七百八十三名案八十三原本誤三十八今據漢志改正後數術之家或謂二千五百而海人之占不存或謂二百八十三萬一千四百六十四星夫星古猶今爾而多寡若是不侔有於交州海中見南極下衆星皆古所未名者則甘石巫咸果能無遺乎言天三家渾天為優而為推驗七曜竝循赤道而無黃道者其器亦疎略矣果何以推驗乎觀歴代史或首列五宮而次以五星或上言五星而後五宮或詳言中宮而次以二十八宿皆非徒然殆必有意儒者所宜講也其悉言之
  厯象二
  問昔者帝堯首命羲和歴象日月星辰厯歩其數象占其象也大舜承之協時月正日治厯也在璿璣玉衡觀象也厯數既明象復參焉天道於是乎不差矣漢歴莫宻於太初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聫珠清臺所課未有能及者行之久逺可以無差矣而至建武中纔百餘年分度已差元和之際去天益逺得非其初亦有所未盡耶漢之渾儀古璣衡之遺也洛下閎賈逵皆為之而張衡尤精所謂術數窮天地製作侔造化宜其盡善無可議者而淳風譏其推驗七曜盡從赤道則是無黃道也焉有黃道不明而可推測造化者乎一行有言六家之説迭為矛盾以為葢天則南方之度漸狹以為渾天則北方之極寖髙且有不在渾葢是非之語則是渾儀亦不足用耶夫歴之精者既不能無差儀之善者又難以盡信天道何以歩占人時何以敬授乎孟子曰天之髙也星辰之逺也苟求其故千嵗之日至可坐而致也而史遷乃謂天運三十年一小變百年一中變五百年一大變既曰變矣自五百年以往變有不可勝窮者千嵗之日果何以推知乎璿璣玉衡自古以為觀天象之器而史遷乃曰北斗七星也以斗定四時夫豈不可而遂以為璣衡其然乎否乎盍併陳之
  歴代國祚
  問嘗觀歴代得失盛衰之故自三代而後若漢與唐學者類能言之三國鼎峙南北分裂晉隋混一五季更禪之時往往未之深攷故願相與講明之魏氏據有中土天下莫強焉吳大帝蜀昭烈處於偏方角其智力卒與之抗衡竝列而為三彼何修何營而遂能爾也天下既分合之實難晉武之世乃能混區宇以為一厥功高矣然不一再傳而神州赤縣淪於劉石間闗渡江蕞爾微弱不數年而建中興之業王蘇之變國勢復岌岌矣以弱制強卒清大憝苻石之雄非晉所可敵也勝於淝水焚其聘幣曾不見中國之為弱雖以桓溫挾震主之威蓄無君之心而卒不能移其祚夫方其盛也不虞其遽衰而衰已繼之至其衰也殆不足以立國而緜緜延延久而不絶此果何為而然乎劉聰石勒苻秦拓拔之流據有中原所向無敵有傳數世而愈盛者宋武帝起匹夫不階尺寸之柄而兵威所至易於破竹卒代晉氏而履尊位是又何為而然也北方諸侯莫盛於泰和之主江左諸君莫盛於元嘉之時其施為建立所以能致盛強者亦可得而聞乎蕭氏陳氏之迭興於南髙氏宇文氏之稱雄於北其興也驟其亡也遽亦可推原其故乎以宋武之英特得長安而旋失之終身封域不過江左隋氏何為者而能取梁滅陳中天下而立混一之功足以為子孫萬世之業矣僅一傳而不復繼此又何也唐之莊宗明宗類皆一世英主周世宗威武之聲震讋夷夏尤為偉特而皆不足以傳逺其勢如飄風暴雨倏然而至截然而止何其得之甚易而失之亦不難也成必有自敗必有因儒者可不攷論之歟盍備陳之毋略
  邊備
  問古者中國甚尊外裔甚卑遼乎上下之不侔也管仲霸者之佐爾猶能攘荊楚尊中國一匡天下之功聖人美之魏絳勸晉悼公始有和戎五利之説雖能九合諸侯於八年之間而中國亦少卑矣漢與匈奴和親遺以金絮綵繒賈誼羞之以為足反居上首顧居下甚言其顛倒也然當時中國乂安民物繁華不可謂非和親之力武帝窮兵逺討海內虛耗其禍烈矣然匈奴震讋至宣帝時朝呼韓於渭上上下之位於是復正不可謂非用兵之功就二者而權之當今之務將何所適從乎嘗怪晉室之東江左可謂微弱而未嘗輒與議和石勒來聘遽焚其幣不知何恃而敢然也豈其守禦戰攻之具素備而無闕歟唐太宗用兵如神亦未免屈己以和突厥後其君長皆為所擒豈其以和好為權宜所謂將欲取之必姑與之者歟國朝列聖相承兼愛南北澶淵之役契丹既退衂精甲躡後其衆可殱而顧與之和毋乃天覆之仁不屑與較勝負歟紹興間時相獨主和議忠臣義士以死爭之使當時不遂與和神州赤縣果得而盡復歟自辛巳之冬金人叛盟和好遂暌迄於甲申之嵗天子英武獨運誓雪讎恥而卒不與戰聘使復通敵亦畏威懷徳無復盜邉兩淮荊襄之間耕桑徧野民安其業豈亦和好之明驗歟今邉隙既開區畫實難將與之和乎敵情無厭非理邀索難從之請其何以塞將與之戰乎國用方艱兵力已罷幸而能勝其何以繼之將以和好為權宜而不忘戰守之備乎沿邉屯戍未易遽撤我有吞彼之志則彼有疑我之心亦豈能猝合哉自古待外裔者不出於和則出於戰不出於戰則出於守欲立一定之論為久長之計如之何則可也其備言之
  官制
  問設官分職所以代天工也尊卑先後其序不可易天道自然非人以私意為之也嘗觀帝堯首命羲和以厯象之事分為四子各以其方任職且置閏定時以為釐百工熙庶績皆由是出葢羲和之重如此然攷其職業亦不過周人馮相保章之類爾在周為春官之屬以中士為之而帝堯之命乃居於若時登庸若予采之先何其尊卑先後之相戾耶周家天地四時之官各屬其屬與羲和四子大略相似而其職則非鳥火虛昴作訛成易之謂也竊疑太古之世其設官也多詳於天若鄭子産所謂閼伯主辰實沈主參晉史蔡墨所謂五行之官祝融蓐收之屬無非以天象隂陽為職堯去太古未逺故亦以羲和為先歟周六卿分職詳於人矣然以天地四時名官葢亦有本焉嘗以舜典九官參之百揆之任固無異於冢宰而以稷官次之居司徒之先而士又次之復有共工焉虞焉秩宗焉典樂焉納言焉數多於成周先後之次亦復不類將焉從乎周官大要不過六卿爾而周公作立政乃有常伯常任牧夫者卿歟抑其屬歟禮記天子建天官先六大又五官六府六工與虞周皆不合或曰此商制也信乎周六卿率屬宜各以類相從而職方土方不屬地官而為司馬之屬馮相保章不屬天官而為宗伯之屬司儀掌賔客儐相而不屬之春官司服掌王之衣服而不屬之天官若此類者不一而足安在其為率屬乎古天子九卿周合孤卿為九而漢亦有九卿其所職掌果合於古歟間有列於九卿者卿在其中歟抑別有卿歟百官公卿表有所謂加官古弗聞焉實自漢始當時所以置是者果何為乎周官三百六十定製也以禮攷之五家比長一人以下士為之不勝其多豈三百六十而止歟漢自佐史至丞相二萬二百餘人其多如此視成周之制不知其幾倍矣而當時不聞有官冗之患自晉及唐省官之説班班見於史牒何與漢異歟御史周之中士爾至漢則御史大夫亞於丞相侍中秦之丞相史爾中書令漢閨闥之臣爾而後世皆為輔相如此之類亦不一其何自而然歟古宮中用士大夫葢自王宮次舍膳服酒漿之官皆以士大夫為之後世內外廷截然為二宮中所用殊不相侔合而一之可乎唐三省相通中書造命門下審覆尚書奉行至今以為良法稽諸周制合歟否歟其詳以答
  官祿
  問古者設官制祿未嘗無一定之法官之多寡祿之厚薄因其事稱其宜皆有不可易者焉嘗觀書稱唐虞官百夏商倍之未嘗不慨嘆古之盛時設官若是之簡而庶務靡不畢舉官既寡祿亦然其供億亦易為力財安得而不裕成周三百六十視古雖增較之後世簡矣然嘗疑比長之設五家一人以下士為之合六鄉而言官不勝其衆祿亦不可勝計雖後世官冗之時亦不若是多也或者理所當然雖繁而不病歟孟子曰卿以下必有圭田載師以士田任近郊之地釋者曰所謂圭田也夫近郊之地疆理幾何又有所謂宅田賈田者圭田所占亦甚狹矣卿以下之官若之何給之王制三公之田視公侯卿視伯大夫視子男而孟子以為卿地視侯大夫視伯元士視子男官於王朝而其祿以侯國為差不為不厚矣祿之厚固所以重其責也當時孟子之言曷為不同或者非一代之制歟漢量吏祿度官用以賦民漕轉山東粟給中都官嵗不過數十萬石而當時自佐史至丞相十三萬有竒不知漕粟之數果足以盡給歟省官之説晉以來有之而漢氏無聞是必官無虛設祿不輕與制度之善庶幾於古也元康中以小吏身勤而祿薄益百石以下俸十五砥礪亷隅之意著然則景武以前吏祿之制果能足其用度矣乎諫大夫秩八百石俸錢月九千有竒光祿大夫秩二千石俸錢月萬二千而止其微如此意者祿廩厚歟自中二千石至百石凡十二等其多寡之差視三代何如也唐初定官制纔七百三十員視漢為甚寡矣而嵗漕之粟乃倍於漢官寡而祿厚亦美意也其後有千緡者有九千緡者何漢之俸錢如彼其微而唐若是之厚亦有説乎常袞之裁限李吉甫李泌之建請果皆當乎否也其究言之
  功臣
  問漢唐之際人臣有功烈者必表而揚之麒麟雲臺凌煙圖畫其人者是也麒麟所圖纔十一人而黃霸於定國之流不預焉其選艱矣韓增劉徳梁丘賀之徒非有表見於世顧乃得預於中興輔佐之列何耶雲臺二十八將以鄧禹元功為首自是而下亦宜以功之大小為序弇之平齊恂之守河內彭之克延岑異之破赤眉皆其時卓然可稱者而序之於王梁杜茂傳俊堅譚之下彼數子者功何有焉是何先後之失當耶馬援以椒房之親不得預雲臺而凌煙則以無忌為首借曰賢而有功歟攷其輔佐孰與房杜論其戰伐何如英衛以椒房之親而居其上可乎志𤣥宏基開山順徳之徒瑣瑣焉無足稱而君集又叛臣也乃得與元勲茂烈為伍太宗固非苟然者其亦自有深意耶徳宗差功臣為二等其多至一百八十七人大中時復增三十二人是何擾擾然多功臣哉詳攷其人真有功者幾何名曰功臣而無其實者又幾何其悉以告
  封駁
  問朝廷者命令之所自出也設為給舍臺諫之官以封駁論列為職所以彌縫其闕糾正其非歸於至當也然嘗觀隆古之時天子與公卿大臣謀謨於上羣有司奉行於下如一家之內父兄有命子弟敬承無敢少戾焉不聞有封駁論列之職意者龍之作納言仲山甫之為喉舌猶後世所謂封駁歟而未敢以為信然也周官司徒之屬有司諫焉而所掌者糾萬民之慝爾宗伯之屬有御史焉而所掌者邦國都鄙萬民之治令爾亦未以論列為職也夫隆古之君兢業萬幾惟恐臣下不得盡其忠而封駁論列之職曾後世之不若豈固自有深意歟且以後世觀之為給舍者或論事有回天之力或批勅有夕轉之風或列來俊臣陷仁傑之枉或沮盧杞刺饒州之命或進藥石之言或止貓鼠同穴之賀其確然守正不肯詭隨者類如此為臺諫者有謂必明目張膽有謂當動搖山嶽有欲壞白麻者有扣額龍墀者有斥裴延齡姦佞而明陸䞇之忠者其侃然正色犯顏無隠者又如此不知隆古之時亦若是否乎如曰予違汝弼汝無面從如曰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此古人虛心求言之盛徳也不知後世所謂封駁論列者亦若是否乎君有常尊臣有定卑堂陛等級之勢判乎其不侔在上者行之而在下者非之毋乃非所以隆主威重朝廷乎又嘗以歴代攷之封駁論列之職其始名位皆卑而其後權任寖隆葢給事中常侍黃門之流而中書舍人纔八品官爾初止於是而後皆為天子之法從諫大夫本郎中令之屬而後為諫省之長中丞本大夫之屬而後為憲府之長何始之卑而後之崇歟其必有以也盍併以告
  革弊
  問革天下之弊者必循天下之理而天下之怨勿容恤焉可也昔者盤庚之遷都民胥怨咨甚矣盤庚不顧而必為之都邑既建民奠厥居遂為商家無窮之利由此觀之善為天下者奚必恤浮議之紛紛哉聖上興起治功掃除宿弊海內莫不洗心易慮以觀徳化之成葢銅器之弊甚矣則盡行銷毀雖王公貴戚之家敢有私鑄者必罰無赦圍田之弊亦久矣則盡行開決雖嵗月既深已成膏腴者亦所不惜至於㑹稽之和買則又從邇臣之請履畝而稅之以銷姦民欺偽之心此三者皆理所當然人情之所不樂者也順理而行政堅如金石信如四時卓卓乎帝王之盛舉酌於至當誰敢不服雖然人心逐利日長炎炎殆不可遏今嚴於約束令於天下曰毋冶銅毋圍田聞者悚然莫我敢犯矣不知既久而能如是乎自紹興銅禁之峻凜凜可畏而曾不數年私鑄自若淳熙以來賢監司郡守亦有建請於朝決去圍田者矣決之未幾其圍如故豈非利心難遏暫止復作耶必欲絶其利心非嚴刑峻法不可而嚴刑峻法非平世所尚然則果何道而使人心悚畏常如今日也履畝而稅固為均平而曩之真為下戸法當免者今亦及之能無害乎豪宗巨室向也析大為小得與下戶俱免今履畝之後所輸必多能不怨且謗乎此可以無恤也不知今日所行果能久逺而無弊乎如使未能無弊施諸吾民猶有怨心又不若無怨之尤善果何道以能使人心樂従而不怨乎其備言之
  田制
  問古者井田之法莫備於周葢岐山則有平土之法而小司徒之職則有井牧之法其平土也則屋三為井積而為通為成為終為同其井牧也則九夫為井積而為邑為丘為甸為縣為都名與數俱不類抑隨時損益不能盡同歟抑旁加之説果有之歟井田之法備於同而司徒之職止於都都果足以盡井田之制歟宅田士田賈田曷為而任近郊官田牛田賞田牧田曷為而任逺郊若此類者必皆有説可言其詳歟百畝之田所食不過八口餘衆男為餘夫亦以口授田如此夫當授田之初量地制邑度地居民固已無曠土矣不知餘夫所受於何取之取之近則無餘地取之逺則父子異居非先王厚人倫之道也周之受田以不易一易再易為差而又有所謂萊地者田卒汙萊詩人所刺也周之盛時宜無遺利而田猶有萊豈肯廢而不治歟杜佑通典謂九州之地定墾者九百萬餘頃夫九州封疆可謂至廣誠如佑説則一州之內纔百餘萬頃爾其可信歟禹貢荊揚之田葢最下者而唐以江淮為財賦之淵古今地利何遼絶若此歟秦人廢井田開阡陌天下之人宜不勝其害而不出數年乃有國富兵強之大利遂使先王之制一廢而不可復秦豈能過於古歟漢氏之興可以復古矣因陋就簡卒莫之復公私之積宜乎匱乏而雞鳴犬吠煙火萬里田租之輕至於三十而一其極也盡除之乃有三代所不能為者漢果能過於三代歟趙過為代田一畝三甽而嵗代處葢古法也不知所謂三甽者周人不易一易之法歟抑自為之歟耕其一廢其二利微矣而課所得穀常過縵田畝一斛以上豈更休以全其地力而致然歟夫欲地力有餘加之培植可矣乃廢而不治不治而獲其利是法也果可通行於天下歟王莽時王田私屬毋得賣買受田者悉如制度既而農商失業食貨俱廢豈欲復還舊貫而非其人歟荀悅著論謂井田之制不宜於人衆之時其言似矣然觀元魏之興至於太和之主葢幾傳矣當時稱為極盛戸口衆多而能略依古制均給天下田隋開皇中墾田千九百萬頃戸口嵗增號稱繁富乃能發使四出均天下之田已然之效於是可覩而曰不宜於衆多之時可乎魏有露田有桑田有麻田隋有永業田有職分田有公廨田其法度孰合於古唐之口分世業尊卑貴賤莫不有分廢疾孤寡莫不有養守而不失自足以傳逺而貧無以𦵏者聽賣永業樂遷寛鄉者聽賣口分以太宗之英明不能講求先王維持經久之意而立法之初已開變易隳壞之端豈古道難行雖欲久逺而不可得歟其悉以告
  學制
  問古者化民成俗莫先於學自五帝時已有成均之名矣記稱有虞氏之養老有上庠下庠之別夏則東序西序殷則右學左學周則東膠虞庠此四代之異名也然記以虞為庠而孟子則周曰庠記以夏為序而孟子則殷曰序何其相戾如此記曰天子曰辟雍詩曰於樂辟雍則辟雍學名也而或以為樂豈求諸周官而不見所謂辟雍者歟當靈臺之作周未王也其所建學不過諸侯之泮宮爾安得僭而為天子之學歟大戴禮有東西南北之學又有太學帝皆入焉而稽諸周官禮記皆莫之見不識此五學者何代之學歟周家教世子之法禮在瞽宗書在上庠而大司成論説在東序葢兼虞夏商之學矣王制簡不率教者自右鄉而移之左自左鄉而移之右又移之郊又移之遂皆使習禮於學則是鄉遂及郊莫不有學矣家塾黨庠術序國學復見於學記葢學校之盛如此而周官略焉師儒之官以賢與道得民者屬之司徒而學政不預焉獨大司樂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國之學政而祭樂祖於瞽宗釋者曰成均五帝之學也瞽宗殷學也周家學校之盛見於周禮者若是而止以太平之典纎悉畢具而教化之原闕略如是何也自靈臺經始之時已有辟雍之學至武王則鎬京辟雍獨不見於周官豈所謂成均者辟雍之異名歟漢興太學置博士太常擇民之儀狀端正者補弟子員而郡國亦遣生徒受業於太常以教導之職而通於禮樂之司豈亦周人之遺法歟東都建三雍橋門冠帶以億萬計又有四姓小侯之學及其季世太學諸生至三萬人葢盛於西亰矣唐廣學舍至千二百區時則有國子學有太學又有四門律學書學算學又多於東漢矣建立之制教養之法果能庶幾於古歟其併陳之
  禮儀
  問昔有虞氏命伯夷典三禮時廵四岳五禮是修説者曰三禮天地人之禮也五禮吉凶軍賓嘉也及觀成周大宗伯之職掌天神地⽰人鬼之禮而五禮條目無一不具斯有虞之遺法也成周天神地⽰人鬼之禮其虞氏之三禮歟然曰神曰⽰曰鬼此不過祭祀之禮而已以吉禮事邦國之鬼神秖此一語已該括無餘虞氏之三禮其亦祭祀而已乎此學者所當深攷也周監二代經禮三百曲禮三千周公製作見於周官者既纎悉矣而太宰六典之建復有所謂禮典者何書歟將經秦火而遂冺滅歟抑儀禮之行於今者即禮典歟禮之有儀猶木之有枝葉也而春秋之際判而為二自郊勞至于贈賄無違者可謂難矣而曰是儀也不可謂禮問揖遜周旋之禮亦曰是儀也非禮也儀不足以為禮則枝葉不足為木歟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説者曰宣子所見蓋周之舊典禮經也由今觀之春秋辨名分別嫌疑謂之周禮則可易象何為而亦謂之禮乎揖遜周旋郊勞贈賄不可謂禮而以易象為禮是特不可觧也漢興叔孫通立一王之儀魯兩生非之曰禮樂積徳百年而後可興也招之而不能致通所為不合古亦可知矣施諸當時能使羣臣肅然無譁髙祖知皇帝之為貴其明效若是何耶專務徳化之君以為繁禮飾貌無益於治而罷去有司之欲定禮儀者當時禮教宜若盡廢而乃有興於禮義之俗豈得禮之本者果不在於飾貌之末歟終西亰之世學者不能昭見但推士禮以及天子中興以後章帝以羣僚拘攣獨使曹襃盡心集作乃依舊典撰次冠昬吉凶終始制度而議者以破亂經術非之漢禮於是不行一代大典曠廢若此顧何所憑藉以為國歟唐太宗欲興禮樂賢輔佐不能答不知所謂貞觀禮者果善乎否也厥後有顯慶禮有開元禮又有郊祀録禮閣新儀續曲臺諸禮唐之禮書明備似非前代所及果合於先王乎否也夫制禮而不合於先王與無禮同其攷秦漢魏晉宋齊梁陳隋唐以來製作合於先王者何事倍於聖經者何説悉著於篇以觀所學
  服制
  問昔有虞氏觀象作服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上六章繪之於衣宗彛藻火粉米黼黻下六章繡之於裳以為天之大數不過十二也及觀成周之制乃殺而為九章日月星辰繪於旂常登龍於山登火於宗彜隨世沿革不得不然由今觀之虞氏十二章自東漢魏晉宋齊梁陳往往遵用而周之六服惟唐初用之未幾復廢虞周皆聖人也其服皆聖人作也而後世取捨乃爾不同豈亦有說乎虞氏所作獨此十二章爾而成周自袞冕而下復有鷩冕毳冕希冕𤣥冕焉豈虞書所謂五服五章者歟非歟周人監於前代禮制明備自享先王先公迄於祭羣小祀因其禮之小大為其服之等差理固當爾然此五服者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亦得隨其爵之髙下而服焉不知助祭於王之時從其所自服耶抑有殺耶若曰從其所自服則固有與王相若者矣亦有隆於王者矣且方其祭社稷五祀王所服三章而止而公以九侯伯以七子男以五可乎尊卑殽亂禮不其然若曰助祭而服殺於經無見惟釋三禮義宗者以為降於王一等其説似矣而未盡也未可以為據也鄭氏注周禮以鷩為華蟲理或近之至以毳為宗彜知其不相類也則以虎蜼為言以希為粉米知其不相關也則以刺為言於理安乎舊疑以為鷩與毳與希與𤣥當時必自有服非必華蟲而下七章宗彜而下五章之類也王與諸臣服不應亂如袞冕王公雖同而龍之升降則異此亦足以別嫌明微矣其他亦宜皆然司服所載上自祀昊天上帝下至祭羣小祀各服其服而祭地⽰略不及焉不知夏至之日澤中方丘蕆事之時當何服耶如曰父天母地禮無隆殺則當暑氣炎赫之時而服隆冬盛寒之服豈人情乎漢明帝時乘輿十二章三公諸侯山龍九章九卿而下華蟲七章大略兼用虞周而不純其果於禮合乎唐武徳初天子服有大裘袞冕鷩冕毳冕繡冕𤣥冕蓋周制也至顯慶時禮官無忌志寕之徒建議非之以為月令孟冬天子始裘明以禦寒理非當暑且據郊特牲周郊被袞象天之説與夫漢明帝十二章祀天地之制請郊祭天地皆服袞冕而停大裘其説則通矣而司服大裘之禮遂廢可乎郊特牲固禮經也而周禮周公作也周公聖人也非聖人之信而誰信夏至祭地⽰之服必有可見者矣其據經而言之
  經生家學
  問漢東西再有天下經生學士班班見於史冊亦可謂盛矣然其列於儒林者大抵專門名家黨同伐異豈有得於學問之大原哉今取而細觀之乃有戒公孫子以務正學無阿世者有以為治不在多言箴武帝之失者有為人精悍處事分明董仲舒不能難者有謂當修行先王之道不可委曲従俗者有父子稱盲不仕莽朝者有施諸政事能使反風滅火虎北渡河者皆聞於當時表於後世此豈可以專門少之哉以專門之學真有得於聖經之精微歟發揮隠奧宜可行逺然存於今者幾何人哉書惟孔安國詩惟毛鄭禮惟戴氏而已餘皆散亡磨滅百不二三存焉專門之不足貴葢如此而當西漢時大師傳授多至千人中興以後著録者數千人有至萬人者葢嘗疑之以夫子之聖従其游者三千人而止漢儒豈能賢於孔子乎何其生徒若是之多也唐史之傳儒學猶漢儒林爾三百年之久以儒稱者甚衆而不聞專門名家講經授業如漢儒之盛乃亦有以炫耀聰明規戒其君者有裒次經史百氏帝王所以興衰而獻其君者有陳隂盛陽微而排姚崇太廟屋壞之對者其他博古通今著聞於世者類多有之問其師承果何所自而恥學於師乃有如韓退之之説不知當時學問淵源果何自而來也其併陳之
  離騷
  問王跡熄而詩亡忠臣義士憂國愛君之心切切焉無以自見而發為感激悲嘆之音若屈原之離騷是也原見棄於君棲遲山澤而繫念不能忘可謂忠矣然嘗疑之道合則從不合則去此古人事君之大致也有所藴蓄而時不我用雖古聖不能自必原又安能必其君之感悟歟不見是而無悶不見知而不悔古人所以自處者葢如此原以見棄遂至於悲愁憤悶不能自釋逺遊之作葢無所赴愬思欲託配仙人相與遊戱周歴於天地間也又自陳忠信與天合度而九章以作託於祠神因以諷諫而九歌繼之甚而至於不知所為決於蓍龜以卜己所居憂思煩亂精神散越而自招其魂古人進退出處之際豈若是之怵廹歟言飄風雲霓以喻小人指惡禽蕪草以斥讒佞其憤世嫉邪之心不能自遏豈古人巻而懷之舍之則藏之義歟故班孟堅以為露才揚己愁神苦思強非其人葢譏其未合於古也然有古詩悱惻之意胡為而復見稱歟九辨七諫與夫哀時命招隠士諸篇大抵皆為原發原而果不合古胡為當時後世惓惓若是歟或稱其義兼風雅可與日月爭光或稱其正道直行竭忠盡智或詆其何必沈身作反騷者而旁騷廣騷相繼而作是終不敢訾原也原真忠臣之用心歟雖然崑崙帝閽傾地斃日九首三目等語類多荒誕士女雜坐娛酒不廢又非法度之正毋亦一時之寓言歟自原而下若宋玉景差唐勒枚乘相如子雲之流亦足以闚原之閫域歟其究言之
  太𤣥
  問昔揚雄氏覃思易經作太𤣥以準之分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首而繫之以七百二十九贊亦可謂精微矣其為首也始於中準易之中孚次以周準易之復也冬至之日陽氣方萌歴七日而得周之次四葢七日來復之義然易所謂七日者猶豳詩一之日雲爾謂月也非日也𤣥以一首當四日有半則所謂七日者詎可以為月乎日而非月亦甚戾於易之七日來復矣安在其為準耶孟喜六日七分之説去坎離震兌止六十卦以當三百六旬之數復以七分推之而始得與周天之度合雄之太𤣥增六十四卦為八十一首首當四日有半凡三百六十四日有半而八十一首已周加踦贏二贊而始得與六日七分之説合所謂得易之道備歴之數者葢如此夫其數即孟氏之六日七分而其為首多於易卦者凡十有七何其若是之不同歟孟氏之易雖自名家然趙賔以箕子為萬物荄滋詭誕不經自雲受諸孟喜其誣若是而六日七分之説𤣥實用焉何歟眉山蘇氏亦有疑於踦贏二贊且雲四嵗而加一分千嵗之後吾恐大冬之為大夏也此其言果足以箴𤣥之失歟𤣥之九贊擬易之六爻也爻合金木水火為一而土為二贊分金木水火為二而土為一胡為而不類𤣥之揲發於陽家則一三五七九為晝二四六八為夜於隂家則一三五七九為夜二四六八為晝胡為而有別易之蓍策本於大衍而虛其一𤣥之蓍䇿本於天地而虛其三其不同若是而謂之準易可乎六日七分之説一行非之牽牛起度之説劉洪輩又訾之豈其果有所未盡歟司馬溫公之潛虛葢擬太𤣥也冬至之氣始於元猶太𤣥之七日來復也轉而周三百六十四變變直一日乃授於餘而終之猶太𤣥之踦贏也然空虛之學六經所無有儒者所不道今曰皆祖於虛其信然歟既自虛而為氣為體為質為名為行為命又自虛而為形為性為動為情為事為徳為家為國為政為功為業何其多端也餘曷為而無變齊曷為而無位性之十純曷為復以配而列於其間自裒至散何以為先後之序自王至庶人何以為尊卑之象揚與司馬皆一世大儒立言垂訓宜其坦然易見今難知若此其究言之





  絜齋集巻六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絜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卷七
  宋 袁燮 撰
  
  管仲器小論
  桓公得管子於纍囚之中案桓公原本避宋欽宗諱作威公今改正後倣此置射鉤之怨親迎於郊齋戒十日禮之於廟三酌而授政焉故孟子以為學焉而後臣之在春秋時能盡禮尊賢如桓公者蓋鮮矣一則仲父二則仲父得君又如此其専也然功烈之卑遊孔門者羞稱之仲何以得罪於聖門若是耶嗚呼仲誠智術有餘者也而未聞先王之大道迷其本而勤於末矣仲之相齊也舉賢才明賞罰令行於諸侯九合不以兵車使民離左袵之患實有大功焉惜乎其器小而易盈也孔子曰管仲之器小哉仲之生平此一語盡矣如桓公問仲以行霸用師之道仲則曰公欲定卒伍修甲兵則大國亦將為之難以速得志於天下乃作內政而寓軍令焉嗚呼齊大國也修其軍制使諸侯畢來取法皆定卒伍而修甲兵將復見西周之盛其規模豈不甚廣而仲以為若是則功不可速成遂使前日功業一朝掃地矣此皆仲未聞大道其器小故其功如彼卑也大抵心之正者所用無不正而智有餘者足以累其心由東周以來士大夫日趨於卑陋如仲之才誠不易得矣然攷其行事蓋智有餘而心不正者也古之聴訟者令民入束矢鈎金非以為利也仲依倣其法亦使民入焉鑄金為兵矯箭為矢而甲兵大足乃因是以為利何其與古異耶古有撢人之官道王之徳意仲欲圖霸而恐天下不從乃使游士八十人播其美於諸侯亦其利心之所發耳仲非不知經也惟其機智有餘則竊先王之法以為己利仲之心術不正彰彰焉不可逃矣仲誠有意於治己者則心術之病固當痛治而力鋤之惟其胸中所期不過區區功業足以顯名於諸侯以終吾世而己心之正不正非所急也其心術既差又豈能正其君之心乎此皆器小之形也昔者左丘明最愛管氏其書所載如辭子華之請受下卿之禮類皆可美者及變古司馬法而為區區之內政其用心何狹哉此仲所以為器小也仲制其國士與工商各自為鄉士鄉為兵工商鄉専斡鹽鐵養兵於此取利於彼其為謀亦巧矣然用人傷於太多古昔司徒籍兵雖衆而司馬調之則寡孫武言興師十萬寧居七十萬人是七家而取一卒也今仲以為五家為軌而一軌出卒五人是一家而出一卒何其太甚耶仲之意以為不如是則霸業不可以猝就苟一時之功而廢先王經久之制此仲之所以為器小也大臣之職莫大於正君心桓公自言有大邪三而仲以為無害其所以害霸者惟任賢之不専耳是仲之意不過欲其君専任己而不參以他人則己得以行其所欲為耳而不知君心不正則為治之本不立功業豈能及逺哉仲之經營霸業八年而後成蓋亦勤矣然功業甫定而其心侈然娶三姓女官事不攝臺門反坫用國君禮己為奢滛若是又安能止其君之縱欲乎君心日蠱壞故仲一死而小人用事史遷作夷吾傳専攻其失如桓公實怒少姬襲蔡仲因而伐楚責包茅之不入桓公實伐山戎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皆探其心而深排之然則後人何所取信哉吾始亦疑之讀孔孟之書而後知孔子雖以仲為器小為不知禮然未嘗不稱其功以為民到於今受其賜且有吾其左袵之嘆其稱之如此至孟子則不然曰管仲曾西所不為而子為我願之乎誅絶之辭略不少貸孔孟豈有異旨哉蓋仲於周衰之際糾合諸侯攘卻外裔有大功焉孔子與丘明實受其賜不得不稱其功也及孟子時去管仲已逺遷之世相去又益逺仲之澤已竭而其過昭然不可掩矣正其罪而誅絶之其理固如此也雖然孔子作春秋美桓公之盛而管仲不見於經豈非桓公尊賢之誠可以引之當道而仲以區區智術而小之此固聖人之所貶也噫仲真器小聖人之言真足盡其生平哉
  商鞅論
  商鞅用於秦變法定令已而太子犯法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乃黥刑其師傅夫太子君嗣也師傅為戮辱莫甚焉而鞅以峻法繩之不少假借知有公家而不知其身他日之利害觀其跡若不狥己私者謂之忠臣夫豈不可而君子羞道之何哉鞅非能忠者也跡若不徇己徇己之尤者也或曰鞅辱及君嗣不顧其身之利害焉在其為徇己乎曰不然鞅之舉動無非己私彼以為行法不自近則令將不行而無以濟己之欲故假於公以成其私耳鞅刻薄人也其朝夕所圖富強之效也而富強不可驟致則逺道而圖之先王之治民惟懼其不親睦也今使民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倍其賦以離散其歡欣和睦此豈先王之意哉有功者顯榮無功者無所芬華甚者宗室非軍功不得為屬籍朝夕汲汲於功利而理之是非可否不問也歩過六尺者有罰棄灰於道者有刑使民惴惴然手足不知所措雖一時致富強之效而秦之本根撥矣鞅豈不知其悖理哉以為法禁不嚴則富強之效不可致富強之效不可致則無以滿君之欲而固己之寵也夫以固己之私而違道以邀功利此非徇己之尤者乎古者井田之法自十夫有徑等而上之為畛為塗為道為路至萬夫而止所以通車徒便往來不得不若是詳也鞅起而更之併其千為一而謂之阡併其百為一而謂之陌阡陌之法行則道路少而田益多榖粟不勝其富而井田雖廢不恤也古者五家置一比長等而上之為閭為旅為黨皆置官焉官雖多廩祿雖費而訓告其民者至悉也鞅併鄉遂以為縣五千戸始置一令不及此者惟置長官職既少而廩祿多歸於公上雖變古法不顧也嗟乎古先聖王經理天下事事物物各處其當其思慮至悉而鞅徑變之以富強其國以威制諸侯以顯名於天下以滿足其君之欲以益固其位鞅之徇己毋乃太甚哉天下道二曰公與私而已公天理也私人慾也人慾熾於胷中凡可以利己者無所不為而天理何在哉景監嬖倖而鞅因之以進説君以帝道而不合則屢變其說而卒以強國之䇿售其欺鞅之急於進取如此其後秦人怨之者衆趙良勸其去位而不能從則其施為舉錯何往而非己私耶嗚呼其行法於君也似不阿其勤耕織也似知本其令行禁止也似有功然探其心術則人慾紛亂而未嘗須臾寧息君子豈以其跡而掩其心哉道不拾遺山無盜賊人以是為鞅之功鞅以峻法繩其民特劫於威服爾何功之雲心術一差萬事顛沛君子是以知利心之不可有也鞅之設心日夜惟己是利及其出亡至無所舍車裂以徇為千古笑鞅亦何便於為己利哉
  諸葛孔明論
  君子胸中之規模要不可狹也有三代王佐之規模斯有三代王佐之事業甚哉王佐之規模非淺識所可窺也彼道徳之富涵養之深胸中所藏莫知其際豈可以一節稱一行名哉後世之士不足以進於三代我知之矣自處為甚卑一節一行足以自表則其心足焉宜其規模之狹不足以望古人也春秋以來如鄭子産晉叔向皆賢卿大夫也其規模已不足以望三代之士又況秦漢而下乎偉哉孔明生於兩漢之後而庶幾乎三代王佐之規模此豈區區一節一行之士哉高臥隆中不求聞達每抱膝從容長嘯其所以自養者孰得而測之先主以帝室之胄英才葢世枉駕草廬三往而後見非自尊也其所抱負者大用之不敢輕使先主不能降屈以至於再三吾有獨善其身而已矣世方汲汲於功名而孔明恬然若無意者此其所存者何如而規模豈易量哉相先主治蜀明賞罰核名實撫百姓示儀範此未足以見其規模也蓋讀出師一表而後知之昔周家之制中外一體故王之左右職衣服飲食者皆屬之天官惟其一體故也自漢而下無能識此意者今孔明之言曰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具言其臣良實忠純者宮中之事宜悉咨之其深明夫一體之義乎自古大臣出征於外而國中晏然者惟周公為然今孔明亦連嵗出師而未嘗以根本為憂非疎也蓋有以處之也郭攸之費禕董允之徒朝夕翊賛於內又有性行淑均如向寵者又言侍中尚書長史參軍皆端良死節之臣願親信之其國中多賢若是而誰敢萌窺覬之心王佐之經綸豈意復見於此時乎彼非仕而後學者意其在畎畝中龐徳公徐元直之流相與講之者熟矣王通氏言亮而無死禮樂其有興乎即其經畫而探其所存誠有足以興禮樂者然吾有疑焉劉璋本以好逆而乃為譎計以取其國璋固漢賊也孔明為漢除殘雖誅之可也然既與之合矣而又襲之得無虧於信乎治蜀太嚴纖惡不宥法正規之而不能從且筆申韓管子六韜之書以授後主亦非三代王佐所以輔其君者毋乃時不逮古思其上者不可得而姑為其次者歟然古人惟道之行不可則止未嘗少貶也而孔明姑為其次者毋乃其學有所未至而然歟雖然王佐之不得見久矣得見幾及焉者斯可矣孔明之心未嘗須臾忘漢觀其大略於王佐蓋幾焉圖畫其國決非兩漢人物所可及也跡其將有事於北而恐有乗其後者遂五月渡瀘深入不毛既得孟獲七縱七擒以深折其心然後孔明得安意北征而無所忌蜀兵既寡難以嵗嵗用則使十二番休故雖屢用之而兵不罷所為八陣法深得古意用兵止如山進退如風所至營壘井竈皆應繩墨誠可謂善治軍者行國君事而人不疑李平廖立沒齒懷徳當三國土地分裂之餘乃有人物如孔明者而又何議焉曰孔明人傑也君子要當以人傑待之闊略優容所以待常人而施之賢者則否擿其所未至而以王佐繩之所以愛孔明也以孔明之規模而充以古聖賢之學將為漢伊周矣惜乎其不全不盡也開國立配而所納乃劉焉之子婦身為宰相而躬校簿書孔明而有伊周之學豈其不全不盡若是歟此吾所以重為孔明惜也
  陸宣公論
  三代而上天下多全才自秦漢而下偏矣人才之不同國家盛衰之所關也三代而上有名世之君斯有名世之臣其器博故其用周內而承弼厥辟外而經理庻務恢恢乎無所處而不當是之為全才而孰能指其偏者吾悲夫秦漢而下人物之不古也於此雖長於彼必短故夫忠言讜論拾遺補闕以正直聞世者有之矣然經濟天下之略鮮焉剸裁庻務經理疆場以幹略過人者亦有矣然承弼人主之徳者無聞焉人才之偏若是視三代之全才遼乎其不相及矣雖然天之生賢非有古今之殊豈可謂三代而後終無全才耶人惟安於淺陋不能充而大之故其不逮也如是若唐陸宣公其庻幾於全者矣徳宗多欲之君也而贄道之以仁義徳宗強明之君也而贄勸之以納諫知其好勝又恥聞過正言直指雖拂其意而無益也則和緩其辭而委曲其意不憚於諄諄而庻幾潛格其非心其言一不誠心莫之保一不信言莫之行所以切劘君心懇惻如此雖三代盛時承弼其君者何加焉當是時神䇿六軍悉戍關外未有為根本慮者贄力言之而帝不從後涇師忽變其説始驗論防秋利害務所難忽所易勉所短略所長深中當時之病且詳陳六失可去八利可興之䇿贄儒生也而邊境事諳練如此則其胷中之經綸豈易窺哉世無全才久矣今贄也內而正君外而謀國繩愆糾謬之益開物成務之䇿綽然有餘曾未聞有扞格而不通者贄果何自而能全耶吾知之矣學問涵養所以潛其心者至矣小心精潔未嘗有過或規其太過曰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遑他恤乎惟其所學有自故其燭理甚明其律己甚嚴其施於用者無不周也觀其勸徳宗以舍己以從衆違欲以遵道逺憸佞親忠直推至誠去逆詐斯道甚易知易行不費神不勞力在約之於心爾非心地明白安能啓迪其君若是之簡直耶雖然嘗以孔孟之道觀之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禮貌未衰言弗行則去之此孔孟所以垂世立教者贄之告君不憚其煩而帝每不能聴知幾而作不俟終日可也而贄獨安焉陰失帝意卒以貶死贄誠有學者曷不師孔孟而亟去之嗚呼可退而不退宣公處之必有深意未可輕議也有道則見無道則隠此雖天下常理然君子憂世之深視天下不治如赤子之在水火雖知道之將廢豈忍坐視而不救必區區致力於未極之間苟得為之孔孟所屑為也豈與小丈夫諫君不用則倖悻然去則窮日之力而後宿者比也宣公所以不忍亟去者意其在此吾故曰未可輕議也
  邊防質言論十事
  竊惟當今之務備邊為急而兵機將略非儒者所當言故孔子曰軍旅之事未嘗學也而孟子亦云善戰者服上刑嗚呼信斯言也不曰我戰則克君子有不戰戰必勝乎然則兵機將略乃君子所當講也摭簡䇿之所記參師友之所談條陳利害達其意而已不矜藻飾故曰質言
  論戰
  司馬法曰天下雖安忘戰必危此言國家之武備不可一日弛雖積安極治之世不可忘戰況危機交迫之時乎竊料今日之勢必至於戰戰非美事也不戰而屈人兵豈不甚善然觀時度勢雖欲僥倖無戰而不可得何者敵失其都假息河南豪猾竝起者必又從而蹙之師一渡河汴京鼎沸浸滛不已而侵軼之害近在目前能無戰乎往者紹興講和不過金人一國和好既通無復餘事今蒙古既衆金人據有之地必將四分五裂與我為隣部落不一必有崛強喜功不我親睦者能無戰乎往者金人盛強朝廷姑息勉強和好今金師屢敗亡無日矣而敢偃然自大邀我聘使索我嵗幣若遽許之姦雄窺覘謂吾衰弱已甚故雖垂亡之冦奉之惟謹有鄙我心輕來伐我能無戰乎金人我之深仇而敢駐汴京者謂我不能復讎可以無南顧之憂也遽與通和必墮其計若不欲遽絶之姑告之曰俟復還燕薊交騁如故委曲遷延遲以嵗月殘冦必亡萬一未亡謂吾無信致螫於我斯與之戰乘其衰弱克之易耳大抵為國家者固不宜好戰亦不可憚戰晉之渡江國非不弱而未嘗肯與敵和石勒來聘輒焚其幣祖逖出鎮而河南復為晉土苻秦南牧一戰而卻之蓋強敵在前晉人朝思夕慮求勝敵之䇿所以克保其國我朝中興之初數與敵戰良將輩出王師屢捷岳飛韓世忠劉琦呉玠之徒勲烈表表於紹興間非秦檜沮之復故疆刷國恥端可必矣今廟堂之上圖畫邊備如恐不及必不以戰為憚而後人才共奮何患其無成功哉
  論守
  自古有戰則有守戰所以摧敵守所以固圉兼而用之可也故陸宣公論攻討之兵則必有鎮守之兵保親戚而後樂生顧家業而後忘死鎮守之兵也今欲固吾封疆使敵人無敢侵軼豈可以無若是之兵哉雖然有若是之兵則有若是之費民力既竭賦不可增將何以給之朝廷深計逺慮令大軍有闕無復更補移其贍養之資為吾鎮守之費招壯勇充邊屯各保其所以待不虞可謂妙於經畫矣而或者有疑焉音我先朝用師西陲夏竦請增置土兵而楊偕建言古者兵有九地而士卒近家者謂之散地言其易離散也偕之此言本於孫武武談兵之雄也而深以散地為戒然則今日募兵屯邊不離鄉井敵人臨之我不能禦倏焉而散果足以任保護之責乎曰孫子之意非以散地為不可戰也要使人知所儆懼而已譬之渉大川者當憂其易溺而非以大川為不可涉也戒之戒之深虞其散而有恩徳以固結之有法度以整齊之斯不散矣古之善馭軍者撫之如慈父制之如嚴師其恩也如雨露之濡其威也如雪霜之凜感其恩者不忍散畏其威者不敢散恊力一心致死衞上不啻如捍頭目夫然後藩垣固門戸壯矣雖然間諜不明則軍情亦未易定國初名將守邊關市之徵恣其自用厚給間諜敵人動息靡不知之常先為之備故冦入則必敗其後李允則為帥卒有亡入敵境者移檄索之答以不知所在則告之曰是在某所敵不敢匿若今日邊將亦能若是則募兵可恃以無恐而何憂其易散請以此裨鎮守之説
  論招募
  兵可募也而亦甚難徒有募兵之名而無可使之實何裨於武備哉饑荒之嵗民無所得食故募之易閒暇之時為兵者未戰故募之亦易今年榖屢豐邊事方急惟豐也故人無意於為兵惟急也故人憚其為兵合斯二者而下募兵之令僅得夫驕怠脃弱望風遁逃之人將焉用之然則當如之何聞之曰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其賞信其利厚以是激之將躍然奔赴不可得而已矣晉之平涼州也馬隆募能挽弓四鈞弩三十六鈞者無問其所從來立標簡試旦及日中得三千五百人夫弓弩若是之勁而應募若是之速彼果何術以驅之耶及觀涼州既平之後朝廷欲加隆將士勲賞有司以為隆將士勲賞者皆已先加顯爵不應更授楊珧駁之乃復賜爵加秩由是知此應募之初未及征行而勲賞已頒矣夫安得而不勸自春徂冬成功而歸不過一嵗而與之三年軍資受賞多矣夫又安得而不勸今之招募不識能如是否乎嘗聞國初邊將利權甚専非私之也欲其廣募驍勇為爪牙也中興之初背嵬一軍最為勇健各持巨斧上揕人胸下斬馬足北敵深憚之此殆李牧所謂百金之士也豈止錢二三千之所能招亦豈日給一二百錢之所能養乎方今財計未充誠難廣募然捍禦應敵有不可已者惟當由中及外痛節宂費而専以邊事為急庶乎其可辦矣書不云乎罔曰弗克惟既厥心苟盡其心事無不可為者
  論橫烽
  夫嚴守禦之備募驍勇之兵國事果濟矣乎曰未也兵力雖強寡助則弱主將雖賢孤立則危自古如是者多矣毛寳之戍邾城也以旁無應援而敗張巡之守睢陽也以援兵不至而覆夫寳巡非不智且勇也嬰孤城捍強寇其力固不敵也今夫手足相為用則其身安鄰里交相助則其家可保矧天下事莫難乎兵而可以無援乎沿邊勁卒分屯要害宜若壯矣然利害不相同左右不相關首尾不相副聲勢不相接則亦何以禦方來之寇非寇不可禦也獨以一軍當之是以難爾昔元祐初范純仁經略環慶建請諸路修橫烽之法賊兵侵犯則竝舉橫烽傳報隣路且乞委經略司選䇿應兵馬將副使臣分為二番戒諭士卒整繕器械凡軍行不可闕之物平時一一備具常為猝行之計纔見橫烽立相赴應偉哉斯言其常山蛇勢乎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俱至純仁深知兵略得乃父仲淹之傳故切於事情如此今遺法俱在曉然可行凡封畛相接者皆明乎患難相助之説則雖有強寇莫能肆毒矣李崇刺兗州患其土多盜村置一樓樓皆有鼓盜之發也次第擊之俄頃之間聲布百里守其險要靡不擒獲此橫烽之近似者猶立見效況其大者乎古人有言曰同舟遇風呉越相救以此發明人心使之恊力無間今之急務也公朝急圖之
  論軍陣
  橫烽之説既言之矣請復以古陣法明之五人為伍伍有長積而為兩為卒為旅為師為軍總萬二千五百人兵亦衆矣等級相承職愈尊則隸焉者愈衆倡而率之若身使臂若臂使指井然有條雖繁不紊故曰治衆如治寡分數定也分數既定交相為用雖變化無方而體統常定故曰紛紛紜紜鬭亂而法不亂渾潭沌沌形圓而不可敗諸葛亮妙達斯理制為八陣以後為前以前為後四頭八尾觸處為首敵衝其中首尾俱救此古法也布陣如此誰能克之此所以既擒孟獲縱使更戰而七縱七擒也渭南之役司馬懿久與相持而不敢戰蓋知其不可敗也史稱懿常遣兵掎亮之後頗有殺獲是其小小者而其大勢實未嘗動也夫兵至於不可敗則無敵於天下戰至不可敗則退焉而不可追亮沒而師還懿嘗躡之矣楊儀反旗鳴鼓而懿不敢追蓋知其不可追也深乎深乎其神於用兵者乎馬隆得之涼州之役樹機能以衆萬計或乘險以邀其前或設伏以截其後自謂謀無遺策矣隆依八陣法作偏箱車且戰且前竒謀間發卒以全勝此則孔明之故智也唐太宗自稱吾擊弱敵嘗突出其背反攻之以是必勝可謂難能矣然其所遇者脃敵爾若以八陣法禦之前可得而突後可得而攻哉是故莫精於古法莫全於古法善用兵者當以是為本不本諸古而率意以戰者是謂浪戰其勝者幸爾張巡用兵不依古法然其言曰吾止使兵識將意將識士情驅之而往若臂使指即古法也有志於當世者其精講之哉
  論訓習
  有兵而不教與無兵同教之而不精與不教同夫人未有不可教者怯者可使勇弱者可使強況天姿強勇者乎孫武之教婦人也約束既明申令既熟斬二隊長而能於俄頃之間使深宮之女左右前後跪起皆應規矩繩墨馬燧節度河東以騎士單弱悉召牧馬廝養教之數月皆為精騎人豈有不可教者哉古人知其然也蒐苗獮狩四時之間未嘗不教目熟於旌旗耳熟於金鼓手熟於器械足熟於馳驟坐作進退無所不熟被鎧甲不知其為重蹈險阻不知其為危教使然也雖然教之而無以激厲之則如勿教而已矣今國家所恃者大軍也雖曰教之而激厲之術闕焉不講州郡亦然禁旅廂卒名之曰教而無所激厲猶不教也凡人之情孰不趨利大軍財用固自有餘為主帥者視其技藝之精月以一二千緡錢賚之嵗不過一二萬計州郡財用亦非甚乏為郡將者視其技藝之精月以數百緡予之嵗不過數千緡計厥費未為廣也而能使所在卒伍皆為精兵豈非國家之大利耶嘗觀李牧為趙守邊日擊數牛饗士以嵗計之不勝其費矣而無所靳惜蓋振作士氣義所當然況當技藝既精而無以旌別之可乎雖然善其藝者末也善其心者本也古人教人豈徒取其能而已哉迪以忠孝勉以信誠赳赳武夫足為腹心羣騶諸御皆知禮義是則可貴焉爾泰誓曰受有臣億萬惟億萬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教戒之久此心純一人人可仗此王者之師也誰得而敵之嗚呼今為軍帥為郡將者盍亦究心於此乎
  論民兵
  養兵之費蠧財甚矣而不得不養者惟民無以衛而國無以立也嗚呼盍亦求夫財用不耗而自足以衛民立國者乎古者兵出於民戰攻守禦之具盡在於人事耒耜者其行馬蒺藜也馬牛車輿者其營壘蔽櫓也鋤耰其矛㦸也蓑薜簦笠其甲冑干盾也鑊銍斧鋸杵臼其攻城器械也此太公對武王語也推此類具言之且曰田裡相伍其約束符信也里有吏官有長其將帥也豈非兵民為一之良法美意歟擇其可教者而教之軍旅之事一人學戰教成十人十人學戰教成百人自百而千自千而萬雖至於百萬可也何患其無精兵耶今日沿邊郡邑有弓弩手有山水寨有義勇有保捷皆民之能為兵者也生長邊陲體力堅悍固已有可用之實矣矧復有傑然於中者世目之曰土豪聲燄所加靡然從之皆為部曲誠心以待之恩禮以結之平居減其租稅臨事給以資裝豈有不為吾用者哉周亞夫之伐七國也得劇孟喜曰呉楚舉大事而不求劇孟吾知其無能為也孟一俠士爾呉楚失之而輕亞夫得之而重衆中之傑非他人匹也然則今日之土豪可不加厚哉厚之者不過數人而從之者不勝其衆荀卿所謂若挈裘領詘五指而頓之順者不可勝數得處事之要矣因其徒衆教之武藝區別其能否而勸沮加焉皆精卒也昔李抱真籍民為兵免其租徭足為農人之利給以弓矢不為私家之費習射於農隙則不妨田功賞罰於都試則有以懲勸而三丁選一合於成周其民可任之數比及三年得精兵二萬不費廩給雄視山東嗚呼安得如斯人者而辦斯事乎
  論軍法
  司馬法曰國容不入軍軍容不入國國容入軍則民徳弱軍容入國則民徳廢旨哉寛嚴異用隨所宜施不可以相雜也軍旅尚嚴不嚴則法不立何者兵死地也人情誰不貪生而畏死畏死之心重則徇義之念輕危機迫之有走而已爾古人深慮焉故嚴為之法使人心曉然皆知進猶可以求生退必不免受戮雖白刃如林矢石如雨無敢卻者法使然也夏商誓師敢有不恭孥戮加焉周人大閲斬牲以左右徇陣曰不用命者斬之其嚴如是蓋不如是則士不用命無以取勝矣自昔盛時以嚴為尚豈非軍容固當爾耶今所在雲屯兵非不衆而大軍驕惰緩急難仗意者主將不嚴之故歟主將之所以不嚴得非掊克之過歟虛籍之多歟姦弊日滋而無以服其心歟夫如是故不得不寛寛弛之久驅之戰陣誰肯盡力且夫債帥之弊其來久矣至更化而後革方其選用之初固無所事日月寖久每患失之苞苴之交結猶曩時之債帥也交結猶故則掊克亦然上虐其下下慢其上雖欲以法齊之其可得乎拔本塞源痛革斯弊所望於公朝也夫軍情無常畏將則不畏敵畏敵則不畏將古之為將者受命則忘其家臨陣則忘其親援桴鼓則忘其身令發之日坐者涕霑襟臥者涕交頤將軍有死之心士卒無生之意故畏將而不畏敵人百其勇所向有功今之人心古之人心也為將帥者誠能立法自其身始則三軍之士亦將畏將而不畏敵矣史稱衞青勇於當敵常為士卒先霍去病常以壯士先其大軍夫以元戎之主不顧患難以身先之其誰敢不效死茲其所以為名將也夫
  論將帥
  孫臏䇿龐涓夜至馬陵既而果至李光弼料高暉李百越降於雍希顥既而果降英材絶識洞照物情出於常人智慮之表宜其成功之超卓也李牧收民人入堡以譎匈奴周亞夫堅壁不戰以挫呉楚養威持重迎機而發其兵家之所謂始如處女敵人開戸後如脫兔敵不及拒者耶韓信有舉燕趙擊齊絶楚糧道㑹於滎陽之請諸葛亮有跨荊益保碞阻撫和戎越結好孫權之言宏規逺略不愆於素非小才小智之所及趙充國以不戰而屈人兵而罕開自降羊祜修徳信以懷呉人而陸抗心服雍容不迫有古人之風焉嗚呼必若是而後可以為將矣雖然此等人物豈常有哉必不得已舍其所短取其所長亦足以集事功矣夫人固有決不可用者反覆難信跋扈不恭雖終身棄之亦不為過其或偶有差失而材智過人者其可終廢乎且孟明嘗為晉擒矣李廣嘗為敵擒矣然且不廢況未至於見擒者乎鄧禹之師嘗䘐於赤眉矣郭子儀之師嘗潰於相州矣然且宥之況未至喪師者乎美玉有瑕未害其為寳良馬或踶未害其為駿人才難得正不可以一眚之故而遂廢之也且夫將帥取其才能不必責以亷謹故兵法有所謂使貪者國初委任諸將得其道矣自西邊用兵有以公使錢得罪者法令既宻故武功不逮可戒哉小亷曲謹之人雖不聞顯過而其實難用材器磊落之士雖不修細行而可與有為今日之勢亦云急矣為將帥者正當度越拘攣收拾才俊為腹心爪牙之用昔趙奢為將奉飯而進之者以百數所友者以千數待士如此供億之費可知矣今諸將能循此軌轍豈不甚善然供億既煩則支費必廣毋以三尺繩之庻乎其可也何承矩築塘貯水大興屯田因以設險為戎馬之限厥功偉矣然輒改詔書罪之大者也先朝念其有功且優容之此鼓舞豪傑之機括也豈非今日所當取則者乎
  論重鎮
  自古善為國者必有可以憑藉之地亦必有可以憑藉之人故衆建諸侯而有方伯連帥者焉宏材碩徳巋然為一時之望侯國視為準則王室賴以安強故古人注意焉今之帥閫古方伯也都㑹之地俱為重鎮然當邊事方殷之時就諸鎮中有尤重者焉不知皆勝其任乎抑猶有物望未孚者乎夫重鎮若巨室然生理備具取之不乏可以傳之子孫是謂家計立規模植根本足以弼成丕基豈非家計之大者耶昔者高帝征戰於外而得蕭何焉為家計於關中光武亦征戰於外而得寇恂焉為家計於河內是二臣者其謀慮深長其經理周宻凡國所急者物物咸具故二君賴之以成帝業今吾所憑藉者果何如哉敵有將亡之形而猶敢以虛聲加我我有可乗之機而猶未能以重兵壓之是何也則以內求諸己未能無慊也然則若何而可曰選用真賢付之閫寄而植立其所謂家計者斯得之矣孰為真賢曰朝野之間翕然同稱無有異辭是謂公論所歸斯真賢也今之諸鎮固欲得如斯人者矣而猶慮其未然故願公朝更加察焉選擇人物分處要地尊其位重其祿假之以權財賦皆得自用官屬皆得自辟展布四體惟所欲為人所難辦之事次第而舉然後中國有所憑藉矣雖崛起方張者猶將畏之況垂亡之國乎昔者晉室南渡方伯之任莫重於荊徐荊州為國西門刺史常督七八州獨為雄盛故禍變雖作未幾復安實賴於重鎮焉由是觀之擇真賢據都㑹豈非今日之要務哉
  雜著
  權大安軍楊震仲諡節毅諡議
  議曰生死天下之常理忠義人臣之大閑有志之士寧殺其身毋容倖免者不敢以常理而越大閑也雖然死有易有難亦視時之嚴與寛何如其嚴也稍失臣節必誅無赦等死死節為愈故趨死也易其寛也有罪未必誅忍恥貪生亦可以徼倖故就死也難嗚呼不以寛嚴貳其心大義所在視死如歸者其惟烈丈夫乎楊公震仲始以興元倅權知大安軍逆曦檄還興元且使來見見固不可去之其可乎我朝法令至寛潔身而去不從叛逆朝廷必將矜而宥之公心固知之矣獨念興元之還賊欲仗我而逐其帥帥可逐乎我一失節人必效之郡縣皆為賊守而蜀非國家有矣節可屈乎節苟不屈此身雖死猶不死也屈節辱身苟活於世復何靣目見士大夫乎且人所以異於禽獸者此心之良爾昧於君臣之義而斵䘮其良心則與禽獸奚別孔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孟子曰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聖賢立論其嚴如此後之為臣者其可干名犯義而自棄於小人之域乎其可舍順從逆以自全其區區之身乎此公之所以死也太常定諡能固所守曰節彊而有斷曰毅可謂無忝矣自公之死大義著明人心興起勃勃乎其不可遏掃除妖氛清我西土第其功者以手翦逆臣為首而君子謂公首倡大義功不在誅逆者之下此奉常定諡之本旨也茲不敢違謹議
  讀管子
  管子非一人之筆亦非一時之書莫知誰所為以其言毛嬙西施呉王好劎推之當是春秋末年又持滿定傾不為人客等語亦種蠡所尊用也其時固有師傳而漢初學者講習尤著賈誼晁錯以為經本故司馬遷謂讀管氏書詳哉其言之也篇目次第最齊整此乃漢世行書至成哀間向歆論定羣籍古文日盛學者雖疑信未明而管氏申韓由此稍絀矣然自昔相承直雲此是齊桓管仲相與謀議唯喏之辭余每惜晉人集諸葛亮事而今不存使管子施設果傳於世淺識之士既不能至周孔之津涯隨其才分亦足與立則管仲所親嘗經紀者豈不為之標指哉惟夫山林處士妄意窺測藉以自名王術始變而後世信之轉相疏剔幽蹊曲徑遂與道絶而此書方為申韓之先驅鞅斯之初覺民罹其禍而不蒙其福也哀哉
  張魯川字説
  廬陵張君名洙求字於余敬字之曰魯川且告之曰子之名乃吾夫子教育英才之地也以天縱之聖統盟斯道俾萬世之下人心著明三綱五常不泯不墜者其惟夫子乎斯名不絶於口則斯道不忘於心又重之以斯字人以是而稱子入乎耳著乎心夫子之道將終其身而弗之忘矣孟子曰乃所願則學孔子也孔子之謂集大成言此心此道無一毫之差至中至正至大至精萬世學者之準的也有志於此則日進日新莫之能禦矣子其勉之
  呉晦夫字説
  呉生炎求字於余余字之曰晦夫中庸曰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旨哉斯言古人為已工夫至精至宻至深至實無愧乎此心而已晦夫其勉之
  鄭徳源字説
  友人鄭君名清之求字於余敬字之曰徳源夫水至清也而所以清者源也源之始發莫或汨之何嘗有不清哉惟人亦然純粹不雜天之所與也萬善皆由是出故謂之源源微而難明一毫有差非其源矣惟至精者能察之蚤夜以思不得弗措所以求其源也幸而得之兢兢業業無敢放逸所以養其源也三才同源養而無害則與天地相似苟為無源雖以善為之其違道逺矣鄉原似忠信似亷潔而不可入堯舜之道楊墨似仁似義而卒蹈於無父無君之域源哉源哉可不精講而實得之哉乍見孺子將入於井而人皆有怵惕惻隠之心簞食豆羮弗得則死而不屑於蹴爾之與非有所計慮於其間也由中而發不期而應此天機之自然也立身之源於是乎在流而不息孰能禦之徳源可不篤志於此哉
  書贈傅正夫
  學以自得為貴學不自得猶不學也今觀論語一書多六經之所未嘗言而孟氏一書又多論語之所未嘗言大聖大賢豈故求異於人哉得於心發於言亦不自知其為異也夫是之為自得之學嗚呼此理微矣自象山既歿之後而自得之學始大興於慈湖其初雖有得於象山而日用其力超然獨見開明人心大有功於後學可不謂自得乎雖然慈湖之學慈湖所自有也學於慈湖者當如之何蚤夜以思求所以心通黙識者改過遷善日進不止必將大有所發揮豈必一一躡其跡哉如是則可謂善學矣正夫固有志於斯者某故因以告之
  書贈張伯常
  口傳耳受雖多奚為發憤力行弗得弗措過雖微而必改善雖小而必為立志貴乎恢張保徳務在兢業毫髮有疑不可謂學純明不貳斯之謂盛
  書贈呉定夫
  南城呉定夫布衣芒履走天下欲遍識當世賢者所賫一布囊其囊用八尺布縮縫之其末衡縫之虛其中以便出納權其輕重長短中分於肩上丁亥年來金壇訪余與王去非今年春去非奉命守昭武時昭武盜方熾而去非行速親舊不及偕亦無與偕者定夫時到中都慨然曰王君事不辭難君臣之義也我輩獨無朋友之義乎即肩布囊臥起隨之飲食必親嘗乃進凡去非平日親舊知定夫在焉心乃安嗚呼定夫豈直知朋友之義而已哉今夫士大夫義不勝利公不勝私惟知剝民脂膏以自封靡一旦聞金革之事則心搖膽戰口出寒液雖驅之且不前盜賊之敢於陸梁其端由之若王君去非雖未敢以克亂全才自許而其至公血誠上通於天目前未見其比使盜賊而禽獸其心則已若猶人也能不為去非感乎定夫知其審矣故奮然而行豈特知有朋友之義而已哉方定夫訪余時余館之社倉凡倉前居民之貧者多受惠有一人操舟失業且丐矣定夫探囊出錢買舟與之今數口獲全而舟固在余以其用之輕疑其所齎者厚不復察既去乃知匱矣欲周之不及去踰年有見之婺源者傾囊惟得所見諸賢像蓋定夫每見一人則宻屬畫工圖之他皆無取其嗜好如此余欲方之古人未見其的因寄以白薴一端聊賦二十八字戲且謝之寄我南中布一箇布錢還出布囊中長房定有神仙術可解傾囊賞戰功
  書贈蔣宰
  康誥曰今民將在祗遹乃文考紹聞衣徳言往敷求於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汝丕逺惟商耉成人宅心知訓別求聞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𢎞於天若徳裕乃身不廢在王命君子之道無所不取則智益明徳益崇以臨其民則恢然有餘裕矣求之不廣用之易竭無以深得乎民心又豈能為俊偉光明之事業乎周公之稱康叔曰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徳惟乃知則康叔之賢有大過人者矣君臨其國不過百里封畛若是其狹也可不勞而治而委曲告戒必欲其無所不取非獨一端而止以商周為未足而又及於古先哲王則所求者愈廣矣土不過同而唐虞是則毋乃割雞而用牛刀乎曰茲所以為古治之盛也今為縣令者豐財而已爾巧諂而已爾徒為一身計而未嘗為吾民計有談古人之盛美者則鄙笑以為迂而豈能有所取法乎鄉君子蔣君伯見處衰俗之中而慨然有復古之心聞嘉言善行求之如不及百里之民其將均被其澤乎其之官也踵門告別某敬書以贈之









  絜齋集巻七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絜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卷八
  宋 袁燮 撰
  
  繁昌鄉飲序
  孟子曰規矩方員之至也聖人人倫之至也莫尊於聖人不可復加矣然不過於人倫之中全之盡之非能外是而加毫末也其言之的如此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行之疾徐跬歩之差爾而弟與不弟是非異塗堯舜桀跖之所由分也豈可謂細事哉古者鄉飲酒之禮六十者坐五十者立籩豆之多寡皆視其齒其別有四嚴於長幼之辨如此風教所關故也而俗吏以為不急而忽之而廢之可乎吾友南仲宗室之秀也名善潼有志斯道為宰繁昌舉行鄉飲於學倣古者賓主介僎三賓衆賓之制三揖三遜獻酬修爵之儀而參以今禮濟濟乎其可觀秩秩乎其可則周旋其間者悌順恭遜之美油然而生世俗桀驁之習泯焉不作而司正揚觶又語以忠於君孝於親睦於閨門比於鄉黨者其為化民成俗之助不既多乎昔子游弦歌武城其言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南仲之意端在於此余是以嘉之
  象山先生文集序
  天有北辰而衆星拱焉地有泰嶽而衆山宗焉人有師表而後學歸焉象山先生其學之北辰泰嶽歟自始知學講求大道弗得弗措久而寖明又久而大明此心此理貫通融㑹美在其中不勞外索揭諸當時曰學問之要得其本心而已心之本真未嘗不善有不善者非其初然也孟子嘗言之矣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宮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得我而為之此之謂失其本心其言昭晰如是而學者未能深信謂道為隠而不知其著謂道為邈而不知其近求之愈過道愈湮鬱至先生始大發之如指迷塗如藥久病迷者悟病者愈不越於日用之間而本心在是矣學者親承師訓向也跂望聖賢若千萬里之隔今乃知與我同本培之溉之皆足以敷榮茂遂豈不深可慶哉嗚呼先生之惠後學宏矣先生之言悉由中出上而起沃君心下而切磨同志又下而開曉黎庶及其他雜然著述皆此心也儒釋之所以分義利之所由別剖析至精如辨白黒遏俗學之橫流援天下於既溺吾道之統盟不在茲乎燮識先生於行都親博約者屢矣或竟日以至夜分未嘗見其有昬怠之色表裏清明神采照映得諸觀感鄙吝已消矧復警䇿之言字字切已歟先生之歿餘二十年遺言炳炳精神猶在敬而觀之心神俱肅若親炙然臨汝嘗刊行矣尚多缺略先生之子持之伯微裒而益之合二十卷刊於倉司流布寖廣書滿天下而精神亦無不徧言近而指逺雖使古人復生莫之能易嗚呼茲其所以為後學師表歟先生諱九淵字子靜撫州金谿人也嘗講學於象山學者尊之為象山先生雲嘉定五年九月戊申門人四明袁燮謹書
  浮光戰守録序
  自古論兵家之勝負者繫乎算之多與寡而已然算之多寡有甚相遼絶者有相去無幾者趙括之疎也而遇白起陳餘之迂也而遇韓信不待兩軍交鋒而勝負已分矣曹孟徳一世之雄而敗於周瑜杜曾勇冠三軍而敗於周訪夫曹與杜豈可謂無算一時智慮有所不若則不能制敵而敵制之譬諸奕焉舉棊一差斯不勝其耦矣是故用兵為最難兵死地豈可以易言哉昔者夫子嘗曰我戰則克而答子路三軍之問則曰臨事而懼好謀而成此其計慮之精深隄防之嚴宻無復遺䇿矣以天縱之將聖猶不敢忽如是況他人乎今觀浮光戰守録太守柴侯以寡敵衆而三年之間戰則必克守則必固威名赫然震耀當世或者精深而嚴宻亦有非常人所能窺測者歟夫戰而無謀謂之浪戰守而無䇿謂之徒守柴侯之所為豈倉猝舉事僥倖於一擲哉誠心為國不顧一身之利害君子觀其忠兼通羣書周知兵家之機要君子觀其略出奇無窮有似乎即墨之守君子觀其智戰於城外取則於昆陽之師君子觀其勇合是四者何事不集而又能勤於求助王君辛名將也安昌之役突入敵帳梟統軍首可謂膽勇矣而與之恊力及其他才俊鼔之舞之頡頏爭奮共圖勲業皆得牽聯登載於此吳志有之曰同舟涉海一事不牢俱受其敗浮光之戰守真無一事之不牢者歟此余所以三復是録而深嘉之
  送右史將漕江左序
  起居真舍人以精博之學端方之操立螭坳進讜言蹇蹇諤諤作時砥柱搢紳倚以為重海內想望風采嗚呼可謂正人也已邊事方殷將漕江左欲豫為戰艦之備朝家委寄之意亦不輕矣而一時公論皆深惜其去蓋汲直在朝淮南寢謀忠鯁之士精神折衝國勢所賴以安強也其可逺去乎雖然前朝舊事凡欲畀以大任者皆先歴河北都漕等官蓋欲其諳事宜積雅望也今之選用無亦是意乎起居正色敢言知有吾君而不知有吾身知有宗社生靈而不知有吾家視此身之進退不啻如浮雲之去來未嘗以他念雜之玉壺寒冰表裏洞徹此則起居之本心非由外至者也昔者伯禹治水八年於外過門而不入子泣而弗顧夫片時之頃一至其家似未害也而有所不暇此聖人之心所以精一也中庸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大雅曰上帝臨汝無貳爾心維此大本不必他求卓然不貳萬善咸具古人所以兢兢業業不敢稍懈者懼其或貳也起居常秉茲心造次不舍惟正塗是遵惟公家是念力持斯世將有望焉詩不云乎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終之實難起居其思之
  題跋
  跋丁未御書
  君臣父子人之大倫也君父蒙塵於外而臣子恬然坐視弗救豈復有人心哉靖康之禍慘矣公卿大臣平居獻佞貢諛臨難奉頭䑕竄宗巴傾危曾莫之恤延康尚書何公獨能忠義奮發糾合同盟倡大義於天下聖心簡在寵以奎畫其後歸諸御府而別録之以寳蔵於家尚書之志念深矣昔穆王命君牙曰惟乃祖乃父世篤忠貞服勞王家孟子亦稱故國非喬木之謂世臣之謂也尚書忠義如此後嗣子孫誠能續而不絶斯足以世其家矣嗚呼其偉矣夫
  跋宣和六年御製賜沈晦
  國朝取士之盛是年為最蓋承平既久俊秀雲集徽皇聖度兼容纖芥之善網羅不遺殿廬攷閲將軍別有旨以御前特試者參入五等凡七十餘人非故事也或者聖意自有所在耶沈公晦萬言正對為天下第一既而致身侍從直道進退蔚為名臣其曾孫臨川法曹燧示臣以聞喜宴所賜御詩既見當時寵光之盛矣而復以乃祖奏議一巨編俾臣觀之忠鯁深切皆足以感格君心興起世道臣益知徽祖所以簡拔真才蓋不専取夫象數之學嗚呼偉哉
  跋雲巢王公續雅
  雲巢王公名卿之子也嗜古書有美才而恬於榮利凡世俗所樂者不入於心而巖壑奇絶之趣斯須不忘也胷襟如此發而為詩清新俊逸出乎塵垢之外理當然爾傳曰不知其人視其友紫微於湖張公一代之傑也而與雲巢為莫逆交更唱迭和則雲巢之髙致可知矣余來臨汝始識雲巢之二子皆修謹守家法一日示予以先大夫續雅一編予敬觀之皆超軼絶塵語也秋山詩云朝來倚危欄爽氣真可嚥此非喫煙火食人所能道者二子盍面山築小亭名之曰嚥爽以無忘先君子之雅趣乎
  跋高公所書孝經
  孝經一書百行之根源也贈特進四明高公嘗親筆之以授其孫傳之至今特進乃春官貳卿介弟貳卿以學行之粹著稱於紹興間與秦丞相相忤終其身不復用屏居鄉閭士之得於親炙有所啓發者多矣況其同氣之親乎今觀其遺書楷而有法無一㸃一畫猝然而作者揚子雲言書心畫也柳誠懸亦云心正則筆正心者一身之宗主家傳之要道也人孰不愛其子孫與之爵秩心不正則不能繼豐其財用心不正則不能保惟此心之傳精純不雜氣脈不間其將彌久而彌昌乎公之曾孫國子進士指得此一編保而蔵之所以寳此心也高氏之興庶乎未艾余是以嘉之
  跋中丞陸公奏稾
  陸中丞者闕其名然以徽皇實録觀之政和六年七月丙辰大司成陸藴除中丞七年五月甲午盛章以宣和殿學士提舉崇福宮是月庚戌中丞陸藴以龍圖閣待制知福州今觀奏稾論盛章一疏乃章奉嗣之後尋許朔望入朝中丞惡其不正是以攻之當是時士大夫柔佞成風而獨能排姦如此所謂鳳鳴朝陽者耶未幾補外可為太息其後有陸徳先者亦為中丞無所建明非藴比也余故表而出之
  跋胡文恭草槀後
  胡公外和而中剛平居溫溫不動聲氣謹重不輕發發亦不可囘此歐陽公所以有取也蘇子由以直言對策指陳闕失批逆鱗而不顧可謂忠讜矣而堅欲黜之何哉雖然公非惡直醜正者內侍楊懷敏勢動中外既以罪斥未幾召復故官公時知制誥極論其不可不為草制亦可謂有守矣論人物者毋以一眚掩其他美可也
  跋李丞相論和議稾
  漢仲長統有言中世之選三公也務於清慤謹畏是乃婦女之檢閑鄉曲之常人爾信哉扶顛持危國家重寄非英偉奇傑之士孰能勝之若李公者足以當乎此矣觀其言語字畫猶足以使人起敬況親炙之乎李公取友必端則常公亦正人也余是以兩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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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蘄州之歿某既銘其墓矣今又得諸賢相繼正論互發而大義愈益光明縱有不知而妄議者於正人何傷焉而有可深恨者古制不明守禦之職懵不知其所在遂使忠臣義士枉被其毒且蘄州今為次邊距極邊亦逺矣而敵人無所忌憚輒敢破我藩籬越我堂奧而深入我之次邊是誰之過歟古人稱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諸侯諸侯守在四鄰諸侯卑守在四境蓋守禦之地當於其逺近不足言也而居極邊者不任其職方伯連帥緩不及事而剖符次邊者獨當其鋒豈不難哉啓敵人輕侮之心為邊境無窮之害既遂其欲稍有間隙又將乗之使吾奔命不暇將何便於此皆守禦之職苟且因循不於其逺之故誠得如李牧趙奢輩訓吾甲兵足吾財用豐吾犒賞嚴備而固守之彼或侵疆吾尾其後豈能無反顧之憂哉古所謂老熊當道臥貉子不敢過者也雖藩籬不可得而攻又豈能越吾之堂奧乎又豈能窺吾之近邊乎當今之務莫切於此忠於國家者盍為明時亟言之
  跋羅亨甫書陳使者死節事
  有愧而生不若無愧而死大義昭然若揭日月人之良心也陳公之死節非有意為之大本著明如水之寒火之熱天性則然爾嗚呼可尚也夫
  跋相山正論
  故樞密使王公淳熙間召為大宗伯某進拜焉儀表豐偉議論英發當今海內有如此人物可謂罕見矣今觀相山正論一編乃識其源流之所自艱難之秋忠憤鯁切明白精當人所不敢及者公能言之深有補於當世急務家教所漸宜其有子如此哉及讀尚書倪公表先待制之墓於是益知其所從出姦相盜權妄開邊隙無敢少拂其意者而公獨力與之爭曾不暇為一身計非相山教以義方之明驗歟夫君子小人之分義與利而已故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義者天下之公利者一己之私也忠臣之心知有國家焉爾遑他恤乎王氏一門正人繼作遂為世家孟子曰所謂故國者非喬木之謂而世臣之謂若伊尹之有陟周公之有伯禽召康公之有虎始可謂能世其家者料院天姿英邁寤寐於斯必將竭其忠誠與其先世同一軌轍詩不云乎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嗚呼尚勉之哉
  跋滕君勿齋記後
  士君子之立於斯世所以殊於衆人者以其知道也不學則不知道不知道則無以為人故聖人有言朝聞道夕死可矣夕死而甘心至切之辭也何謂道曰此是彼非不過兩端舍其非從其是道在是矣皇極之敷言曰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旨哉言乎勿為不善有不可勝用者孟子亦云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古人明白切至之論大槩如此滕君以勿名齋其義至約而所該甚廣有合於古人之心餘是以嘉之
  跋子淵兄弟行實
  士大夫有立於當世要以尚志為本其志不大而朝思夕慮不出於蕞爾形體之微其何以任重致逺乎南城傅氏兄弟天資俱高輔以篤學不安於小成而用力於大道昭晰無疑毫髪不差子淵之所得於象山先生者可謂端的矣二弟繼之同此一源皆人中之傑也子淵化行百里不勞施為自然感動三年間杖有罪者纔十有六此豈小丈夫挾區區之智術者所能為乎和父居官率由此道子野雖老於韋布而開禧所上書慨然有憂宗社生靈之心其子正夫親炙慈湖有得於中氣脈相續無有間斷夫以古先盛時人物為的而自漢而下有所不屑始可謂有大志矣日進無疆誰能禦之有其善喪厥善智及之仁不能守雖得必失則其智猶未大也嗚呼可不勉哉
  跋祖姑嵗月記
  某生於紹興甲子為兒時先妣戴淑人屢為某言六世祖姑之賢祖姑適奉川蔣氏其歿也以辛未之春某生八年矣奉川距城差逺厥子若孫未嘗相與還往嘉定壬午嵗始有見訪者問其家世則祖姑之孫也示某祖姑嵗月記稱賛之語與先淑人所言皆合臨死生之際恬然不亂若有所悟入者可不謂賢乎而不能保天年纔三十有一而終可為永嘆其孫名懌亦佳士以祖姑之善行餘慶所鍾宜其有後也方興未艾於是可占雲
  題魏丞相詩
  古人之作詩猶天籟之自鳴爾志之所至詩亦至焉直已而發不知其所以然又何暇求夫語言之工哉故聖人斷之曰思無邪心無邪思一言一句自然精純此所以垂百世之典刑也魏晉諸賢之作雖不逮古猶有舂容恬暢之風而陶靖節為最不煩雕琢理趣深長非餘子所及故東坡蘇公言淵明不為詩寫其胷中之妙爾唐人最工於詩苦心疲神以索之句愈新巧去古愈邈獨杜少陵雄傑宏放兼有衆美可謂難能矣然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子美所自道也詩本言志而以驚人為能與古異矣後生承風薰染積習甚者推敲二字毫釐必計或其母憂之謂是兒欲嘔出心乃已鐫磨鍛鍊至是而極孰知夫古人之詩吟詠情性渾然天成者乎丞相壽春魏公以詩名聞天下清雄贍逸而歸於義理之正其發有源故流不竭蓋公嘗使北矣冒不測之險戈㦸滿前不少撓屈卒定敵國之禮相我阜陵中外寧一其薨且葬也故相陳申公作詩挽之有讜論見排姦之句則知當時邪佞小人見沮於公者不少矣正直如是詩律之嚴可推而知也某來臨汝公孫某為郡丞示公遺稾見屬為序某非工詩者又豈能評詩然古國風雅頌之微旨嘗探索之得其大略以律後世之為詩者品格高下瞭然可覩故於公斂袵起敬焉敬其詩者敬其人也公之名徳死且不朽公之篇詠亦將流傳於無窮嗚呼可敬也夫
  題宋教授詩冊後
  余觀工於詩者代不乏人而能世其家者幾希惟杜審言之孫甫最為烜赫蘇東坡之後過頗有佳語而去迺翁逺甚不足以相繼今西園公阮以詩鳴而謙甫之詩偉麗清騷酷肖迺翁之風此所謂維其有之是以似之者耶然西園位不配徳年亦不壽識者傷之謙甫齒髮方壯志氣挺特議論堅正而風骨難老他日必將光大其門一第豈足道哉此余所以知宋氏之方興而未艾雲
  跋陳宜州詩
  嘉定中余官成均始識陳宜州之子森愛其風度灑落志操堅正而知源流之有自今觀宜州親筆此詩信哉有是父所以有是子耶夫人心至靈是非善惡靡不知之以邊功幸賞之故而置六十四人於死地豈人之本心哉利慾誘之不能自克爾宜州力爭之寧得罪以去而不忍六十四人死於非辜卒全其生非有為而然本心著明自不能已爾由是觀之士君子平居講學果為何事一言以蔽之曰不沒其本心而已萬善之原皆繇是出嗚呼寧不偉哉
  跋東坡詞
  裕陵可謂英主矣憤外域之彊欲以威制之用師西羌所以斷匈奴右臂為收復燕南之階也睿謨逺矣鬼章青宜結之捷撥厥所原於是歸功焉告裕陵詞蘇公筆也與此歌同指銘溫公墓隧亦稱四夷來同為神考之功然則威外裔安中夏固帝王之長算偉績也嗚呼醜類方強猶欲服之況至弱之時易為力者乎
  跋八箴
  八箴之作可謂忠告善道篤於朋友之義矣臨川使君實佩服之造次不忘可謂有志於斯道矣然余以為八者厥名雖殊其本一也人之本心萬善咸具乍見孺子將入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嗟來之食寧死不受是之謂本心然則公亷勤謹忠信和緩非人之本心乎大本昭融一以貫之可也
  跋先倉部戲賀何端明得子詩
  慶門昨夜夢熊羆曉得明珠照鳯池卻憶劉郎詩句好海中仙果子生遲端明尚書何公娶某之高祖父光祿公之女為越國夫人嵗在丁未尚書帥師勤王己而暫寓甬東曾大父被命守泗待次於家因得與尚書周旋小詩倡酬雖一時戲語而字字精當前輩風流醖藉亦足以窺一斑矣尚書之曾孫處權出此卷示某感嘆久之敬書其後以致兩翁情義之篤後裔所不可忘者
  題孫吉甫遊東山跋
  論者多非晉人尚清談雖謝太傅之賢亦不免見譏嗟夫謝公豈易及哉淝水之役苻秦以百萬之師下瞰長江京邑震恐不知所措而公從容應之曾無懼色毋乃姑為是矯情以鎮物歟曰非也公之料事審矣平居暇日家庭之間與其弟及兄子朝夕切磨講之熟矣制勝之具瞭然於胸中談笑指麾摧折勍敵迄不復振謝公豈易及哉吾友孫君吉甫學通古今述東山經行寓止之處甚備非愛東山也愛謝公也昔召伯之教明於南國憇茇所在後人追思勿翦其木而甘棠之詩作非愛甘棠也愛召伯也吉甫之意或者亦出於是也夫
  跋西園詩集
  歐陽公言語妙天下渾然精粹無片言半辭舛駁於其間可謂至矣而張之壁間往復觀之一字未安改之乃已譬之美玉極雕琢之工而後瑩乎其可觀也今觀西園公之詩亦然精麗高雅無辛苦迫切之態若不甚經意者而閲其稾則竄定多矣大抵似其為人自律甚嚴纖微有所必計亷白之操著稱一時宜其發於筆端亦猶是也余是以深嘉之
  題彭君築象山室
  義理之學乾道淳熙間講切尤精一時碩學為後宗師者班班可覩矣而切近端的平正明白惟象山先生為然或謂先生之學如禪家者流單傳心印此不謂知先生者先生發明本心昭如日月之揭豈恍惚茫昧自神其説者哉彭君清貧至骨而能築室於山以屈致明師可謂知所尊尚矣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慕景行而行之猶仰高山而身履其巔也尚勉之哉
  跋二王帖
  穆王命君牙惟乃祖乃父世篤忠貞又曰纉乃舊服無忝祖考宣王命召穆公亦以康公期之曰召公維翰謂康公也曰召公是似欲穆公似乃祖也治世盛時所貴乎世家者蓋如此今觀二王相繼名徳巋然可謂盛矣為之後裔者可不自勉哉
  題王逸少帖
  鍾鼎古篆荘重有典則如正人端士對之令人起敬篆變而隸猶曰近古自東晉以來推王逸少為第一不知篆隸之遺法歟抑少逸自出新意為之歟深曉書者當能辨之
  跋范文正公環慶帖
  范文正公以英邁宏傑之才震耀當世區置西事具有方略觀此一帖可推而知矣夫人物偉特如是而形於字畫乃爾精謹何也志氣要當恢張保養務在兢業闕一焉不可兢業而不恢張則所志者狹矣恢張而不兢業則所養者虧矣古人有言膽欲大心欲小公兼斯二者茲所以為一代之傑也歟
  跋杜正獻公帖
  位乎百僚之上當天下之重任者孰為先務秉公心行正道而已杜公居相位日淺功業亦不多見然至今天下推為正人觀其遺墨猶使人斂袵起敬況親炙之者乎嗚呼正人之可為貴也如此
  題楊省元泌所藏東坡帖
  蘇公才華擅一世而未嘗有矜己輕物之心觀此數帖樂易慈祥之氣猶可挹也雖然公非苟同者自荊公猶不為少屈趨舍殊途因應鑿枘而於楊子親厚如此其有契於心也夫
  跋林叔全所藏東坡帖
  古之君子無一念不在國家未嘗為身計也大義所在九死不顧遑恤他哉觀公此帖足以知其平生之志不在於區區口體之養高名全節迄今炳煥信非偶然吾鄉淸敏豐公致身常伯累鎮大藩而資産纔七十畝與公俱為元祐名臣厥志同爾龔彥和逺謫窮荒囊無一錢手執紙扇沿途乞丐以達貶所陳後山守道固窮不勝饑凍以至於死若此二公者雖一畝之田亦無有矣竊悲末俗之陋追想前輩高躅遂敬書之
  跋涪翁帖
  涪翁一代人傑言為世準無一可議此巻所云士不可以一日不學民不可以一日無教其言當矣然論為人父母非聴獄求盜之謂則所未喻夫獄訟得其情盜發而輒得非細故也其為急務與勸學養士等爾而抑揚若是不亦偏乎雖然先聖言兵食可去信不可去豈謂兵食果可缺哉正欲甚言民信之重不得不爾故曰不以辭害意以意逆志是為得之如是而觀涪翁之語亦無可議者矣
  跋涪翁帖後
  涪翁書大率豪逸放肆不純用古人法度常稱杜周有言三尺法安在哉前王所是著為律後王所是疏為令以此論書而東坡絶倒雅意於不俗有戈㦸縱橫之狀不得已焉耳今觀此帖乃能斂以就規矩本心之所形也良可寳雲
  跋江諫議民望與超然居士帖
  諫議江公以讜言結知徽皇天下推為正人既而流落不偶梁師成見柱上刻公姓名乃奎畫也請所以簡記之故帝稱其忠師成曰何為不用帝曰我用斯人爾輩何所容其身乎及宣和間公避寇抵京師遊郊外佛廬與襌衲語師成屬寺僧具素饌延之一後生在焉公知其為梁氏子亟起僧固留之厥子因前具言乃父歸向之意甚切食罷語之曰寄謝尊君燕雲之役謹不可與公豈為師成者哉時方貴幸用事足以力阻建議者而罷其役故以斯言曉之惜乎僅能勿與而弗能止也然公之忠誠無有愧怍此超然居士所以心服其賢而交情至篤歟傳曰不知其人視其友斯亦足以知超然之賢矣
  題趙華閣帖
  華閣趙公人物之翹楚也有家傳之學有師友之訓志操之挺特器業之宏偉足以有為於斯世矣而雅意靜退不以立朝為榮而欲以外庸自見平生所藴形於施設者不過一州一路而止其亦狹矣雖然賢者所行足為世準使為士大夫者聞公難進易退之風砥礪亷隅有特立之操為守為師者聞公政事之美則而傚之有可紀之績所及不既廣乎某始叨從班公即以書見教雲我先公之居此地也専以論思獻納為職奏篇甚富凡當世利害知無不言某自聞斯語服膺不失二三年間罄惓惓之忠有犯無隠者公實教之也以某一介推之則知受教於公有所興發者多而孰謂其狹哉嗚呼可敬也夫
  題唐子西與游公帖
  某之先君嗜古好書於唐子西遺編愛之尤篤嘗手自抄成一巨帙意者深有契於心耶所與游公帖不喜使君得循州喜循州再得使君有味其言故游氏子孫寳藏至今某因是以知游公之賢且有懷於先君故併識之
  跋林戸曹帖
  建炎猾夏之禍四明最酷玉石俱焚戸曹林公挈家浮海獨免於難若有以相之人皆稱公仁厚喜施義所當與傾倒不靳此念篤切感通神明茲所以獲為善之報財雄一州而後人資用僅給蓋所散者多矣今觀遺墨清雅可愛靈臺湛然不為俗氛所汨流露宜爾也我先祖朝奉實公子壻亦以好施著稱鄉黨殆薰炙使然公之曾孫叔全亦清謹士出示此巻因併述之
  題楊誠齋帖
  楊公不妄許可而書辭有雲平生得友議論印劵志趨符節無如左右者其賢可知蓋家庭義方之教也
  題誠齋帖
  誠齋楊公未第時嘗小蹶矣自期以千里之姿必能致逺竟如其言歴官中外表表可紀抽身早退晚節益高其平生之志也歟
  跋傅給事帖
  楊應誠之難信甚易知也案應誠原本誤誠齋今據宋史改正以高皇之聰明寧不知此二聖越在沙漠朝夕思念不勝痛切凡有獻策者無所不納庶幾乎萬一耳此聖人之心也給事傅公亦豈不知應誠之為非然與之長書反復激切幸其一悟為國家計不得不然其忠臣之心歟夫心者源也高宗紹開中興傅公為名侍從皆源於是觀此卷者盍以是思之
  跋正言楊公帖
  君子之出處隨其時而已有道則見無道則隠隨時之意也正言楊公之去實當元祐二年可謂有道之時奚去之果或者如疏廣受歸休於漢氏中興之日歟二疏之歸元康三年也東坡蘇公賛之曰殺蓋楊韓蓋三良臣先生憐之振袂脫屣按寛饒延壽惲之誅乃在神爵五鳯間二疏既歸之後曰先生憐之何哉獨趙廣漢以元康二年誅踰年二疏遂致其事亦可謂見幾而作者矣若夫元祐垂簾之時正人雖滿朝而矯枉者或過於正時論少偏必有不契於楊公者矣勇決丐歸求仁得仁奉陵寵以宸翰焜燿無窮與夫貪進不止湮沒無稱者豈不相逺哉余是以深嘉之
  跋寺丞楊公帖
  賢者在朝則國重為此論者亦謂有好賢之心矣余以為能重其國正不必膠於在朝與否也見逺識微奉身而退與斯道為郛郭獨不足以重其國耶涪翁釣臺詩能令漢家重九鼎桐江波上一絲風子陵一布衣耳能使東京士大夫砥礪名節以沮姦雄之心子陵實使然豈必居其位耶然則寺丞楊公不屈於權臣用事之日可謂剛毅有守矣余聞古人重世家取其源流相續也公之伯父正言公乞身於元祐二年天下高其節既無愧古人矣公復繼之又無愧於伯父繼公而作其可有愧於公乎果無所愧則足以世其家矣可不勉哉
  題呂子約帖
  呂氏再世居鼎輔正獻公之子原明又甚賢故其門為最盛右丞遭偽楚之變雖不能死然以大義開曉僣逆迎奉昭慈垂簾聴政不為無功矣而議者終疑之子約及其兄禮部口雖不言常有蓋前人愆之意禮部既卒子約獨當門戸之責益自憤勵卒以觸權要獲罪謫死方彭忠肅公之攻韓也子約以為己甚既而自攻之友人石應之問其故子約曰彼從臣可以從容獻納我小官幸而獲對敢不亟盡忠乎其大節如此門戸於是乎有光矣子約剛介寡合而於曾君道夫書問不絶或者其臭味草木也夫
  題晦翁帖
  淳熙己丑之嵗四明大饑某待次里中晦翁貽書郡守謝侯謂救荒之策合與某共講之某雖心敬晦翁未之識也久而呂子約為倉官晦翁屢遺之書未嘗不拳拳於愚不肖自念何以得此或者過聴以為可教耶後七年子約為大府丞表對鯁切權臣惡之貶謫以死晦翁痛傷之與曾君道夫帖言之不置夫君子之善善惡惡豈有私意優於天下而喜邦家殄絶而憂根諸中心形於翰墨道夫寳蔵之時時覽觀有所感發其用力於斯道者耶
  跋家蔵顧宏所臨王摩詰雪江圖
  後世率以臨畫不足為奇惟真蹟乃可貴然韓退之畫記有雲得閻本絶人事而摹得之是非真蹟也失之於閩中而往來於懷不能自釋何惓惓若是耶王初寮生於極盛之時所見名畫多矣而顧謂此圖為珍玩不以為臨本而鄙之豈其風流餘韻有可貴者耶
  題臧敬甫所藏李伯時畫觀音佛
  觀音入定一念不萌龍眠寫之渾然天成非觀音之心至簡至易匪高匪深或者神交默契無間之可尋耶
  跋林郎中韓幹馬
  嘗觀杜少陵丹青引有曰至尊含笑催賜金圉人太僕皆惆悵所以詠曹將軍畫馬之工也馬之真者曾不霑睗而畫者反賜之金顛倒如此其惆悵固宜因茲以思真不勝偽大抵如此亦猶篤實之士不容於世也雖然將軍之技幾於道矣弟子如韓幹且不能及矣況尋常之流乎披圖閲之凜然生意動心駭目可貴也哉
  跋林郎中巨然畫三軸
  僕嘗論技之精者與人心無不契合庖丁之解牛輪扁之斵輪痀瘻之承蜩其實一也今觀此軒所蔵巨然墨妙凡三軸有無窮之趣而無一㸃俗氣渾然天成刻畫不露深有當於人心可謂精矣是以君寳之
  跋林郎中惠崇畫
  惠崇筆跡時一見之類多贋者故雖得其髣髴終不足以取信惟此巻最真無毫髪遺恨良可珍也
  跋趙侍郎三物
  余觀古人所作一器一物靡不精緻誠心所形非苟然者今之器物較之全盛時已不侔矣況愈逺者乎即此可以觀世變雲









  絜齋集卷八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絜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九
  宋 袁燮 撰
  
  唐十六衛記
  圓穹垂象宿曜環峙居氐之角厥惟騎官而羽林天軍列陣營室旄頭鉤陳拱布帝座皆天子虎賁士所以宿衞輔翼者也王者仰稽天文故乗輿所在爰備爪牙周禮宮正掌王宮戒令糾禁夕擊柝而比之秦立衞尉漢有甘泉建章未央長樂等卿各董其官職又屯南北軍於京師周廬千列徼道綺錯植鎩垂𢧕警夜巡晝郎官交㦸悉大臣子弟以重其任武帝復置長水胡騎八校衞宣曲屯禦唐有天下鋭意兵政初踵隋制開十六衛武德五年遂改左右翊衞曰左右衛府案唐書無府字驍騎衞曰驍騎衞府案唐書唐初因隋舊為驍衞府不名驍騎屯禦二衞曰威衞案唐書改屯衞為威衞係龍朔二年領軍衞備身曰左右府案唐書唐初因隋舊名置領軍衞無改為左右府事顯慶三年案唐書係五年改左右府為千牛案唐書顯慶五年以左右領左右府為千牛府左右府上應脫左右領三字龍朔二年衞驍武各省府字案唐書是年去驍衞府府字左右衞武衞舊不名府改監門府曰衞以威衞為武威案唐書是年改屯衞為威衞無再改制事武候衞為金吾千牛為奉宸後復曰千牛衞光宅元年又以驍武威領四衞為武威鷹揚豹韜玉鈐衞中宗即位始定製不易曰左右衞掌宮禁宿衞凡五府外府皆總制焉折衝府驍騎番上者受其名簿以配其職曰驍衞曰武衞曰威衞曰領軍衞分掌翊衞外府豹騎熊騎羽林之士曰金吾衞掌宮中京城巡警烽候道路水草之宜師田則執左右營之禁大功役與御史巡行曰監門衞掌諸門禁衞門籍九品以上月送籍於衞朝參奏對及儀仗出入必閲其數以器用入宮則籍而判之曰千牛衞掌侍衞僕御兵仗朝㑹升殿列侍射則率屬以從衛有左右上將軍大將軍各一人専判衞事將軍二人副之屬吏有長吏録事以為倉兵騎胄四曹參軍武吏有中候司階戈㦸長上合為員五百二十有四中郎郎將三衞校尉旅師隊正合七千六百二十有六而士卒弗著嗚呼亦云備矣時天下折衝逾八百府皆挈其政更休迭處居則扈從法駕折中外未萌之變四方有警命將帥之出征事已輒罷此高祖太宗致治之本而防微杜患之意也昔晉文之入也無衞馴致呂卻之難微勃鞮之言晉不國矣及秦伯遺紀綱之僕國勢既振城濮一戰而霸晉一侯國也以三千之卒而成敗較然況赫赫天子可無軍旅之容環之轂下而壯國體哉惟十六衞之設事大體重有唐詞宗相望未聞援毫以識本始誠闕文焉謹次敘往牒追書為記若夫官制沿革宂長特甚紀事備成不可以無述故併采周漢之蹟而著之以示後世雲
  顔蘓二公祠記
  自古人才有卓然闗繫世道者其惟節義之士乎蓋水必有防防決則水不可制屋必有棟棟折則屋無以立惟人亦然必有節義之士確乎不可奪者為之標準則人心興起而公道著明不然者反是其所關繫豈不甚大哉嗚呼若唐之顏魯公本朝之蘇長公履險蹈難終其身未嘗少屈真節義之士乎安祿山之變顏公忠憤奮發首唱大義興起一時士大夫之心卒能摧折姦兇再安唐室李希烈之使心知其危冒死而不顧其剛毅特立有如此者蘇公力爭新法遂以忠鯁顯名羣邪媢嫉投諸散地元祐間與諸賢竝進志稍伸矣猶不得久安於朝紹聖元符之際逺謫窮荒而氣不懾其砥節勵行無愧於顏公故至今論人物者皆推尊之初呉興廟祀顏公而祀蘇公廟之廡郡守陳侯汶始立寳積院之祠以奉顏公楊侯長孺始立黃龍洞之祠以奉蘇公二公皆此邦良牧人心所不能忘也然黃龍洞之祠雖楊侯創之實陳侯續之及今太守趙侯希蒼之至顧瞻此祠據爽塏之地思前人創立之艱圖所以永久勿壞者益究心焉輪奐之美功力之堅有加於往日則合顔蘇二公共為一祠前臨震澤波瀾浩渺廣吞三郡旁揖卞山形勢崷崒雄鎮一方登堂一望則蒼翠之色泓澄之輝上下交映使心形俱泰以二公之賢而血食於茲真不忝矣發乎讜論同一肺腸行乎正途同一軌轍此侯所以合而祀之也嗚呼周公管蔡不相為謀禹稷顏子可以同道是心一差雖竝時而生未免乖戾是心無間雖或先或後自然契合顔蘇之節義其時異而心同者歟表先賢之景行為今日之丕式使苕霅之人則而象之洗濯其背公營私之習振發其守節徇義之心則雖後顔蘇而生其堅正不囘之操必有能繼之者矣傳曰有為者亦若是尚論古人謂之善友此侯所望於郡人者貽書屬余為識其事是舉也實關風教不敢以淺陋辭遂敬書之
  濓溪先生祠堂記
  儒者得正大之傳人道之所由立也人與羣物竝生於覆載間而人所以獨貴者道在焉爾道之切身甚於饑渴而室焉弗通終身冥行奚別於物故必有出羣拔萃之彥發揮精微斷然號於天下曰如是而為道人心曉然知所適從而後三綱五常不墜不絶矣昔者孔氏之門惟曾顏最知道顔子蚤死夫子哭之慟痛斯道之無託爾幸而曾子得之傳之子思傳之孟子皇皇乎正大之統昭晰無疑毫髮不差此吾道所以與天地同流日月竝明也自時厥後豈無儒宗然雖有求道之心而未有得道之實揣度其義故不能無疑依倣其説故不能無差所謂儒宗者視餘子為優爾聖人之堂奧豈其能深造之哉於是乎道統寖微不絶如綫寥寥至於我宋乃始有若濓溪先生者精思宻察窺見其真得顔氏子之樂潛養既深蹈履既熟乃筆之書乃見諸行事二程氏之學淵源於茲遂以斯道師表後進迄今學者趨嚮不迷繄誰之力實惟先生復開其端豈可忘所自哉先生嘗為理掾矣囚或罪不至死而轉運使欲殺之力爭不合棄官將歸使者感悟囚卒不死持節嶺表者再荒崖絶島巡歴殆徧切於為民忘其為瘴毒之侵也嗚呼先生此心足以對越上帝無愧古人矣趙清獻公始嘗疑之後乃大服曰天下士也呂正獻公深知其賢力薦諸朝東坡蘇公不輕許可而賦濓溪詩則曰先生本全徳亷退乃一隅此名未易得也太史黃公又以光風霽月比之想其翛然塵外表裏融明能使當代人物斂袵起敬如此是可尚也通守零陵之日為拙賦以見志紹興間贛川曾君迪為倅亦創一堂以拙名之嘉定八年郡丞呉興臧君辛伯始繪其像祠於廰事西偏濟南呂君昭亮丞相忠穆公孫也來繼其後思表先賢以勵薄俗乃闢地於拙堂之左聿新棟宇特設嚴像實九年閏七月旬有一日此俗吏之所未暇及者而汲汲為之有加於舊可謂逹於風教之原矣後之居是官者毋忘茲意稍弊則葺之使先生之道徳永為邦人矜式不亦善乎此呂君之志也遂為之書
  故節士詹公祠堂記
  死生之變人情之所甚畏也然大義所在有冒死不顧者義重於死焉爾雖然當論其世世方尚嚴失其守者必殺無赦與其全軀而死孰若全節而死則其趨死也不甚難勢有所迫故也若夫忠厚之朝不惟守節者褒焉而失其守者亦宥焉儂智高之叛棄州而遁者不以失守之罪罪之憫其無堅城也況小官乎家法相傳前後一揆當宣和間睦賊猖獗凡服勞於下位者縱不能死豈遽加戮而有挺然特立固守吾節不卑其所居之官不計其所遇之世可免於戮而不肯自全是必天資忠義無秋毫趨利避害之心所以不俟勉強不煩擬議而其大節偉如也若嚴陵詹公諱良臣者真其人矣縉雲一尉百寮之末也年七十筋力衰薾而當逆儔方鋭之鋒其不敵明矣人勸公去公曰逐捕吾之職也奈何捨我職業而求活草間吾有死而已被執脅降不懾不屈發憤大罵極口而死朝廷高其節贈通直郎後以子貴贈光祿大夫嗚呼常人之所甚愛者此身也而實不能自愛君子身膏白刃若不自愛也而實能愛其身何者義而死雖死亦榮不義而生雖生亦辱榮者為自愛乎辱者為自愛乎此不待剖判而黑白分矣自公之死節也大義一倡孰不興起其有志為善者豈不益自勉勵哉其執徳不固者豈不有愧怍哉公道以明正脈以續深有補於世教官若是之卑志若是之烈而名若是之高秋霜其嚴砥柱其壯金城其堅此之謂真男子此之謂人中傑此之謂不失本心百世之下精明不滅與夫苟且偷安草木俱腐者豈可同日而語哉今括蒼郡丞公之曾孫也遊宦公死節之邦追想先烈庸建祠宇俾邦人知前輩典型高山景行服膺無斁屬識之因得附託以傳不朽亦某之志願也於是乎書
  元城橫浦劉張二先生祠堂記
  鄉友蔣君徳循通守安南且攝郡事始立元城劉公橫浦張公二祠以其嘗寓此邦也貽書屬余幸為我識之餘聞長民之職教化所首所以啓良心成美俗也然告詔雖切人未必諭取夫前輩典型公論所推者倣古人祠先賢於學之意是崇是奉俾瞻其像者肅敬而聞其風者興起茲其為教化也大矣劉公為諫大夫直徳讜言無避忌謫居南荒瀕於九死確乎不可拔其言曰吾欲為元祐全人嵗晚閒居或問之曰先生何以遣日公正色曰君子進徳修業惟日不足而可遣乎旨哉用力於仁造次不舍宜其能為全人也張公萬言正對皆當世所切經帷勸講語極精微思陵深美之權臣擯焉久謫而不悔亦劉公之流也兩公俱天下偉人一言一動可為世則而徳循尊之慕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且率邦人同心致敬如對嚴師不敢慢易以興其善以救其失真前修之用心哉賈生有言移風易俗使天下囘心向道類非俗吏所能為也徳循其拔俗者歟氣貌溫溫語若不出於口而其中介然律己以亷蒞官以公明於淑慝忠邪之辨觀此兩公之祠而尚徳之心著矣徳循名紃故吏部尚書諱猷之曾孫也崇寧初尚書為太常少卿忤執政意出倅此邦而徳循復踐是職祖孫相望俱有令聞古所謂克世其家者歟余既深知其賢又嘉其能則象先賢也於是乎書
  豐清敏公祠記
  行天下之大道立天下之大節惟豪傑之士能之蓋豪傑之士天資高學力固不為世俗氣味之所誘怵此所以甚異於常人也嗚呼若尚書清敏豐公者真所謂豪傑之士也歟歴事三朝以道自任巍乎如泰華之崇確乎如金石之堅凜乎如冰霜之潔夷險一致始終不渝公道賴以維持善人賴以植立至今海內咸推尊之蓋嘗誦公之詩有曰日來月往無成期好把心源蚤夜思而後知公之所以特立者源乎是心而已大哉心乎天地同本精思以得之兢業以守之則亦可以與天地相似簞食豆羮得之不得死生分焉嘑而與之不受蹴而與之不屑人之本心何嘗不剛哉物慾搖之不能無動而本然之剛轉而為弱矣弱而不返以順為正自同妾婦豈不悲哉公之使絶域涉巨海震風折檣勢若覆矣恬弗為懼正色立朝辨宣仁之誣排章蔡之姦論熙寧之法度以為當改寧與時忤不為己計非有得於心能如是乎內而退朝之後外而公事之餘獨處一室恬無他好惟以圖史自娯不侈奉養不畜妾媵蕭然一山林學道之士也名位清顯餘三十年所得俸賜散與親故家無餘貲嵗晚還鄉有田纔十畝敝廬僅十餘間陶然自適年逾從心鬚髪不白陳忠肅公謫居於鄞於是得朋病且危猶與陳公對語清爽如平日然所養之深於是可占矣公之四世孫有俊牧儀真崇尚風教以公熙寧中嘗主簿六合也爰即縣庠繪像祠之晤乃祖高風勁節而屬某識其事惟公言行之懿難以枚舉然其源於是心者後學之所當知也表而揚之觀者悚然濯磨舊習跂慕前修而知立身之要者如是庶有益乎雖然公之踐履非有意為之也真積力久徳盛仁熟自頂至踵全體精明循而行之亦不自知所以然也蓋有本者如是無本於中襲取於外雖有小善的然可觀豈能日進無疆老而彌篤哉覽者盍致思焉
  舒元質祠堂記
  士生於世以篤實不欺為主對越上帝而無嫌質諸古人而不怍微有差焉痛自懲艾無復毫髮之矯偽是謂篤實嗚呼若鄉友舒君元質者真其人歟元質狀貌不逾中人而雅有大志恥以一善自名每自循省苟不聞道無以為人汲汲乎不啻於饑者之嗜食寒者之索裘也遊太學結交皆良友時張宣公官中都元質請益焉有所開警又與其兄西美弟元英同親炙象山先生西美元英皆頓有省悟元質則曰吾非能一蹴而入其域也吾惟朝夕於斯刻苦磨礪改過遷善日有新功亦可以弗畔雲爾元質此語某實親聞之躬行愈力徳性益明與其兄弟家居講貫若合符契罔有差別而後公論翕然竝稱之徽學雅稱多士而自規繩廢弛寖不如昔前官每有不可為之歎及元質典教此邦奮然曰士之媺惡獨不在我乎則以身率之時猶在選調同寮有為之經營薦舉者元質力止之曰是非我志也既而令聞藹然諸公推輓惟恐後元質始受之不稱門生不以駢儷語為謝蓋信道甚篤利祿之念截然不萌故諸公亦深亮焉教人以躬行諸生知嚮方矣加之不憚勤勞日日詣學隆寒酷暑未嘗少懈暮夜亦間往又築風雩亭㑹集其上日有講求涵泳之功質或不美毋庸忿疾端吾榘矱需其自新久乃有勇進不可遏者此邦之人追思至今僉曰吾鄉學問之源窒而復通者此先生實開之也舊祠於學庳陋已甚拜跪不能容席獻享不共未稱所以尊崇之意校官李君以制及其諸生有請於郡中乃營新基為堂三間宏敞明潔非曩時比所以示不忘也嗚呼人心之不能忘其惟有徳之君子乎才能智術事無劇易皆辦非不可喜也翰音之登溝澮之盈何以能久豈若有徳之可貴哉元質之賢行可稱述者多矣要以篤實不欺為主是主也萬善之根本自信不疑而後人信之如圭璋璧琮人信其為美玉如麒麟鳯凰人信其為嘉祥攷其生平發於言論率由中出未嘗見其一語之妄此易所謂有孚盈缶者可不謂有徳乎元質既歿諸子壹遵先訓秩然有倫相勉以善道鄉黨中以為儀表非有徳之後典刑猶在而能爾乎行乎家者如是宜其新安之教入人之深雖久而不能忘也祠宇告具李君貽書於某曰事關風教幸為我識之某不敢辭
  鎮江都統司題名記
  京口自晉世為東南重鎮王蘇之變繄丹陽是賴卒安晉室國朝南渡之後尤所倚重故握勁兵者皆一時宿將自蘄忠武王始蘄王勲名同鄂武穆至今天下稱為韓岳忠勇可知矣淳熙間帶御器械劉公都統是軍者凡三年孝皇嚴於主帥之選而任用如此蓋亦器能之偉然者也嘉定五年賢子吉州刺史君復踐舊職榮寵爛焉將筆其名氏而題者已徧無餘續碑於是乎作前碑以蘄王為冠而此碑以劉侯為首或者他時擁旄仗節分茅胙土與蘄王相望俱為第一功耶侯之守邊也嬰孤城捍彊敵能使之逡巡退卻江湖峒寇之擾奉詔討之不専以殄戮為功而多方沮撓其謀兇渠震懼相繼屈膝天子嘉之由貳而長陞諸南徐重帥權壯國威讋鄰敵僉曰公哉此選也勒名於斯觀者起敬侯益自勉焉若古有訓功崇惟志業廣惟勤侯之功業亦既表見矣志以崇之勤以廣之旂常之紀雲臺凌煙之繪焜燿無極此則侯所以自期者故余亦以是期之
  江隂尉司新建營記
  江陰舊兩尉蓋控扼之地不得不然東尉既省事併而専其責逾重弓兵嘗置二百人視旁邑為多養之亦加厚所以銷姦宄安善良為江壖之保障也始余得尉茲邑或曰阻江而盜多予甚憂之既至而攷弓兵之籍多闕不補詢武藝之教亦復久廢乃多方招募營葺射亭謹閲習法而至者常先後不齊察其故則逺者居數里外近者猶二三里而家於尉曹之旁者纔數人予喟然歎曰比曹之設本以備不虞爾羣焉而居猶懼弗及散而不聚如緩急何欲擇便地為營役大用艱莫開其端乃請於常平使者羅公求頃嵗傭錢之未給者千七百餘緡與夫在官之田為之基公忻然從之田散而不屬以易私田廣三十畝鄰於閲習之場爽塏寛平卜雲其吉鳩工庀財攷極相方矣㑹御史呉公力言弓兵利害宜拘之營以革散處之弊上施行之太守侯公奉命惟謹乃輟郡計錢以緡米以石者皆二百木三百章以佐其費羅公行部至而觀焉復給錢三十萬以竟其役蓋經始於丁未之仲春而告具於是年之季冬凡為屋百七十六間而棲神有宇宿甲有房觀功有亭凡授屋人處其一有功者加半或倍之董役而有勞者三之未有室者兩人同之於是向之散處於外者合而為一等級相承上下有列而又穿渠瀦水足以備災斲石為梁無或病涉里中好義數家復以地假我乃翦榛莽闢道途而營壘備矣凡役之興謀之而無沮為難謀之無沮而又有功焉尤其難也是役也諸所興為悉倣軍營制度而瓦木竹葦之直皆豫給之事克有濟而於民無擾得非沮之者微而助焉者衆歟然猶有懼焉蓋自古業無鉅細其能傳諸久逺者皆作者經營於前而繼者維持於後也予鄙人也罷精憊思而不敢告勞以備不虞姑盡吾心焉若夫因其緒業加之潤色使居其中者常聚而不散聞其風者畏憚而不敢發得無望於後人乎茲予所以為之記也
  江隂軍司法㕔壁記
  決曹為郡僚列糾掾理官下品秩微矣然律令所在職有常守自二千石之勢臨制境內如古諸侯可謂貴重矣至於斷獄弊訟不敢専也必取平焉官雖卑賢者為之可使郡政如權衡之公是豈可忽哉雖然持平之難久矣世變推移科條益宻而疑似多端縁之而輕重出入皆可於是乎有舞法之吏習俗澆訛機變百出而僥倖其㦯免於是乎有玩法之民方其設官之初職守是謹不以勢位為間茲意寖失自下承上意所與奪不可以力勝於是乎忠厚清謹之士志不得伸者多有之嘻其難哉上以貴壓我下以智欺我而吾欲持平其間平固未易持也反躬內省行有不得推原其所以然者庶其可乎若姑蘇李君夢聞於此有志焉異時以明法進者官之中都近嵗不歴法曹不得任評刑李君之來澄江遵近制也不卑其官公勤自持以承其上以臨其下有所不合則曰我未至也既大修公宇書呂刑屏間日以古人法語大訓自策勵推其心豈徒欲以一善自名哉歎持平之難念前日之庀其職者欲盡書之而是軍也廢置不常弗能紀逺自紹興三十有一年同於列郡復置是官而得居焉者十一人刻諸石陷諸壁間而屬予為之記予以為書名氏列嵗月此記者之常體爾將存其人嘉言善行庸可弗録往者吾不能知得於所見者可無傳乎故併述之來者觀焉知持平之本正已而勿求諸人則法行而政良矣蓋李君之志也
  四明支鹽倉㕔壁記
  國家資鹽筴以裨用度其來尚矣而自浙江以東惟四明之利為博景徳四年置都鹽場政和三年更名支鹽倉每嵗支發以袋計者五萬一千八百六十有五商人執券以請輸錢以佐之所輸愈多則其本益厚而課益增為無窮之利厥有吏誅求而商人罕至重以侵漁而本錢日微又何以裨國用乎此倉官所以貴得人也惟勤則出納謹惟公則吏姦戢惟倡率於上者有以興起於人心而後下得以舉其職今監察御史章公之使浙東也勇於集事不憚改作又與幕下之英精講而亟圖之嚴誅求之禁謹侵漁之防革本錢不以時給之弊賣諸鹽戸計直而給然隨取隨與躍然樂從願與官市鹽於是乎大積是嵗溢於額者二萬六千有奇一轉移之間而明效大驗應不旋踵事果有不可為者耶括蒼何君出納是職適逢斯時亦能以才業奮又得同寮王君瑑相與悉心經畫檢核姦欺而課益增羨乃以餘力修官廨葺錢庫闢憩息之所榜曰和軒而翼以兩室左曰枝安右曰如艓下而吏舍庖湢之屬咸具火備亦修既而慨夫居官者不為不衆而未有所登載博詢詳攷裒其可以次第者而識諸壁此皆職業之所當為者未之前聞昉於今日得非心之興起有不能自已者耶上率其屬下舉其職於是乎俱可紀焉方朝家更化之初首選章公以振臺綱推前日慨然革弊之心力扶公道誰不奮發何君才俊而志篤充其恪共厥志之心又豈可量哉余既深美之而又深期之故備著焉君名處順慶元間參政知樞之從子云





  絜齋集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十
  宋 袁燮 撰
  
  通州州學直舍記
  士患無美質耳質既美學以充之其孰能禦余往者承乏成均日延四方俊秀與之款語質美者甚衆乃知人才之生何世蔑有惟先王盛時訓迪有方良心著明所以人有士君子之行今雖教飬不至日以淪胥而美質猶在未有不可啓發者矧長淮奧壤宻邇神臯風聲氣習大抵直諒而醇厚其質尤美豈可不益自砥礪求日新之功哉鄉友王君典教通州以長育為己任營葺學宮郡太守林侯實助成之遂得與諸生朝夕從容磨切以道義夫郡之有學風化之原也學之有直舍師生講習之所也其講習者果何事亦惟曰成就其美質而已天之賦人英靈純粹本無一毫之雜良知良能形於日用亦無一毫之偽見所尊者不期而自恭見可憫者不約而興念合於義者人皆以為當悖於理者人皆以為非若此之類何所從來美在其中故自如是爾其生稟也昭然無疑其積習也昧然無辨道心惟微我與聖人同一本根是可慶也人心惟危少不克治儕於下流亦可懼也然則學其可已乎雖曰務學而未至於自得猶弗學也精思宻察跬步不忘道心豁然全體著見非智巧所能揣摩口耳所能傳授是之謂自得諧頑嚚友傲象難處之極而忘其為難三過其門而弗顧其子手足胼胝而不知其勞厄於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而弦歌不絶此豈揣摩傳授之所可得哉水之寒火之熱天性則然耳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渾然無間內外兩忘此自得之功也執玉捧盈罔敢失墜改過遷善毫釐不差全吾所自得也嗚呼休哉嗚呼偉哉
  建寜府重修學記
  嘉定四年夏六月前吏部侍郎倪公奉天子命開藩建寧始至謁先聖周視郡學慨然有葺治興起之意冬十月鳩工庀徒遂大修之明年季春以訖功告肄業之士徳之屬某識其事某惟學校之立所以存人心也人之一心至貴至靈超然異於羣物天之高明地之博厚同此心爾此心常存善則行之如履康荘不善則避之如避坑谷此心放逸舍康荘而弗由墜坑谷而不悟自古及今智愚之殊途正邪之異位君子小人判然為二者原於此而已擇師儒羣俊秀朝夕講切發其精微秉彞之懿若揭日月而人心豈有不存乎此學校之立所以不可緩也既立矣嵗久必壞物理之常葺而復之輪焉奐焉常若其初真有助於風教因循弗葺頽敝日甚謀食者苟焉居之而嗜學者懣焉去之其何以崇化勵俗此學校之修所以不可緩也建為今大邦自昔號稱多士公以講殿詞林之傑作牧於茲興崇學校振起儒風士固以此望公公亦曰是我所當先者節宂費以豐其財擇官僚以蒞其役役於官者日與之庸鬻於官者隨給其直費廣不靳無擾於民自奎畫所蔵及先聖先師之祠至於兩廡重門自講堂及直廬至於諸生所居傾敧者正之朽蠧者易之飾不鮮者潤色之瓦斷絶者撤而新之既甃十二齋又為幾與案與榻皆百餘計既修其祭器又為祭服以起其恭敬冠帶以肅其出入益買諸書齋必寘焉所以便繙閲也築圃及亭教之射藝所以觀徳行也麤立小學訓飭童穉又所以謹其初也糜金錢四百餘萬而闗於教養切於人心者咸具規模既恢拓矣公於是數詣焉延諸生教督之程其藝業束以規矩食焉而不處者有禁過焉而不改者有罰大書禮記儒行一篇揭諸明倫堂上昭示學者篤於躬行以古純儒為法又作勸學詩勉以誠慤忠孝堅素守辨義利者其説甚備惓惓之心庸有既乎儒學隆於上善教達於下良心著焉美俗成焉雖強弗友亦將化焉先是此邦之俗尚氣而喜爭白晝大都之中猝然交鬭或至殺傷而生子不舉之風尤熾自公之至教由士始陶然遷革延及齊民迄今閭閻之間更相勸勉無犯公令桀暴之俗日以銷釋其效既可覩矣久而益深又將有進於此者昔魯僖公既修泮宮風化所覃羣醜屈焉時則有懷我好音之歌百世之下於以仰其高躅然則今日學校之修感格之效其可無述乎公之官成均也某為諸生服膺模範舊矣今又觀其善政急於先務卓乎為一邦盛事雖欲勿書焉得而勿書公名思字正甫呉興人蒞是役者知建安縣事鄭君俌自始暨終實専其事雲
  韶州重修學記
  唐人有言中州清淑之氣至嶺而窮信斯説也踰嶺而南氣皆昬濁而乖戾耶鍾而為人不若中州之可貴耶天地之徳陰陽之交鬼神之㑹五行之秀氣人之所以為人也人無有不善清淑之氣宜周流而不窮而截然為之疆界可乎韶為州藐在嶺表士生其間亦有竒偉逸羣者焉故在唐則有若名宰相張公九齡在本朝則有若名侍從余公靖今猶昔爾豈獨無其人哉毗陵張君篪典教此邦知長才秀民之不乏也思成就之而學宮陋甚朽蠧攲傾若將壓焉蓋建立於慶歴備具於元祐葺治於紹興闕焉不修者五十有三年矣欲撤而新之役大費廣力不能支則擇其最急者告於郡請由大成殿始方侯信儒亟捐金倡率之越兩月殿巋然如初經略廖公徳明聞而餽之明年將營葺其餘率諸生重請於郡張侯思惠然助竟其役學宮成復益以餼廩之贏於是自講堂及兩廡至於師生之所舍重門垣墉倉廩庖湢闗於養士者咸具為屋八十餘間材良工堅規制奕奕非直為士觀美抑將使學者羣居於斯講切磨勵求日新之功焉夫道在邇不必求諸逺事在易不必求諸難規矩有自然之方圓準繩有自然之平直上帝降衷有自然之粹精保而勿失大本立矣萬善皆由是出不根於此而自外求之似是而實非直躬之直申棖之剛仲子之亷鄉原之忠信楊墨之仁義皆不免於君子之譏惟不根諸心而已天下無心外之道安有不根於心而可以言道者乎是故儒者當汲汲於學學如不及本心著明庶無負於聖天子設學校修人紀之意是則賢師儒所望於諸生者而屬余識其事故因以告之
  盱眙軍新學記
  當邊烽未息之時而興崇學校可謂知務乎曰此乃知時務之要者也夫人生天地間所以自別於禽獸者惟此心之靈知有義理而已義理之在人也甚於饑渴饑渴之害不過傷其生爾義理之忘將無以為人害孰大於此乎學校之設所以明此義理也如是而為忠為孝如是而為姦為慝判然殊塗不啻黑白此天地之大閑也軍事雖殷閑不可廢人道之所由立也豈可謂不急之務哉盱眙之學創於紹熙之癸亥嵗迨今辛巳代馬南牧墟焉乾道二年再建而開禧以兵燬嘉定二年更造既累嵗矣㑹太守葛侯洪徙郡治於山城學宮亦將從之於是校官陳君徳林求可為新基者得諸玻璃門之內其廣五十畝高君熙績繼之始營殿址余君元廙又繼之鋭欲圖新而力未能也始即舊學教育諸生己夘之春捍禦北敵諸軍攘之狼籍滋甚統帥劉侯琸雖在軍旅不忘俎豆既攝事奠謁之始顧瞻咨嗟亟命専官董新學之役面勢正平殿宇崇敞重門複廊一堂四齋有職掌之舍有儲峙之所夏季經始孟秋告具資於郡計者寡取諸軍帑者多廩無餘粟又助之諸生脫墊隘而由高明弦誦不輟業履日新所居所養固有移其氣體者矣侯於是自慰曰吾道其昌乎古者受成於學獻馘於泮軍旅之設學實始終之脈理固相關也矧韋布之彥生長邊陲天資慷慨習知軍旅事情足以為折衝禦侮之助正庠序中所當收拾者乎且三代之學惟以明倫君臣父子人之大倫也集俊彥以磨勵之昭揭大倫俾皆竭忠致死以衞君父尤今日守封固疆之臣所不可緩者宜乎侯之亟為是舉也嗚呼其真時務之要也
  四明教授㕔續壁記
  國朝庠序之設徧於㝢內自慶歴始由隆建以來迄於康定獨有所謂書院者若白鹿洞嶽麓嵩陽茅山之類是也其卓然為後學師表者若南都之戚氏泰山之孫氏海陵之胡氏徂徠之石氏集一時俊秀相與講學涵養作成之功亦既深矣而問其鄉校惟兗潁二州有之餘無聞焉及慶歴興學之後雖陋邦小邑亦弦誦相聞而課其績效乃有愧於私淑諸人者何耶道義相與根於中心之誠而法令從事則與有司無異本末固不侔也雖然當法嚴令具之時能以道義為本而不規模乎有司之所為則亦不大戾於古人矣中興以來四方校官廰壁有記其間名氏煒煜迄今稱賛者必以道義為本皆君子也前碑既窮不可復書今郡博士李君又從而新之李君乃名侍從忠肅公之曾孫力行古道不墜家聲勤於職業而不可干以私其亦以道義為本者歟人品既高冠於新碑之首似非偶然者故因作記而竝及之
  東湖書院記
  秘閣胡公以江西計使兼鎮隆興疏化原禮髦俊如恐不及通守豐君有俊言曰古者學校既設復有澤宮今長沙之嶽麓衡陽之石鼓武夷之精舍星渚之白鹿羣居麗澤服膺古訓皆足以佐學校之不及此邦為今都㑹而不能延四方之名流講誦磨切殆非所以助成風教請築館焉胡公大然之既浚東湖徘徊橘亭遺址之上望徐孺子亭及其祠宇及三李堂想前賢之高躅有契於心且愛其風景之勝長堤囘環栁陰四合水光照耀芙蕖舒紅爛如雲錦重之以古木森列飛梁之外佳致無窮此固拔俗之士所欲藏修息游於其間者計臺及郡丞皆曰美哉此景營棟宇叢簡編以便賢雋之繙閲而榜之曰東湖書院惟是為宜僉言允恊郡博士劉君餘慶慨然躬任茲事爰以學宮嵗用之贏竝湖增築東西十有餘椽南北十有九椽門庭堂宇宏麗崇深庖湢器用咸備無缺糜錢二百萬米百餘石以竟其役規制益廣合三十有四間經始於辛未之仲秋而告具於仲冬此所以安其居也若夫供億之費胡公既以湖之嵗入東自二臺西及閘亭給之某即從豐君之請而益以公田之租又所以致養也區處周悉賓至如歸領袖之英金蘭之契萃十有一郡之書縱觀博採擷其精華所獲者富矣雖然君子之學豈徒屑屑於記誦之末者固將求斯道焉何謂道曰吾心是也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去其不善而善自存不假他求是之為道志之所至詩亦至焉詩之所至禮亦至焉禮之所至樂亦至焉樂之所至哀亦至焉哀樂相生天理自然人為之私一毫不雜是之謂道儒者相與講習有志於斯以養其心立其身而宏大其器業斯館之作固有望於斯也豈非急務哉某懼夫後之人不達此意或廢而為游觀燕衎之所故書此以諭之
  洪都府社倉記
  漢耿壽昌建請築倉邉郡榖賤時增價而糴貴減價而糶謂之常平其稱甚美宣帝亟從之而蕭望之獨言其不然史稱望之非壽昌而不明著其語故莫得而攷然壽昌常糴關內榖矣望之以為習於商賈分銖之事意者常平見譏亦若此爾觀元帝時諸儒言是倉可罷毋與民爭利則望之之言尤信洪惟我朝養民以仁雖常平之置襲前代之跡而徳意所存與前代不類民有囏阨趨而拯之如救其子豈暇因以為利哉雖然博施濟衆堯舜猶病之今發倉廩以惠困窮惟大饑之嵗不以道逺而輟苟非時有所賑恤及於耳目之所接者而止豈不欲逺力不足也然則何以處之曰自古製法固有不能獨行者常平之惠未博精思熟講求可以相輔者兼而行之惠斯博矣社倉之設其常平之輔乎有餘則斂不足則散與常平無以異然常平裒聚於州縣而社倉分布於阡陌官無逺運之勞民有近糴之便足以推廣常平賑窮之意此所謂輔也已洪都今為大府而土非膏腴民鮮積貯年豐則僅給嵗歉則流殍邦人病之郡丞豐君有俊請復社倉自南昌新建二邑始郡捐錢千萬屬里居之賢連江宰陶君武泉幕友裘君萬頃擇士之堪信仗者分糴之以待來嵗之用將漕胡公聞而是之運米二千斛助成茲事廥於佛廬於道觀者十有一端緒既開推之他邑可以次第而舉時乎價貴亟下其估與民為市賤復糴之如環斯循為吾民便何時已耶夫天下之最不便於民者二敢於為蠧有黠吏焉巧於漁利有豪民焉今置是倉也委之士類公其出納則黠吏莫措其姦嵗有不登米無甚貴則豪民不閉之糴増益之俾加厚維持之俾可久及其進於此也不惟減價而糶而直以糴價糶之純於為民無利心焉可不謂仁政乎昔者周官大司徒之屬有遺人者惟施惠是職鄉里門關野鄙縣都皆有委積班班相望供億惟謹今之社倉毋乃依倣於是相時發斂均被無遺膏澤沾濡既優既渥以繫民心以培邦本嗚呼真良法也可為常平之輔也夫
  建昌軍藥局記
  陰陽風雨晦明天之六氣也過則為菑人以蕞爾之軀常與是六者相遭護養不至有感於氣之過差不病者希矣若古先民念斯民受病之苦也非藥不去而藥之為性有溫有熱有寒有平其品不一於是乎名之曰君曰臣曰使佐而為制之方精切宻微毫髮不差隨其病而施之或補或㵼抑其過助其不及而反之和平此全濟羣生之大用也而罔市利者輒欲以瑣瑣私意而增損劑量之可乎今建昌太守豐侯廉直自將果於為善以乃祖清敏公自律其倅洪都也屬嵗大疫挾醫巡問周徧於委巷窮閻之間察其致病之源授以當用之藥藥又甚精全活者衆郡人甚徳之及來盱江仁心惻怛如在南昌時慨念先大父為政此邦如古循吏追述厥志而敬行之捐錢三百萬創兩區萃良藥惟真是求不計其直善士屍之一遵方書不參己意具而後為闕一則止愈疾之效立見人競趨之而不取贏焉貽書屬余識所以設局不規利意庸告後人余以為視民如子牧守職也子疾父母療之真情之發自不容己豈曰利之云乎哉成周醫師之職統於天官邦有疾病分而救之為民而已公家無所利焉侯固有志於古者直給之藥夫豈不願顧有限而難繼貿易之舉雖不能直給要相續而不竭侯於是有取焉藥物既良不責其息亦不戾於古矣侯之救民不惟爾身之康抑又康爾心焉秉彛之懿戕於物慾不爾鄙夷善教而藥之所以康爾心也身與心俱康此所謂國其瘳者耶若夫計較纖悉急於牟利藥不及精與市肆所鬻無別雖嵗時民病且莫能瘳又豈能康爾心耶君子是以知侯之為賢也侯名有俊字宅之四明人
  紹興報恩光孝四荘記
  㑹稽郡城之東南有佛剎焉高明偉傑枕山之椒其名曰報恩光孝賜田十頃科徭悉蠲蓋我高皇帝孝思罔極荘嚴像設以為昭考追福之地故異於他寺焉田本山陰膏腴禪衲雲委仰給無乏而自圖籍漫漶農習為欺雖豐富租不實輸況凶年乎官督所負責之必償其嚚自若以故嵗大減圭撮丐粟以餬其口僧徒病之紹熙中長老惠公住持此山求所以核姦欺實廩廥者熟慮而得其策屬耕者與約中分田租吾與汝均汝不吾欺吾不汝訟歡如一家茲為無窮之利衆曰唯唯誠如師言要約既堅乃築四荘荘為屋七楹以受農功之入在梅市者曰寳盆在感鳯者曰寳林溫泉曰阮社承務曰木柵秋聲颯然刈穫登場分割適均資儲寖廣而日加葺焉有圃有籓有閘有船有度僧局裒錢百四十萬積其贏以貿牒而耕夫之家亦皆室有儲粟野有遺穗欣欣然見於顔色彼我兼足客主相安雖歉嵗無憾心孰與夫彼欺此訟而交相為瘉乎事之當否昭晰如是而審於決擇實自今始惠公之識有過人者矣一日訪予言其本末求為之記余惟佛教顯行緇徒日盛高堂邃宇不耕而食古盛時所無有為吾儒者縱不能廬其居食其粟又從而登載稱美以助發之可乎雖然斯寺也乃人主致孝思所在尊崇之極供億宜厚非他寺比是宜書惠公始從荼毒委以牋翰者再掉頭不顧今乃勇於集事裕已及物衆皆稱之非他人比又宜書合是二宜雖欲勿書焉得而勿書觀吾言者致察焉可也
  廉清閣記
  余官浙東得與孟君達父為僚一日謂余曰吾為閣於廰事之旁未有以名子為我名之餘往登焉周覽勝槩負秦望之崇挹臥龍之奇連岡疊嶂爭雄競秀照映幾席蓬萊麗譙邦君之居巋然翼然助我佳致旁臨闤闠比屋如櫛而不聞市聲虛靜軒豁俗氛逺屏有似乎高人勝士秉節勵操表表自立者楚辭雲寧亷潔正直以自清乎此古人之素心也是閣之作是心寓焉請以亷清為名亦因以旌達父之心達父曰古修潔之士畏人知之今揭諸此非吾之所敢當也余曰此士之常爾簞食豆羮蹴爾而與乞人不屑況士乎至亷而不貪至清而不汚良心則然無計乎人之知不知也而達父何疑焉達父以茶鹽為職財貨之樞一路趨之而能抱公潔己秋毫非義之餽不至其門檢核吏姦號稱任職非所謂亷清者耶夫亷清特士之一節而孟子論伯夷之風聞者興起以為百世之師斯亦偉矣達父力學尚志勇於進德充其心必將冰清玉潔始終不渝期造於古人之域可不謂賢乎賢者所為事雖甚微亦必絶俗故是閣之勝超然塵外榜以亷清其名為宜有如達父之賢其徳亦宜達父真無愧於斯矣後之居是官登是閣者顧瞻斯名惕然自省力為修潔之行則又余所望也達父曰唯唯遂為之書
  靜齋記
  吾友臨川黃君申之潔修好古名其書齋曰靜而語余曰此先君子之遺訓也幸為我詳言之餘以為學問之要得其本心而已念慮之未萌喜怒哀樂之未發表裏精純一毫不雜靜之至也其初則然而保之養之無時不然雖酬酢萬變而安靜自若則本心不失矣今夫雷出地奮震驚百里可謂壯矣而非有意以為之也故雖震驚之極而實未嘗不靜今夫大風之作萬竅怒號可謂烈矣亦非有意而然故雖怒號如許而亦未嘗不靜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天象之自然也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天時之自然也豈有意於其問哉惟人亦然目視而耳聴手舉而足履天機之動不期而應冬裘而夏葛饑食而渴飲日用之間孰非自然時止則止非有意於止時行則行非有意於行此所謂無思無為寂然不動也此所謂惟精惟一允執厥中也此所謂不識不知順帝之則也嗚呼非天下之至靜其孰能與於此學者潛心此道趨向既正體驗既明未可以為足也此道此心相與為一如水之寒如火之熱天性則然非由外假造次顛沛未嘗不靜此則吾之本心與天無間者乎若夫異端曲學如槁木如死灰胥於寂滅之域非吾聖門之所謂靜也申之其謹擇焉
  嚥爽亭記
  雲巢居士王公臨川人物之英也嘗宦遊矣而雅意靜退以放懷林壑為樂雲巢蓋公別墅故紫微舍人於湖張公實名之嘉定五年余至臨川居士仙去久矣而識其二子修謹好禮有故家風味因與之遊一日出其先君子詩篇示余讀之亹亹不厭清警之句有所謂爽氣真可嚥者似餐朝霞飲沆瀣等語余擊節賞音又觀其先友蘇侯所記雲巢佳趣益知居士擺脫塵累醉心書史植花竹玩圖畫登高臨深翛然奇逸可敬人也其曰爽氣可嚥豈虛言耶因謂二子盍即別墅築亭名曰嚥爽以無忘先大夫之高致七年春余官成均長子貽書曰嚥爽既營將斷手矣請識諸余惟天地間清爽之氣周流無窮與人心之爽本無間隔由昬於利慾故扞格而不入疏瀹而澡雪之去其所以昬我者耳目所接山川風雪四時佳景入我懷抱豈不澄然瑩然休休然有無涯之樂哉爽氣非靳嚥之也而不能嚥是必有恝置者矣甚哉爽之可貴也古之君子虛明洞徹萬理昭融至於興衰理亂之故靡不精察周公曰爽邦由哲是己彼反是者迷於是非之分一身之間過行日積子產曰茲心不爽而昬亂百度是己涇渭清濁由此區別有志於道者當安所決擇哉晉人尚清談居官不事其事或問之以手板拄頰曰西山朝來致有爽氣若甚曠達者而時穢其行或口不言錢巖巖清峙壁立千仞而羯胡劉石之亂畏死祈哀不知愧恥是皆不得古人之真爽自謂超俗俗莫甚焉雲巢之嚥爽固異於此矣二子亦達斯理者余故併以是語之
  耐軒記
  沈括夢溪筆談記丞相向公之除僕射也真宗自謂即位以來未嘗除端揆於是為首意公必喜使李宗諤視之至則門闌悄然賀之則唯唯而已賓客親戚亦無宴飲者既而復命上稱其大耐官職公之徳度可謂宏矣然自咸平祥符拜僕射者凡六人至天禧之元年公始為之時宗諤之歿已四年矣括所記乃如是此所以啓觀者之疑遂與聖訓之所褒者亦疑之嗚呼是豈可誣也哉元老大臣受知明主褒嘉之辭洋洋乎與二帝三王典謨相為表裏真聖人之言也而可以括之記載不能盡實而併疑之乎故君子深信焉公之裔孫震之闢軒於私第旁求名於余告之曰耐其可乎此君家故事也先正之徳之量不以大官大職動其心充養蹈履輩古王佐後嗣子孫取則焉可也昔者伊尹非其道義祿以天下而弗顧繫馬千駟而弗視周公身貴而愈恭家富而愈儉厥徳洪毅如海斯涵如嶽斯峙非富貴之所能怵也榮耶悴耶我無欣戚通耶塞耶我無加損萬變交於前而在我如一嗚呼真偉人也哉彼小丈夫不知如是之為可尚也而本然之心類多不明富貴不能滛貧賤不能移人之本心也慕富貴而苟就之惡貧賤而輕去之失其本矣自本心之不明也目誘於色耳誘於聲口誘於味四肢誘於安逸所誘者無窮而非高爵重祿則無以遂其欲於是乎喪其所守而屈意求之汲汲乎惟恐其不我得也得之則躍然以喜不得則戚然以悲朝夕念慮不出於耳目口腹肢體之間又豈能任天下之重乎人之度量相越其逺如此大耐官職之褒信其為一代之宗臣也震之作樂山堂既已有志於此心之不動矣復以耐名軒旦旦觀之警策砭鍼以古王佐及先正為法以溺流俗耽富貴者為戒庶有益乎震之曰然盍為我識之於是乎書
  止善堂記
  乾道淳熙間象山陸先生以深造自得之學師表後進其道甚粹而明其言甚平而切凡所啟告學者皆日用常行之禮而毫髮無差昭晰無疑故天下翕然推尊而其教尤著於所居之金谿至今邑多善士趨向不迷有志斯道而恥為世俗子學蓋其源流逺矣嘉定中蕭君禹平宰是邑新學宮講肄之堂而以止善名之欲使學者求大學之指要而續象山之氣脈其訓告切矣蓋嘗語余曰此吾所究心而不能忘者幸為我識之餘聞道無窮盡充滿天下無非斯道然必有歸宿而後定於一故易曰艮其止止其所也書曰安汝止又曰欽厥止詩曰於緝熙敬止凡易詩書之所稱皆純乎正大無纖微之差者也故一定而不可易大學之止於至善其亦無一毫之差者乎如金之至精如玉之至粹如規矩為方圓之至如準繩為平直之至於此乎止則真得其所止矣伯夷止於清伊尹止於任栁下惠止於和非不善也而孟子所願學者獨集大成之夫子蓋必若夫子始可以為至善也射必破的其藝始精幾於的而不能中則亦不精矣惟道亦然隠諸中心而安質諸聖人而合始可為據依之地微有差焉於道歧矣禹平名堂之意所望於諸生蓋如此雖然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見其為至善吾從而止之可謂不差矣然未能相與為一則猶未善也全體渾融了無間隔斯其善之至乎學者於此盍致思焉發憤力學期於自得庶可以續象山之傳而無負於禹平所屬望者禹平名舜咨昭武人也今為太學博士雲
  徳齋記
  詩云伐柯伐柯其則不逺中庸記先聖之言曰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言不能無間也如是而為道吾循而行之夫豈不善然不能無間故雖近而猶逺也嗚呼聖人啟告學者何其精微哉舜處人子之至難而克諧以孝夫子七日不火食而弦歌不絶顔子簞瓢陋巷不改其樂曾子執親喪水漿不入口七日此常情之所不能聖賢則不待勉強何哉水之寒火之熱天性則然耳然則可學而至歟曰天下無二道人皆有之何為其不可學也朝夕而思之造次不舍一旦豁然清明在躬出處語黙無有間隔昭昭乎其不可誣也是之謂自得徳者得也由是而存養由是而踐履形於運用發於事業何往而非此心耶番陽馮君聖與有志於斯者也既以徳名其齋遂申斯言告之
  敬義立齋記
  始余受徒里社汪氏之子名敏中字耐翁者實從余學其性資端良而嗜書不倦知其為佳子弟而已未知其志之不羣也其後耐翁筮仕為戸掾南徐太守耿公秉循吏也一見而氣類合便為知己迨夫為總屬宰壯縣倅名邦秉心如一職業愈辦而公論益歸之蓋嘗語人曰吾昔者讀易有感於敬義立而徳不孤之語自是服膺拳拳不敢失墜持身蒞官無大愧怍皆由是出余然後知耐翁篤志於學培根浚源者如此夫敬以直內義以方外聖人所以賛坤徳也坤體柔順而以直方言之異乎世俗之所謂柔順者矣兢業之謂敬敬則不欺故直斷制之謂義義則不屈故方合內外之謂道夫焉有所倚故不孤天生斯人孰無此敬義而立者實鮮見善不明則懵於所立信道不篤則立而不固誘之則動撓之則弱撼之則傾不可與言立矣是故修身則道立立愛惟親立敬惟長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古人之所以切切於是者貴乎本固爾耐翁之宰南豐也貽余書曰人戴天履地靈於萬物要當出羣拔萃與古人為徒余壯其言而知其胸次所期有不可量者既以經訓名其書齋又求余言發揮之將日觀省益懋厥徳可謂有主矣魯穆叔有言太上有立徳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夫惟不朽是圖雖更歴萬變而敬義不虧參前倚衡無非斯道此則耐翁之志也余是以嘉之
  直清亭記
  嘉定十有四年始闢西塾作小亭於叢竹之間名之曰直清此君子之徳也而竹實似之今夫竹之始生也拔地而出曾不浹旬己有凌雲之勢俊敏超軼殆不可禦初種不過數叢其鞭橫逸瓦石所不能制未幾成林蔚然在植物中得地之利成功之速未有過焉者豈天之賦生固迥然獨異耶其中則虛有似乎君子之虛其心其節則勁有似乎君子之守其節體正而氣肅又有似乎君子望之可尊即之不厭能使人襟懷灑落俗氛不入直清之名於是為不忝矣竹有是徳所以取重可以人而不彼若乎書曰直哉惟清直天徳也人所以生也本心之良未有不直囘曲繚繞不勝其多端者非本然也率性而行不勞巧智可不謂直乎表裏昭融洞徹無間可不謂清乎直則清清則不累其初矣亭所以名得非欲觀之以自警乎夫美惡不同而愛憎隨之人情然也鳯凰芝草賢愚皆以為美瑞則無愛憎之別竹之直清也亦然無賢不肖稱賛一辭吾之培植於此非徒供耳目之玩抑愛其為公論所歸因以自勉日進厥徳人皆心服則於竹乎何愧不然失諸正鵠反求諸己可也此誠君子立身之要凡我同志盍共圖之
  是亦樓記
  余築小樓於敝廬之東而以是亦名之或疑焉余告之曰直不高大爾是亦樓也人生天地間所欲無窮必求所以滿足其欲非道而取何所不至養其小而失其大淪胥不仁不義之域豈不哀哉此余所甚懼而不敢也樓之深廣尋有五尺崇近廣而微殺材甚𦕈體頗具故曰直不高大爾是亦樓也其前絫石為山高不過丈餘雖無怪奇偉特之觀是亦山爾依山植丹桂六樓之右復一桂架酴醿以相接及雜花木數本品雖不多是亦花木爾推之於一服御飲食錢財及使令之人皆然又至於宦情亦薄每曰直不高顯爾是亦仕也自奉者甚狹而取於世者甚廉此心休休無所羨慕自適其適齒髮雖彫而神明不衰聊以是自慰焉雖然身外之物可以寡求而易足若夫吾身與天地竝廣大高明我固有之朝夕磨礪善必遷過必改追古人而及之可也豈徒儕於庸凡而曰是亦人爾乎哉此又余所以自警且以誨子孫者故書以識之
  願豐樓記
  君君臣臣天地之大經也雖在畎畝不忘其君臣子之至情也時和嵗豐國家之上瑞也凶年饑饉天下之大菑也夫尊卑雖異休戚一體朝野雖殊忠愛一心故年豐則君臣同其慶而嵗歉則共其憂忠臣事君始終一致無日不以國家為念則無日不以豐登為期豈敢以出處逺近貳其心哉余舊有足疾嘉定中繫官於朝思歸甚切念吾廬不足以養疴欲求逺於卑濕而便於燕閒者惟樓居為宜爰俾兒曹營於舍旁及還故里而茲樓適成求所以為名者余曰臣子家居萬慮冰釋其不能忘者必也豐登乎乃取老杜在家常早起憂國願年豐之句遂以名之是樓也東則太白西則四明南則金峨諸山重岡疊嶂歴歴可覩自北而東則鄞江抱焉覽觀城中則郡治之雄屹然相望學宮之邃相與為隣及其他棟宇宏壯者鱗鱗相屬足以舒懷抱足以養性情足以集賓友而蔵書數千卷又足以披閲四時風景無不可人余本一寒儒餘生得此恬愉自適可忘其為老矣而耿耿此心以嵗豐凶為己忻戚非有官守言責而憂國如立朝之時豈古人所謂君子思不出其位者乎蓋嘗聞之大義所在當思而思即吾位也自叨獻納時進苦言仁聖寛容不以為忤且屢有忠直之褒去國之後簡記不衰可謂深知矣臣子之心豈能一日忘吾君哉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隕女居漆室而念嗣君之弱此天地之常經人心之靈所不能自已者況嘗服休服采者乎在易有之拔茅貞吉志在君也書曰雖爾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吾心如此則吾位亦如此何出之雲彼以出為戒者義所不當思爾嵗之豐凶國之大利害存焉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盜賊之猖獗四鄰之侵侮皆嵗不登民不安之所致也此豈小故而可不關於念慮乎衆人之念慮不出於一身君子之念慮必周於天下夫生於覆載無私之中而瑣瑣焉朝思夕慮囿於一己之私其亦狹矣君子一視同仁天下之大猶吾身也必欲家給人足極三登太平之盛豈以出位為嫌哉遂書以識之
  是亦園記
  開禧間余作小樓於舊廬之東而以是亦名之其説曰直不高大爾是亦樓也嘉定中余又作樓於新居之旁既崇以宏不可以言是亦矣乃取杜子美憂國願年豐之句而名之曰願豐樓之左右前後有山有水有竹有花稍稍成趣而其地纔二畝有竒強名曰園而仍以是亦名之曰直不深闊爾是亦園也客或謂余曰甚哉子之隘也夫君子之為圃必也寛閒幽邃繚繞曲折爭奇競秀可以觀可以遊可以怡神養性良辰美景周旋其間不厭不倦而後有無涯之樂故陶靖節可謂淡泊矣念田園之蕪賦歸去來辭有曰窈窕而尋壑﨑嶇而經丘則不為不廣司馬公可謂簡約矣記獨樂園亦云其廣二十畝蓋不如是不足為樂也今子之規模毋乃太小乎其初固曰吾將以縱步也步未及縱而地已窮矣奚樂之雲竊為子不取余告之曰是非客所能知也吾聞有世俗之樂有君子之樂耳目所接一時欣然無復餘味者世俗之樂也內省不疚油然而生日新無窮者此君子之樂也世俗以外物為樂君子以吾心為樂樂在吾心清明四達無適而非道則亦無適而非樂彼池臺苑囿得之不得我無加損又何以歆羨為哉顔子簞瓢陋巷非有娛悅耳目之具而不遷怒不貳過乃有不可勝言之樂今不取諸此而導人以世俗之所玩不已末乎且吾聞之慶歴人物之盛范公實為稱首子弟嘗以治圃洛陽為請公曰洛中名園相望誰獨障吾遊者卓哉道義之養充然有餘無待於外也客曰是則然矣陶公司馬獨非真賢乎曰陶公徘徊三徑盼庭柯撫孤松所樂者如是而止司馬公之花竹雖秀而野牡丹紅藥各不過二本其儉也如此察兩公之心亦豈役於外物者乎客無以難是亦之名遂不復易此則吾之素心猶往時所以名其樓者豈敢忘哉
  秀野園記
  昔資政范公之鎮杭也子弟請治地洛陽因闢圃為佚老之地公曰人苟有道義之樂形骸可外況於居室且西都名園相望誰獨障吾遊者祿賜之餘以贍宗族可也奚以圃為子弟敬遵其令無敢復言姑蘇義荘遂為無窮之利司馬丞相亦公輩人也創獨樂園以極燕居之適自為之記實廣二十畝而東坡蘇公賦詩有曰中有五畝園花竹秀而野抑又何哉原註此當以記為正雖然公亦非以遊觀為樂者培植名花或不過一二本曰吾記其種而已矣自言踽踽焉洋洋焉不知天壤之間復有何樂可以代此是豈以遊觀為樂者乎然則先正二公之心實未嘗不同也某家故清貧自宦遊至今田不過四百畝念族人之貧思有以賙之力不能及毎以為恨又思先君無恙時空乏甚矣而舍旁猶有三畝之園植花及竹日與其子若孫周旋其間攷徳問業忘其為貧後以為子舍茲事遂廢此吾家不可闕者與其增膏腴數十畝而傳之後裔孰若復三畝之園而不墜其素風乎於是乎決意為之曰怡顔曰蒙養曰觀妙曰含清皆所以為進徳之地也平生酷好泉石為山而水環之雖秀而野不事華飾達於西塾厥廣倍之而圃不復加闢矣稍有贏餘燕及宗族此固君子之所樂也豈徒遊觀之謂哉昔者樊遲子張同登聖師之門皆以崇徳辨惑為問夫子於遲則有善哉之稱而張也則否函丈之間聖師臨之門人侍焉切己之問不約而發舞雩之下風景可嘉此心凝然如侍函丈此樊遲所以為善也士之渉此園者思樊遲之所以問聖師之所以答者而有契於心嗚呼茲誠進徳之機也哉







  絜齋集卷十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絜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卷十一
  宋 袁燮 撰
  行狀
  資政殿大學士贈少師樓公行狀
  曽祖常朝議大夫贈太師妣翁氏贈陳國夫人祖異徽猷閣學士朝議大夫贈太師追封楚國公妣馮氏案原闕封號無攷
  案原闕名無攷贈兗國公妣江氏贈兗國夫人
  公諱鑰字大防舊字啓伯姓樓氏著籍於明明今為慶元府粵自周武王封有夏之後於杞為東樓公子孫因之以樓為氏國朝家於婺於明者最著相傳為明樓氏由婺徙焉本一族也家於婺者紹興間襄靖公炤簽書樞宻院事其門始大家於明者其盛久矣公七世祖諱皓六世祖諱杲皆卓卓有賢行至髙大父郁寖以昌大自奉化徙鄞卜居於郡城之南儒學精深為後進師皇祐中擢第得廬江主簿以祿不逮親弗肯仕贈正議大夫太師知興化軍台州皆有惠政楚公當政和間以才侍從再牧鄉邦名所居坊曰晝錦兗公歴官中外仁厚亷直蔚有令聞三世皆以公登廊廟贈至極品門第之盛於是鮮儷矣公㓜警敏始就外傅鄉人王先生黙李先生鴻漸為嚴師既冠三山鄭屯田鍔寓館鄉鄰公又師之隆興元年試於南宮主司偉其辭藝欲以冠多士而所答策偶犯廟諱胡忠簡公贊知貢舉洪公奏言其故有㫖置末等之首是歲廷不策士即禮部所次定為五等賜同進士出身以啓謝諸公胡公大稱之曰此翰苑長才也明年中教官選調溫州州學教授範物以躬出入冠帶惟謹日與周旋講明為學之要務在篤實毋溺浮華議論有可採者問所從來具以實對公愛其不欺再三奬之學者日益歸心爭執經席下里居賢士大夫稱美一辭相與定交公亦虛心叩擊甚於飢渴於是學問之源委治道之綱目制度之沿革靡不研究胸中之藴日富秩滿諸公餞送之公請益焉或告之曰前輩有雲拆破籓籬即大家君之籓籬不憂不拆直恐過甚爾公正色曰某於無利害事則拆有利害事則否聞者悚服乃知公雖氣貌薰然物我渾融而其中介特有不可奪者立朝之大節蓋定於此時矣充詳定一司敇令所刪定官對選徳殿論善為天下者貴實用不貴空言名為空言而實可底績者乃所以為實用名為實用而行之無益者適以為空言陛下大開言路收攬人才念治功之未集鄙無用之空言而務求其切於用者誠得孝宣總覈之意而進説者不思旁援曲取毛舉細故民力方匱而言利不己法令日繁而變更益増委以經畫課其績效則蔑焉無稱曽是以為實用乎魏徴勸行仁義近於空言封徳彝法律之説若實可用然太宗惟徴言是從以成貞觀之治且曰惜不使徳彝見之然則孰為實用孰為空言惟陛下審思之時禁中火公言魏相之事宣帝多以異聞為言李沆之相真宗每奏不美之事此忠臣愛君之至也人主尊居九重生殺在我謟士日獻佞説而直臣難以盡言祥瑞之出則潤色以張大其事災異之見則掩覆而變易其占此二者臣之所憂也陛下之畏天可謂至矣不以崇髙富貴為樂而惟水旱盜賊是憂天之仁愛陛下亦可謂至矣不以休祥為太平之應而時出災異為儆戒之端罪已而興斷非虛語遇災而懼亶惟盛徳臣愚欲望陛下深求其故何如斯可謂應天之實勤而行之上答天心下遂人慾今日之異後日之福也上嘉納之修淳熙法議者欲降太學釋奠為中祀與右學等公曰乗輿臨幸於先聖則拜武成惟肅揖厥禮異矣祀可均敵乎遂得無變兼玉牒所檢討官以進仁宗皇帝玉牒遷秩復因面對申述玉牒中所登載聖語願持守勿渝又請念財賦之孔艱罷土木之不急敢言人所難言公之進用參政龔公力也受知雖深而謁見有時無阿比之跡三歲不遷安恬自若及龔公去國出其門者皆罷而公獨不及力求去添差通判台州太史公以故相侍經幄壯公此舉曰何其決哉宗正丞范揆出領郡事性剛急喜怒過差官吏震惕公俟其氣定徐以一二語解之必翻然以改銅錢之禁入海五里盡沒其貲有商冒法而獄稍緩臨海縣弓兵鄭慶訴守臣及郡丞之正員於朝提㸃刑獄趙某被㫖覈之宻以叩公公曰禁所以嚴為越海也今猶在城下事理甚明而輙誣之又名其守貳階級紊矣而可縱乎趙悟具以實奏遂論鄭慶如法除太常寺主簿以先諱辭改宗正寺主簿奏對稱人主之徳與臣下不同百行衆善一毫無歉萬幾庻務一事無闕然後足以御四海而圖治功故雖堯舜之聖而曰儆戒無虞曰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此心未嘗斯須忘天下惟恐吾身有毫髪之不及也臣不佞竊希古人責難於君恥君不及堯舜之意欲望陛下仰稽往古俯鑒近代兼備其可為法者而力去其所當戒者又曰國家深長之計不可速成要當審訂凡行之而終無益者必盡省之可行而尚費歲月者明著於籍次第而為之不辦不止則事有端緒而治效可睹矣遷太府寺丞俄除太常博士班寺丞下上疑焉丞相言議禮之地最要得人臣欲重其選爾公復以家諱請仍舊職許之遷宗正丞對延和殿言天下之大患每起於細微漢之黨錮始於南北二部之謡唐之朋黨始於二三士大夫不得志之徒事之初生若不足慮橫流不止害不可言今朝廷清明豈復有此然端倪己見不敢不言夫道者天下之所通行學者士君子之所當務秦漢而下此道不明論説相夸去本逾遠國家累聖傳授丕閳大原名儒間出究極微㫖然後語道者不涉於異端為學者不至於無用恭惟陛下得執中之傳體克己之仁嚴謹獨之戒篤正心誠意之學躬行此道於上而士大夫諱言於下凡端謹好修談論經理者例指之為偽學小則譏笑甚則疾之如仇不謂聖世乃有此風詩曰君子實維秉心無競誰生厲階至今為梗士大夫自相傾軋為害最大惟人主能用中然後可以消弭謂宜明詔中外咸推無競之心勿徇偏曲之見精白一意以仰承人主之休徳奏畢上曰卿懼其為黨耶公言陛下建中立極躬行著見屬者趙雄辭位人皆意蜀士必相繼去而陛下方敘遷之或召用焉上曰唐世人主雲去河北賊易去朝廷朋黨難朕嘗笑之有何難事特主聽不聰爾公頓首謝又言仁宗開天章閣命名臣條上當世急務太上逐權臣之黨更化善治皆在履位二十餘年之後非始勤終怠者可比臣願陛下益自警勵及此閒暇亟為永圖採孟子之格言明政刑之二柄丁兗公憂服除選知溫州視事之始邑長咸至諭之以經賦之外秋毫不取申吏卒入鄉之禁豪民慢令三不如約始嚴追胥又不服言於郡逮治之宰所欲言有不可形於公牘者宻緘以報吏無得預郡計仰於酒課吏請嚴禁公曰吾奉使典州首在布宣徳意奈何以是為急姑置之久而懲其己甚者威刑罕用課入増衍尤詳於聽訟鹹得其情已悔而終止者聽其息訟閨門幽昧事則掩覆之或稱辟廱司業之後乞以限田免役爭者不服而莫能難公曰安有終於承直郎而為司業是必嘗以辟廱正兼攝爾官品既殊限田隨減可也其人遂屈劉生訴小商負錢十萬官責之償負家忽以商溺死告紛拏於庭既而得屍沙磧遂以為真死矣公謂永嘉尉曰此事可疑者三遺鞋於岸而足貫屝屨一也谿流激急形骸已散二也小人貪賞知死者寡髪為假髻以實之三也意其流屍乎彼方潛竄而適與茲會故益肆其欺爾不如姑資送之若商實死而宻跡捕焉尉如其策果得之平陽道中人以為神遂正其罪而督逋如故又謂劉生彼藍縷如是何所從出勉使折劵出自汝意於是釋之闔郡服其明恕公又慮鄉落間疾苦不能上逹咨於士大夫之郊居者甚悉故田裡情狀若親睹然聞樂清主簿唐煜有能名叩以邑中利害具言有方質者大為姦利公黙不洩久而得其實跡併與其黨號八虎輩黥竄之是邑之左原民多蔬食而盜販者衆牙儈有被重傷幾死者其黨揚聲報仇將以上巳日舉事老而黠者至謂方臘之變閏在五月縣令姓秦今二事皆同變且復起邑人大恐而倡之者主名不立令微伺得之單車至其所指舊習魔教而今祀神不預陳慶等數人執以詣郡公編𨽻其為首者而逐其徒境外堂帖問故公直陳本末且援蘇公洵之語有亂之形無亂之實是謂將亂不可以有亂急不可以無亂弛丞相周益公然之遂錮陳慶終身而公名者矣光宗嗣位赴行在奏事公進言人主初政當先立乎其大者至大莫如恢復欲謀西北先保東南誠能加之聖心自然畏天益謹遵祖宗法益嚴事親益孝求賢必廣用財必儉讒謟面諛之人自踈嗜欲宴安之念自息邊防以修軍政以肅故雖甲兵未動而恢復之計成矣又曰國家用度日廣租稅已重又有茶鹽𣙜酤之屬既專其利則不得不立法以禁止之至於今日網宻甚矣欲望陛下軫念元元以設禁為不得已而犯法者非甚可罪凡有創意増益者寢而勿行或懲其尤所以保䕶元氣而壽天下之脈也除攷功郎中兼禮部進對言無難之世聖人畏之如人之一身時有小疾起居飲食無不戒謹固有尫羸而壽考者強壯之人氣血方盛恣所欲為疾偶未形因謂之安此固良醫之所懼也今日之無事乃陛下愛日之時無益於治道者宜緩於施行而所當豫備者旦旦而圖之以待可用之機以保盈成之業時民多流移公又曰富弼賑濟之政在本朝為稱首然攷其時弼守青州流民乃自河北而來弼不以非吾土之人而不任其責調䕶惠養委曲周盡迨麥熟而歸又與以道路之費收其強壯以備卒伍今日流民顛頓暴露未知息肩之所臣愚欲望睿慈惻然興念詔監司帥守各以富弼之心為心隨宜措置救於瀕死實國家之仁澤也攷功為今顯曹士大夫資歴升轉之屬靡不由之吏縁為姦小有不合動成留滯公曰昔人以簡要清通為尚書郎之選詎當爾耶攷覈精詳宿弊寢革人得所欲焉潘顯伯之獄定法過輕一時官吏俱責公因轉對言宸斷如此足以懲姦矣顧恐自時厥後懲創往事議讞之際未免刻深望速以玉音諭之遷國子司業先是居此官者多以學校舊游為之前司成許公識公之賢語諸生之送別者曰樓公之進雖不階舍選而修其職業殆將過之既而信然諸生有與其長交訟者公以為禮義教化之地不當遽以法令從事姑遷延之度其兩忿漸息而後罰之有差凡所施為采諸公議自糾録而下必擇其實堪表倡者毫髪無私人人悅服會雷雪交作於仲春之月應詔條陳闕政言疎遠之臣惟願陛下之憂勤親宻之臣惟願陛下之逸樂憂勤則幽枉必達下情得通而膏澤及民矣逸樂則伺候顔色干求恩澤而私意得行矣陛下自雷雪之變憂形玉色宵旰興嘆度數日間干請必希以是推之聖心憂勤恩倖自遠誠能日謹一日宸襟泰然淵靜鑑明其視燕遊之惑豈不相千萬哉又曰今朝行不聞直聲而或以多言見黜士氣消沮無敢論事豈國家之福哉臣願陛下開忠直之路窒宣諭之門遇災而懼不諱盡言力行消弭之道遷太常少卿改太府少卿亦以家諱故兼玉牒檢討官遷起居郎直前奏事言進徳可以養生養生可以進徳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氣不可過盛亦不可過弱惟得其中則養生之要心廣體胖神氣舒暢雖有陰陽之冦豈能為吾害哉兼權中書舍人繳奏録黃無所顧忌戚里近習望風畏縮時干請恩澤有為給事中封還而意未厭者援次官故事上問為誰則以公對上曰朕亦憚之不如止也刑部建言天下獄案多奏裁者中書之務由此不清請令實有疑者始奏公曰三宥制刑古有明訓宜詳而略傷聖世欽恤之仁力論不可乃止會慶節上壽扈從班集乗輿不出公言陛下承付託之重以天下養猶未足以報天地之恩今百官趨班恭俟鳴蹕而燭殘日出寂不聞聲今日何日而可若此願深思大計形於告諭若曰屬以某事不及稱壽今欲以某日詣重華宮則羣疑頓釋而兩宮交歡矣玉牒會要聖政書成涓日以進而屢更之公言事有至大而陛下以為至小朝夕之所當行而視之如曠典此所以疑而懼懼而憂進香一出而人心歡然會慶一不出而人心遽駭事可睹矣聖政之成全載壽皇一朝之事玉牒會要足成淳熙末年之書陛下所以奉承詒謀鋪張聖父之閎休者惟有此爾禮儀咸備俄又遲之萬衆震驚莫曉其故殆非所以全聖孝也惟速定其日無復再展以慰天下之人又奏累歲隨班末見陛下上壽重華歡動慈極又見嘉王日趨朝謁恪勤不懈聖心必喜竊料壽皇望陛下之來亦猶此也於是天子感悟越六日進書成禮薄暮乃還侍御史林公大中彈奏大理少卿宋之瑞不從遷吏部侍郎力辭與郡公與給事中尤公袤奏言大中最蒙眷注今因論一少卿而同日與郡實傷國體公議皆願還大中言職或留之論思獻納之班若不可留亦宜優禮以遣之與被論者殊科猶足以示四方也尋詔之瑞與祠知和州劉煒將漕淮西以禁私鑄錢一路大擾而罷廟堂稱其已然之效有㫖復與監司公奏煒行一切之政不生事者幸爾尚可以為功乎此命一出必大駭物論且無以謝淮甸之民丞相頗不悅公曰吾有去爾羅公㸃時為兵部尚書為丞相言之始悟而止公以母老思歸乞祠不允人知其為劉煒也應公孟明從容語及之公曰士大夫臨小利害此心猶在兼顧間蓋途轍從此分爾某竊鄙之故不敢不勉應公極嘆重之語人曰是公利害之間其守正如此真可敬也內殿奏事論獄者天下之大命欽恤忠厚未有如本朝列聖之臻其極者今士大夫論重囚則曰漢祖約法三章殺人者死論贓罪則曰我太祖立法滿三千者皆死而不知髙祖除去秦法則殺人之外凡死罪皆去之矣太祖製法雖嚴比五代已甚輕其後累朝日趨於寛故以太祖為重今朝廷清明刑罰當罪然臣每疑州郡斷獄未必皆其本情請以奏案依斷者下提刑司更加詳審或有不當責罰隨之益廣陛下好生之徳鄭汝諧除吏部侍郎給事中黃公裳封還録黃既累日詔除裳兵部侍郎以失職引咎汝諧請補外不許公言小大之臣一聞給舍臺諫語及姓名不當辨説是非即合奉身而退所以存亷恥也今裳雖蒙眷留終奪其封駮之職汝諧心不自安必將再辭宜因而從之未報汝諧再有供職之命公言論事者罷被論者留自此給舍臺諫不復可為矣汝諧憤恚即乞致仕公力求罷黜居家俟命汝諧竟以修撰知池州公又奏陛下奉兩宮之養應萬務之繁可謂至難矣然實非甚難者一月四朝如期盡禮則事親之道昭矣大昕視朝興居出入皆有定時則君臨之道宜矣飲宴有節則聖體日康賜予有度則財用日積采公議以用人才則衆心服開言路以廣聰明則下情通引以亷恥則臣下之節勵嚴其律度則僥倖之門塞水旱為災而勤撫之則盜賊消事變始萌而早辨之則姦雄戢凡此十者陛下為之曉然無難其餘數端英斷之下俄頃可畢而稽留不決深為國家惜之時丞相以潛邸舊人黜而復召援李絳故事俟於郊者累月樞臣卒而卹典未頒蜀帥死而不除代宮邸近親相繼不幸而喪禮未舉宦閹陳源起於罪籍而未斥去公力贊聖主之決故辭㫖明切如此自往歲會慶節輟稱壽禮及是期年公同從官先期奏請至其日又僅用拜表之禮宰執及從官皆求罷卿監而下求免赴宴公積憂薰心得疾幾不可支既愈請同班奏事不許久之始獲進對上許以必出既而果出除中書舎人兼實録同修撰論宗廟社稷之重繫乎陛下之一身陛下之一身主乎陛下之一心側聞陛下晨興之後未與事接而先澄心靜慮天徳清明夜氣沖融照臨百官是非瞭然真社稷之福也欲望保持此心退朝之暇更以二時頃凝神儲精省閲章奏付之大臣擇而行之則盡善盡美無可議者矣壽皇疾狀著聞中外憂恐宰執請上詣重華宮侍疾從官繼之皆未報上御後殿丞相率同列固請侍從臺諫俱入閤門吏以故事止之不可丞相開陳既畢抗聲索輦上拂衣起丞相引裾力諫公等從之苦言交進上意猶未決宰執引咎出公獨乞對力言陛下視朝輔臣無一在列何以示天下上曰已令宣押矣諸公由是復入兼直學士院時有自列卿擢左史兼西掖者公奏其人重玷臺評實汚清選斷不可復用且有請避三舍之語丞相言上初欲用某人某人皆以不可對至三而後及此雖深知不可重違上意也卒寢前命上倦於勤內禪詔書實出公手辭婉而切朝野傳誦今天子始即位內外制雜然俱下公獨當之筆不停綴而皆明白正大得代言體初政有光焉尋進言自古人君臨御之始多能自強鋭意求治在位既久君子日疎小人日親逆耳之言不聞而佞諛之辭日進故偃然自安而不知禍亂之作陛下任天下之重承社稷之託兢兢業業當如今日及其小而圖之則不至於大自其近而防之則不及於遠遷給事中國朝太廟舊為七世之室太祖祀僖順翼宣四祖而虛其三嘉祐中以親未盡猶虛祫享東向之位以待太祖故尚居昭穆之間英宗祔廟祧僖祖於夾室煕寧五年復以僖祖為始祖禮官爭之不得紹興間董弅趙渙又請正之言既行矣諫大夫趙霈沮之而寢淳煕初渙之從子粹中為吏部侍郎悉條往時羣臣所奏言於孝宗復下之禮官禮部侍郎戴幾先沮之孝宗祔廟當祧宣祖曽少卿三復請乗此時就祧僖祖正太祖東向之位集議御史臺公具陳本末自鄭公僑以下議皆合公為奏槀其略曰太祖肇造區夏功邁百王廟號太祖蓋以尊無與二今郊祀已配天宗祀已配上帝而在廟獨不得為始祖祫享獨不得正東向可乎屈受命開基之君列於昭穆之序何以示後揆之禮經僖祖親盡當祧況今日九廟已備乎惟斷自宸衷蚤正鉅典以慰太祖在天之靈尋以祧廟之主宜有所歸復令集議又奏去古既遠禮制不能盡循按唐張齊賢之言曰古之有天下者事七世始封之君謂之太祖太祖之廟百世不遷至祫祭則毀廟之主皆以昭穆合食於太祖商周遷主皆出太祖後故合食之序尊卑不差漢魏晉隋唐太祖以上皆不合於祫臣等竊謂齊賢之言可施於今日蓋太祖之興上無所因與漢祖同今日既伸東向之位則僖祖之主當再入於夾室然自熙寧以來推尊既久難以遽變唐有興聖廟以祀涼武昭王今當效之別立僖祖廟以代夾室順祖翼祖宣祖之主皆藏其中祫祭即廟而饗於禮為稱於是度太室之西建四祖廟焉孟冬雷震不已公既草罪已詔又條陳時政曰雲漢之詩宣王側身修行誠實溢於言語之外桑林自禱六事自責懇切可風伊陟告大戊曰妖不勝徳徳者非他至誠之謂也陛下肆頒明詔責躬求言修荒政布徳澤亦可謂應天之實徳矣然臣區區愚慮猶恐有聲音笑貌之為有無人則輟之偽要在益自修省慄慄危懼如前日雷轟於上之時則是心精一矣待制朱公熹以鴻儒碩學侍講經帷上尊禮之俄有除職與郡之㫖公奏陛下容受直言無愧仁皇熹之正直陛下所知也若閔其耆老當此祁寒立講不便何如畀之內祠仍令修史少俟春和復還講筵則君臣之義始終周盡矣不報內侍毛伯益以宣勞轉行遙郡公奏此曹甚衆趨走服役何勞之雲此門一開僥倖者多矣上意不悅丞相謂公繳奏誠是顧八寶之至嘗宣力爾令下之初上即俾宣諭某謂給舍欲其舉職當俟有勞而始敘之今果封還始敢具述上意公曰官守所在不容徇私此君相美意也始與侍讀趙忠定公嘗同攷試南省官舍又比鄰時時徒步還往每謂人曰樓公當今人物也直恐臨事頗少剛決爾及見其持論堅正始嘆曰吾於是大過所望矣權吏部尚書兼侍讀初公為館伴使知閤門事韓侂胄副之上之受禪也侂胄預聞傳命遂屍其功有弄權之漸吏部侍郎彭龜年因內引力攻之且求去於是侂胄轉一官在京宮觀彭公除待制與郡樞宻林公時在西掖公與之合辭論奏陛下始潛嘉邸眷禮賓僚一旦龍飛延見訪問幾無虛日天下不以為私而誦陛下好賢念舊之美今惟龜年猶在從列天資伉直敢於論事陛下之腹心也其可去乎惟更加三思留龜年於經筵不然則命侂胄以外祠與龜年事體適稱猶庻幾焉彭公竟去公久列從班負廟堂之望侂胄聞其不助己也怒天官之除雖陽遷之而實抑之也時臺諫誦言故相定鼎乗龍之夢有褊心銜恨者對公云云公曉之曰趙嘗夢李公召入禁中取御鑪金瓶授之曰朕之用卿如此湯瓶又夢立班殿下見白龍升天未幾上以縗服御極其夢兆止此爾而便謂之定鼎乗龍可乎某親聞諸趙公不可誣也主人唯唯同僚有並坐者退而言曰某代為公汗下公自知直道難行去志已決於是請對言天尊地卑乾坤定矣然天不以髙為貴而以下濟為光明君臣亦然其分貴嚴其情貴通唐末五季之際去古遠矣而宰輔進見命坐賜茶猶有坐而論道之意藝祖收攬權綱可畏可仰然與趙普圖畫大計或夜半而躬至其家其相與何如也陛下臨朝淵黙巍如上帝臣下奔走拜伏罔敢不恭人主之尊不患不至矣欲望明泰否之道而通君臣之情陛下體天之下濟羣臣以卑而上行歡欣交通而後天下可為也先是諫臣假尊君之説排逐賢相榛塞正途上下之情日益隔絶故公言及之對畢求去堅確除顯謨閣直學士知婺州朝辭又奏陛下日宴坐朝躬親聽斷不為不勤矣然猶慮僅能趨辦目前未必及於幽遠治道多端未可謂止於斯也陛下試於清燕之時披輿地圖某為監司帥臣某為郡守某為將帥人之才不才政之治不治察其事實而賞罰隨之此我孝宗聖訓所謂朕日於天下遊行一匝者惟陛下取以為法始公自永嘉趨召至是九年暫還里中展省先墓遇太夫人得疾公亦雅志閒退三奏乞祠提舉太平興國宮申命牧婺以繳奏寢御史又攻之奪其職久之乃復差知寧國府是日丁太夫人憂坐親黨累再奪職又逾年始復遂告老至於再許之除龍圖閣直學士食興國之祿前後凡七任書問未嘗一入都門權臣於天下善類中怨公最深嘗語人曰彭侍郎非有雅故見攻雖急不敢深怨樓公嘗與共事一旦鄙我實不能堪羣姦窺知其意協力排根怨毒滋甚久而後稍悔悟舊於都亭驛中以所藏蘇黃門答其伯祖忠彥辭嘉彥尚主詔草求公䟦語公作詩曰今日猶存卯君筆向來誰造粉昆書又為言其所以然一日以示從班曰某與樓公本厚意若拳拳有寄聲使通問者公不為動盜權益甚晦跡愈深親故間以利害怵公請効持書之役公指席間曰寧死於此此志不可移也時亷恥道喪阿尊事貴者無日不數於權姦之門甚者召自外來未及對而先謁之公謂某曰紹興間從臣有初入都門者秦丞相使人諷之來見答曰豈有人臣未見天子而先謁宰相者乎當時士大夫猶能守正不為權貴屈今此風衰矣太息久之公之官永嘉也聞寺正薛公季宣深於兵略屢請問焉乃知兵者古人之常若樂舞行綴之類皆兵法也每言儒不知兵無以應猝惟講之有素則緩急可用然自隨仲舅尚書汪公大猷使燕見所歷險要之地皆為金據知深入之難故初被召雖嘗進恢復之説及聞權臣妄開邊隙則蹙額曰南渡今八十年州縣積貯惟有虛名閫外禦敵委之債帥而欲疲民以逞深恐非徒無益至逆曦之變則又曰三世為將道家所忌負恩狂僭必無與者既而皆如其言公之識慮可謂明且遠矣閒適既久徳望益尊天子更新大化招延舊徳起公於既老除翰林學士固辭不許進對首言天道好生惡殺本朝以不殺為家法而金嗜殺猶故其將孰佑乎擁兵南來不能大入皆由不嗜殺人積累忠厚天實相之也次陳十餘年來無復公道紀綱隳廢賄賂公行仕者朘削民財以奉權臣則美官可翹足而待兵官尅剝士卒以媚權臣則將帥可計日而取民力益竭軍政大壞今籍其家資數累鉅萬皆出於鞭箠膏血之餘陛下縱未能捐以與民亦宜救其倒垂之急會計凡目以補經費少紓州縣之督趣則吾民受賜矣上傾聽之遷吏部尚書兼翰林學士兼侍讀頃之兼修國史實録院修撰時和好未定公數預集議屢言關隘最不可失奉使王柟再行蜀帥收復關外四州敵情寖屈於是就和金嘗指公及林正惠公姓名問柟為誰答雲舊為從臣自侂胄擅朝兩人絶不交通故更化之始皆召歸爾金驚嘆良久知嘉定元年貢舉既奏名摭對策中有益於時者為一編以進趙丞相之子崇憲奏雪其父寃朝廷令兩省史官看詳公與今吏部尚書汪公逵等言紹熙之末宰執惟乞建儲孝宗升遐留正引疾而去人情洶洶汝愚始決大計翼戴聖明正位宸極天地宗廟實臨之橫遭讒誣卒以貶死十餘年間是非貿亂賞罰倒置權臣既誅汝愚諸子始敢有請今當亟與辯明立碑賜額等事次第而舉檢㑹章奏誣以叛逆者泯絶其跡正趙師召乞斬汝愚之罪重蔡璉漏洩幾事之責毀龔頤正所著續稽古録板皆所以昭雪故相之辜也從之除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宻院事兼太子賓客公耆徳宿望二三大臣待之加敬倚以為助公亦輸寫肝膈無纖芥嫌疑之跡廟堂之上以是協和股肱明主羽翼儲貳兩宮無間言進同知樞宻院事參知政事公之伯父故揚州太守璹為於潛令時圖耕織之勞因事為詩嘗以進御公重繪二圖仍書舊詩而䟦其後獻之東宮請時時省閲知民事之艱難太子斂袵聽受且致謝焉公宿昔誦顧愷之之言曰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惟應恭己守道信天任運而闇者不達妄意僥倖徒傷雅道無關得喪每以此語為持循之要掖垣瑣闥風節凜然所養者固矣洎為執政不忘斯言終身途轍有一無二遵乎正道而已行險詭遇而他岐是⿺辶商公所不為也其言曰古人所謂三公三孤者取其至公無私故謂之公孤立無黨故謂之孤既名其官可無其實哉日思東歸屢有陳控上曰卿忠直正頼輔佐又曰忠實老成東宮亦固留之或問公何去之果公曰昔人所以不安其位者有數端焉人主之眷已衰同列之隙已成在下者軋已不樂者見攻遂不得已而去今皆無之顧老軀不堪勉強爾南郊侍祠馳驅得疾予告者三求去不已除資政殿學士知太平州辭進大學士提舉萬壽觀居從其便賜以器幣香茗東宮再有頒丞相及兩執政送之江亭握手欷歔殆不忍別既還鄉乞休致愈力轉兩官致仕命下而公薨實嘉定六年四月己丑享年七十有七積階至金紫光祿大夫爵至奉化郡公食邑至五千二百戶真食千二百戸遺奏聞天子震悼贈少師輟視朝一日賻白金五百兩帛五百疋官其後如格越數月東宮讀唐鑑終篇第賞官屬念公舊僚賜銀若絹皆再百焉娶王氏工部尚書俁之孫女徳性寛平曉習書史有中原故家之風封太原郡夫人子男四人淳承議郎行籍田令濛㓜亡潚奉議郎新通判臨安府治承奉郎監西京中嶽廟女二人長適迪功郎監中嶽廟王棐次適從政郎鄭圭皆以公大禮恩封孺人孫男七人杓從政郎杞承務郎栝登仕郎枎機栘㭁孫女一人曽孫男一人十月有㫖以杓為添差沿海制置司凖備差遣俾䕶公葬七年二月辛酉諸孤奉公之柩葬於鄞縣通遠鄉四明山報忠福善寺左馬鞍褭之原公資稟髙明風儀峻整頎然如長松巨柏立乎羣木之表接對賓客語音琅琅聽者忘倦而事親篤孝下氣怡聲承顔順志躬執鄙事有所教飭一言一句服膺不忘倅台之日兗公以議幕沿檄公以行縣會於天台奉二老山行覽觀竒趣舂容累日鴈蕩山秀絶聞天下之官永嘉侍太夫人游焉又修行春賞柑故事安輿所至旌纛前列公從其後太夫人年登耋耄奉承惟謹宛陵之命或謂公姑受諸公曰親老矣跬步不敢離雖展墓不越三宿禮九十者其家不從政可遠役乎色養無違慈顔悅豫至年九十五乃終公忠孝感神有相之者矣家素清貧重以建炎之禍先廬故物一簪不留兗公依外舅少師江公以居辛苦值立不墜先緒宦遊既久生理尚窄樸素如寒士諸子無復豪習公從師里校至無蓋以障雨敝衣糲食僅免寒飢以此益自磨厲日充日長器業宏偉為時名臣仲兄大理丞錫出守嚴陵迎二親就養數月而兗公薨䕶喪以歸十月三旬而寺丞卒適歲大祲闔門百口外而襄奉內而伏臘多方經營僅無闕事明年畢寺丞之葬弟有孤女悉力嫁之皆身任其責斯已艱矣後雖通顯自奉甚薄食飯不過適口服用僅足而止奉祠家居日虞不給夫人撙節用度纖微必計始有餘米罷祠之後賴以相續及再得祠而米適盡矣平生靜專瑣瑣塵務不經於心惟酷嗜書潛心經學旁貫史傳以及諸子百家之書前言往行博採兼取森如武庫曽侍郎逮嘗問雨必以夜所出公曰此鹽鐡論中語曽喜報其兄大理卿逢曰吾兄弟往來於懷者今豁然矣崔府君廟食甚盛而逸名氏多以為漢之子玉或曰此魏之伯深爾及公奉詔作顯應觀碑推尋其實始知其為唐之賢令山經地誌星緯律歴之學皆欲得其門戶研精字書偏旁㸃畫纖悉無差世所承用而於義未安者亦必辯正之謂字者朋友所以表其徳不當自言姪者對姑立稱不當以為兄弟之子甲子所以繫日非紀年也不若直書其年正寢為今聽事非寢室也不當於此書卒及其他精審皆如是屬辭敘事以意為主不事雕鐫自然工緻舊有詩聲晚造平淡而中有山髙水深之趣以銘墓為請者與之不靳英辭妙語散落人間殆如唐人所謂碑版照四裔者而屬槀之初後生小子輙指其瑕欣然改定曽不自知其名位之崇徳齒之尊也懼儒學之不續勉勵諸子俾世其家頻舉謝太傅自教兒之語自正議先生與太師相繼登第太師之子宗博及楚公復繼之鄂州史君鍔臨安教授鈜皆公之從兄也為同年進士而公及從弟鏞從子汶淮後先相望皆預是選一門決科之盛至如此淳三預薦書與二弟俱嗜學杓亦偕漕計駸駸乎躋登顯要矣然公所謂世其家者詎止於此榜書齋以攻愧曰人患不知其過知之而不能改是無勇也自號為攻愧主人小有過差不敢自恕期至於無愧之可攻銘諸座右曰逆境進徳順境誤人其子隨牒州縣以詩送之於淳則曰知行勤所職通塞聽何如於潚則曰不應頻來往恃有檄可沿皆所以勉其進修也慕杜正獻公范忠宣公之為人豐清敏公鄉之先達也賦荷花詩有人心正畏暑水面獨搖風之句蔡元長見之曰此人豈肯受我籠絡公心敬之以為標的能言其賢徳甚詳淳煕中有以剛直自名致位顯榮者宻察其言規切上躬一語不及公無取焉觀其所稱慕及其所不與者足以知其心矣薦士於朝必以公議所與今將作監楊公簡故知濠州劉仲光度支郎官鄭筆之宗正丞李兼之流世皆賢之下至於片言可録小善可書者亦稱道不置仁於宗族同氣加厚歡焉無間三弟一兄子皆奏以官故吏部侍郎莫公叔光中書舎人陳公傅良與公所師屯田鄭公皆潛藩舊學也莫鄭二公不得親見龍飛之盛陳公雖幸見之一斥而竟不復公前後力為上言之莫公遂被追榮之恩陳鄭二子亦拜君命公於師資甚篤故所以勸導明主者亦出於此李先生公童㓜時所受業爾人所易忘念其子仁常賑䘏之終身韋布場屋之交窮達不侔賓接如舊劇談樂飲客至未嘗託故曰彼或有求從違在我烏得不見告急者與書庻或周之雖饋之薄不疑輕己以故人亦不厭乳母趙氏去而不知所在博訪得之年垂七十矣攜以之官率其婦子敬待以禮其篤厚類如此公生長外氏外祖少師及越國王夫人撫之教之與諸孫等公事之如大父母諸舅如諸父尚書舅長於政事公屢請問以居官治民之要啓告甚悉且曰子以辭華知名若外庸奏最斯通才矣後聞其為政可紀甚喜及列於朝數進讜言又益喜尚書謫居康廬或勸之貽書近習求為己援卒不屈公亦不降志於權姦舅甥風操若是相類耶公以辭學士奉祠而尚書及從母之子中書舍人陳公居仁亦然鄉人遂有一舅二甥三學士之語莫不榮之四明他山源泉注於城中匯而為湖舊有十洲三島之勝最南一洲宻邇故廬楚公之守鄉郡也築錦照堂懷綬軒刻祐陵御製其上中燬於兵舊觀蕪沒隆興初郡復新之更名竹州久而寖壞於是上從其請以私錢自葺之求奎畫錦照及東宮書懷緩以為賜煌煌乎有光於初矣藏書既富欲別貯之營度累歲執政之次年東樓始成有登臨之快叢古今羣書其上而累竒石於前嶄然有二十四峯之狀又取楚公登封令時所藏嵩嶽圖石刻列屏其下仍以仰嵩舊名名之雅好琴奕達其妙趣得閒之後方將攜以自隨往來於錦照東樓之間極燕衎之適以遂其初志而病尼之矣歸舟中觀書不輟弟鏞以詞來賀援筆賡之雅麗如平日又賦鑑湖二詩其始歸也臥於別榻旬餘而更得其正而終焉怡然不亂遺稾皆藏於家方將編次成集葬有期諸孤以當世知公莫祥於某屬狀其行某誠鄙陋然我髙祖父光祿公實師事正議先生源流相續以至於今公又不以衆人遇我嘉泰開禧間從公於寂寞之濱數以安於命義保全名節之語勉我斯意厚矣一日語及吾道一以貫之某叩其㫖見告以會歸於一之説某曰此乃吾以一道貫之非吾道一以貫之也夫道未嘗不貫公聞之矍然已而稱善再三契合如此何敢忘諸庸敬述其梗槩上之太史氏以備采擇辭雖不工庻幾乎古良史不虛美之意雲









  絜齋集巻十一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絜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十二
  宋 袁燮 撰
  行狀
  端明殿學士通議大夫簽書樞宻院事崇仁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戸食實封一百戸累贈太保羅公行狀案累贈上原本有致仕二字攷本傳㸃扈從齋宮得疾卒此文後雲還私第三日薨無致仕事應屬衍文今剛
  曽祖諱起贈太子太保妣陳氏贈文安郡夫人祖諱琢贈太子太傅妣鄧氏贈蘄春郡夫人考諱朝俊贈太子太師母繆氏封永寧郡夫人
  公諱㸃字春伯姓羅氏羅本熊姓顓帝之裔也春秋時為小國能抗彊楚左氏傳紀之立國之地即今襄陽之宜城後徙南郡之枝江子孫不忘厥初因以國為氏自秦漢至唐雖時見於史策然罕有功業宏大名位顯榮者故莫詳其世系五季時公之先世實居江西之豫章我宋之興徙於撫之崇仁厥居髙垍族黨寖繁大父太傅又徙於髙垍之五星源遂占籍焉公天資頴悟八九歲時能援筆屬辭及長志向卓犖念其家世修儒業而門戸未振思所以大興起之擺脫凡陋刻意講學結交英俊每以追躡前修自勵兩貢於鄉淳熙三年案三年原本誤二年今據宋史本傳改正進士甲科時孝宗皇帝以俗儒少實頗有厭薄公對策曰臣聞儒者之道與天地相為終始與古今相為表裏與風俗相為盛衰與治亂相為升降昔者天地之始民生其間混然無別聖人者作為之正君臣以相接為之篤父子以相愛夫婦則相賓貴賤則相資上下則相維儒者之道已黙行於其間矣至今賴之以安以佚以生以息而不為匪僻邪暴者誰實使之故曰與天地相為終始聖人猶慮後世之無傳也書之簡編示之標凖如是而安治如是而危亂可以為師可以為戒後人得以按籍而求隨索而獲故曰與古今相為表裏夫風俗之美非自美也常自仁義始風俗之惡非自惡也常自功利始儒者之道必尚仁義必緩功利仁義之效遲功利之效速人情厭遲而喜速所以舍彼而取此然久而後成者又不可以遽壞旦暮可獲者不足以久安故曰與風俗相為盛衰夫儒者之道非必廣學校増生徒也畏天修己任賢愛民恭儉樂諫不自用不變古此用儒之實也如是者必治儒道之不用非必擯斥士類毀廢經籍也忽天自怠棄賢虐民恣玩好惡諫臣自恃其聰明輕變其成法此不用儒之實也如是者必亂故曰與治亂相為升降昔漢髙帝不喜詩書輕毀儒生而遇子房四皓也良厚惟恐赤松之志一動而採芝藥不改此所謂務實也患莫甚於名是而實非人主當求其真不可惑於似如穀粟之必可以養生如藥之必可以伐病是真賢也言之若可聽而用之則罔功是腐儒也惟真賢是用而毋以腐儒參之則治具畢張矣其大指如此天子覽而嘉之擢為第二時年二十六調定江軍節度推官趙忠定公將漕江西公往見之相與語因及獄事雲部內有訴貪殘者令某官鞫之而屬之曰得其情則與剡薦公曰斯人之罪已知之否曰未也公曰真偽未可知而以利誘之是示之己意而欲鍜鍊其罪也無乃不可乎趙公悚然曰微君言吾慮不及此建安游君九江魁傑士也時為九江録參一見契合相與為莫逆之友丁太師公憂服除除太學博士十年二月召試館職其鯁切之語有曰國無盡心瘁力之臣則事不濟今皆悅夫背公營私者矣國無危言極論之臣則徳不進今皆悅夫偷合苟容者矣國無仗節死義之臣則勢不彊今皆悅夫全身遠害者矣夫用人之患有七授之非宜進之太拘責之太備待之太輕任之不專辨之不明保之不力皆非用人之道善用人者必反諸身溺晏安欲速成任喜怒疎忠良私好樂有一於此皆為害政為人主者戒之謹之奏御天子不以為忤甚稱㢡焉拜秘書省正字六月遷校書郎尋兼國史院編修官天旱詔求直言公上封事曰臣聞天下將治必有萌象將亂亦然聽其議論則正直是與柔佞是惡觀其朝廷則大臣任責而不自疑小臣盡情而無所隱治之象也聽其議論則訕侮正言仇讎正士觀其朝廷則大臣持祿而不敢極諌小臣畏罪而不敢盡言亂之象也祖宗立國以來言兵不如前代之彊言財不如前代之富惟有開廣言路涵養士氣人物議論足以折姦枉於未萌建基本於不㧞則非前代所及崇觀而後此道寖衰假紹述之名而賢人盡逐設朋邪之禁而諫者有刑創豐亨豫大享上之説而姦諛日甚馴致靖康禍不勝酷今陛下訪天下之事非不至求天下之言非不切曩之竊弄威福者既赫然逐之矣而羣下猶畏縮苟且以言為戒或者今時議論凡陋驅之使然無所可否則曰得體與世浮沉則曰有量衆皆黙己獨言則曰沽名衆皆濁己獨清則曰立異此豈陛下所望於臣子者哉今欲大有為於天下破此凡陋而後可夫天理人事感應甚明自旱暵為虐陛下禱羣祠赦有罪曽不足以感動及朝求讜言則夕得甘雨天心所示昭然不誣獨不知陛下之求言果欲用之否乎誠欲用之則願以所上封事置籍禁中時時省閲當者審而後行疑者咨而後決宏謀偉論從容召見以質其言以觀其才而揣意迎合者必斥治之萌象日長亂之萌象日消矣十一年五月面對言臣聞虛誕之風勝則紛擾而生事偷惰之習成則頽靡而廢事陛下初載急於事功小人乗時以才自進久之皆以虛誕紛然擾敗聖意厭之由是韜晦斂縮日趨偷惰頽靡之域其失等爾臣願陛下復振起之大而達於國家之大體當世之急務小而熟一方之利害精一事之本末莫不簡記選擇以備任使始之議論必如趙充國之陳邊事往復再三叩竭其蘊終之施行必如劉晏之主邦計遲久以湏其成假藉以重其任則無不詳之事理亦無不盡之材力矣十二年二月遷秘書郎兼皇太子宮小學教授凡所開陳必以正理講論經義日昃始退蓋嘗未午而國公欲入公止之乃觀書不輟至晡時可以入矣故不入左右以為請公曰國公務學正爾得趣奈何促之顧使令輩取被以入吾將宿此左右曰是間豈託宿之地耶國公遜辭懇之公然後退五月皇孫進封平陽郡王仍以公兼教授採摭古人行事明白易曉可為勸戒者合為一書名鑑古録蓋以古為鑑可知興替之義日講一事恭淑之始作配也公以為道之造端於是乎在而自古論修身齊家者惟大易家人一卦最為彰明較著乃取先正司馬公所書發揮其義以為端本正始之助六月除著作郎上知公既深將不次用之然欲觀其民庸乃以為提舉浙西常平茶鹽事時十有三年正月也陛辭之日進言自古大有為之君必有同心同徳之臣陛下宵旰求治二紀於茲未有攸濟向者喁喁跂須機會之念顧計本根之慮矣人人上決於淵衷物物取裁於睿斷君勞而臣逸雖有大志不得達於天下甚可惜也臣願陛下於股肱心膂之地更留聖慮精攷察於先篤倚信於後明白洞達毋存形跡而後與之進退人才圖畫治道為之一日則有一日之效為之一歲則有一歲之效矣先是崑山華亭之間有澱山湖洩諸水道戚里豪強之家占以為田水由是壅公既領庾司有訴其事者察得其實奏請開之且為圖以進天子親覽亟從公言貴勢無敢沮撓百姓勇於赴功不日而畢乃刻石具述其事以防他日築塞之患民甚便之常州無錫縣財賦舊額五萬九百貫而每歲所入止三萬九千貫以耗剰補之僅能充數而羣將意未足也別委一官受輸於縣令無得與知縣事陳世修之之官也謁公呉門訪以為邑規模對曰財用誠今日之急務要以恩信為本恩信既洽不憂不辦必欲如今之俗吏所為有去而已公察其持心之近厚也意甚嘉之世修既至毗陵固請催科仍舊貫守不許度不可為不就職而遽去公與提刑王尚之奏稱其賢乞復以一邑畀之平江守王公希呂罷酒官程師禮怨希呂之嘗督過也當官吏餞別之日攘臂詬之公奏陛下進退羣臣自有典章師禮敢然殆非所以令衆見也陵夷之風漸不可長乞黜之以正名分從之安定胡先生講道呉興一時賢俊學焉者甚衆既歿人尊敬之不衰郡太守每以季春設祭其墓久而寖廢公以事關風教檄舉行之十四年四月兼權平江府久旱祈雨惟祀典所載加敬天慶觀有何蓑衣者挾妖術以誑俗異時為郡者神之每祈雨罷必就見焉公獨不往何慍其不已謁也以杖擊僚吏之車厲聲辱之公亦不顧俄隨車驟雨邦人大悅時浙右諸郡多闕雨公豫為之備奏所領八州略計常平米不過三十四萬石宜及今米價未至騰踴廣糴以益之幸而歲豐不妨為他日用若其饑饉貧民知官司有備可無轉徙七月詔給度牒六十鹽官海鹽二縣被旱尤酷乞住催三等以下夏稅和買役錢及往年宿負從之華亭河流斷絶邑宰劉璧相視青龍江可通潮而堙廢已久集丁夫給官米不越五日濬七十餘里潮逹縣市又濬河東六十里水及州城當旱涸之時有浸灌之益表薦於朝公誠心救菑凡可以活民命者知無不為而其大要則以寛賦得人為急其言曰水旱之來縁事而應民和則為豐年不和則為凶歲今歲之旱民氣不和之所致也州縣有無所從出之虛額斯民有不勝其擾之誅求往時歲額本非若是多也惟言利之臣不恤國體隂自増益或獻羨餘遂為定數民力愈困逋欠愈多徒桂簿書實難催理乞詔帥守監司公心參攷蠲減所増立為中制又言六月間海鹽流移甚衆自聞住催官物漸還故里蓋民之流移未必盡因闕食亦縁所收微薄舉目荒涼又慮刈穫之後官私逋負交相催逼所以輕去鄉井檢放之令誠不可緩時平江既除郡守而未上公言救荒一事州縣多不介意奉行滅裂臣不躬親巡歴督責官吏無以上寛憂顧請以府事委提刑兼領而臣得以驅馳原隰許之故禮部黃尚書度時宰嘉興中書陳舍人希㸃為平江觀察推官杜君申劉君允濟諸葛君千能皆一時僚吏有志於民者咸委用之且薦達焉海鹽宰鄭偉心不在民崇徳宰王迪簡勸分無術皆奏罷之聞海鹽丞陳祖永長興丞黃庸之賢則請以祖永攝海鹽庸攝崇徳淑慝區分以故人爭自奮公以忠誠自結主知拯救艱阨繄公是賴而將漕者從旁撓之公欲裕民漕欲裕財趨向殊塗鑿枘不相入久之漕䕶使客歸言於上臣舟行運渠兩岸禾稼雲委不可謂荒此特常平司所委官屬張大其事以希賞爾獨不思渠能載舟灌溉所及稼安得不茂稍遠則苗稿矣賴天子仁聖不信其言而信公愈篤故公益得以盡其力慮遠鄉之恩惠不及也分列諸場或近或遠雖窮僻之處無不受賜慮民力之不可過勞也勸分所得糶不出鄉毋使運於他處慮官司之耳目不能盡察也選用鄉豪能任事者理為充役歲月以酬其勞富人不恤窮民増價閉糴者必懲其罪姦民名為貸糧重擾巨室者亦寘諸法異時軺車巡歴吏卒紛然所至為患公則不然從行不過數人筆吏輿夫假諸所詣或徒歩十餘里訪求民瘼人不知其為部使者也有請於朝勤勤懇懇足以感動故所欲無不從分委官屬置歴議事筆而緘之故其情無不達事且竣矣餘米尚多普濟者三明主不疑其濫而公亦自信不疑宜其徳澤洋溢入人之深十五年二月召赴行在天子見公喜甚勞之曰一路饑民並無流移米價不長皆卿力也公惶恐稱謝歸美於上且言陛下矜憫黎庻從臣所請住催官物臣即躬行隴畝布宣徳意無不感泣甚大惠也而臣竊慮有司一旦督三年之賦如久病新起遽使負重何以堪之欲望聖慈捐此微利不然均諸三年以漸隨納亦足以少寛臣承攝呉門之日交割王希呂任內緡錢四十六萬而臣増為五十二萬以是知住催官物無損公家之利而足以繫斯民之心上皆然之除戸部員外郎五月兼太子侍講公之使浙右也聞上以髙宗升遐服喪三年而委皇太子參決庻務內而寺監丞外而郡守以下皆得專決奏疏雲臣聞教子以事當以其漸凡除授許專決者欲皇太子具名宻奏陛下亦宻加可否審定而後行俟其進退人才熟悉愜當則盡委之至是又言陛下明燭四海慮周萬務髙出羣臣之表今而啓佑後人則制行當不以己堯舜禹授受之際曰允執厥中而已此聖人理天下之常道也陛下相傳之要其在茲乎十月遷起居舎人避祖諱改太常少卿兼侍立官直前奏事曰臣聞君子小人相為消長衆正進而後羣枉消羣枉消而後國是定國是定而後太平之基立自古聖明之君廣儲人才扶植善類使隂邪小人無間可入豈直為一時計哉今惡直醜正之徒私立名字隂阻善良稍相汲引者指為朋黨稍欲立事者目為邀功而獨以循黙謹畏者為時才此陛下好賢之美意所以猶未白於天下也願明詔大臣公心求才毋惑於邪説十六年正月又言臣聞石虎之歿晉朝咸謂中原可復褚裒進營北方蔡謨獨為朝廷憂之既而果有伐陂之困苻堅南牧衆心危懼桓沖深以根本為憂謝安夷然鎮之以靜既而果有淝水之捷此二臣者可謂深於謀國矣使吾徳政修明將相得人足兵足食根深本固敵雖盛強其若我何如若不然敵雖衰微未可喜也今金主已歿士大夫之論或謂後嗣誕逸嘗侮厥祖謂之不武自今以往疆場之事多或曰敵啓爭端必將有釁鄰國多難本朝之福也臣以為不然夫因敵盛衰為我喜懼國勢亦可闚矣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事會之來豈有終極臣懼在廷之臣勇怯不得其當故願以古人之精識逺慮為公朝誦言之二月光宗即位遷中書舎人進言臣聞鄭子産曰政如農功日夜以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終朝夕而行之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自古人君未有不定規模於始而能成事功於其後也陛下有願治之誠有克勤之徳立志無慮不堅行之無慮不力所慮者始基或未審爾願詔大臣悉心講畫今日天下之事其綱要如何其凡目如何其施行之次第又如何條列以上陛下先隱之聖心而以其章下之侍從臺諫天下之百執事反復其説裁之至當按為國論守而行之始雖太詳終不愆素遲之五年而明效可覩矣上嘗訪公可為臺諫者公稱葉適呉鑑孫逢吉張體仁馮震武鄭湜劉崇之沈清臣此八人者皆有學識氣節通世務知國體不肯阿附苟合當今之選也被命使金夙有脾疾春夏間每作輙甚太夫人及子弟皆憂之公曰君命至重豈可為身謀哉先是遣使非有大故止以卿監為之上初登位故重其選公知金主喪服未除必阻我使副所服金帶豫以告掌儀者使答之曰此行也告登寶位宜以吉服將事既及境逆勞者果以為言如公所教折之不可公使謂之曰兩國通和已久豈可因此小節傷大體乎必欲易帶有死而己不敢從也持之甚堅金不能奪伴使有犯御嫌名者公以交際不便申諭之俟其更名始聽傳銜焉至河北金以告登位使不應加寶字屢以語相恐官屬失色公怡然曰我輩銜命而來以義為主頭可斷君命不可辱也及廷見授以國書金無語既辭復所寓館俄有宣徽使李盤者傳言信使此來國書稱寶字有傷國體回日宜奏言訖亟去公厲聲答曰聖人之大寶曰位不加寳字何以別至尊斷不敢奏聞者皆悚蓋彼所遣止雲報諭而此稱寶位恥不我若不欲深較又不可不言故略及之翼日啓行公豫戒馬卒我與館伴語訖即可分馬及並轡而行正色謂之曰此來將禮為報皇帝登寶位自初逹名銜以至見辭曽不我疑乃於臨別忽以寶字為嫌不知何物臣僚輙發此論豈不知聖人之大寶曰位凡一官一職皆可以言位至尊豈得無別事理甚明不敢歸奏遂分馬伴使愕然不知所對人皆服公彊毅有守如此天子深器重之嘗謂公舊為宮僚非他人比有所欲言毋憚啓告公遂上疏曰自古君子得志常少小人得志常多臣嘗疑之深思其故蓋君子之志在天下國家而不在一己行必直道言必正論不忤人主則忤貴近不忤當路則忤時俗小人之志在一己而不在天下國家所行所言皆取悅之道也用其所以取忤者其得志鮮矣用其所以取悅者其不得志亦鮮矣若昔明主念君子之難進則極所以主張而覆䕶之念小人之難退則盡所以照臨而隄防之又言皇子嘉王春秋寖長已踰弱冠此乃親近師友進徳修業不可稍緩之時而官屬未備止於贊讀直講二員進見有時未有藏修游息之益皇支國本所繫非輕宜擇端良忠直之士參侍燕閒常在左右又曰兩淮荊襄昔號多士楚漢之起一時共功多淮楚之人光武奮於南陽二十八將大抵出於襄鄧宛葉至今風俗勁悍不能俯首程度以科舉進往往隱於屠沽伏于田野不緑用之其肯甘心與草木俱腐乎宜詔監司帥守多為搜訪擇其尤者猝然召見驟加襃進必將振勵奮發而人才愈出矣又曰人主憂勤則臣下協心人主偷安則臣下解體今道塗之人皆言陛下每旦視朝勉強聽斷意不在事宰執奏陳備禮應答侍從庻僚備禮登對而宮中燕遊之樂錫賚奢侈之費己籍籍於衆多之口矣彊讎對境窺同間隙百姓嗟怨姦回生心此聲豈可出哉國家財賦無承平所入之半而用度無節過政宣奢汰之日民力至此其困極矣若復悠悠悔將無及惟陛下深慮之紹熙元年三月公力求去上不許殿中侍御史劉光祖改太府少卿公言光祖天資剛介謀身之計雖疎報國之心甚切未聞他過忽此改除中外相傳皆所未喻乞俾居舊職以昭陛下之徳七月拜吏部侍郎極言內降之弊救其流不若窒其源今有司雖許執奏而干求未有明禁則已求而復卻既卻而復求求者多則言者有時而瀆言者瀆則聽者有時而厭下瀆而上厭則名器有時而輕紀綱有時而紊矣昔仁宗皇帝有詔約束並許執奏推劾干請之人明正其罪夫仁宗聖徳恢洪與天同大然於內降之弊杜其本原如此此陛下之家法也兼修玉牒官十二月兼權刑部侍郎二年二月大雨震電繼以大雪公言天人之道各以類應天道有隂有陽人道有邪有正為君子為公朝凡出於正者皆陽類也為小人為後宮凡出於邪者皆隂類也邪不可使勝正隂不可使勝陽今陽春方動雷始發聲而隂邪乗之大雪繼作陽欲發而不遂隂宜伏而反縱求之天道則為隂勝陽驗之人事無乃邪勝正乎臣願陛下講切古道勵精為治常使邪不得干正隂不得勝陽則戾氣日消而聖徳日起奏仁宗嘗命楊惟徳等撰集景祐乾象新書凡有災異推其所自以類相從記晉建興元年十一月己巳大雨震電庚午大雪後來之應亦甚明白仁宗為之製序藏諸秘閣願陛下取而閲之上從公言亟索此書以進翼日遂詔侍從以下極言闕失公奏陳五事一曰務學問二曰肅宮禁三曰明黜陟四曰察左右五曰除國諱臣聞義理不先盡則多聽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則守善而易移人主雖有自然之聖質未有不資學問而能識治亂之原明善惡之歸辨邪正之分者陛下盛徳至行天稟甚厚而猶有宴遊嗜好便嬖聲色之娯蓋未得所謂真樂者以勝之爾自古賢君閒暇之時未嘗廢學講求古今得失之理所以杜絶淫佚匪僻之好陛下誠能於退朝之隙日御經史以蓄其徳日接賢俊以究其義造次不忘精一不雜運天下於掌中將無難者豈非天下之真樂哉雖然此人主之利而非左右之利也惟剛健力行乃克有濟仇士良告老之言情態具見可不深念乎臣聞鉤陳九重華蓋萬乗垣直太紫庭儼雲龍闌入則有罪誤至則伏誅所以防未然限中外也今宮庭之間出入無度竊弄威福並縁為姦陛下用一人則指為某人之功去一人則指為某人之力帷箔游宴外無不傳譏謗之語籍籍於道豈可不求其故哉禦寒莫如重裘止謗莫如自修臣願陛下沖虛澹泊勤勞恭儉謹宮闈之禁嚴中外之別政事悉謀之外庭咨訪不及於左右則謗議不作矣易曰閑有家悔亡可不深念乎臣聞進人而不明其所以進則開請託之門退人而不著其所以退則來讒賊之口近者大小之臣紛紜去國逺近疑駭不知其罪而宰執不敢問臺諌不敢言至於節鉞之除出於御前直降雖臺諫攻之而不勝卒至於宣諭而後止夫人主所恃以共天下之事者宰執也宰執有所不及所恃以維持紀綱者給舍臺諫也御筆處分祖宗所無今紛焉四出不由進擬則宰執之職可廢矣不經鸞臺鳯閣何名為敇今而直降則給舍之職可廢矣陳善閉邪獻可替否者臺諫之任也事有未審可以宣諭而勿言則臺諫之職可廢矣孤立無援者去之如巻席交通附麗者攻之如㧞山自此言路之臣不過覘喜慍以自結順風㫖以納交賢者日退小人日進而陛下之勢孤矣傳曰無善人則國從之可不深念乎臣聞自古輿𨽻小臣未有久任事而不壞其國亦未有壞其國而不及其家與身者費無極趙髙江充息夫躬劉隗刁協朱異趙嚴之流家國俱禍覆轍可鑒彼其初豈故欲至此耶人主以情䙝易親與之謀謨帷幄而此曹以輿𨽻小智居之不疑君有問焉則曰安於泰山而懼君子之繩已則盡力擠之君子去矣國將危亂又懼其得罪且死於是乎纊君之耳使之無聞此禍之所由作也今左右近習雖不敢撓政而簪履微臣猶出入宮掖道途之語至謂宰執之拜罷臺諫之進退將帥之廢置章疏之可否非其人不決往來之間蹤蹟秘宻使人主受謗中外切齒亦豈門戸之福哉昔英宗一召見王廣淵周孟陽賈黯極諫以為示天下不廣可不深念乎臣聞古者帝王無所諱忌即位之始卿授之策曰慶者在堂弔者在閭拂心之論日陳於前而天下治安享國長久後世忌諱之多無若秦隋而所諱之事卒皆自蹈之今天下之所恃者陛下虛懷聽納下情得達爾然自一二小官以言語斥逐而忠讜路塞循黙成風至於近者求言之詔朝下而上書之士夕斥傳之四方誰不駭異祖宗崇奬忠直惟恐不聞草茅危言未嘗加罪惟崇寧之末以星變求言既而消伏則以應詔直言之士附於黨籍而治亂自此分矣可不深念乎臣愚不識忌諱僭言乘輿以及宮禁抵排貴要觸冒危機不得罪於今必得罪於後迫於愛君萬死不悔惟陛下察之四月兼侍講三年四月對於選徳殿論兩淮荊襄為國保障而今日經理曽無一事成就民兵未免於騷動城壁未免於難守財用未免於虛之朝廷平時選置牧守盡如內郡按格計資以補其闕此固不足以得人矣而又禁令太苛操切之者急采聽太輕牽制之者衆縱得其人亦豈能盡其用哉夫將委之以足食彊兵聚民固險之事固非苟簡倉猝之所能營十羊九牧之所能辦也審觀要害州郡備禦未周者凡幾處謹擇端重練逹之人分土授民專意綏撫官屬能否得自行黜陟財賦盈虧得自為輕重內之議臣毋責其細故外之監司毋拘以苛法寛以歲月假以權制結以恩信勵以賞罰三年而攷民庸五年而覈邊實則與今日不侔矣昔藝祖懲五季蕃鎮之亂盡收事權歸於朝廷君臣分嚴臂指勢順然所以備西北者規模與內郡不同所謂因事而制宜也為今之計不少寛其轡勒未見其可小雅曰皇皇者華廢則忠信闕矣忠信既衰禁防雖宻終不足以制變其人忠信委任而責成功蔑不濟矣惟陛下圖之權兵部尚書兼權刑部七月面對言恭惟仁宗在位四十餘年致治固非一端而要不出於愛惜人才一事人主之心常嚮善人天下之論常與善人公道常伸公議常勝雖與當路異趣時事背馳勢不兩立者然諒其本心終不擯棄范仲淹之攻呂夷簡歐陽修尹洙余靖之助仲淹雖皆補外屬有西事則起仲淹帥邊餘亦收用及仲淹參大政修靖遂列諫垣蔡襄亦牽聯同升其後石介作慶歴聖徳詩襃貶太切夏竦中以竒禍善類幾殆而富弼賴聖主保持迄登宰輔修亦執政襄靖俱為侍臣慶歴清明之治嘉祐隆平之福皆本諸此今天下人才固無他慮然或已經選用未究所長或因外遷遂不復入臣願陛下恢廣聖心稽參成憲博採而亟用之則野無遺賢朝不乏使而先朝致治之美可冀矣是歲日長至車駕將朝賀重華既而中止公奏曰自天子以至於庻人節序拜親無有闕者三綱五常所繫甚大治亂安危於此可卜不當以為常事而忽之既往之事悔之無及惟願於一二日間起愛起敬講家人之禮以安壽皇之心尋兼給事中時上過宮之意未決公與侍從合奏雲陛下既涓日以告北宮壽皇必引領以俟陛下常人於朋友且不可無信況人主之事親乎唐肅宗之事上皇也時自夾城起居上皇亦時至大明宮其後少失歡心雖四方珍異莫不先薦而上皇日以不怡辟穀不食屛葷不茹寖以成疾肅宗於是負不孝之名萬世不磨今陛下久闕溫清壽皇欲見不可得萬一憂思感疾陛下將何以自解於天下哉四年三月對於清燕又言中外所傳或謂陛下內有所制不能遽出或雲溺於酒色不恤政事以臣觀之恐未為然上曰安有是事公曰臣固知之竊意宮禁間或有櫻拂之事姑以酒自遣爾上頷之公曰今閭閻匹夫處閨門遇逆境容有縱酒自放者人主宰制天下此心當如青天白日湛然清明風雨雷電晴霽之後不停留一㸃有所拂逆便當釋然上確許以出公請上先期齋戒飲食起居皆當有節庻可感動父子之情上以為然八月轉對言呉蜀之相資輔車唇齒之勢也髙宗壽皇軫念全蜀寢食不忘寛民練兵選將擇守惟恐一事失當邇來水旱頻仍民力困倅識微之士懍懍於是久矣瀘南之變幾至滋蔓賴國威靈俄復殄滅呉氏世有威名軍情所附挺沒既久卹典不加能不怏怏重兵所屯不可一日闕帥制司差辟資望俱輕何以威服萬衆惟陛下深念而亟圖之九月上猶未詣重華公與侍從兩省同上封事雲近者重陽聖節陛下既受羣臣萬年之觴恭上兩宮之壽忽報前所降㫖不復施行中外震駭不知所自向來猶是壽皇聖意今乃如此必傳㫖者一時鹵莽有此差誤宜顯黜之趣駕而行庻乎不遠而復羣疑消釋十月又奏竊聞嘉王生朝稱壽禁中以報劬勞之徳父子歡洽寧不動心上念兩宮延望之意又奏重華宮曰半年以來車駕數遇過宮每蒙慈眷有㫖姑免因循日久遂至疑惑皇帝兢業過甚懷不自安幾若嚴憚若非壽皇聖帝加意慰安竊恐漸成間隔今茲會慶聖節欲望先期諭㫖勉以必來愈加慈愛皇帝仁孝素篤必無遲回十一月公等以累請過宮上不能用再求罷黜不許並令仍舊供職復奏臣等誤蒙陛下㧞擢寘諸從列正欲因事獻忠有所裨益豈止為臣等爵祿之計若翠華未出而彊顔就列厥罪大矣伏惟聖心思宗社安危大計俯從愚言臣等扈從而退便當供職上意猶疑及會慶節羣臣拜表稱賀黃幄設而不御十一月有㫖同班宣引遂奏陛下臨御萬方以信為本父子之道天性也陛下朔望不出許以進香進香不出許以上壽而上壽復不出反汗如此臣恐朝廷之令自是不行於四方矣十二月拜兵部尚書五年四月上將幸玉津園公與侍從同奏陛下即位於今六年未嘗輕事遊燕今者日俟鳴蹕起居兩宮猶未有聞而忽聞遊幸物論沸騰實玷聖徳欲望車駕先過重華慈福然後徐為此行亦未為晚又曰陛下為壽皇之子四十餘年一無間言內禪以來孝慈彌篤止縁初郊之後聖躬違豫壽皇嘗至南內督過左右之人自此讒間遂興竊度聖懷必大有疑而自以闕於奉親可以無慮以臣觀之陛下所疑必無是理而所謂無慮則甚可憂何者壽皇與天下相忘久矣今大臣同心輔政百執事奉法循理宗室戚里三軍萬姓皆無貳志設有離間將共誅之何疑之有若深居不出久虧於道羣情解體衆口謗讟近日通衢之中固有持此指罵大臣無所避忌禍患將作可無慮乎上曰卿等可擇一腹心之人為朕調䕶壽皇黃裳對曰父子至親何俟調䕶公曰陛下一出便當無事上首肯公又於經筵率講讀官言之上曰朕未嘗不思壽皇對曰陛下闕定省之禮今已數月雖有此心何以見之五月壽皇不豫公與侍從臺諌隨宰執班入殿門閤門吏以無班止之公厲聲曰有職事欲上殿遂入宰執奏事畢伏上前公等遂升殿上拂衣起宰臣引上裾公等亟前環繞泣曰壽皇疾勢已危陛下不於生前一見後悔無及矣上遂入延和殿衆又隨之至福寧殿上甫入門內侍闔之衆皆慟哭而退越三日公隨宰執班起居詔獨引公奏事公言臣前日迫切獻忠舉措失禮蒙陛下赦而不誅然引裾亦故事也上曰引裾無妨何得輙入宮禁對曰辛毗引裾以諫不聽亦隨而入清明之朝乃有是事昬亂之世何敢爾乎昔汲黯在朝淮南寢謀夫以一人之切直姦謀遂息今外議紛紛如此而在位羣臣曽無一言三軍萬姓必以為蒙蔽陛下一旦發怒無禮則禍亂之原也此臣所以不得不諫上曰往而見卻如何公曰壽皇止有一子既付以神器惟恐見之不速萬無卻理上退語左右美公之明五月公復進言人情積憂則生疑積疑則生疾古人因事致疑如竊鈇之類因疑致疾如蛇影之類臣竊料陛下疑一旦過宮則禍變難測陛下試熟思之過宮則有禍不過獨無禍乎天子之勢至安至危其安也生殺予奪惟意所欲誰敢違之其危也雖欲為匹夫而不可得陛下以為不過宮可以免禍而不知乃所以速禍爾今君子見幾常有懼亂之心小人無知皆有幸亂之意陛下所行多失人心一旦禍生不測誰為陛下盡力者六月壽皇疾勢増劇公與侍從奏言竊聞慈皇以未見陛下故不肯服藥既見必大喜不藥而自愈矣上竟難之壽皇升遐公勸上奔喪許而不出合奏不報拜遺詔於重華宮退欲宿部有以為不必然者公曰鄰里有喪猶相與奔走不忍即安於家況至尊乎乃皆宿部翼日遂同奏雲陛下為壽皇之子當袒括辟踴之時猶不肯一出以就喪位壽皇為天子父乃無主喪之人自有天地以來豈有此事時大斂將成服宰執欲率百官恭請於上公言此議甚善若不聽從則斷不可成服須得皇帝執喪服衰方見壽皇有子中國有君爾宰執又欲拜表請上御殿公言大行皇帝創行三年之喪雖敵人聞之至今加敬當事事舉行不可使苟簡之意出於臣下之請凡公所言時雖不能盡用然公論韙之又上奏曰祖宗以來外廷雖用易月之制宮中實行三年之喪至我壽皇聖帝久曠之典一朝而復垂示萬世永為成訓而臣下之禮未及講求人主衰服於上人臣吉服於下識者猶以為憾夫衰裳不可服勤易月之後羣臣雖權宜易服然以紅紫為飾無異於平時亦太薄矣臣以為羣臣燕居皆當去紅紫而服素衣則猶有哀戚之意詔令臺諌議之皆稱公所建請雖未純於古亦足以扶持衰俗補助名教於是施行之時上自稱疾眩朝野洶洶咸憂變故不測及皇上嗣位國喪有主而後人心始定六月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宻院事公謂上初臨御宜講其所先入歴陳持心守正等凡十事請退朝之暇時與大臣坐而論道或召侍從臺諫從容論説日輪講官二員便殿賜對上有事於明堂公扈從齋宮俄得氣疾遂還私第三日而薨實九月十有四日也享年四十有五積官至通議大夫爵崇仁縣伯食邑七百戸食實封百戸遺奏聞輟視朝一日賜賻以銀絹贈資政殿學士金紫光祿大夫仍令江西轉運司措辦喪葬遂以慶元元年九月己酉葬公於臨川縣長壽鄉梅坑之原娶黃氏贈秦國夫人繼室陳氏贈齊國夫人子端立朝奉郎通判福州思奉議郎通判潭州愈奉議郎監隆興府苗米倉先公卒愚承務郎監鎮江府丹陽縣延陵鎮稅女適朝請郎直寶文閣知贛州留元剛孫揚祖通仕郎嗣祖承務郎次象祖次未名孫女一人公徳性寛平不為矯激崖異之行和氣藹如也而端介有守義利之辨明燭毫末事親篤孝周旋無違而務在養志擢第而歸待其親故加厚欲有請於州縣者則堅卻之攷論古今竟日忘倦或勉以偶儷詩歌之作則曰吾方篤志於致君澤民事業奚以是瑣瑣者為哉九江守潘侯慈明以公髙科不欲煩公吏事公曰食其食怠其事可乎職所當親恪共不懈或謂天下事非才不辦公曰亦當先論其心學術正而才不足所謂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逺矣心則不正才雖過人非真才也平居講貫博取諸人至於進退出處之大義則心自決之免喪之後遲遲其行既入都未嘗干進止欲從吏部選尚書鄭公丙力以館學薦之趙忠定公時為天官貳卿語公曰前任既再攷矣自陳可改秩公謝不敢始登班列薦紳歸重期以公輔京畿聲望益偉太學院沈君煥勁正不阿聞風欣慕嘗稱公虛己中立以受一路之善士洎登禁林直道讜言氣壓羣枉其攝事省闥也直暫焉耳陳源之與內祠姜特立之趣召皆駁奏其姦命寢而後止其領憲部也常良孫以貪墨敗念其祖安民之忠獨申救之止竄遠地君子以是知公之論事悉由中出去惡如去草善善及子孫皆當於人心者如此皇上履位之初尊禮舊學延登樞府固將倚之為腹心也是非邪正之辨必能歴歴為上陳之上信公語凡所升黜允恊公論豈後來若是之紛紛者哉昊天不弔人傑淪喪國勢岌岌者十有二年然則公之存沒固安危理亂之所關也公之居家嚴而不猛和而不流中外井井悉有條理爵尊祿厚而自奉甚約先太師之薨也諸弟猶未立延師教之迄於有成又擇賢士以歸其妹始以明堂恩官介弟黙公薨之後復以遺恩奏勲壎二弟從公之治命也戒諸子曰我奮身白屋自致於此受知三朝捐糜難報可無愧於俯仰惟盡言無隱爾爾曹勉之益謹趨向益勤問學居官當亷居家當儉臨大事當仗節死義以是立身以是報國則人皆謂我有子矣平生論著有奏議若干卷書春秋孟子講義合若干卷制詞若干卷鑑古録若干卷雜著若干卷聞見録若干卷開禧二年以子陞朝加贈特進嘉定三年贈開府儀同三司六年贈少傅八年贈太保公之相祀明堂也實為禮儀頓遞二使所賜金器可兼得之病革矣家人陳列於前公顧見之命辭其一臨死生之變凝然不亂可敬也夫始某尉江隂公為常平使者推輓於朝遂為知己公薨既久易名之請因循至今諸子以知公本末莫詳於某俾狀其行庸以求諡焉力辭不獲敬書以授之謹狀














  絜齋集巻十二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絜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十三
  宋 袁燮 撰
  行狀
  龍圖閣學士通奉大夫尚書黃公行狀
  公諱度字文叔系出建寧之浦城後徙婺之金華今家於紹興之新昌六世墳墓在焉曽大父諱巽大父諱惠之考諱仁靜皆以賢徳著稱於鄉黨大父事母至孝考純厚而曠逹晚益超悟欣然有得止齋陳舍人傅良聞其語而異之曰此非由師授而得也公生七年而喪母祖母太孺人俞氏親拊育之始就學聰警過人長尤卓犖慨然有傑出流輩興起門戶之志作科舉業出語驚人其師秘書郎張淵以為似曽南豐隆興之元擢進士第寖歴清貫迄位常伯累封親為朝奉大夫命服金紫贈中奉大夫妣沈氏潘氏俱贈碩人繇白屋起家赫然震耀為東州右族語人物堪重任者僉言屬公非志操cq=751逸羣豈能成就如此之偉哉公初以左迪功郎為溫州瑞安縣尉邑瀕海潮壊民田築塘以捍之河行其中蓋永嘉瑞安大河之支別也有勢力者圍塘外塗地為田而穴塘引河以溉民譁然不平公攝邑事命窒之穴者復請増置斗門以水平為準溢則啓否則閉均及塘內外田參政王公之望為郡檄公相視公言惟石岡月井二處依山其下有石置斗門便他土皆浮虛不可立斗門斗門既少所洩㡬何圍田灌溉不足將不顧水平而穴塘如故塘日穿漏則無以障海矣窒之便王公初疑其説徐悟乃從之邑逋絹三千疋俾公督焉期以三日請竟一月許之乃閲版簿責一最甚者械之獄得其交通黠吏竄易簿書之姦而告之曰輸所負釋汝且許吏得自言由是輸者日至未半月得十之五請蠲其餘毋竭澤王公悅又從之嵗大疫挾醫巡問人給之藥而嚴巫覡誑惑之禁全活者衆海㓂縱橫朝㫖督捕親獲之而歸其功於一時共事掌土兵者止齋聞其賢欣慕之一日來見未及通謁望其氣貌迎謂曰君非陳君舉耶笑曰然於是定交若素相友善者侍郎蔡公㓜學止齋之高弟而齒末也少於公十有六嵗噐重其人不以輩行為間秩滿延止齋家塾侍郎從之交情益厚焉乾道六年循左從政郎張秘書官於朝數為虞丞相言公之賢將用之以議事不合而止差充處州州學教授未至丁繼母憂淳熙三年差分教隆興尋兩易平江府府學教授吳地雖繁㑹而教養疎略士風不競公首葺二齋擇有志者居焉弦誦有程講説不勌或延之坐上或親至其肄業處為談經理設疑叩之各述所見為之折衷日有開益來者滋多増葺而容之比終任所葺殆遍吳中士子始深於義理之學經公指授皆為善士十二年改宣教郎知秀州嘉興縣值嵗亢旱日視諸鄉高下察其得雨早晚博諮於衆具得其詳州縣每以八月聽民訴旱及按視之刈獲已竟不可復攷公請於郡先一月受詞不旬日即遣官巡行又以素所聞者參騐之於是蠲放皆實時孝宗在御留意民瘼樞密羅公㸃為常平使者手書問公所以為旱備公言救荒無出勸分米價翔踴誰不愛惜中産力薄何暇及人所以皆不樂從名勸而實彊之今雖旱甚而下鄉猶有熟者願假常平錢五萬緡糴米三萬石自冬徂春米貴已甚糶如糴價非甚勿糶以充常平無科擾之害而有賑卹之實民獲其利而官無所虧羅公難之公乃悉召富人酌其資力動以誠意勉其推已及人至興發則又量地逺近為糶先後多寡勞逸均平無頗是嵗勸分所糶及獻助所給凡為米三萬二千石給居三之一減價於市亦三之一公每病數十年來州縣救災類不滿人意精思方略至忘寢食經畫精詳綱目具舉侵欺乞取之弊革之殆盡旱之始作也亟使人籍生齒以上合濟糶之數又擇鄉豪寄居及向來攷覈之不實者許釐正既詳且密而後縣官攷焉又不實則罰之其隄防曲盡如此同僚猶有疑其僥倖者公命取其籍令受粟者自誦其家之丁壯老弱男女嵗數無一不合疑者乃服患差役之多訟因舊法而變通之坊郭戶充役於某都而別都増産者不許輒改鄉村戶自狹徙寛者役於新處則狹鄉常有役戸不偏聚於寛鄉又保正保長以通差為便或都內無以充保長則選於曽充保正者及充保正則理往日催科之勞以足今役月日務通人情既以告羅公遂自行之為政三年大得邑人之心十六年光宗嗣位九月有㫖令赴都堂審察十月監登聞鼓院紹熙二年五月除國子監主簿面對言自古人君莫不因所遭之時而觀天下之動今以東南凋瘵之民奉王業於一隅事體日開國力遂屈宴安江沱崇飾華靡風俗日以浮薄士大夫日以偷惰中原土宇淪於強敵祖宗陵寢隔在異域嵗月既久讎恥寖忘此陛下所遭之時也而為治三年未有端緒朝夕所行不過乎中外除目州縣期㑹而已豈大有為之事業哉臣願乘時赫然昭明聖志以示天下使小大之臣各展所長以應陛下之所為其二言生民之力弊於兵天下之勢屈於兵故本朝二百餘年雖全盛如慶歴嘉祐有司猶患財力之不給自駐蹕江南版圖僅存天下三之一而財賦之入過於煕豐兵費居十之六高宗偃兵息民而無休養之功孝宗恭儉節用而無富庶之效朝廷朝夕講求裕民之政而無名科歛不可蠲減茶鹽𣙜酤日求増羨皆兵之為也必欲救天下之患使稍循古制莫若復唐府兵府兵廢已數百年固未易遽復天下募兵㡬五六十萬亦豈易遽罷莫若修復屯田以漸圖之自今募兵有闕勿補收其衣糧稍給屯兵授之田復其稅教以耕戰以二十年功力為之募兵老死且盡而吾之府衛立矣其三言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以廣記備言為體觀者每患其繁乞選命諸儒節録以進蓋藝祖入京師市不易肆平五彊國盡收天下生殺予奪之權其神謨聖略至宏逺也仁宗天覆地載四十二年其仁澤在人心至深厚也神宗厲精為治整齊法度為子孫萬世之業其立綱陳紀至精密也自王師既平河東遂征燕薊而邉疆始擾自東封西祀用度寖廣而財計日屈自紹聖至崇寧小人傾君子而國勢遂移自宣和至靖康金人乘中國而國勢益弱凡此皆繫治忽盛衰當知其所以然者深求列聖之跡精察義理之㑹則操縱取捨皆有楷模矣上深然之公又乞令侍從講讀官反覆議論治忽所繫上曰讀書須與人激揚義理乃見遂取長編於國子監又取諸祕書省令經筵節録上始聞養兵之費嗟嘆良久令條具屯田府兵之便公申述十二篇上之又言國家向來彊盛垂百五十六年古所未有一旦兵革之禍亦古所無皆非偶然者惟陛下留神攷察明於祖宗立國之大意體統既正庶事何患不理三年七月遷國子監丞上久不朝重華宮遇過宮日輒報免一日將恭請兩宮置酒慈福至日中而輟又一日將詣重華有司奉車宰執侍從扈蹕衛兵巡徼日曛而竟不出公上疏諌曰陛下之事壽皇猶嘉王之事陛下也嘉王日當朝謁忽無故歴時而不朝陛下能不怪其然乎不朝既久忽欲趁赴朝參班定而不果入又欲置酒宮中席設而復不至陛下能無怒乎陛下勿謂事親盡情而止何恤人言人子晨昏定省本不可一日離左右獨以異宮之故車駕不可數出姑定為一月四朝其將朝也固宜中宵而興雞鳴而出幸於一覩慈顔少侍飲膳今乃至四五十日闕焉不朝愛敬之誠於何而見而曰能盡其情可乎其開導明切如此四年八月除監察御史首論御史之官天子之耳目也自古為重至本朝尤重危言鯁論無日無之直節英風至今凜凜所以二百年間無內姦無外亂近者臺諌不得其職乃至於踰月而不見連章累牘入而不報者祖宗本患中書之重能壅天下之事情故設臺諫之官糾中書之闕失今欲自行聖意盡遏言官有如姦臣以濟己私彈擊不從論列不聽則謗議萃於陛下而姦利歸於中書主權寖移私黨寖盛而朝廷輕矣履霜堅冰漸不可長臣之所甚憂也故首為陛下言之㑹壽皇服藥上闕於侍疾公言壽皇聖性嚴重父子之間未免責善然本出於親愛陛下自為諸王時恭敬祇恪至今猶然此乃孝敬之徳兩宮本無疑阻直恐姦邪之流不識事體交亂其間遂致太嚴而不相接太憚而不敢親陛下誠能入侍左右嘗藥視膳共為子職則前日藴蓄不通之情不俟終日而盡觧矣時有㫖殿帥將兵三千人教閲禁中公奏近者星變其占為兵乞寢此舉以應天戒不報公遂言道有本末事有先後無非事也而莫大於事親莫嚴於事天臣所以懇切言之而迂愚無取不足以感寤遂使陛下有不用臺諫之名臣不敢久居此職求一外任再疏不許尋罷內教公以㑹慶節甚近慮上復不出乃建調䕶之請願先遣宰執至重華宮具言陛下思慕之意壽皇聖情渙然冰釋然後躬率百官奉觴上壽則兩宮交歡天下慶幸上乃諭葛邲等如公言時諌官已有攻邲者矣邲私謂其客曰上調䕶之語未必誠然公遂劾奏邲敢肆詆誣謂陛下為不誠原其情狀得非與羣小之交亂者相表裏乎邲隂結此輩事皆有跡若不亟去姦朋相應聖心愈疑則過宮未有日又曰今太白熒惑失次黒祲互天衡嶽山摧劍門峯墜行都地震有聲如雷皆變異之大者推其日月實當邲獨相之時望速罷免以答天意時臺諫交疏論邲無慮數十邲雖屢乞罷政而未能決去公謂本朝故事大臣被劾雖人主恩意隆盛終不敢留邲隂有附託將要陛下以逐言者紀綱所係利害非輕惟特發英斷去之勿疑邲由是罷蜀吳氏世領興州積威難制屯兵皆在劍閣之外嵗自嘉瀘諸州泝流漕粟以餉之率用錢萬五千而致一斛民力大困是嵗挺死公奏乞合利州為一路置安撫使於興元使盡䕶諸將平居則兵權散主緩急則專責統帥成都梓潼相為唇齒謂之東西川今宿兵劍北東西川蕩然空虛宜稍徙興州興元之兵於劍南以實之使足制劍北罷成都制置為安撫與潼川安撫皆兼節制之任兵屯既分嵗減餽運三之一則蜀民稍蘓矣五年正月公又言聞有㫖趣吳曦赴闕曦饒於財來必大納賄求襲挺位挺之歿也朝廷可收數十年寖失之權若又授曦非二十年不可復取乞下臣前疏與大臣議之如猝難盡行則速置興州都統漸分兵柄上與公徃復議論良久乃從其言以張詔為之而興利置帥無敢任責後曦竟領興州尋以蜀叛於是咸伏公先見之明公嘗因對進仁皇從諫録且言仁宗以朝政付中書而公論在臺諌故大臣不敢行其私而政事罔或不理陛下溫恭寛厚兼覆天下有仁宗之仁事無鉅細責成二府而臺諫切直之言靡不嘉納仁宗致治之要亦既得之矣然直雖不拒而忠亦未能盡從朝綱寖弛主勢遂孤宜防其漸伏惟鑒觀此録體之於身其如仁宗者益勉之不如者務去之參之於事合於慶歴嘉祐者増益之不合者亟更之則聖徳日新庶政日美矣時監司守臣案發贓吏朝廷罕所施行公奏藝祖患贓吏侵漁百姓故明法以禁之世寖承平尚恩用寛始有貸死免刺之比然藝祖之法未嘗一日廢今跡狀著見而典憲不施遂使姦貪無所忌憚甚者邪險相傾劾詞交上臣以為皆當鞫治究見其實是嵗江浙饑詔給寧國府米五萬石信州三萬石充賑糶公以為兩郡歉甚民間枵然豈復有錢可糴乞直作濟散太平池饒衢州廣徳軍諸暨嵊縣皆以饑告而未聞興發宜亟選朝士忠信可倚者巡視江浙攷察官吏奉行荒政能否勤惰具以名聞如一郡中有一二縣旱甚一縣中有一二鄉旱甚皆許撥樁積米以朝命濟之又言一二年間國勢搖動今茲不雨安危存亡繫焉陛下既不自憂懼而二三大臣又不為陛下憂懼不知誰當任此責者昔周成王時天大雷電以風禾盡偃成王悔悟天雨反風嵗則大熟乃知天人相與止在目前若陛下下詔罪已大臣格王正事必能感召和氣盈尺之雨可銷萬憂既而有詔禱雨是夜風雨暴至頃之而止公言天道甚邇本易感通而所以未能滂霈者由陛下未極憂畏之誠耳夫隆父子之恩正彝倫之敘宴飲佚逰務從稀簡緇黃伶優盡令止絶節冗費以裕民力惜名噐以重天位皆應天之實也願陛下力行之時內侍楊舜卿陳源林億年離間兩宮臺諫同班奏事論列其罪上目公公言羣小闇於義理不獨逢迎陛下意皆有所蓄藏源億年舊嘗不得志於壽皇而舜卿為之謀士此三人者今日之禍根也臣聞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今人人皆議聖徳惟陛下加察因力陳本朝宦官之禍覆轍在前不可不戒上曰壽皇自有左右親信之人公曰豈非離間者耶上曰然公言所謂離間者親見其事耶抑得諸傳聞耶若得於傳聞豈可不審是日上意㡬悟後數日公又言唐肅宗謂李輔國曰上皇慈仁豈應有此輔國曰上皇固無此其如羣小何輔國不自以為蔽惑肅宗而反謂高力士輩讒間明皇肅宗不悟己之左右為姦而反疑明皇之左右離間蓋為舜卿輩發此論也先是公連疏乞歸養不許諫既不行復言以孝事君則忠臣親年八十菽水不親動經嵗月事親如此何以為事君之忠蓋借己為諭冀以感悟上心也仍報不允乃御筆也時上於臺諫論事少所省閲公因辰州蠻猺之擾劾奏守臣林洪乞罷之隨即報可簡眷非不厚而調䕶兩宮不無扞格公深愧焉遂出修門申省乞罪言職諭使仍舊奏本朝故事有言責者不得其言當去臣惜道義過於寵祿畏公論過於刑誅理難復入壽皇升遐上久未執喪公言陛下與壽皇生死永隔孝養無及矣宜即詣殯宮擗踴哭泣悔過念咎猶足以盡送終之禮不報今天子受禪始奉詔復入時浙西淮南苦旱浙東被水公言淳熙丁未嵗江浙大饑四方奏請朝上夕報發廩捐賦無請不從計朝廷所發不過三四十萬石安能盡給而所為不至於流徙者心知天子之憂軫下民足以憑藉故寧忍饑就死不敢自棄分多均寡以俟嵗熟而已今陛下初即大位有仁聖之徳而未及著見必將於是發之乞下三省檢照諸路所申全傷之處下戶夏稅並與倚閣已輸者理為來嵗之數秋苗亟為檢放令諸路常平司㑹計錢米以待賑濟出內帑數百萬緡以行初政之仁天下聞之孰不鼓舞與其他小小施惠殊不侔矣不然四方習知壽皇故事妄謂朝廷恤民之政不逮乾道淳熙間為聖徳累大矣八月論鎮江守馬大同以苛刻著平江守雷潨以縱弛聞皆不可推行賑濟徳意劾奏罷之丞相留公頗賢此二人聞之不悅樞宻羅公舊嘗偕諸可以公為薦既執政乞避之上不許丞相請許之除兩浙漕命既出覆奏更之除公右正言先是憲聖因光宗御筆有勌勤之語欲命上履帝位大臣揣知其意而不能自達以知閤門事韓侂胄後族之姻也宻令奏稟侂胄遂自以為功邀求節鉞留丞相抑之丞相去國侂胄知公嘗因論奏不合意公必擠之公語同列曰留公已去擠之易耳長小人聲燄可乎侂胄自是亦不樂公矣出入宮禁弄權植黨有陵駕當世心公憂之九月具疏將乞對侂胄微聞之遽請御筆除公直顯謨閣知平江府公一再申省力辭其二雲祖宗朝人主雖獨斷於上而天下事必由中書小事則進熟狀大事則議定稟㫖而行未嘗直以御筆裁處崇觀間蔡京當國始挾主威以制天下凡所施行必請御筆可為深戒近者臺諫給舍屢有更易中書無所參預御筆寖多事勢烜赫實駭觀聽因欲三兩日間求對清光論奏其事俄有平江之命復以御筆行之某雖有列於朝未嘗得望威顔而兩旬之間既驟用之忽遽捨之恐非明主待士大夫之體借日繁劇之地不可闕守亦宜謀諸大臣選擇以往遽輟諫官誰實使之止緣排故相者未快其心冀某為助某方顧惜大體不欲推波助瀾遂忤其意以至於此大藩華職誰不欲之顧不由於中書而由於近習義所未安謹不敢受丞相趙公見之袖而入言於上曰黃某再辭平江乞垂睿覽置諸坐側而退公歸志已決固請養親許之詔以所除職主管沖佑觀十月起知婺州慶元元年五月知蘭溪縣張元㢸以贓得罪言者以是咎公降直徽猷閣罷二年七月復領舊祠因任者三權臣素嚴憚之故終其身不復敢加詆公亦不為所怵嘉泰二年復直顯謨閣知泉州以親老辭進寳文閣奉祠如故舊嘗買地於㑹稽之東郭本𤣥真子故宅鑿池築堂榜曰遂初環以名花修竹深衣幅巾挾策吟嘯陶然自適故學者咸稱遂初先生又愛上虞之小江風景秀美前對東山多王謝遺跡康樂山居在焉買山其間嵗自故廬一再至東郭往來必憩焉累日而後反又自號小江釣侶海內人士仰公名節僉曰他日羣隂衰熄正人復用公其首也咸屬望焉開禧元年丁中奉公憂三年十一月韓侂胄誅嘉定元年正月有㫖召公赴行在公以疾辭又以年過七十乞致仕皆不許入對首論天下之勢貴靜而惡動國家二十年間變故迭興災孽屢作兵革暴起旱蝗相繼權臣內訌驕將外叛皆非安靜之勢㡬跌而遽起頻危而復安天心之孚佑至矣願益尊有徳聽哲謀以定國論酌古今合內外以正大體止事端重名噐以息人心賤貨賄斥奢滛以美風俗存名義察理勢以應敵情表循良去苛暴以固民志君懋其徳臣務其業上下儆戒日謹一日庶㡬羣動盡息俟天命之休復又言陛下即位之始首擢臣為諌官未一月忤韓侂胄而罷今十五年矣臣實病不能朝念往者未嘗得望穆清之光故扶拽此來上曰卿去國久得復至此相與扶持甚善公奏陛下居嘉邸時黃裳為翊善彭龜年為直講臣嘗言於先帝乞為陛下置講讀記友等官左右前後不厭正人之多先帝未及施行今東宮既建願攷本朝典故精擇方正博聞之士自師傅至於中書舍人皆使備官臣聞陛下龍飛裳龜年翊賛之功為多必能記憶上曰然皆賢人也可惜皆已致仕公曰二人若在今日復覩天日清明必朝夕在陛下左右上首肯公又言本朝給舍臺諫慶歴元祐時實賴其力始變於熙豐再變於崇觀三變於紹興至於侂胄假彈擊以惑主聽託繳駁以益邦誣則流風餘俗靡有遺者今更新大化扶植忠賢願知慶歴元祐之所以得熙豐崇觀之所以失上嘉納之除太常少卿尋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録院檢討官初王師北伐取泗州既而棄之㧞其民南徙漣水人李全與其孥來歸賜名孝忠既復議和敵約歸濠梁三關求侂胄首且欲得李全與其家及泗人之在本朝者公言於廟堂謂今之議者動稱國勢方弱難與敵爭竊以為天子無失徳諸賢相維持轉弱為彊夫豈無術誠使合義理順人心酬應無不當則氣勢恢張雖弱必彊違義理逆人心酬應失其節則氣勢銷沮雖彊必弱甲申議和唐鄧海泗皆以還敵則今日聞要濠梁自應歸我不足為恩函侂胄首古無是事李全決不可殺泗人決不可還時廟議已定莫能用也自去嵗之冬至今年春夏不雨間有之亦不通洽四月癸巳有㫖幸太一宮明慶寺禱雨是日雨作越二日雷雨交作乘輿既出雨傾如注公上奏稱述感格之美因以為戒謂雨雖通濟巳為後時螟蝗翅長漸能飛動若天心孚祐國家則有反風起禾螽蝗相食故事變化亦不為難惟陛下常盡此心恭承天意而已不然當此大壞極弊之後旱憂過於敵國蝗患深於㓂攘雲漢之詩所謂大命近止非細故也六月除權吏部侍郎兼修玉牒官陞同修國史實録院同修撰公入謝奏稱江南立國且八十年始以金人內侵兵挐不觧故竭東南民力以應軍須至於今日民窮甚矣願因天子恭儉之美當敵國休息之際取八十年暴賦橫歛而寛減之異時淮甸屯兵常欲自耕患豪占者衆而無其地今因流民遺業檢覈得實斯可耕矣巴蜀餉軍常苦道逺今乘吳氏之敗而行臣前所陳分兵之策斯不逺矣此皆已至之機不可失也昔高宗渡江兵不滿二千今合吳蜀之兵三十萬而州縣廂禁土軍弓手又三十萬中産之戶十養一兵以六百萬戶養六十萬兵國安得不蹙若減兵五萬為錢五百萬緡減兵十萬為錢千萬緡則賦歛之重皆可漸省內帑之別供朝廷之封樁不靳而時出之則茶鹽酒稅取贏已甚者亦可漸減民寛則國富非府藏偏聚之謂也古者有戰兵有守兵戰兵之數甚少藝祖選天下精兵教於殿庭張瓊將之萬人而止夫不務精而務多不蒐不練望敵輒奔前日之事可為鑒矣上隨語酬應公遂論本朝專任宰輔得失之效仁宗用呂夷簡杜衍韓琦皆專任也而此三人者皆賢相雖專任之而不敢自專必引天下之賢人君子布之朝廷各任以事元祐之用司馬光也亦然神宗之用王安石徽宗之用蔡京亦專任也安石迂僻自用故誤神宗京姦諛蠧國卒致金人之禍高宗之任秦檜專矣而險毒害正天下多故高宗收還威柄而後復安陛下前日用韓侂胄亦專矣而敗壞天下至於不可支持今威柄復還正與高廟同高廟末年宰執常兼任欲其協和同濟國事而已願陛下更留聖意又曰給舍臺諫人主自用之則威權在己或臣下得而用之則威權去矣侂胄所以能奔走羣臣無不附己者由給舍臺諫用舍之柄在其手耳上皆然之銓法進納人年二十五以上試中方許注闕開禧用兵誘豪民助邉許與䕃補同且免試公奏官自簿尉而上為治人而設直以錢得之有虧國體乞遵用孝宗詔書惟歉嵗出粟賑濟者聽補官其銓法並從舊制二年正月公以疾連疏求去除集英殿修撰知福州兼福建安撫使上躬御寳墨黃某頃居言路首論權臣直諒老成朕方眷用力求補外宜有襃陞可特除寳謨閣待制七閩重鎮在昔率用鉅人罕親細務公始至訟牒千餘吏請委官屬不許隨事裁決旦及日中而畢予奪輕重咸當人情大悅閩為士區公一切待以齊魯之俗故士大夫益自重而民亦恥犯法論者稱舊帥陳正獻公正大有體公實似之是嵗江淮洊饑金陵尤甚盜發濠楚朝廷患之以公威望夙著十月進龍圖閣待制知建康府兼江東安撫行宮留守江淮制置使辭不獲命過闕請對言盜賊固所當急饑民尤不可緩若饑民不能全活則盜賊得以為資賑恤之令所宜速行興發之請亦宜速應國力固不可使屈民心尤不可使離與其後而無益於事孰若早而能全其生今事勢已亟米運難待積粟藏鏹不可不發安固民心使知尊君親上之義銷弭㓂盜使無扇搖結集之憂此臣之至願也又言江淮命使正欲表裏形勢州郡奏請朝廷施行務在關通使血脈相應若所部敢有狃習故態苟簡輕蔑者容臣奏劾上並從之錫帯以寵其行二年正月公至建康僵殍相望室廬半空官司科糶雖稍輸送未免苛擾公悉罷之精思所以救民者具有成式面授郡縣官俾躬其勞又請於朝選置官屬以分董之誠心惻怛約束堅明人皆樂為盡力無敢欺者窮閻委巷山巔澗曲家至而人撫之病者予藥亡者瘞焉異時抄録不親多所遺落勺合小惠僅活朝夕日日伺之他業遂廢公既盡得其實仍併給之得以自營其利始溥活饑民百六萬八千三百餘人厥費錢以緡計四十六萬有竒米以石計九萬五千有竒流民仰哺於官布滿僧舍而來者不絶又收養之置場十九被其惠者滋衆時商販不通米價甚貴雖有主業之家不免艱食公命發廩平之且以帥司招糴鹽鈔下元估三之一誘致米商又念賑施催科不應並行錢十五萬九千八百餘緡米四萬四千五百餘石並停勿催尋奏蠲之比三嵗蠲閣緡錢凡七十萬郡境西接當塗橫山鬱山羣盜所聚私立名字剽掠行旅公初至之日有盜夜刦城東居民列炬嘯呼越二目城南盜作亦如之發於倉猝觀公設施或不能制將肆其毒公賞厚而信不日禽之繼禽橫鬱之盜誅止渠魁奏援龔遂渤海故事宥其黨與俾復田裡數月之間民氣和豫境內清肅田夫野老相率拜庭下既立公祠且家繪其像尊事之語留都之政者咸曰劉忠肅公之績今無愧焉然公兼制三路安危休戚所關尤廣往時淮甸救荒非緩不及事則微而無補公檄任其責者面戒之以無蹈前失推誠卹民乃克有濟自是無敢不恪初盜發鹽城郡守欲捕而帥欲招之議久不合賊遂得志及縣鎮被其虐帥司始出兵討之遇賊輒潰賊愈猖獗有詔許其自新惟兇渠不貸公至即班布之且推廣徳意開諭首惡能束身自歸當為奏免誅若怙終不服有能殺之者與推恩時主將恃功驕恣偏校多故羣盜隂與賊通賊雖約降實款我師欲乘官軍之懈四出為暴公乃督厲諸將以平蕩為期用命者厚賞連戰皆㨗遂分淮西兵戍定逺以扼其西又令淮東鹽司募兵使以生力出戰給之糧仗賊氣寖奪其酋卞整以千人降而公所布赦令始達山陽守臣即遣四輩揭大旗入賊巢諭之渠帥胡海將降別賊沈剛擁衆襲之海死將校得其首以獻餘黨饑疫官軍乘之於是觧散公請於朝凡良民之為賊誘脅者並貸前罪歸業之後敢讎殺者以殺人之罪罪之分遣官屬撫定揚楚泰高郵盱眙五郡歸業者五十二萬八千餘人給錢三十九萬三千餘緡米二千七百餘石瘞遺骸以二萬計自中興加恩淮甸寛其租賦嵗下展免之㫖而州縣以財計不充履畝計粟謂之撮課朝廷嘗蠲放矣或欲於不經殘破之地自行催理公以為師旅一興科敷抑配均出諸郡兵氛既觧旱蝗相續饑民猶未蘓也又可並緣徵求乎屢言於朝申明明主美意且移書屬郡告戒甚切以明其決不可復取者濠楚再創於墾闢未廣公尤加意安集貸以種糧既復蠲之比公去鎮又奏免撮課一年始終保䕶惟恐吾民不安其業初金陵遵奉朝㫖通明淮甸鐵錢隱不復見商旅憚於折閲而不通細民艱於經營而坐困公鋭意罷之乃密察廛市黙計多寡昭然見其事情遂發米以糶而許糴者純用鐵錢所收略盡又出銅錢楮幣易之未三旬鐵錢屏跡銅錢流布人以為神開禧之用兵也流民奔迸權臣令部使者厚貲招募而與之約不征行不教閲惟欲扞衛鄉井事已即散號雄淮軍㡬十萬人和好既通其存者尚衆改刺武定分屯淮右者三萬人又刺忠勇別屯巢縣者三千人嵗費緡錢四百餘萬米斛三十餘萬朝廷憚於重費深欲縱遣其人本皆耕農事定亦思歸而士大夫疑畏不能決惟公與廬帥李郎中大東淮西憲傅郎中識協謀定計又遣官屬博採帥憲及主將之論密察軍人願歸之情皆審知之乃奏請命其將佐以官使不失職願歸者人給錢四萬復役十年有田者先歸無田者繼遣不願歸者仍𨽻尺籍滁陽三軍曰督府敢勇效用亦皆一時招募其願歸者併縱遣之明年互遣郡丞撫存賑卹田裡生聚無失業者然公不自居其功力薦帥憲於朝曰臣所以得效尺寸者實惟大東之條畫明備誠之議論簡切臣所據依以從事者也願賜襃擢其推賢遜能如此四年正月詔以職事修舉進寳謨閣直學士公篤於仁政増養濟兩院以安窮民之無告益南北義阡以葬死者之無歸大江津渡薄其徵稅繕修舟楫以利民涉海舟剽刦精選偏校嚴於遏絶以肅江面秋苗之輸無或淹留乃得自潔以防侵刻此皆金陵之美政也是冬更定楮令金陵得新㑹三百萬公謂楮幣不通至此極矣不可以不變若惟以新劵一易舊劵二人皆能之恐非朝廷軫念留都之意乃遣官僚巡問閭里諭以朝廷本㫖惟欲便民使咸曉然無疑且悉書所藏多寡許易於官而示之均發銅錢兌如朝㫖優潤之數而示之信隨苗輸錢聽以舊㑹一千五百當新㑹一千以優農民期令新㑹散於細民使得展轉相易以便裨販委曲周至上尊君命下為民利者如恐不及金陵軍民雜處舟車輻湊米麥薪炭醝茗之屬民間日用所須者悉資客販商賈逆知舊㑹將廢人所不惜驟増物價以術籠之米麥一旦絶市舊㑹無所售公急救之發官米三萬石下舊直之半許民以舊㑹赴糴招米商平其價而糶於官場所得舊劵易之以新大略如前日所以收鐵錢救饑民者及其他物價種種裁定人莫敢増視舊或反賤至於今頼之儀真商旅所萃山陽屯兵安豐互市事關邉徼敵國所覘皆以新㑹給之由是四境通行自金陵始民有訴交易違令者公詰曰汝何自知之曰吾與之為契劵算陌折閲公曰鄉民何知汝設此陷之恐喝不從則訴於官耳詞屈杖之自是良民謹守新令而姦猾無敢告訐迄公之去鞭背估籍之法未嘗輒施公當世儒英而練達時務尤詳邉防利害其論屯田大畧祖晁錯何承天李泌之説平時藏富於民緩急各自為守練卒務精不貴其多則國勢可安而民力亦裕非若世之計田斂粟以求目前之效者邉郡或以是叩公公報之曰人授田若干免其租調自食其力暇日稍習蹶張令足自衛凡田率從官給舊有私田者増及其數而畀之過其數者勿減丁壯數多猶有餘力別給之業即古所謂餘夫也擇高燥之地為營五六處每處三百人以上至於千人室廬聨比情意親睦益以桑麻果蓏之區溝洫布列廣深如式以資灌溉以設險阻使與城郭相應營立於內田周其外環以大濠塞下無復曠土則田租之入在官在民皆足以實邉矣時刑寺所下奏案重囚當論決者十三人公覆視之則二人罪狀不著當貸其死於是停決上奏罪疑惟輕前聖明訓本朝著令殺人無證佐者皆許奏讞多得原貸蓋失不經不過枉有司之法而殺不辜則將為盛徳之累願從仁聖丐此二人於是俱免常以牧養之寄守令為先安集之始尤當注意故凡有學行者有材業者有用違其材而當別任以職者有績效已著而猶未見省録者悉以上聞率如其請公益以為己任人望所歸推輓不休每曰無報惟有此耳雖識鑒高明而卑謙自牧廣咨博訪擇善而從以故大得賔僚之助在金陵三年日益整暇則與其屬登覽江山訪求六朝遺跡即王逸少謝安石悠然遐想之地創治城樓又以卞驃騎之藏於斯也闢忠孝堂棟宇宏傑景物呈露遂為此邦偉觀晉元帝故有廟公復新之以嵇侍中紹侑坐東房王丞相𨗳謝太傅安配食西房兩廡繪從祀劉司空琨至陶彭澤潛三十有二人又葺卞祠嚴像設劉侍中超鍾將軍雅並侑以旌清溪三賢死事之節作通史倣春秋葬劉子例書謝公卒葬以表抗溫卻秦再安晉室之功皆所以興起人心扶助風教也公雅意巖壑加以上氣之疾懐思故鄉引年之請至於十上累詔不允五年十月以禮部尚書兼侍讀召再辭詔趨入覲公論藝祖垂子孫萬世之統一曰純用書生二曰務惜民力列聖承之以為家法乃自狂儒盜權標立名號斥逐忠良於是儒生廢放源流不竭願以廣大並包為心以長養成就為事自古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其所謂賢道徳之士是也其所謂能材藝之士是也故必以修身善行為端本以尊君愛民為専務以詩書易春秋為典法以仁義禮樂為實用重廉退崇節義抑輕鋭禁利口四五年間庶㡬後生小子曰就作成人材輩出藝祖取民之制僅使足用餘散州縣以蘇凋瘵建炎用兵江南川蜀増取之數無慮數十兵既息矣合還之民而有司反利之其不能收拾委之汚吏姦人者不可勝計願専以休養民力為本以撙節冗費為急其増取甚者漸斥還民上納其言仍奬之曰江淮清晏卿之功也公謂尊賢使能俊傑在位省刑罰薄稅歛孟子所言萬世不易之常道也今日惟寛裕民力可以祈天永命此時務之最急者故數為上言之公之為制帥也朝廷將城滁陽命公攷訂公奏淮南自古號為戰場其戍守有常處遼曠空荒之地不復經理得間則使人耕作有急則棄捐而去不為久居計今為郡十有七若皆築城郭則皆當固守常時論將不能以一二數今日安得如是之多乎況滁陽有古羅城西南與山寨接亦足守禦附城聚落既衆為闗城以域之吾守羅城闗城雖虛賊安敢入假令攻城吾引山寨之兵表裏夾射賊安得至其或安坐不攻吾居山上視賊動息日攻而夜擾之彼亦吾虞豈能暫安乎其言堅確故未果築及是邊郡爭言築城之便功役繁興公言於廟堂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舜咨十二牧曰食哉惟時柔遠能邇惇徳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案惇徳原本避宋光宗諱作崇徳今改從經文此帝王制中外之上䇿也今若増築江南珠聨棊布非十餘萬兵不可守形勢易格事機難周一城失利百城皆聳昔韓欲弊秦使鄭國獻鑿涇之策秦人覺之國曰渠成亦秦之利乃卒鑿之今日之築城安知不為他國之利乎慮之既熟故持是説不變上注意方深天下亦望公得政而數以病在告九月七日入侍經帷讀明皇開元末用李林甫斥張九齡事奏曰此唐室治亂之所由分願陛下退朝之暇更反復之上曰朕方頼卿輔佐朝廷是晚疾復作固乞歸三請乃除煥章閣學士知隆興府辭改提舉玉隆萬夀宮比歸㑹稽㡬月而病益侵遂致其仕除龍圖閣學士十月己酉公薨天下識與不識皆痛惜之享年七十有六積階自改秩九遷為中奉大大爵新昌縣開國子食邑六百戶遺奏聞贈通奉大夫官其後如格公體貌魁碩徳宇凝粹言動有矩矱為兒時俞夫人命日事大父或值假寐則鞠躬端立以俟久而益謹人皆異之俞夫人性嚴罕當其意者獨能順適得其歡心事中奉公左右無違奉繼母如實生已雍睦無間言中奉既飭家事勿復闗白具圖籍立規畫井井有條以授諸弟有無出入因不復問公官中都中奉時就養焉性不喜紛華率未久而去公心慊焉不知官達之榮而以不得朝夕親旁為恨直道不容排斥而歸杜門屏居不以時不我用為戚而以得日侍庭闈為歡執杖履奉尊斚往來谿山間愛敬交至中奉天年考終公亦年㡬七十執喪哀毀一遵古制嘗取士喪禮設為問荅酌其可行者以授子孫郊恩先奏弟廡洎諸弟皆以場屋自進始命長子以官睦姻念舊周卹難阨始終不衰事君如事親造次不忘雖家居聞朝政之美喜不能寐否則憂形於色平生澹泊一室蕭然無耳目之娛獨嗜書至老不勌時時誦習且手抄之日有程雖官事紛沓不廢自六經百氏天象地理禮樂官名井田兵法莫不研究交友皆天下名士講貫日新停蓄充溢義理所在必極精㣲毫髪有疑昭晰乃已蚤以經濟自負當孝宗時每日吾得一見足矣光宗初政一言契合所請節録通鑑長編雖講官以為繁重而止帝終不忘屢形聖訓公感激圖報耿耿此心嘗稱古大臣之義身與宗社同其休戚不以悻悻取名誠意日積自然宻移有格天之功偉哉言乎其深於本原之論乎世之知公者惟曰奏疏鯁切爾曰敢抗權要爾而不知其又有進於此者人不足與適政不足與間而惟以格心為急此大人之事也而公有志焉可謂深於本原矣有書説二十巻詩説二十卷周禮説五巻發明精切有先儒所未及止齋以周禮名家聞公論鄉遂所疑頓釋司馬公通鑑於漢紀呂后新莽於三國進魏黜蜀於東晉用五胡僭號於唐末繫五代心疑焉更立書法名通史編年未絶筆也今止四巻又以三國南北攻守不同有歴代邊防六巻藝祖憲監三巻仁皇從諌錄三巻奏議及雜著若干巻屯田便宜一巻既寢疾自知不起手書建宗立佐所以維持家法者告於祖禰而敬藏之娶髙郵洪氏淑徳令儀克配君子先公二十二年卒贈碩人子男四人邁登甲辰進士第授迪功郎鎮江府司戶參軍踰年卒章承奉郎新提領戶部犒酒庫所幹辦公事遵貢於鄉而卒準修職郎新鎮江府丹徒縣丞公之教子本於躬率不令而從皆修謹務學足世其家女二人秘書省正字周南知衢州王棐其壻也孫男四人元直承務郎元䕶元貺元真孫女七人初公葬洪碩人於上虞縣葛仙鄉之鳯凰山嘉定七年八月十日諸孤將奉公柩以合葬貽書於某以行述為請某不才敢當此筆然受知於公既三紀矣某亦知公最詳公之篤學精思胸中富有取之不窮發於事業煒然可紀立朝大節始終無玷固某之所心服也尚安敢辭乃詳著其實而敬授之以備太史氏之采擇謹狀




  絜齋集巻十三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絜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卷十四
  宋 袁燮 撰
  行狀
  秘閣修撰黃公行狀
  公諱犖字子邁其先婺州金華人有仕江南者以著作郎宰分寧樂其土俗因徙居焉分寧之四世孫朝散大夫諱湜以儒學奮一門兄弟共學於修水上芝臺書院道義相磨才華競爽時人謂之十龍後登第者彊半朝散之長子曰康州太守庶有詩名實生太史氏庭堅朝散之次子公之曽大父也諱㢘熙寧元豐間屢將使指體量京東河決活饑民二十五萬官至朝散大夫給事中贈少師妣楚國夫人劉氏南康髙士太子中允渙之女大父諱叔敖政和中將漕河朔疏㢘訪使者李滋之姦於朝黥𨽻衡陽時論快之紹興中為戶部尚書徽猷閣學士左宣奉大夫贈少師妣秦國魏國夫人皆李氏元配尚書常之女繼室郎中莘之女二父俱有盛名東坡蘓公賦詩所謂何人修水上種此一雙玉者是也考諱霦守袁永吉三州皆有惠政官朝請大夫贈通奉大夫妣碩人夏氏九江使君倪之女使君之名見江西詩派中公既生長名族而外氏又皆當世聞家耳目所接典刑猶在清標勝韻自然逸羣讀書往往成誦落筆無世俗態以通奉公郊恩補將仕郎未㡬丁外艱執喪以毀瘠聞既即吉哀慕不衰再閲嵗始以易試銓曹占髙等時戶曹闕筠最近吉倍之公應得筠或言親老且貧不堪淹久幸遜我公與之非雅故欣然許之即改注吉部胥相顧駭曰聞有急近次而爭者矣未聞有遜人者未上丁太夫人憂服除主吉之龍泉簿吉大邦田租之輸累巨萬計姦弊總總郡檄公蒞之始至吏或密請使令公瞪視之請不置訪其故乃前此有吞其飲噐之餌拱手聽所為莫敢誰何者一日復請公數之曰爾謂我不知耶吾忍而不發不欲暴前官之短爾亟去無汚我遂罷遣之擇願吏平槩量除常嵗多取之虐人情大悅㑹邑長病不任治劇郡俾兼領公敬長如舊事必咨焉宰感悅嵗餘以憂去公竟攝之葺學宮増弟子員立程蔡呂先生祠示學者以趨向建梯雲橋民不病涉創大豐陂溉田二萬頃慮其久且廢也買田千畝山九百畝以備修築之費立長若副分番掌之以均工役之勞隄防周密遂為長利侍郎孫公逢吉深歎美之為識其事以諗來者嘗出見民有空舍老嫗臥其下旁無一物屋猶堅壯心疑焉使人問故婦曰兒賈人將鬻此廬以就婦舍嫗弗忍也甘此獨臥公驚歎曰詎有此風耶立逮其二子俱來一窶且瘁一壯而悍者賈人也公曰此豈待拷掠而得其情哉欲置之法嫗以天性之愛祈免甚苦賈人亦痛自刻責請後不敢公因其機而訓飭之母子於是不暌寺簿劉公清之以比古循吏篤於風教者因贈行述其事於詩以美之再調汀州連城令創邑纔六十年介萬山中民俗獷戾一語不相能即挾刃相向縣以包鹽為課北團悍甚稍追呼之羣聚發矢石官莫能制公曰豈有具耳目為人而不可以善化者也乃出版教諭之曰汝內郡良民非居八荒之外者負固若此如王法何令尹甫到官吏首言汝鄉不輸官物不請包鹽官一繩以法令尹弗忍是用誨汝其自今盡去舊習輸租以時請鹽以額縣不汝逮且率先者賞民喜更相語曰今令尹不我棄善教我矣是吾父也父可捍乎獨可澄者實為首惡公請於郡冶之如法自是無梗政者大修學政増益棟宇厚給生徒屬尉薛士頴以訓𨗳而時時躬勉勵之視龍泉有加焉士知向風始有預計偕者縣圃有松老而連理公名之曰義松取先太史翊真觀義松之作圖而刻之邑人歌誦謂公徳政所召龍泉及是邑皆立祠以奉焉改宣教郎知湖州歸安縣近輔劇邑多貴臣大姓素難治平心處之既不肯吐剛茹柔以自欺亦不專抑強扶弱以自異巨室有訟理不直而以私請一斷以法僧為惡少所誣脅取財物無以自明立伸其枉催科甚寛而信寛故民力可辦信故期會不可違公私兩便足為世法女巫遊仙夫人者誑惑寓公逹於官府公判其牒雲信巫不信毉此愚俗之病衣冠右族豈宜淪胥滛祠不毀蠧民益甚迺杖其人而盡取其土木偶投洪流中及其他挾邪術惑民聽者一切蕩刷無遺類巫風遂息既觧印貧尼其歸僦居郡治之側吳興士大夫敬之不替客或過之曰為邑者幸而終更恨去不速惡人之厲已也今公寓是邑而邦人加敬則必有道矣公曰吾滯於此囊無餘貲耳豈意得此於苕霅之人乎部使者交薦有㫖堂察尋幹辦諸軍審計司公之為邑也每患民有艱厄力不能贍及是面對首言祖宗盛時京師有福田院諸路有廣惠倉愛惜生靈恩深澤厚薄乎天淵今州縣煎熬素無餘羨金榖出入悉有成數其或水旱間作疫癘流行雖有良吏盡心力而為之所及幾何甚非陛下愛養元元之意竊見州縣多沒人之産非豪強請佃則形勢侵冒時或鬻之欺弊萬端黠胥納賄寖成乾沒於公家何補謂宜根括諸路凡未鬻之田與相繼沒入者別為一籍許見佃及旁近良民之願耕者各眡其鄉斗斛輸租為嵗災之備病者有以毉療死者有以塟埋責守倅令丞掌之如常平法時論韙之遷軍噐監主簿轉為丞又遷司農寺丞武臣有部綱無折閲者吏不與批書及鈔反以法不得部運抑之公言於長曰上官不察役使下位彼安敢辭事幸而集顧以為罪可乎長深然之即日給鈔且為申明使得霑賞時詔許百官上封事公言前後臣僚奏陳多切於今日者言而不行行而不力雖日有總章之訪無益也不若行其所未行力行其所已行則政治有日新之功而太平之基立矣遷大宗正丞蒞職之日吏以知宗已施行事請同書之公曰官必有屬正欲詳輕重度可否而後白長官行之法也懵不知何事而苟焉書之可乎曰例如此爾公曰審如是一知宗足矣何以丞為吏不能對自是事必先白攝司封郎官朝㫖委糴米三十萬經畫有方未三旬而足居數月除大理正兼官仍舊公言故事未有以理官兼他職者力請補外除浙西提舉常平茶鹽事陛辭乞取百司省記條付敕令所刪修可行者明著之令不然者去之毋存此名以惠姦吏上可之既至官建請僧牒五百易緡錢四十萬糴米十七萬有竒以備歉嵗謂義倉所儲不應混於省倉則為甲乙歴頒給所部日入米若干謹書而別貯之毋得侵用謂浙右鹽本不足貰於亭戶商人輸錢而後償之平居無以自給私鬻者衆則多方經營務殖其本先期給之謂鹽場闕官法許兼攝勞無賞虧有罰非所以勸請計其日月推賞與正員等遂著於令時陳便宜者或請斷諸港以絶私販朝廷施行之公言浙西支流甚衆小人競利朝禁暮撤私鬻未戢而日治撤防之罪秖益其擾命工圖寫曲折力為廟堂言之乃止役法不均民多嚚訟公諭令丞實具物力高下參以歇役久近聚㕔定差後有訴不當而果然者令丞坐之置東西義阡以收遺骸創居養院以處孤老癈疾仍嚴不舉子之禁滿嵗召為郎中入見乞増減鹽額其説曰鹽課之虧由未明變通之法而已因産多寡立額輕重祖宗之意夫豈不善然嵗月既久風濤不常斥鹵之地亦隨而轉産有増損之殊官守一定之額故有増於舊而額尚低者亦有損於舊而額猶高者低者其額易足鹽雖有餘官難強買往往以私自售高者其額難及不足則有罪私販亦有罪等罪爾孰若私販之為利官課闕失職此之由且以浙西言之臨安巖門錢塘仁和等處嵗増數及七八分常受増秩之賞嘉興之下砂砂腰青村等處嵗虧數及九釐常受衝替之罰豈受賞者皆能吏而被罰者皆庸才地之所産今昔不同而法之變通或未之思爾臣愚欲乞行下諸路提監司取各場嵗帳就與推排十五年內皆増取其中數立為定額十五年內皆虧念其難辦特與量減取彼有餘補此不足誠為均一臣又嘗觀江淮守令亦有如此増減者若推排無私陞降得實則諸場無課額不均之患官司無賞罰不當之失遷吏部郎中有以鬻爵得官援十二年減舉主改秩者吏得所欲請與之公曰是別有條欲減舉員倍其年可也其精明類此除樞密院撿詳踰月兼都承㫖時邊事繁興盜權者欲引公自助公不然之遂大與忤密院施行皆由吏出公曰吾豈可復在此位耶力求去以為右司郎中尋將指江壖賑濟流徙至金陵閲寺觀中殭屍枕籍存者僅有餘息而來者纍纍未已公蹙然曰是救焚之時曽子固河北救災議可行也先是朝㫖人日給米二升錢二十公與留守徐侍郎誼計之曰是以勺水救涸轍可濡頃刻不可以活請口多者月給之寡者併兩月給徐公恐無以繼公曰不然日給之彼終日纔仰此為哺所及微矣併與之彼得以展轉自營不猶愈乎㑹副樞丘公崇赴鎮公迎謂之曰紓一旦之急將命者之責還定安集之政在制閫矣丘公異其言屏騎從至館寓促膝語甚久公因勸以收集潰卒等事丘公然之使還屬時更化朝論知公植立之正仍為宰椽嘗白當路四方奏報稽留何以責稟令者今輦下死囚俟報或幾年不下況逺方乎於是以公兼左司公念省司繁重日力不逮率以清夜端居靜室秉燭炷香躬閲獄案黙禱之曰若有寃當使我心目豁然盡得其情至操擬筆則又曰汝當死矣其信然否取案再閲之猶幸其可生也至事干名教亦不苟貸一婦人慾殺其夫毒所饋羮夫未及食他人索之婦不敢言竟以此斃獄上以無意於殺得不死公曰此人之死雖非婦意獨不欲死其夫乎茲不可赦之大者卒論殺之遷大府少卿未浹旬除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金始修好以為接伴使舊例前期一月被命得以參攷故實講求典禮時迺初使且趨行甚急或謂公何以應之曰吾應之以理而已既至都梁兵革始息饑民滿野傾囊中齎易鐵錢分給之北使踰淮以錫燕撤樂疑不即赴官屬不知所出公諭之曰本朝成肅皇后几筵未撤皇帝未即吉國樂未舉非有他也且北使值國諱日猶不預宴況於國卹重輕較然尚何疑乎北使矍然聽命遂伴至京口道千秋橋歸正人之子陳享者遮道疾呼稱歸朝人北使欲與之語未及也比入館將命者以為言公曰適輿中所見一病風狂夫爾驚動信使皇恐官府已懲治之曰非為此也承命而來謂用兵時恐國人有軼於南者因令體訪今斯人有歸朝之語故欲面叩之爾公曰此非送伴所敢預聞朝廷盡索北人發還已竟假有存者拘轄必嚴詎容輒出其非俘掠明甚國信必欲見之當以聞於朝獲㫖而後可其人語塞求一紙道所以然歸以為驗公令述其事付之詞約指明聞者自屈廟堂加敬愛焉有武臣自陳求路鈐者閲其資歴雖已更數任而居官任職實不過一攷公曰此乃以計取朝廷名噐者兵鈐可遽得耶亟令赴部注合入闕錢塘富人錢氏子詣省援例乞書填叔父輸粟軍前所給綾紙同列將從之公不許曰是有可疑他人為請甚力卒不許後一時授官者例以偽獲罪而是子以不書填也獨免除直顯謨閣兩浙轉運判官尋陞副愛惜財物一不輕用惟救民病卹死喪無所靳嘗因䕶客見挽繂者踣冰雪中深念之及是應辦為置絮衲別給雨具而厚與之糧自都至京口令所部郡邑甃挽路人不知泥滑之苦金使見亦嗟嘆遷大府卿寺事多𨽻版曹惟和劑局專領往時藥物取諸雜買場不即與直商人憚與官市故藥多闕闕而求之其價輒倍公乃命場吏有以藥售者亟齎錢楮與偕來吾面給之商人麕至率得平直廟堂喜曰使居官者皆如黃卿之為何事不辦每嵗頒藥兩總所至局如中都官吏供億徒有重費請從本司自遣人至彼鬻之歸其直於局朝廷從之太府司農二寺軍噐將作監嵗久頽毀公建議勿葺而徙諸韓氏故居又遷和劑局與外府鄰以便檢覈焉輪對稱今兵革重費之餘朝廷日夜所憂莫急於治財而財所從出未有不取諸民者今日民力豈可復困要莫如省費一費省則一利積朝廷及州縣冗費皆省則在在有積矣又言春秋傳記楚子入莒莒以城惡而潰比者維揚襄陽城守不可犯全椒儀真蹂踐於金可以為鑒故修城為當今急務而議者必謂大費非今所堪臣觀漢世役民多取諸有罪者今鯨卒布天下用以修築毋責成於一切而使後人續之秩滿具數來上自此天下皆堅城矣上施行之公屢請補外朝廷雖黽勉聽去而猶未許就闕除淮南轉運副使兼提刑趣之就道加祕閣修撰以寵之北方俶擾使不時至浮言扇動富商有束擔理柂而他之者公迺治圃修橋示以閒暇而內謹防範人情按堵隆冬冰淮千夫撞之僅能移篙公因巡歴疏決有為人誣愬而反繫其父子者有誣以私販沒入財賄而猶桎梏者有罪不至甚而踰年不決者人人閲實又相視築滁陽城遂感寒疾及遷治所楮令方新民間閉市公猶力疾慰安閭巷出鐵錢收舊劵發倉實平糴價列肆旋復百姓益喜而公病深矣嘉定四年正月十日竟至大故壽六十有一積階至朝請郎淮人老㓜出涕元夕舉市無鼓吹聲連城之民思其遺愛聚哭於所奉祠下而又奠於臨川此足以知其至誠感人有不可觧於心者矣宜人徐氏朝請大夫鄼之女子三人堮迪功郎監鎮江府都酒務崖將以遺澤補官坡先六年卒女三人長適修職郎新岳州華容縣尉洪慥先公卒次適從事郎新袁州宜春縣丞燕季子次適承直郎監池州城下稅務王挺孫男女各一人諸孤將以七年某月某日奉公之柩塟於撫州臨川縣天堂之麓公資性篤實用心於內不汲汲於榮祿初試吏時侍郎劉公頴持節江介諷公達意于帥樞王公藺同薦其才公恥自媒而止後為列院參政婁公時為同舍見公造請希闊深愛重焉及丞戎監同列有貴家子阿附權要語公曰人之所趨不得不趨第俛首一見美官立可得公正色曰君可徃某則不可觀風浙右之日有蘓師孟者夤緣師旦補官占一卒養私馬於官廐公曰是敢爾耶沒入之黥其黨親為吏而犯法者師旦雖含怒公弗顧也方羣隂用事則介然自持及公道復開亦恬然無愧名流以是推之每謂公若不限以科第豈容我輩獨在臺閣公曰假令某以科第進亦必不在臺閣居朝列十三年循序而陞未始超越故制詞有雲安於平進澹然無營起居王舍人介稱其明白洞達禮部倪尚書思以先太史勉之深感其言服膺無斁謂子弟曰先太史名播海內而官不過員郎位不過著作今吾徳業未充而祿位過之豈不有愧汝等但宜篤志力學毋更求過入於侈靡其有定分者分寸不可彊枉尺直尋徒喪所守爾公之立身垂訓大槩若此尤隆於友愛兄將之官夷陵未至而沒於荊南子㓜喪不能歸公馳赴之經大澤中迷失道間關久之始得草廬宿焉或告曰虎方食人而去瀕於殆矣而無他虞若有相之者既達江陵復走數百里從親舊假貸諸公多其誼爭餽之躬䕶旅櫬挈其家而歸既畢窀穸餘助昏嫁族黨姻戚急難之際鰥寡孤獨之家分俸給之有捐數百金者家藏山谷與族弟靖民判官帖謂吾儕所以衣冠而仕者豈已力哉皆高曽以來積累所致沖和之氣偶在此一支爾其實相去不逺每過馬鞌墳未嘗不愧汗也常誦斯語而敬行之又摘沖和二字求東宮大書以名其堂攻愧參政樓公記之生平不治産業惟法書名畫古噐物是好一日得山谷帖數十巻直千金傾槖而償之對客卷舒津津喜見眉睫曰吾不貧矣又樂與名勝燕集不計費故其家屢空士人或獻詩云官大屢持節家貧猶典衣公曰此子善形容我者家藏書萬餘巻縱觀博採苟片言有可取亦誦味不休詩律字體大略祖述山谷而時出新意自成一家大字尤竒壯東宮欲見之書中庸大學以獻既覽之喜錫賚良厚其所稱舉皆當世佳士中書舍人陳公希㸃嘗稱仁和丞老成練達為求表薦既許之矣㑹陳公卒有欲攘之者公曰吾豈可以生死貳其心哉卒如初諾風規秀整進止安詳朝㑹立大廷中紳緌屬目嘗於夢寐中與神人問答皆達生語其少也夢游大官府丹碧晃耀與塵世殊金書淮南二大字高揭其上戊辰之嵗䕶客維揚仰視所揭適與夢符歎曰人生萬事莫非前定今日驅馳王事乃兆於四十年前之夢信不偶然將漕於淮竟此易簀是豈真有數耶年不配徳飛不盡翰賢士大夫皆傷惜之雜著二十巻介軒詩詞三十巻藏於家某頃充員樞屬公為檢正率數日一見見即傾倒磨切講貫之益深契此心後官臨川二子䕶喪還里追念疇昔令人霣涕二子屬狀其行顧惟荒陋未敢許葬有日不逺千里走介遺書具公行已居官本末甚悉重以為請乃為之櫽括而敬授之於以求銘必有能發揮盛美者謹狀
  通判沈公行狀
  曽祖開故不仕妣趙氏
  祖子霖惠州博羅主簿妣應氏
  父銖承務郎簽書鎮東軍節度判官母太孺人孫氏
  君諱煥字叔晦四明沈氏也世居定海中徙鄞自君之祖主簿公經行修明恬於仕進鄉里高其節考簽判府君嘗聞道於焦先生授指伊洛忠信孝友克紹先徳後進皆師尊之而沈氏之門益大隆於教子諸子皆修飭有聞而君尤偉特有大志自始知學潛心經籍精神靜專未嘗騖於末習既冠成人尤奮勵自強慨然有追蹤古人主盟當世之心頎而美髯偉儀觀尊瞻視音吐鴻暢羣居鄉校以嚴見憚屬辭有典則清逺雄麗務以義理自勝不類舉子語年二十四鄉舉第二明年監補第一又四年遂以行藝優諸生時師友道喪雖首善之地合席同筆硯鮮有講磨之功君勇於進修不主先入始與臨川陸公子壽為友一日盡舍所學以師禮事焉陸公極稱君志氣挺然有任道之質君益自信晝夜鞭䇿有進無退求友如不及潛觀密察至有頽然衆中不自矜衒人莫之識而推之為不可及者囊空無資冬或不絮忍窮勵志惟講習為急既與諸賢定交又以諗後來者此天子學校英俊所萃吾曹生長偏方見聞固陋不以此時資明師畏友廓然開之何由自知不足前無堅敵短兵便為長技大可懼也聞者悚惕因君以交諸賢五六年間朋從日盛相與講明立身之要務本趨實為不朽計皆自君唱之乾道五年試藝南宮主文自汪公應辰以下皆一時鉅儒奏君名第二君忠義天挺勇不顧利害危言切論指陳闕政無隱居次甲授迪功郎紹興府上虞縣尉待次里中益講學不倦自以資稟剛勁非所以歡庭闈痛自砭劑大書祭義深愛和氣愉色婉容數語於寢室之壁日省觀焉嬰兒之慕不忘其初深以嚴威儼恪為戒簽判公每對賔客君常拱立其旁侍酒則竟席不敢去小不合意嚴誨飭之不以年長故假借父子自為師友講論道義閨門肅雝士益信而歸之門人弟子決疑請益者自逺而至啓告簡嚴榘矱端肅初若不可親已而昏者明柔者立鄙吝者意銷中心悅服師道益尊尉曹三年不卑其官端居終日雖隆冬酷暑不少懈砥礪名節無秋毫私増葺學舍訓𨗳有法馭下嚴紀律毋得輒至鄉井不得已而遣期以某日某時反命毋敢蹉跌訪求版籍得之胥史家曰是政本也而此曹私之不謹隄防何以經久則鐍而藏諸榜其庫曰經界而歸權於其長有所閲視宰必關尉尉必請於宰始得啓封約束堅明吏姦莫措邑人頼之聲望藹然舉薦相屬固辭不受或稱之政府諷使來見卒無所詣調揚州州學教授未上除太學錄時淳熙八年春也自成均造士寖失古意官其間者率皆安靜養名少所設施賔接有時物情頗隔君始至則延諸生日與周旋見者不以蚤暮遂欲整齊宿弊稍修教養法士爭歸之而長官始不樂矣先是舍法取士行藝優劣一決於試㧞其尤者使職於學君欲參以譽望司業難之君持議如初㑹攷試殿廬唱第之日有司俟命於廷壽皇熟視偉君遣中貴人詢名氏及官有簡記意丞相復稱君居官匪懈以風切其餘忌者滋多君介然自若或謂君姑安而職何行道為君太息曰道與職豈有二哉因發策諸生稱孟子之言曰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恥也今赧然愧於中者可無其人乎詞㫖頗切不知者以為訕己相與媒孽其言紛紛御史惑焉遂論君與長官爭議非安靜者宜少抑之養其噐業異時㧞用未晚君方㑹食監中聞命不驚食罷夷然敘別而出謂其友曰吾豈不知詭隨苟容自取光寵哉吾朝夕兢兢淪胥是憂故不為也不愧友朋去無所恨在職纔八十日有㫖補外得高郵教官闕明年丁簽判公憂服除幹辦浙東安撫司公事久之始以年勞進秩上距觧褐十有八年帥屬少事同列頗以閒冷自逸君曰設官分職安有閒冷者翼賛其長心所未安懇懇忠告省閲案牘如處要職下至場務宿弊悉革去之作永元陵百司次舍供帳酒肉之需州縣奉承不暇君以為國有大戚而臣子宴樂飲食自如安乎亟言于帥帥屬君條奏且表薦為修奉官君復移書御史修奉大事宜先治喪紀喪紀著明人心曉然知君上典禮之重貪求自息科擾自戢可不煩彈治而肅御史深然之帥去官君亦辭修奉後帥至復委以按察君直道而行械吏之並縁為姦者而還其科率之不當者人情按堵是嵗旱荒領常平者以上虞餘姚二邑𨽻君賑救躬履阡陌人人撫之詢戶口察顔色飾貌者逡巡自退而饑民皆遺之食迄無流移部使者才之亟剡奏稱君治行帥露章獨薦尤力侍從亦舉君自代章合上壽皇猶憶其風度曰是向為學官人物甚偉者乎將召用之媢嫉者復至而左丞相既家居矣小人無計沮君疇昔所與有欲自明其非黨且因用君名作為黨論復列其圖為三疏士大夫三十四人姓名於下某已去某猶在己不與焉而謂君為之欲激衆怒合謀併力以梗其入謗語果喧有一從班以百口保君明其不然者遂稍息終不復召秩滿改宣教郎知徽州婺源縣君有高名臺閣羽儀之選善類素推之而自學省下遷及是累嵗顧滯於銓調視往時同列邈不可跂公論以為屈由是丞相合前後薦君者數奏力陳於上始有陞擢之命通判舒州該皇上登極恩轉奉議郎賜緋衣銀魚家故清貧敝廬數間隘不可居隨所寓止性輕財常誦李趙公之言曰錢盡再來㡬事一失不可復得室無私蓄辭受取捨雖小必謹嘗游中都浙西帥雅聞君名而知其貧欲饋之豐因所厚者言之君曰受則傷義拒則違俗以既歸告之其可即日出郊官㑹稽時故人典方面者贈以白金君反之曰向也閒居賜何敢辭今祿矣義無兼受資用屢竭㢘約自守意氣軒豁未嘗有悴色口不言貧不知君者雖謂之不貧可也奉母謹甚左右無違日進甘脆問為宴集以歡樂之與弟友愛深篤倡率妻孥撫養孤妷恩意隆洽略無少間故人孤女窶甚聘以為冡婦富室欲聨姻諸子請之勤勤卒拒不許鄉閭有喪不時舉女孤不嫁者念無以助聞㑹稽有義田惠浹窮乏其稱甚美乃請於鄉老鄉大夫為之表倡二公欣然意合果於集事以君鄉評所推屬所以諷諭者君不憚勞苦告諭諄諄誠意孚格樂助者甚衆未㡬得田數百畝儲峙有所職掌有人出納有法毋苟求毋徇私必核其實品量多寡用而不匱有餘益市膏腴愈久愈多其惠愈博鄉人義之咸曰此無窮利也規約甫立而君則病矣病日侵猶自整厲不改其度與朋友別惟以母老為念善類凋零為嘆嗚呼可哀也已得年五十三紹煕二年四月戊寅終於寓舍十二月丁酉葬於縣之翔鳯鄉象坎山龍尾之原配楊氏祔焉楊氏有賢行順於舅姑和於娣姒叔妹而相夫子以禮甚柔而正時有規切語君每謂之良友卒於淳熙己亥之嵗君深悼之擇可為繼室者難其人吏部郎中豐公誼清敏之孫能世其家者故與君相知深曰吾長女可配君子遂以歸之子男四傳曽魯曽省曽敏曽女四長適舒鈃次許嫁呂喬年餘㓜自君之沒朋友親故哭之皆慟四方賢士大夫識與不識咸為世惜之此豈一日之積哉攷其平生大節寧終身固窮獨善而不肯苟同於衆寧齟齬與時不合而不肯少更其守凜然清風震聳頽俗使時見用必能振朝廷之綱折姦囘之萌屹立中流為世砥柱亦可謂難矣然世之知君者如此而已至於日進其徳駸駸焉自期於純全博大者鮮能知之雖人品高明而其中未安不苟自恕嗜學如飢渴攷察精密其為言曰晝觀諸妻子夜卜諸夢寐兩者無愧始可以言學矣知非改過踐履篤實其始面目嚴冷清不容物久久寛平可敬可親面攻人之短退揚人之善切磋如爭歡愛如媚古所謂直而溫毅而𢎞者殆庶㡬乎篤愛其親以曽子為法而復以名諸子以孝謹為家傳沈氏其未艾矣始居家塾非聖哲書未嘗誦習及游太學亦然嘗作詩箴其友曰為學未能識肩背讀書萬巻空亡羊每稱陶靖節讀書不求甚觧㑹意欣然忘食此真善讀書史籍傳記採取至約後與東萊呂公伯仲極辨古今始知周覽博攷之益凡世變之推移治道之體統明君賢臣之經綸事業孳孳講求日益廣深君子以是知君胸中之藴有足以開物成務者矣終身沈於下位而聲名流於四方抑之愈高困之愈堅死且不隕是豈偶然嗚呼其可敬也夫諸孤將求銘以詒之無窮故為之敘述其本末雖無能發明要摭實非溢美貴其可信而已惟當世篤論君子擇焉謹狀










  絜齋集巻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十五
  宋 袁燮 撰
  行狀
  通判平江府校書姚君行狀
  君諱潁字洪卿其先呉興人後徙明明今為慶元府曾祖諱阜故迪功郎容州戸曹參軍祖諱孚故左奉議郎父孝全累封朝奉大夫致仕賜紫金魚袋先是君之曽伯祖希始以儒學決科起家時則有若戸曹公實繼其後戸曹勇於為義喜周人急尤篤於宗族創必慶堂於城南延碩師聚族子弟就學涵濡薫炙彬彬可觀時則有若奉議公及其從兄持持之從弟大任相先後擢進士科而姚氏遂為鄞著姓奉議篤學力行以古人為的嘗與秦丞相之弟俱游成均有合堂同席之好秦公當國緣是以進髙爵立可得退然安分不登其門再調和州録事參軍即致其事官止通籍時人高之大夫公克遵家教培養益深時則有若校書君對䇿大廷獨冠多士而姚氏益著沿流溯源殆非偶然者君資性警敏十嵗屬辭已工試於鄉校郡博士疑非己作更題以驗之操筆立成師事屯田鄭公鍔苦心刻意種積累年詞采絇發且有典則矣校官相繼皆名流復親炙焉又求同志之士相與講磨參攷古今詳於興亡理亂是非得失之跡下至曲藝小説多所采獲又思馳騖不止安所歸宿大書論語一編朝夕誦味之且取伊洛諸儒言論之精要者叢為巨帙探索其旨理融心通徳與藝俱日進淳熙四年秋浙漕髙選明年春南宮奏名范公成大領貢舉見君筆力雄豪亟稱之奉大對集英殿於是孝宗皇帝臨御十有七年矣渴聞嘉言以臻極治君首言中庸大學治道根柢為天下國家之要在於九經正心修身之效見於治國平天下本末內外相為貫通世固有好是書者乃謂緒餘土苴不足以盡道舉而歸諸希夷曠蕩不可容聲之境言不適用人主疑焉故功利權術之説得出而乘之又言秦王衡石程書天下病其苛漢宣帝用刑餘任法律而政治淪於雜光武奪三公之權事歸臺閣而東漢之規模淺狹唐太宗兼行將相事而有好大喜功之病徳宗強明自任而韋渠牟李齊運裴延齡之流得肆其姦臣願陛下握其道揆毋以多事自弊操執綱領俾羣臣莫不精白以承休徳又曰力一則強分則弱聖人治天下惟於先務用其力而末節俱不暇講藝祖皇帝肇造之初一統之號卻而不受惟諸國是圖始得蜀而黜王全斌所以為江南計也始下江南而惜使相於曹彬所以為太原計也澤潞之役趙逢扈從憚太行之險止於懐州以墜馬辭則貶逐加焉所以懲避事也自奉極於儉約而用兵之費獨無所靳惜諸國之帑藏裒嵗用之贏餘將以收山後諸郡易敵人之首也藝祖惟用力不分是以征伐四出莫不如意今天下最大患者金人未殄中原未復爾惟陛下通藝祖創業之法而經營之則必有道矣又曰中國有以自立而後外域可圖今士大夫安於苟簡和議一成則以言為諱烽火不接於江淮羽檄不馳於荊蜀則甲兵之問不至於廟堂怠惰之風成而勤恪寡畏懦之習勝而勇氣消無能奮身為國家當大事者臣以為當今之務必內有以作士大夫之氣而外有以伺敵人之隙葢金人之悍不可以力勝而可以計取漢髙帝之取項籍不在於垓下之合圍而在於陳平之反間彼其權臣擅政骨肉相殘一動於蕭牆之變吾投其機而問之則攻取易為力武帝百戰而不能滅匃奴不乘其隙也其後匃奴擾五單于爭立宣帝推亡固存一投其隙而呼韓款塞元帝亦因以斬郅支皆乘其隙也臣願陛下為先定之計以待敵人之隙又曰樊噲欲以十萬衆橫行匃奴其氣非不壯而見誚於季布晁錯為景帝削七國之地其志非不鋭而見愚於揚雄髙後不用噲言而天下免於瘡痍之禍景帝惟用錯計而七國之變㡬至於不支凡此皆深謀逺慮切於當時非獨書生無用之語故表而出之對者四百餘人有司奏君䇿第三天子覽而異之擢為第一年二十有九君進詩以謝後四句雲六典未新周禮樂三河正想漢官儀平生作計非溫飽可但區區詫郄枝葢用王沂公語也聞者壯之時遠人有獻馴象者上因思不寳逺物之戒書旅獒一篇賜君等故事例給墨本今奎畫獨藏君家夐無前比授承事郎簽書寧國軍節度判官㕔公事上以君策論北人事宜戒毋鏤版而亟欲試以民事詔與添差君言員外置官朝廷所以優朝士厚宗戚吾不可以冒此寵力辭上嘉歎許之魏惠憲王方鎮四明以是邦未有魁天下者欲榮其歸使以盛禮逆之君不事表暴扁舟抵故廬人無知者祖妣孺人史氏太師魏公之姑也君始唱第魏公再相以親故頓首稱謝王魯公信知其然曰是足為吾壻矣明年魯公拜樞密使竟因魏公以其女妻君他日因奏事及之上曰姚某策中用趙逢事極當其簡記如此七年奉二親之官太守龍圖鄭公伯熊當世鉅儒也一見契合遇之良厚秩滿去語君曰親老思鄉滿則罷罷則歸雖丐祠之請亦不至廟堂君韙其言亟以書白魯公具道之且曰是當力言於上使以達宦榮其親甚於里居之樂其親也鄭公既去繼之者治尚嚴切催科峻甚君言郡之嚴切什一縣且什五吏胥並緣輾轉滋甚民何所措手足懇切規諷守感其誠不以為忤嵗大旱勸之疎決寛其期會蠲其無所從出者歡聲載路甘雨響答邦人深徳之八年五月召對論治道體要其略曰舉其偏則弊自除反其本則利自興出於彼必入於此如翻覆手爾是故獻諛者斥則忠讜至利口者擯則真賢出議興大獄請用嚴刑者抑則寛政可舉巧於聚斂以羨餘求媚者黜則民力可蘓嚴侵牟之禁則兵力強杜債帥之門則將材奮俗吏不為公卿則詩書道顯近習不預國議則恩威柄専苟且者不容則任職者厲恬退者襃擢則奔競者消欺罔是懲孰不務實黨偏是戒孰不趨中若此類合十八條皆抑揚取捨判然黑白彰明較著之論而歸諸人主心術讀未竟玉音琅然曰道理當如是論常平之儲乆且紅腐請嚴以新易陳之令義倉賑濟遠者難及欲復鄉為義廩之法又論守令不可數易盍委監司舉郡守郡守舉縣令有公平通敏慈惠廉潔者遷其官而乆任之則進取無滯才志獲伸矣上悉嘉納除祕書省校書郎吏襲故跡雌黃數字請復書之以是為供職君不可曰吾當自親之或有舛訛無不是正時方重館閣之選階以居要地者甚衆四方承風致饋啓緘易銜以反之時論服其清徳會魯公當軸引親嫌求外補參政周益公欲以郡處之固辭添差通判平江府又辭釐務曰宰執子弟所為不得官州縣者慮他人觀望道不行也壻其可乎強之而後受館中諸賢惜是別也相與祖餞於西山園亭用風流半刺史清絶校書郎分韻賦詩九年轉宣教郎君蚤以儒英萬言正對結知明主中秘校讎最為清切簮筆特橐之列要不難致顧丞藩郡塗轍稍迂若心所不快有不屑為者既至官夙夜恪共職業所關纖芥不苟有所剖析明見毫末而不自矜衒密啓郡將惟所施行呉江二豪訟乆不決部使者知君通明以是委之君揣其情必持縣短長有掣其肘之故檄令逮之不報趣之果以豪強未易追逮為言君詰之曰張官置吏非以治貧弱也正欲制此曹爾此而不懲焉用州縣卒窮竟其事闔郡悚服張公杓之領常平也嘗䕶使客夜分抵館舍君偶在告攝事官不集張公怒將劾之懼而求救君不許恚恨而去徐為申理事竟得釋而斯人不知也十年秋旱甚齋戒祈禱心形俱疲由是得疾疾且革語家人以二親之養不伸君父之恩未報為終身恨十月甲戌卒於官舍享年三十有四二子元特纔四嵗元哲二嵗一女三嵗家貧喪不能歸魯公自遣其子䕶之還鄉其年十二月壬申葬於陽堂鄉延壽山之原始君處庠序莊肅自持寡笑與言一飲一食亦無所苟非意相干未嘗輕慍人皆樂其可親有戲狎者正色以裁之又可敬也識者知其為逺大器事大父母父母皆謹甚大父母終過於哀戚大夫公性剛委曲周旋求所以悅之或有慍怒屏氣以立不敢輒退引咎刻責至於自撾母宜人楊氏病疽焚香敬禱願以身代俄而疾瘳友愛亦甚篤既壻王氏其季夤緣補官又捐奩資以嫁其妹凡所以順適親意者無不用其極該郊祀恩以君曾任館職二親俱封人皆榮之而君志未足也每謂立身行道無忝古人始足以顯其親焉才華之富傾動流輩而榮進之念曾不汲汲其言曰退後一步其味愈長乘流則逝遇坎則止安於所遇而已間服深衣以迂名齋此豈隨俗苟求皇皇於利慾者哉跂慕前修必取其中正不偏者於當世人物心焉惓惓疏三十餘人勸魯公急用之宰相無他職業進賢而已矣以天下人才為天下用君子衆多則小人不能勝此前輩規模也君之賜第也今建康留守葉公實為第二後復同官呉門契好日深時士大夫各從其類有黨同伐異之風君深病之調和其間不立畛域既與葉公定交又併葉公之友為魯公言之所以消融植黨之私恢張吾道之公也天假之年此志獲伸天下異同之諭將泯然不見其跡豈復有後來若是之紛紛哉此君子所以為斯世惜也孺人用魯公恩封其寡也年二十三爾守柏舟之節搖者萬端確不可奪不惟天資之美亦足以驗君操行篤實刑於家人者如此生理蕭條清苦已甚依倚外氏撫敎孤幼至於成立元特以魯公遺恩為迪功郎新饒州安仁縣主簿近例掄魁澤不及後者特旨官之元哲由此受命為迪功郎新福州連江縣主簿兄弟修謹嗜學振起門戶將有望焉皆娶舅氏女女適承奉郎新監臨安府糧料院王儼又魯公長孫也孫男女各二人君雙親垂白見其後裔如此寧不自慰而君垂沒之言不及終養銜恨無窮者亦足以釋然於泉下矣君沒二十年二子將求銘於當世鉅公而屬某狀其行其請勤勤懐我亡友見其後昆心焉悲惻其敢有愛於言乎雖然某老矣學殖既落無能發明實徳懿行將晦而不彰是則有罪躊躇乆之而二子之請不已遂強為之詞雖不工要非溢美鳴呼其摭實也夫其可信也夫謹狀
  武功大夫閤門宣贊舍人鄂州江陵府駐劄御前諸軍副都統制馮公行狀
  曾祖宗旦左監門衛大將軍
  祖瑀武功大夫昭慶軍承宣使
  父康年武功大夫集慶承宣使
  公諱湛字瑩中泰州成紀人也七世祖贊左神武將軍生仁俊左金吾衛上將軍仁俊生正言太傅左金吾衛大將軍自曽祖而下三世又皆以忠勤任職名績班班前後相望於是馮氏之門益大公山西將種姿貌偉傑膂力絶人嘗從集慶公履危橋偶隕深澗即躍入抱持以出時人美其孝壯其決而知他日必能捐軀犯難以功名著見於世自呉越春秋及他書傳多所涉獵材氣磊落不從䕃補期於自奮舅劉公錫錡兄弟皆中興名將深竒愛之教以兵機將略敏悟英發益自負有掃清闗洛之志順昌之役錡以孤軍大破烏珠精兵二十萬公時在兵間身先士卒陷陣卻敵由是以驍勇顯烏珠再攻淮西公復從錡於炎山青溪柘皋戰比有功錡加器重初以親嫌止授二資及是又進一資田師中總兵武昌公從之數年既乆從陳敏討賊於䖍汀梅循潮惠間齊述據䖍以叛諸軍十旬弗克敏募敢死士先登公首應焉擐重甲手二劍率其徒三十六人冒矢石登雲梯死者相屬公亦重傷勇氣彌厲賊不能拒師從之遂入其郛以功進一資賞不酬勞敏以為言陞馬軍第五將公益為盡力深入瘴鄉平何白旗等七十餘族俘酋豪黃大老謝二化輩六郡以清會召敏還工部海船至明之定海統制范榮請為將佐紹興三十一年金亮渝盟有長驅之志蹂我淮甸且欲以舟由海道襲我詔公措置山東借補忠翊郎權破敵軍統領率兵八百人海船二十艘與浙保總管李寳俱中流颶風漂溺過半冬十月遂與寳入海州金遣尚書蘓保衡孟都統及母弟阿爾威率舟千餘泊膠西衆十餘萬別以萬人道新橋趨海州公請先擊之以挫其鋒寳許諾即勒兵四百五十人及左翼軍李實魏勝所統千三百人結陳而行至新橋與金五千人遇力戰克之夜半還城密與寳謀我師新至幸而捷敵必益兵而來何以禦之且彼舟得風將出港入海破滅未有期也不如奉詔登舟用我所長攻其無備可以得志寳然之詰朝偕行次於石臼闗趙王世隆趙友來降友言膠西敵舟兵數甚悉公請以三舟為先鋒友為鄉導尋至唐島望敵舟率五十為陳甚衆而整有張五葢危坐舟中者友以蘓保衡告計獨剪滅此則其餘不攻皆破而天時方寒風不自南何以前進焚香禱之須臾南風盛猛波濤洶湧戰艦乘之縱橫若神敵相顧駭愕俄有七星黒旗褐裘衷甲駕巨船率鋭卒而至者矢發如雨友復以阿爾威告公挾一矢斃之奪其金牌獲百尺船敵人膽䘮迺諭以國威信汝曹中原遺民宜早自㧞不者兵船四集善惡不分矣衆投戈請命公即躍入敵船以刀擁千戸張賡邢諤韓宗愈及大漢軍百五十餘人來即其船實薪草沃以膏油乘風熾火縱之北岸延及餘船煙焰漲天敵兵驚潰溺死者甚衆時二十七日也晡時寳方至火猶熾燔爇林木殆盡半月不滅尋以所俘獲詣寳賀寳嫉其功恚曰何賀公曰以烏合之衆破強敵十餘萬節旄且至何得不賀寳將執之公曰某之功主將之功也取捨惟命敢有他望即脫身舟中寳慍未已戮舟人以逞公不敢懟愈益自力聞金餘燼復羣聚急攻之舍舟遁悉焚而行至牢山即墨人王彥於宜與其父老請乘兵威糾合諸州忠義收復山東言之再三公見其誠懇與之約不出三日以萬人至則可衆踴躍從命越二日至者五千餘人有器甲者強半公即登岸部分隊伍申嚴約束時敵七寨相望公以所集忠義兵區別為七各當一寨躬督所部俱發言此去即墨纔四十五里吏失人心攻之易克乃使髙翔偕進翔即墨人習知山川形勢勇於立功即舉兵破縣擒長吏以獻忠義士爭歸之衆至五萬咸有奮志公獨念主帥嫉我不獲乎上事何由集不如姑歸惟其所命乃授翔方畧攻濟南為復故疆之漸遂引兵還海州十一月自海抵明十二月獻俘闕下天子加嘆其功賜金帶銀千兩官承信郎䕶聖馬軍裨將授李寳節鉞議者謂敵人瞰江聞膠西之衂不勝慙怒迫諸將速濟是以及禍論功行賞宜以公為首朝廷亦具知之明年遷公三官得成忠郎及公擒李承富五百餘衆既釋其罪以隸水軍遂以公為統領而代寳屯江隂以暴白其功焉隆興元年海寇朱百五聚二千人左翼督府溫明福建水軍莫能擒制丞相舉公討之使選於水軍及步兵各三百人率之以往公言於二相有都統在不先白之將以専輒獲罪相公獨不記往日事耶二相曰公第往吾主之誰敢不聽遂還屯行有日矣張子葢聞之果大怒公走丞相府以告改樞密院水軍統領趣使趨海至黒水洋交鋒屢捷擒八百餘人多勇悍者釋不殺請於朝亦以隸水軍教以擊刺弓矢之技卒獲其用遷忠翊郎詔選精兵二百戰船一艘與戚方往濠州措置邊面以公為江淮都督府同統制將行㸃兵卒長趙頤等四十八人棄甲而逃公不為動益嚴軍律翼日召其麾下告之曰朝廷養兵本以禦敵今欲退避自全獨不念讎恥之未雪耶衆感泣公曰若果忠誠涅汝面以誓殺敵人而賞汝以銀若絹可乎衆樂從刺者三百人賞之如約人無二志又以所將寡弱守禦不足聞符離潰兵聚兩淮間多者百餘少者五六十輩往往為盜招集之得五千餘人有益兵之利而除寇攘之害其處事兩全如是權知濠州改建康左軍同統制明年金犯淮東西公以兵扼宣化定山壙口三渡說都督府分遣諸將邀敵歸路絶其糧道而縱兵以擊之三請督府不從居無何敵四騎來以講和告公疑焉索之得江面圖靴中請督府誅之既乃勞遣而還時諸軍未有鬬志而三渡兵又弱公以為敵情叵測釋此不誅彼悉吾虛實有輕我心因集軍士臠之敵人讋服而督府不悅凡公為將忠於為國而不肯苟同者類如此師還為建康水軍統制尋添差隆興鈐轄乾道初除環衛宮殿司統領轉忠訓郎厯樞密院定海水軍統制五年召對論制敵取勝之法且言自古名將無非出竒上問竒兵若何對曰今海道是也異時六師順動臣請以千艘數萬兵乘便風徑指敵巢糾率豪傑可以全勝上壯之於是水軍始隸御前以萬人三軍十將為額轉從義郎閤門宣贊舍人御前水軍統制公復言定海之屯止於備禦趨山東遼遠驚濤暗沙之害出於不測難以進取楚之鹽城密邇海州信宿可至請徙屯焉先為不可勝以乘可勝之隙天子下其議或以迫近鄰境為疑公乃請屯平江之許浦六年以公為御前水軍諸軍統制詔從其議立四寨去鎮三里許占民田三千五百畝償以公田築堤捍海為屋萬間材良工堅規制恢廣隱然為東南巨防自江入淮進取為便識者韙之明年遂遷所部三千人於新寨益以江隂屯兵為五千人又言諸州黥徒類多勇壯可備軍伍及海道鬻鹽徒黨盛彊巡尉所不能制者其人皆熟於舟楫補以為兵誠舟師之利敢以為請上皆許焉増三千餘人而萬人之額至是庶㡬焉是嵗羊舜韶之衆攻劫海州上下舜韶者羊家寨土豪始欲取金州縣既而兵糧俱闕進退不可途窮為寇公表奏其故請往招撫上親灑宸翰亟以委之公以百人自隨乘輕舟由許浦趨淮口布宣徳意開示大信舜韶感服㪚遣徒衆復業與其儕類十八人束身歸朝人給錢十萬仍隸公麾下超授右武郎有沮之者轉武翼大夫主管崇道觀起為浙東兵鈐自是許浦主帥屢易皆以不勝任未㡬去上由是思公淳熙二年召對除御前副都統制復領許浦公治軍一躡故跡節財用剔姦蠧大修戰艦開梅里河五十里號令嚴肅壁壘旗幟復精明四年被旨來觀未及奏事而怨公者中以危法先是錢糧官陳嘉盜用劵錢公痛懲之嘉由是怨其弟時舉訴公不法公詣闕自言朝廷知其枉抵時舉罪而嘉益怨許浦民俗規利戰艦之旁積蘆如山公以火患為虞闢地為場以時直買蘆減價以鬻之其入稍厚而規利者皆怨又築場之處張氏居焉雖以公田易之不免他徙而張氏亦怨於是諸怨家合謀妄謂蘆場邸肆之息公自私之謗讟喧然飛語上聞大理案驗㡬月索軍中簿書攷財用出入之數纖悉明白無已私者獨以犒軍旅養忠義稍出於繩墨之外者一二事具獄上天子察公無他薄其罪謫居潭州六年山賊陳峒起郴犯道之江華連破桂陽軍臨武藍山二縣剽悍善戰頗有䇿畫據崇山深谷多施偏駕弩礌石手砲又有小盾皆其長技大軍屢戰不能克湖南騷動安撫使王佐奏請起公為兵鈐統制軍馬公不可強而後許選將兵八百人躬教習之士氣振發軍容鮮明坐作合變一如律度既旬浹度可用合土軍弓手義兵三千餘人進至黃沙寨猶慮所將非素拊循難於應猝伏精鋭林莽以為之備峒黨俄集大呼奔突我軍㡬不支伏兵發射峒弟殺之賊始卻衆心稍安乃築室聚糧為乆駐計而軍又數驚公安臥自若鎮之以靜控險要覘虛實凡其根株窟穴姦謀詭計無不知之每出接戰必克又念雖時時小勝非出竒無以制敵益募死士得八百人名敢死軍豐犒而旌別之人人思奮戰於竹子塘無不一當百賊徒摧敗軍聲大振矣公謂此窮寇急之則致死不若以計困之乃斂兵閉壘養威持重有所擒獲縱之使去曰吾渠魁是殱脅從何為汝能誅滅首惡不惟宥罪抑有醲賞務以是壞㪚其黨賊欲戰不得力罷意沮且內自相疑無復固志於是進兵逼之五戰五克遂乘勢欲殄滅之使劉橫張立李獻將竒兵三百人從間道走空岡焚其積聚巢窟夏俊田昇各以兵進擊而身率敢死等軍徑抵律頭洞為之援兵始接賊巢四面火起糧儲營落倐忽無餘我師方壯賊力不敵欲退保空岡則已焚毀倉猝不知所為於是大潰官軍乘之橫屍蔽野厥明餘黨窺覘欲奪舊巢軍士度水擊之自辰至申賊復大敗溪流為赤擒五百餘人攀緣險絶窮追數日斬峒英州境上獲三千餘人賊將大懼殺副首領李念九降餘黨悉平自出師至是兩閲月迺以前後俘獲別二十羣寨居廩食一如軍制聽帥臣處決未嘗専戮又於竊發之地團結諸鄉自十嵗至六十籍姓名於帥司給據歸業官軍所過秋毫無擾擒賊將四十六降二千人而軍士之歿於陣者五十七人而止嗚呼可謂善用兵也已敘武功郎添差潭州兵鈐改隆興府又改浙東路鈐數嵗天子念功不忘而後盡復故官數宣宴勞問出內帑萬緡以賜十四年除左衛將軍殿前司䇿選鋒軍統制上屢言海上之功旌賞未盡將悉官其諸子公謝不敢偶殿帥有修奉山陵之役俾公攝焉尋為鎮江軍副都統天寒以私錢助給軍士醫藥或忌而讒之上雖不信猶以將帥不和之故徙公建康紹熈改元轉武節大夫繼又進一官主帥卒攝軍事蠲軍逋二十萬緡五年改荊鄂副都統制屯襄陽今天子嗣位轉武功大夫常以為屯田之地自古江左重鎮當今要害處非訓習士卒使人人可用無以待不虞益修紀律繕甲兵習勤戰陣整齊舟師常若對敵威名遠聞軍民按堵惟恐公之舍此去也慶元元年被召至九江得旨奉祠屬疾至平江疾甚以八月十日終於舊居之正寢壽七十有一娶楊氏先公十六年卒次配嚴氏繼公而亡俱封宜人子十一人栱忠訓郎沿海制置司水軍統領杞該公致仕恩梓下班祗應殿前司䕶聖馬軍副將權保義郎江陵府副都統司書寫機宜文字檜進義副尉榯承節郎橒柄俱進義副尉櫃以疾未仕杓承節郎楠早卒女二人長適忠翊郎監內軍庫胡琛次許嫁忠翊郎趙善裨孫男八人燧煥煇爌餘未名女十四人長適迪功郎湖州武康主簿李文鑑次適保義郎監福州古田縣商稅王惟明餘未行諸孤奉公喪東以其十二月庚申葬於慶元府奉化縣禽里鄉小海里銅山之原合楊宜人之墓公天資忠亮明於大義自金據中原志雪國恥慕古忠烈士論南北形勢甚辨韓岳諸公既歿殊勲駿烈鮮克有繼公奮跡行伍不自菲薄以前人功業為不難就以神州赤縣為必可復感慨憤激一飯不能忘與夫懐安徇私志念區區不出一身一家者何其相萬也壯嵗豪舉以膽決自喜在鄂救焚升屋而墜躍身烈焰中破鐍而出湖口二虎為暴行旅患苦公跡虎所在伏古祠中跡其至刺之洞腹其勇而義多此類然寛厚有識度代李寳將屯不念舊惡覆䕶其短趙濟戰船多壞不劾其罪卒與協力修治無闕軍市所入費於犒享豪傑慷慨之士厚貲給之多自已出未嘗少靳貴要欲求公居第則堅拒不許雖賈怨不遑恤聞軍中一善奬勵成就如恐不及多有起行間致爵位者每戰臨敵必揚聲曰爾曹努力圖報國家士皆勇奮有戰傷者親為裹創傅以良藥慈愛薫然撫之如子弟至其犯軍律亦不貸也精於射藝矢無虛發著射譜行於世作大字遒勁有法兼善行草詩有佳語居明之西湖榜其樓曰得趣軒曰愛日有泉石花竹之勝然地不越數畝闔門千指田止二頃殆無以贍或勸以增益則曰匈奴未滅何以家為襟抱曠夷不設防畛見義敢為躬不自卹以故動遭讒謗然賢士大夫多稱述之侍從被命舉材堪將帥而薦公者八人此足以知公所存矣某識公乆且與其子栱游豪爽有志事功必能世其家者以行述為請辭之不獲故為敘其梗概謹狀







  絜齋集巻十五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絜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十六
  宋 袁燮 撰
  行狀
  邊汝實行狀
  汝實慶元邊氏諱恢世著籍於鄞曽大父諱日章大父諱用和皆不仕父承奉郎諱友誠無子子順昌丞諱友聞之子是為汝實也生而穎悟少小讀書迥然異常兒承奉公教之嚴未嘗令出入閭巷延師家塾俾専其習黃州通判舒君烈其姊壻也篤學多聞相與處累年開其端倪故自年十四五時已知學問之大畧矣㡬冠就學城南距家數里行必厯闤闠義方益嚴日使以肩輿往來竒麗紛華不役耳目凡所以培植美質充養徳性而卒為善士者家庭之教也幼習聲律長而愈工論説古今能達意所欲言辭采俊麗自律愈謹篤厚而詳慎痛母楊氏蚤喪事承奉公不少懈處宗族鄉黨甚敬以和不自矜衒不與乖忤而人望其徳容無敢侮之太學俊秀所萃師儒多當時選汝實年二十二補諸生念講學之機不可失也刳心求益甚於飢渇師無不傾盡日夜磨切智識愈明舍選較錙銖嚴梯級得者實艱汝實安義命不汲汲獨以所能屢戰摧堅卒預其選以故聲名日出領袖一齋謹守繩約諸生有請於監中規免費者汝實不許曰學校乆例何可越也監官以臺察意風之汝實曰即如是吾去其職耳終莫之奪其守正如此登紹熈元年進士甲科時太上皇龍飛策士汝實廷對數千言其略曰不以堯舜之道告其君者不忠也不知其君可以興堯舜之道者不智也堯舜之治必可興於今日堯舜之道皆已具於聖心知陛下所以垂問者悉聖心所形則不必他求矣臣觀自昔人主始初清明勤於政治者固亦無間於聖人之心而明者卒昬勤者卒怠何哉雖有是心而不能自知則亦不能自信爾今陛下有堯舜之聖心而形於政治未如其心盍亦反而求之乎心所是者行之心所疑者去之高明光大其則不遠齊宣王不忍一牛之觳觫孟子指之曰是心足以王矣況陛下聖明堯舜之道已具於聖心乎辭意婉切指陳時政具有本末識者韙之授鎮江軍節度推官始汝實嘗受教於金谿陸公有所啓發對䇿之語葢得於講切者擢第而歸不以所學為足覃思經籍探其精粹名物度數靡不硏究孜孜於司馬氏通鑑攷理亂興亡之跡而推其是非得失之原諸子百氏亦掇其要葢其志大故所資者廣其業専故所得者豐凡其充於身行於家者皆由是得之先是承奉公齊家有法闔門肅雍表儀鄉社汝實敬承其意端榘矱嚴限制翦浮末培本實家政益修焉承奉公年踰八十恩封疊至命服光華邦人以為寵汝實婉容愉色左右無違合親賓惠窮乏觀意所欲而敬行之庭闈欣懽人無間言承奉公歿執喪哀甚寢不離次飲食不御酒肉顔色慘悴體若不勝衣猶以奪於家務哀敬不純為恨將及大祥而汝實亦病矣平居謹肅自持雖病不改其度有問之者拱揖致敬語言酬對自若惟以除祔不時為憂氣息寖㣲猶能自力飭家人具祭索哀服加諸身如對几筵妻孥以其疾甚哭不出聲汝實曰焉有喪祭而不哀者命之哭葢訖事之翼日而卒實慶元三年十月二十九日也年三十有八娶李氏子三人長及次皆蚤亡幼子之元汝實卒後亦亡一女亦夭以從子之深為後三年十二月甲申葬於縣之桃源鄉石橋㠗之原自古道不明淺局之士梏於資稟趣向之偏剛者忤物柔者順從言理者遺事博覽者溺心徳厚者短於才才勝者涼於徳偏而不反患莫大焉汝實天資甚粹濟以剛學甚要輔以博才甚俊養以徳葢不安於偏而求至於大全其志詎可量哉狀貌頽然語若不出諸口而其中奮發勇於自立以古人為則以禮經為據事闗名教毫髪必計見其砥礪節行自奮於功業者心深敬之喜讀兵書曰知兵固儒者事祖宗立國規模講之必精宣和靖康渡江中興本末訪求惟恐弗獲充其心固將有所建立光明於時終身力學僅收一第未及設施而師友稱道其賢咸曰是篤實不欺堪為世用者聞其歿無不痛惜之嗚呼可貴也已葬有日其叔父以某交親最乆熟其平生為人俾狀其行不敢辭汝實初字汝度某嘗為言子之名廣大之謂也大而不實焉用之盍配以實乎汝實唯唯遂易今字雲謹狀
  先公行狀代叔父作
  先兄諱文字質甫姓袁氏明之鄞人也曾祖左朝奉大夫知處州贈光祿大夫諱轂曾祖妣永嘉郡夫人葉氏祖左朝議大夫尚書倉部郎中諱灼祖妣恭人石氏考承事郎諱坰妣夫人林氏先君從大父守隨無子禱於大洪之神夜夢神告曰與而二子是生先兄及章先兄資稟尤厚少小聰警讀書數過成誦詩語驚人先君深器異之為擇賢師敬待以禮日偵視顔色㡬㣲不悅痛自刻責豈其拂之何乃若是苟悅矣而後釋然里士大夫咸謂袁公教子可以為法而先兄亦曰吾父敎我如是不自植立何以為子蚤夜孜孜苦心刻意求所以承親志者手抄口誦不知飢渴寒暑於是里士大夫曰袁氏有子其門不墜矣成童以能賦稱既冠覃思經學尤深於書攷質非一師乆乆通貫得古聖賢意勇於為善而恬於進取甫踰壯嵗厭舉子業而讀書益勤不懈一書精熟始更他書幾間未嘗有二書此前輩讀書法也為人亮直中無留藏入與家人言出與鄰里鄉黨言是是非非率由中出凡世間面譽背毀機巧鉤距之態秋毫不存遇人無貴賤能否長幼必以誠敬恂恂卑謙若無尺寸可稱者醇醲之氣藹然見於面目即其貌聽其言知其為故家遺俗也中年益務沈晦徜徉里閭無歆羨富貴之心有園數畝稍植花竹日涉成趣性不喜奢靡居處服用率簡樸然頗喜古圖畫器玩環列左右前輩諸公遺墨尤所珍愛時時展對想見其人雅尚清致俗塵不到胸次猶以是為累晚嵗泊然平生所好視之若無圃亦茀不治獨好書之意彌篤自言吾雖老壯心猶在觀書作字一如少時平旦即起日抄書數千字端勁有力自經史子集下至稗官小説奧編隱帙多所記覽好觀厯朝故事既錄其大者又掇拾其小者為名賢碎事餘三十巻字百餘萬皆手所自抄也無惰筆雜著一編目曰甕牖閒評凡制度之沿革事物之原本傳記之訛舛風俗之變遷先世之模範與古今之善可法惡可戒者咸在每以為髙明之士糠粃小學非所以通類格物故其讀書雖以大體為本而節目纖悉亦必精研於方言聲韻字書之學尤精取古三百五篇參之方言概以韻語往往多合由是以觀昔人銘詩酹辭之屬音韻若不諧者悉皆有本非苟作也字書流傳乆益失真雖六經不免博攷參訂務歸於是偏旁㸃畫毫釐不遺榜所居小齋曰臥雪自號逸叟人皆戚戚我獨恬愉至其憂深思遠時亦愀然不樂其行已兢惕其處心慈祥其於鰥寡孤獨貧不自勝者哀矜惻怛如已疾痛宗族有窘於財者力雖不及獨屬念不忘諸孫滿前撫愛均一無有厚薄童僕有過不加譴責勞則佚之病則藥之撫之如一體仁不嗜殺所全活飛潛之類不可勝數惟不肯治産業為後日計或諷以稍立基址者油然笑曰人自不達耳德則不勝多藏何為吾以清徳傳家其為基址不既多乎訓誨諸子小有不善必怒之曰汝曹不自努力其若門戶何諸子所友賢士必加敬禮每曰吾不特敬其人而其人之父兄吾亦加敬焉謂學問之要惟精惟専恐分其志未嘗累以俗務至於世間榮辱得喪謂有命焉不為欣戚以故諸子遂其初志學者不求速成而仕者安於義命蓋家庭義方之教使然紹熙之元先兄春秋七十有二矣鬚髪鬒黑神明不衰親友咸以福壽未艾為慶而先兄獨自疑我筋力不逮徃時何以能乆及秋果屬疾自謂必不起若前知者區處家務稱物平施語言不亂氣度自若視聽益精明屬其子燮曰吾甕牖一書盍寳藏之鼻息漫㣲有所咳唾猶不以汚衽席翛然而往無怛化意八月八日也無親疎近逺皆痛惜之娶戴氏子男五人長曰覺鄉貢進士篤學守正後學多從之游與先兄偕抱病病且革聞先兄歿不勝悲痛質明而殂次曰燮登進士第儒林郎新沿海制置司幹辦公事次曰藻次幼亡次曰槱兩貢於鄉女二人長適宣教郎紹興府諸暨縣丞戴樟次未行孫男七人女八人諸孤將以三年正月丙午葬先兄於縣之陽堂鄉穆公山之原惟四明袁氏自我曾祖以儒學辭藻起家名振一時厯事四朝直道寡合卒老一州先大父復以名節自勵嘗守東陽以法誅蔡氏黨親曹宗觸京怒得罪時論韙之而誌墓者有所諱忌軼其事先君孝友溫恭與物無競里中稱為長者至於先兄又以彊學好善有聞於鄉君子謂家聲不殞焉初東坡蘓公守杭州我曾大父實佐之志同道合倡酬篇什甚衆流風遺韻被於後昆先兄尚友前修歌詩字畫必自蘓氏編錄本末尤詳此其風味淵源所自來者耶諸孤以先兄言行惟手足之愛知之為詳涕泣有請章與先兄少而共學同厯艱難友愛甚篤後章游太學塵下第隨牒州縣惟先兄之訓不敢忘今其永訣痛徹肺肝尚忍言之哉雖然本末之不錄則無以乞銘於當世君子是沒其美也而可乎因勉強綴緝以授諸孤用求銘焉當必有能發揮潛徳者謹狀
  叔父迪功郎監潭州南嶽廟行狀
  君諱方字誠之慶元鄞人曾祖諱轂左朝奉大夫祖諱煇文林郎考諱圻自光祿以博學髙識顯名袁氏始大至於皇考端慤靖深一毫不妄取杜門隱約人罕識其面至今鄉評推之君朝夕親旁耳目所接無非善道雖年少時意氣頗豪逸及長克自磨揉卒為善士師事鄉先生宮講屯田鄭公浙東簽判沈公又從從兄常徳通守講學服膺經訓尤精於詩以鄉薦舉送試禮部不得志刻勵奮發益取三百五篇研覃奧旨鄉人為子弟擇賢師者爭館致之東涉大海雪浪浩渺南踰粵嶺風木淒吼飄然往來其問安於所遇顔狀自若敝廬纔蔽風雨薄田不足於食婚嫁頻仍生理日窄戰藝又輒左次人所難堪亦不慘戚焉每曰吾不能自奮其身獨不能教子乎夫學殖也長之養之今雖未獲獨不在桑榆時乎家教既嚴復受業於鄉曲之望故諸子皆篤志而仲子洽遂擢儒科人皆榮之君曰是進身之階爾丈夫植立於世一第而已乎及洽官會稽以廉勤聞受知於帥期以遠大君始差自慰焉年寖髙倦遊場屋慶元五年以特科補雍州文學踰年調廸功郎鎮江府丹陽縣主簿舊得末疾沈綿嵗月及瓜幸小愈親故勉使之官君曰竊祿養疴非朝家設官意亟以祠請監潭州南嶽廟俸入無幾闔門仰給重以醫藥之費節約自持取不凍餒而止護衣篝一獠婢不憎疾之苟可役使而止病體支離猶能自力接親舊無倦容嘉定二年六月庚午卒年六十有七娶范氏男三人浹洽漸洽今為文林郎前南安軍大庾令二女適顧應龍貝自明孫男女七人明年九月丙午葬於縣之陽堂鄉南㠗之原君內無城府外蔑巧令神安氣清履道平坦人有過忠告之或面折之不恤善則亟稱揚之直已而發無容心焉舍後小圃花竹秀野時游息其間命酒引滿百慮冰釋不知宇宙之寛此身之㣲也尤喜賓客投轄共飲非盡歡不得去胸中渾融如古達者不慕貴勢不諂上交不責人以所不足其心休休無所怨恨與夫執徳不固僥倖苟求不得則熱中忿恚者不其大相逺乎參知政事樓公篤於雅故念其病且貧也存問不輟遺之良藥以扶其衰日覬其愈而君則死矣窀穸有日諸孤貽書屬狀其行將請銘於樓公雖我叔父之賢可攷不誣而辭之不達懼無以發揮也猶豫乆之既而釋然曰茲不過紀實爾不假諸此銘不可得將無以為不朽之託是沒叔父之美也而可乎乃述其平生大概而謹授之謹狀
  叔父承議郎通判常徳府行狀
  公諱章字叔平慶元鄞人曽祖諱轂左朝奉大夫知處州贈光祿大夫妣永嘉郡夫人葉氏祖諱灼左朝議大夫尚書倉部郎中妣恭人石氏考諱坰以公升朝累贈朝奉郎妣安人林氏倉部守隨朝奉祈子於大洪山之神夢與二子是嵗生某之先君明年從倉部官京師而公生焉公天資雋敏十嵗徧誦五經十二能賦翹然秀出竒童之譽籍甚而嚴重靜深不苟言笑識者知其偉器朝奉志尚高潔恬於榮利惟敎子是急金先生彥博模範一鄉俾公受業日偵伺顔色惟恐毫髪不當其意未有室家為之聘娶餉遺無虛日公承親志愈自刻苦日不足繼以夜隱几而寐覺復誦書聞者異之曰是固未嘗寢耶居庭闈間婉容愉色無纖芥子弟之過一日燕語偶字姊壻朝奉曰姊壻尊行也奈何字之自此未嘗語及其字執喪哀毀㡬於滅性火爇其體曾莫之知其篤孝如是既冠志氣彌強從李莫二先生質疑請益聞見日廣諸經皆通大義尤䆳於書入太學交友皆英俊有司程其藝能屢為之最公試高等其選甚艱嘗再得雋焉自秦丞相柄朝諱言程氏學士以雕琢靡麗相髙公介於其間人所不嗜日嚌嚅之時見謂樸學戰或不利公持之不變退而授徒於鄉以所學淑後進開明良心消釋鄙倍從游者日盛里中推為碩師年㡬五十未脫韋布磨礪不倦尚書汪公應辰以鴻儒領貢舉取士先本實後詞藝公始得在選中遂登乾道五年進士第左迪功郎紹興府諸暨縣主簿始至講求利害見其封畛廣戸口衆而怪其征科之難也悉索累年簿書攷校其實而匵諸㕔事多寡強弱官有定賦而有田者不得不輸雖老姦巨猾無敢復為欺者傳之後人遂為經乆之利用舉主闗陞從政郎為泰州州學教授秩滿教授和州淮俗安於故習知學者鮮庠序雖設視為游戲之地羣焉而食既食而出以為常公曰士豈有不可教者每旦入學招諸生勉以進修毋自棄暴訓之以禮義之大經聖賢之旨趣陶染濯熏善端既開矣則又束以規矩出入必時課試如式所以防其放逸者具有條目有來見者不以蚤暮寒暑從容延接隨叩而鳴如一家中父子兄弟款密無間時人以為真能任職髙宗慶壽及光宗登極恩再循儒林郎用薦者改通直郎簽書南康軍判官廳公事郡事清簡號稱道院而朝夕勤勤不敢以無事處若振窮民懲猾吏蠲逋負療疫疾一時善政力贊其長如恐不及僚吏有善極口延譽若自已出有過委曲覆護冀其感悟守有長於治郡以能吏稱者人少合其意於公獨心服時就見之既還朝語中都士大夫曰吾之為郡得賢者佐之爾問其人以公對由此名重朝廷皇上踐阼轉奉議郎祀明堂賜緋衣銀魚主管台州崇道觀再任踰年通判常德府待次於鄉年登上壽精明不衰晨起整衣冠熟復周易一卦折輩行與賢士交講明立身之要日進不止每與人曰吾以貧故愧未納祿可亟望為郡耶將申祠請藁具而屬疾彌月弗廖遂致其仕轉承議郎病且革神色怡暢語言自若略不及家事晏然而終實慶元五年十二月二日也享年八十娶汪氏封孺人二子燾熹皆先卒孫男二符䇿女二適進士戴廙呉桷曾孫男二魯孫英孫嘉泰元年九月壬申符等奉其喪葬於慈谿縣西嶼鄉東嶺之原公於學博自少至老未嘗廢書雖疾病不去手曰吾每觀書不知沈疴之去體也對賔客無雜言問古今事其答如響有一不知深自愧怍嘗從人借書手自抄之蠅頭細字一一精謹洽聞多識殆少其比而謙恭自將與人言如恐傷之雖幼且賤一與均禮書字必楷小心齋肅行步卑弱如不勝衣晏居危坐劇暑無惰容筆古人格言日日對之以自警勵小有差失必載之冊謂之書過聞人一善亦手識之謂之日誌食味不重衣服不華小齋容膝無一長物幾席凝塵恬弗為動忤之而不慍迫之而不驚事雖方殷從容處之未嘗疾言遽色如春之溫如玉之潤如麒麟鳳凰之為嘉祥古所謂徳人之容睟面盎背者公信有焉進退窮達安於義命海陵將終更薦書闕下宗伯許之剡奏曰少俟兩月其可公曰來者獨不欲得錄耶利於己而虧交承之義吾弗忍也遂去之時宰欲處以京局辭焉或問其故曰吾老矣能復奔走車塵馬足間耶常平使者行部南康亟稱其賢欲表薦之固止之乃已其靜退類此臨財亦然非其義一介不取居官廉靜以法不以例及可以取可以無取者未嘗輒受主郡王公正已將漕淮南首以薦牘及之或問之曰他人求而不得此不求而與何耶王公曰吾觀今人宦遊而歸鮮不買田而斯人鬻産以自給廉可知矣吾是以推之里中有冒法抵罪室廬入官者公輸錢於郡既得之矣其人踵門拜曰某不幸自速其禍孥無所歸願公垂憐立索槖中錢數萬畀之無難色或言歳所入㣲宜稍廣基址公曰昔人為仕宦貧好消息也吾敢豐殖以自取戾迄無所增卒之日室中蕭然無以棺斂質貸而後辦自擢第至歿餘三十年而生理若是聞其風者可以自警矣某年十有五奉先君命學於叔父殷勤教督不啻己子自是每見無不傾盡挹其貌耳其言孝弟恭遜之心油然而生某之官於越也貽書語及新功自謂胷中融融有無涯之樂某竊惟耄期稱道不倦古難其人而況今乎他日還鄉朝夕親炙庶可少進此念方切而公則死矣藥弗及羞斂弗及視睟和之貌不可復見丁寧深切之語不可復聞痛可勝言哉葬有日符等將求銘屬某敘述其行某不敢辭則泣而書之謹狀
  李太淑人鄭氏行狀
  曾祖中節故不仕妣鄭氏
  祖正倫贈奉議郎妣孺人陳氏
  考昺故任承議郎京西路轉運判官贈中大夫妣令人林氏
  太淑人諱和悟福州閩縣人也其先家於光之固始五季末徙焉三世俱有令徳至運副公其門始大嘗為樞密院編修官因奏對受知於孝宗將驟用之或梗之而止既歿主眷猶不忘太淑人穎異而孝謹為兒時聞人誦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輒流涕不止長而愈篤每與人言必以孝悌為訓故刑部侍郎湜其季弟也志操堅正談論無不契合宗族姻黨翕然稱之曰是真可謂賢姊弟矣年二十三歸於故朝奉郎監都進奏院贈正奉大夫李公諱松戸部侍郎忠肅公諱彌遜之子紹興中秦丞相決䇿議和忠肅力爭之坐是閒廢不用張忠獻公帥閩深念其貧以書招之分俸給焉遂挈家自臨漳歸於三山守道固窮嘗賦詩曰不作田舍謀不為子孫計旁人大笑之不會箇中意海內咸髙其節正奉公恪遵先訓寓居精藍不調者十餘年無田以自給無祿以代耕一室枵然有人所不能堪者太淑人安之自若經紀家務身親其勞秋毫不以累夫子奉其姑碩人徐氏謹甚日進甘脆承顔順志周旋無違賓祭之費有所不足鬻簪珥不靳及正奉官中都脫州縣之勞以為自是少泰矣天不假年齎志以歿李氏之窮殆未易瘳也然忠肅之忠貫通神明正奉又能守家傳清白之操世載其徳豈遂湮㣲而不振乎厥後二子皆能超然奮發厯官中外聲名煒煜於是士大夫皆曰積善之後慶果有餘矣然太淑人敎督愈嚴每曰今日之光榮而祖而父之徳也其可稍自侈汰而不念前人之清約乎培本根續氣脈惟恐家聲之或墜識髙慮遠殆少其比壽考康寧備膺五福葢有相之者嘉定十二年四月己丑終於金陵之府治享年八十有四七封為太淑人子珏寳謨閣學士太中大夫江淮制置使兼知建康府江東安撫使兼行宮留守司公事琪朝奉郎守國子司業兼玉牒所檢討官三女長適鄉貢進士陳景傑次學浮屠法次適免解進士劉砥孫男四人修通直郎新知邵武軍泰寧縣任宣教郎江淮制置司書寫機宜文字似蚤卒億尚幼女五人長適承直郎葉棠次適奉議郎浙西常平司幹辦公事何處智次學浮屠法餘皆幼曾孫男昌朝承務郎女尚幼是嵗某月某日二孤奉其柩與正奉合葬於閩縣大義古城山之原太淑人秉心篤實形於氣貌見於言語無一毫矯偽以此事上以此接下尊卑長幼交相敬愛和氣滿堂內慈而外嚴閨門整肅不過於嘻嘻以失其節不傷於嗃嗃而情意不通雖古人齊家不越於此而太淑人乃克為之可不謂賢乎居處服用崇尚素樸不喜浮靡諷誦佛書深味其旨有所感發每曰此可以明心見性乃受用之地火宅塵網不可染著以故神爽不衰年垂七十躬執婦道定省無闕儀狀豐碩進止雍容如山如河可觀可象尚書累更重任凡所厯官每見卹民利物寛刑惠下喜見顔色有雋京兆之母風討捕峒寇全䕶江淮尚書勤苦至矣勉以王事盡忠圖報其迎養中都也體力尚強間至湖山覽勝不勌司成持浙東使節亦就養焉田夫野叟夾道觀迎炷香羅拜誰實使之或者尚書舊牧是邦與部使者俱有善政越人徳之故敬其母亦如是耶此亦足以知家庭教子之驗矣及板輿至金陵時方多故思念鄉闗歸心日切尚書累表陳情庶寛慈抱天子以重寄在焉未許也變興庭闈遂至大故聞者皆傷惜之嗚呼在家則為賢女既嫁則為賢婦為賢母自初及終無有玷闕蓋生長名門而又作配名族風聲氣習薰炙涵濡所以臻此豈世俗所能知哉某筮仕澄江得與尚書同寮升堂拜母首尾三載屢獲進見及尚書通守四明保釐東郊入儀從橐皆得瞻望慈顔且侍燕席心服其賢起敬起愛聞訃驚怛念此賢母不可復見矣能無悲乎二子摭其善行屬某次第之某不敢辭稍加櫽括識其梗概以求銘於當世宗匠必有能發揮盛美傳之無窮者謹狀





  絜齋集巻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十七
  宋 袁燮 撰
  墓表
  端明尚書何公墓表
  於皇我國家受天眷命光有四海徳澤洋溢中外敉寧盛極而衰金人肆毒爰俾逆臣張邦昌盜據宮闕徽猷閣學士京西北路安撫使何公深忿疾之首倡大羲率經制使翁彥國知淮寧府趙子崧都水使者榮薿登壇歃血共赴國難而公之前鋒獨先至京師邦昌懼亟迎請元祐皇后垂簾聽政纔兩月髙宗皇帝正位宸極炎祚絶而復續國威跲而復伸雖由聖徳格天垂休無疆亦賴夫忠臣義士相與畢力挽回正道所以臻此公於是時不可謂無功矣而議者猶以順昌不守少之嗚呼順昌之前守以十月去公實繼之樓櫓不葺師徒單弱器甲不堅岌岌乎其不可支矣而以死守之餘五十日敵勢益張潰圍而去一子二女棄而不顧誰無天性大義所激忘其為家也可不謂忠乎既而招集㪚亡敗賊趙隆輩因併其兵明年四月遂有勤王之舉距順昌之陷日月未乆也倉猝擾攘之間經畫有方兵力增壯於是謁髙宗於濟陽建請南京實藝祖開基之地方贊聖明纘承鴻業可不謂有功乎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君子所以比徳於玉也垂翅迴谿奮翼澠池名將所以轉敗為成也何獨於公而責之無已哉公諱志同字彥時處州龍泉人也先世積徳迨公之皇考清源郡王致身元宰其門始大繼擢儒科益懋逺業寖通顯遂世其家葢嘗為刑兵吏部尚書端明殿學士可謂榮遇矣而卒以煩言褫職時予時奪至其末也僅復徽猷閣待制幸天子仁聖深知忠誠卒保持之此所謂不以一眚掩大徳者耶始髙祖父光祿公雅聞公名以女歸之累封淑人曾大父倉部公親友之好始終不替逮我先君聞其事亦能言公賢徳甚悉公之曾孫處恬肄業上庠某官中都時與往還語及先世喟然而嘆屬所以表公墓者某不敢辭若夫世系履厯之詳公壻丞相康伯所作行實及朝散大夫邵彪之誌其墓也已備言之矣茲不復著獨著其大節表表可紀者夫舉世混濁獨清則難楊朱黑翟之言盈天下能言距之者孟子即以為聖人之徒貴其僅有也炎運中微舍順從逆恬不知非肩摩袂屬於斯時也發於忠憤誓不與賊俱生萬夫之特有如公者又豈可摘其疵而沒其美哉某是以推尊之
  曾祖遺事原註袁氏墓表曾祖諱灼左朝議大夫尚書倉部郎中
  記有之曰先祖無美而子孫稱之是誣也有善而弗知不明也知而弗傳不仁也先倉部之本末誌銘中既詳之矣而尚有遺者可無傳乎蔡京為宰相姦囘不忠李林甫盧杞之徒爾公自軍器少監出知婺州往別之因問焉曰不知太師於婺州有何親戚此亦人情之常談爾怒而答曰京無親既到官朝廷方嚴荊杖之禁寓居武臣有曹宗者輒用之逮至庭下詰之曰今官司且不敢慢令汝私家也擅施之可乎不答而以指擊其所服紅鞓帶意自以為有官也公怒而械之獄數日死焉乃京親黨聞之大恨公由是鐫秩尋丁太夫人憂服除留滯於外乆之始拜隨州之命聲稱甚著召為省郎自豐亨豫大之説熾竭天下之力謂之享上獻諛者袂相屬公因而對力勸上清心省事安不忘危此奏最為明切心知其難言忠愛不忍緘黙黜知泗州未上而敵騎至闕矣夫典州而不阿大臣立朝而敢進忠言人臣之大節也而誌其墓者以為鐫秩補外皆非美事不能備載可為太息某懼夫乆而泯沒不傳於世自陷於不明不仁之域故表而出之俾世世子孫知先世風節如是興起於心慕而效之亦不為無補雲
  先祖墓表
  公諱坰字卿遠明之鄞人也曾大父諱揆贈太中大夫妣施氏旌徳縣君大父諱轂左朝奉大夫知處州贈光祿大夫妣葉氏永嘉郡夫人考諱灼左朝議大夫尚書倉部郎中妣石氏恭人光祿公以儒學辭藻擅名當世倉部公亦篤志遵業無忝前人而袁氏一門於是始大公在母纔七月足跌而生氣稟甚弱而為善之志則不可禦蚤夜孳孳思所以不墜家聲者服膺儒業充養徳性家再世二千石而恂恂退遜甚於寒素軫念窮乏施予不倦侍倉部守婺及隨寒士有來謁者必訪其所寓以私錢給之時時造可食物散於城外以惠貧民或捐錢與之前後所濟不知其㡬矣母夫人一臂甚痛殆不能舉公遍觀隨之城中佛廬像設有支體不具者皆補足之費無所靳母夫人中夜而寤謂倉部曰臂不復痛伸縮自如矣人皆以為誠感倉部澤及一子埴始受命而卒法當公補授弟增欲之推遜無難色太守梁公汝嘉惡厥弟之攘也弗為保奏弟不敢違公亦終不自取老於韋布無纖微不滿意一惡少年無端肆罵衆不能平請訴於有司撻之以懲後公不許曰罵我如罵風然撻之亦如撻風然罵我於我無損撻彼於我復何益不如已之每事舒緩獨於教子甚急隆於師範禮敬甚備日餽之珍膳而伺其顔色欣喜則以自慰或有不怡必研究所以然者其受室也聘幣酒餚之屬一取辦焉師感其誠為之盡力二子亦不敢怠為學日進見稱宗族鄉黨夫人林氏和柔靜専無妬忌之行欲為公買侍兒一二輩以奉巾盥再三言之不從清虛寡慾惟以觀書賦詩鼓琴自娯詩律精嚴詠物得物外意若不迫切而咀嚼有味工莫甚焉夫人先卒鰥居晏如五夜不能復寐披衣暗坐琴聲清越發於衽席翛然有出塵絶俗之趣不治産業不營室廬矮屋數間人情悶悶而公雍容自若身世兩忘負販者入門問價若干如其言畀之不減一錢其黨類相戒俱以實告無增價者誠心貫於金石美名溢於閭巷皆曰今之古人也享年五十有九與夫人合葬於縣之清道鄉榆村港戴岡之原長子文以子恩贈通議大夫次章登進士第終於承議郎通判常徳府於是榮及其親贈公朝奉郎林氏安人女適鄉貢進士林穎孫覺鄉貢進士燮煥章閣學士太中大夫提舉南京鴻慶宮藻燾熹槱宣教郎饒州樂平縣丞孫女適宣教郎紹興府諸暨縣丞戴樟進士呉適曾孫喬宣義郎新知紹興府新昌縣肅丞議郎監登聞鼓院符國子監進士甫朝奉郎權知徽州商承奉郎監臨安府新城縣稅貢丙向曾孫女適進士戴廙呉埜陳定從事郎監鎮江府寄樁庫林崈進士樓槃國學進士鄭景淵忠訓郎監慶元府小溪鎮曹憼進士舒鐻紹興府鄉貢進士李師説江西轉運司進士邊應時𤣥孫衡國學生衍復從徽衛女五人嗚呼古人貴世家所謂故家者非喬木之謂而世臣之謂欒卻胥原狐續慶伯降在皂𨽻叔向所以傷晉之衰也然所貴乎世家者非必七葉珥貂如漢之金張八葉宰相如唐之蕭氏也名位雖崇而不皆賢亦何世之有如東京之袁楊二氏氣脈聯屬名徳俱隆斯可謂世家矣吾家之先世雖或出或處跡若不侔然皆忠信正直蔚有賢譽其得不謂之世家乎後嗣子孫努力奮發不自菲薄必欲追前人而及之亦足以為世家矣於傳有之世濟其美不隕其名此唐虞之賢臣所以獨隆於古也士之模楷於是乎在故併及之
  先公墓表
  公諱文字質甫四明鄞人也曾祖左朝奉大夫知處州贈光祿大夫諱轂妣永嘉郡夫人葉氏祖左朝議大夫尚書倉部郎中諱灼妣恭人石氏考贈朝奉郎諱坰妣安人林氏公篤厚而聰警方童丱時不煩督促自喜讀書倉部公雅有知人之鑒謂公與弟章異於他孫長必能以儒學奮發爰取夫敏而好學出言有章者而命名焉朝奉公為子擇師金先生彥博授徒里中時論歸之命公從學而遇其師甚厚殆罕其比鄉人談及此事皆云當以袁氏為法親歿之後追承先志復受教於李公大辯莫公冠卿呉公化鵬三先生充其所未及以能賦稱且覃思經籍學業日富取一第易爾顧場屋小技難以立身揚名不復汲汲而務學益勤一書精通始閲他書厯代史諸子若集及叢編小説咸採取焉前輩諸公一言一行萃而為書目之曰名賢碎事手抄三十巨帙無一字不楷雜著一編名曰甕牖閒評搜抉隱微辨正訛謬雜然具載尤詳且確今髙明之士粃糠小學非博通之道公則不然節目纖悉亦必精詳取古三百五篇參之方言而槩以韻語有若不同韻而實相協者則會歸於一其於字書偏旁點畫毫髪無差榜所居小齋曰臥雪自號為逸叟有園數畝日涉成趣性不喜華侈屋苟可以居食苟可以飽衣裘苟可以禦寒如是足矣古器圖畫則深好之每獲一物欣然有喜尤寳先賢遺墨時時展對想見其風度自言吾雖老壯心猶在年踰七十盥櫛纔罷抄錄不輟為人直諒中無留藏言語率由中出面諛背毀巧譎鉤距之態秋毫不存遇人無貴賤長幼能否一以誠敬醇醲之氣藹然面目乳母範氏漢東人也金人之難公年始十一生之全之繄保護是賴闔門四千畝田契囊以自隨無所遺失遂老袁氏躬率子婦奉惟謹年八十六而終號慕如童穉以禮葬之嵗時祭焉至於今不廢僕病藥之不避癘疫迄獲痊癒仁不嗜殺在窘乏中海螯珍羞不以自奉常縱之江及他物命多所全活此豈區區為口腹計者比哉勉力諸子專精簡冊未嘗雜以塵務不治産業或諷以稍立基址油然笑曰子孫賢乎自能植立何必遺之資財且吾以清白傳家其為基址不既多乎諸子所友賢士肅加敬焉抑又敬其父母此亦所以訓厥子也至於伸屈得喪謂有命焉弗為欣慼家教如是豈不大異於流俗乎居約既乆有所假貸計其本息而盡償之崇陵御極之初詔盡蠲所負窮乏者相慶公獨愀然曰豈可以霈澤而負吾心哉償之如故鄉閭間敬誦其賢曰此吾邦之嘉瑞也紹熙元年八月八日以疾卒享年七十有二娶戴氏免解進士諱冕之女聰明靜專自幼嗜學多識前言往行作字得顔體相夫子儉約勤恪而勉以正道三年正月朔旦卒享年如公之數合葬於縣之陽堂鄉穆嶺之原長子覺鄉貢進士次燮煥章閣學士太中大夫提舉南京鴻慶宮次藻次未名而夭次槱以累舉特蒙補官終於宣教郎饒州樂平縣丞長女適宣教郎紹興府諸暨縣丞戴樟次適進士呉適孫喬宣義郎知紹興府新昌縣肅丞議郎監登聞鼓院甫朝奉郎權知徽州商承奉郎新監臨安府新城縣稅貢丙向孫女適進士陳定從事郎監鎮江府寄樁庫林崈進士樓槃國學進士鄭景淵忠訓郎監慶元府小溪鎮曹憼進士舒鐻紹興府鄉貢進士李師説江西轉運司進士邊應時曾孫衡國學生復從徽衛女三人燮之陞朝也贈公承事郎妣孺人後累更郊霈及該異恩贈公通議大夫妣淑人初光祿公秋試開封實為首選而東坡蘇公第二後通守錢塘蘓公作收相得懽甚介亭和篇有曰秋風起鴻鵠我亦繼華躅識前事也而注家以為同試館職實無是事葢益之爾公既修乃祖之業而又忻慕蘓公之為人諷誦其言語依放其字畫曰此吾平生所深愛至老而不衰者襟韻灑落有前輩風於是可占矣某叨塵一第實公教誨之力肅甫復踐世科而甫對策第一沿流求源豈敢忘哉而徳銘未立可為痛恨姑表其墓以詔來者此亦歐陽公瀧岡阡表明著先世賢徳之遺意辭雖不達要非溢美亦所以取信雲
  誌銘
  朝請大夫贈宣奉大夫趙公墓誌銘
  洪惟我孝宗皇帝仁覆九有與天同功牧民之吏必精選擇迺淳熈二月二日癸巳詔以玉牒趙公知岳州命下之日公論翕然曰此天支翹楚也熟於臨民乆著聲績牧養之任真足以當之越五年領郡事果稱厥職大得民譽當臧否法行之初帥漕憲倉皆第公髙等求所以然一言以蔽之曰學而已矣夫天下有一日不可輟者其惟學乎公早嵗精勤結交英俊親炙既乆磨勵不休寓古佛廬以居設五書案已處其中諸子旁列日以古聖人賢人之書課以常式發其奧義父子自為師生教學相長公既以良牧著稱諸子亦皆則象其賢有聞於世學之為益不既信矣乎公諱善待字時舉太宗皇帝之七世孫而濮安懿王之五世孫也曾祖太師岐王諱仲忽妣夫人向氏祖開府儀同三司安康郡王諱士説妣夫人向氏焦氏考銀青光祿大夫諱不柔妣太寧郡夫人郭氏公初以袒免恩補官當紹興甲戌之嵗監四明作院秩滿因寓居焉擢隆興元年進士第換左宣教郎知崑山縣丞厯江隂縣通判吉州遂知岳州常平之儲丞之所職也大抵蠧於移用公執法以拒之會朝廷遣使覈實鄰邑多以虛數被遣獨崑山無斛斗之虧又以郡檄市絹旁郡端已核姦費省十一先期告具時方贊劇邑而風采已振若老於更事者其胸中固超卓矣江隂有馬氏者積年不輸賦一日以訟至庭詰之不服械之囹圄不三日盡償所負自是來者繦屬至於貧民下戸則發其有餘而代之輸恩惠浹焉軍有市舶務公兼之未嘗私買一物人亦不敢干以私髙麗之至者初止一艘明年六七焉語人曰吾聞長官清正所以來此殆書所謂不寳逺物則逺人格者耶其倅廬陵也嘗攝郡政時方和糴江西吉當十萬石官吏白公本錢未降而省符屢趣計將安出均之諸縣其可公曰今八縣之民輸米郡倉斛計四十八萬凡水腳等費皆變米得錢市商牟利由是傷農其可重擾乎若使以米代錢公私俱便行之不疑民果樂從比新大守至糴已足矣敏於集事類如此諸司以課最奏天子始知公器業不羣遂有彝陵之命其陛辭也奏陳六事施行者二一論江西旱傷秋苗減放矣督隨苗錢如故無所從出必斂於民禁之便孝宗曰卿言是也無母安得子乎又言新制宗子取解減舊額十之七非祖宗勸誘之意請視太學國子監取士法而稍優之孝宗嘉納尋更制如公言岳之平陽有以盜獄上於州者公閱按疑非真盜屬理官究其情乃尉曹鍛鍊二商強之誣服以日月攷之民之被盜也二商實在襄陽驗之而信遂直其寃又有盜法當貸命奏裁乃以死報吏請奉行公不可再為奏讞卒免死平江産茶販夫集焉吏繩之急或激而為盜有執十餘輩以犯法告者公曰地産茶官收稅法也倍其征而縱焉關市之賦減三之一魚湖河渡減三之二仁聲四達商賈輻湊而財計益豐矣乃葺官舍乃築賓館乃繕兵器春秋都試義勇民兵藝精者厚其賞卒徒爭奮又以餘力闢燕公樓一邦精采俱變理財足用績效立見而無聚斂之虐剖煩決滯恢有餘刃而無矜衒之累可謂難能矣然直道而行不能委曲徇物葢自乃祖安康於靖康之難能死節秦丞相誘銀青以內郡竟不能屈氣脈流傳大率堅正自持不肯碌碌所以公亦若是嘗以徵稅事忤湖南劉帥銜恨奏公違法稅米左遷一秩掖垣力辨其誣遂寢前命後劉得罪罷歸舟過洞庭迎餞如禮無纖㣲芥蔕人益重其量計使之推楊者已去而繼之者抗章誣劾卒以此罷闔郡士民皆深惜之公性廉而惠未嘗妄取而喜周人急俸入有限所餘無㡬力不能辦一廬復還曩時所寓蕭然敝陋殆不堪處而公晏如也明年主管沖佑觀漕復言公守岳妄費詔湖北憲司究實無一侵隱可謂明白矣周益公時為樞密使盛稱公廉直有守丞相欲為直前誣或者梗之公安之若命未嘗汲汲也及沖佑滿秩丞相乃以究實之奏敷陳榻前欲畀以郡梗之者曰是人雅意藩幕遂授浙東安撫司參議官未上得疾終於寓舍實淳熈十五年十月丁卯也享年六十有一明年十二月安厝於鄞縣桃源鄉黃㠗山之原平生雜著釐為十巻娶開封崔氏生一女而卒再娶即墨季氏子五人汝述中大夫試尚書兵部侍郎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兼樞密都承旨汝逵朝奉大夫新知婺州其一未名而夭汝遇朝奉郎監登聞檢院汝適朝奉郎通判臨安府五女長適修職郎武進尉劉敏功次適進士楊宗元次適陳籥次適王津其幼不育而歸劉氏之女則崔出也孫六人蚤喪者三崇鎮崇絢習進士崇滓登仕郎孫女四人長夭次適進士汪龍紀次適承務郎荊湖北路書寫機宜文字莫徳和次許嫁童子免解胡煃曾孫必常公終於朝請大夫而贈崔氏為宜人及諸子該恩贈公為宣奉大夫崔氏為淑人季氏以公恩封宜人以子恩累封太碩人公西北流寓安於清貧而主饋甚賢躬履勤約寡居之後經紀家事凡十年始畢婚嫁四子繼踵登科人以為榮而庭闈訓誨日益切至性行髙潔氣貌崇深博覽圖史通達義訓以嘉定十年四月丁卯終於貳卿之官舍享年八十有三諸孤奉喪東歸十一年某月丙午祔葬於宣奉公之墓貳卿既除喪語某曰人所謂怙恃者以有親也今無親矣豈不痛哉先公之薨今餘三十年矣內翰髙公雖詳著其善行而銘猶未立每以為歉子知先生之深者也幸為我申述之惟公徳業俱茂為時宗英名跡相繼侔古世美豈寡見謏聞所能稱贊雖然早登公門屢獲親炙心服其賢茲得附託以垂不朽固所願也況請之勤勤乎乃不敢辭敬承其命銘曰太宗八王源深流長燕及諸孫彌乆彌昌英皇繼統濮為近屬壯哉維城屹乎天族公之祖考巍巍堂堂英名勁節爛然有光公實繼之終身力學匪玩其華由博趨約夫夫婦婦正家以躬施於有政取之不窮為善日積亶有餘慶諸子崢嶸髙門日盛周以宗強當今亦然翼我皇祚於千萬年
  祕閣修撰趙君墓誌銘
  慶元初某備數成均忤權黨意未㡬去國為撫屬浙東蕞爾孤蹤難於自立而觀察推官玉牒趙公一見如故交相與款語了無藏襲知其為直諒之士而察其器能超然逸羣是非立斷有不可及者每推許之曰他日得志其將有可紀之績乎既而某言果驗嘉定中同官於朝相得益深間闊雖乆日覬其恢此逺謨而公則亡矣追念疇昔䀌焉痛心今樞密院檢詳公之季弟也貽書求銘某不敢辭公諱伸夫字信道魏悼王七世孫也曾祖劼之修武郎妣郭氏安人祖公義忠翊郎妣皇甫氏孺人考彥軾承節郎贈中奉大夫妣段氏連氏俱贈令人建炎間大父始居平江之常熟公初以恩䕃補承信郎監南嶽廟擢紹熈元年進士科主處州松陽縣簿再調紹興府觀察推官帥尚書單公方以能吏自名健於裁決嘗以休日至都廳他幕僚無入者而公獨審問兩詞如常時單公心善其匪懈與之語大竒其材亟表薦之添差幹辦淮東茶鹽司改宣教郎知揚州江都縣邉隙始開宣撫招討諸使咸在百需交至供億靡闕常隨發運使過都梁忤其意索負糧百餘驢且屬公部之地非所隸人孰吾從公曰此欲以乏興罪我爾畢力營求得半而循環焉事集倉卒甚整而辦人以為難敵游騎三四駸駸逼揚大帥郭倪皇遽無䇿公曰揚淮東根本外應援承楚內蔽遮常潤所係不輕何可忽哉推官應君謙之佳士也公與合謀固吾壁壘以待其敝於是我之義武民兵有洩三塘水以灌其西者敵始引去㣲公堅守他人何所効其力哉通守山陽湖海等作亂趙使君師逌與武鋒軍帥張瑀不咸瑀不即討捕公語之曰郡守以知軍事為職軍旅之柄葢兼領之矣駐兵其地而無所稟承可乎瑀悚惕聽命公復語其所遣將校以擒捕方略迄於授首攝安豐軍帥黃公度之所薦也朝旨散武定卒復為耕農凡二萬四千有竒安豐居其半始紛紜未奠厥居桀黠者相挺為亂公雖寛大愛人而重為民害者終不汝貸壞散其黨以漸除之姦民懼焉既十月差知楚州楚與敵隣纔隔一水青齊間羣盜猖獗論者皆以為敵人叛亡無日宜結楊劉之黨為夾攻計公獨曰不然固吾圉防衝突於今為宜不惟叛亡是納俄有劉顯昌者突至漣水力求納款公亟調兵為備而遣官屬諭之一夕而遁城東舊有重濠嵗乆湮塞則浚而深之西南有老鷂湖其水散漫則陂而蓄之或獻議於朝謂淮隂之門戶縣北遺址俗呼為甘羅城六朝駐兵之地盍亟修之有旨令公相視諸故老皆曰金由青徐而來其衝要有二大小清河是也相距餘十里小清河直縣之西冬有淺處不可以舟大清河直縣之北與八里莊對紹興間金三至淮重兵皆由此出公即條上以為此地要害若遷縣治板築於此形勢增壯過於淮隂故城從之今之新城乃公所創也以職事修舉增秩除軍器少監纔三月除右曹郎官越月以直祕閣再任又六月陞寳謨閣知廬州東西有兩柵肥水貫焉開禧用兵敵攻東柵軍民悉力捍禦敵退之後帥臣田琳匝環甃之西柵未及也公帥將佐登陴覽觀具見其疎漏敵所必攻爰請於朝建三洪巨門以殺水勢樓櫓壯偉橫跨門上視東柵有加焉復建議包築故城為乆遠規故城者唐張崇所築廣十九里有竒然興兵禍夷為丘墟乾道中郭親軍振請城之亟欲就功縮舊址三之二創築新城十五里俗呼為月城此城既築而合肥縣及市北居民皆隔於外耆老有棄而不顧之怨郭遂於斗門外築纒堡以護之其狀如月故亦謂之月城此亦足以稍慰人心矣而故城未復緩急終不可恃合力增築既髙厚而加甃焉此則公之志也方將經營俄敵至浮光公亟集僚佐訪所以應援之䇿廬為今都會而城中屯兵不滿萬人或勸公盡發以往公曰廬距浮光五百里而遠距濠豐二百里而近敵兵必由濠豐渡淮今道浮光安知不為聲西擊東之舉我若悉師於西敵乘虛奄至合肥失守直趨厯陽窺我江滸將若之何郡兵鈐王辛舊武定軍中才之超衆者也銳於立事召而告之故踴躍承命集武定騎卒得數百人辛曰足矣兵不在多當以竒取勝公又擇帳前之勇敢者各數十人與俱且以強勇統領於公輔陳剛為之繼公輔精審有謀足以守城剛拳勇敢鬬足以出戰若濠豐無他即令剛提兵以赴浮光約束既堅明矣會安豐報金欲以舟師渡淮合肥父老相率詣郡乞留陳剛以備不虞公不得已別遣三將及金陵出戌郭統制代剛而行翼日諜知安豐之兵不果渡即遣剛如初王辛果以捷聞陳剛繼至鏖戰復捷敵由是遁制府不深察謂緩遣陳剛奏公為畏怯奉祠而歸復以臺評罷祠奪職而不知王陳之功發蹤指示公實使然也人皆寃之安於義命不以介意踰年天子知公之忠先復其職申以召對公言制敵之䇿規模當先定不可以緩圖若欲與戰而吾所調之兵彊弱不分勇怯相半弱者未戰先怯強者不能獨勇以此攻取勝胡可必若欲與和而吾備禦不周苟求安靜縱彼乆困之餘意在休兵焉知其不邀索於我為今之計莫若以守為主俟其可戰而戰則是以守為戰俟其可和而和則是以守為和和不可恃則戰戰或未勝則守合和戰守為一操縱在我彼豈得而邀我哉國初軍兵轉至指揮使有功遷刺史政宣以來始由効用循襲至今自將佐至於隊將例以効用為之間有一二為制領者而軍兵則止於受宣自都虞候以上不復可轉而以額充軍兵者少求為効用者衆不均如是能無偏乎宜參稽舊法比折換授時論者皆以為然除金部郎官未越月京畿擇計使僉謂非公不可除直敷文閣兩浙路轉運判官公究心民事深知州縣催科至為民病建臺之始揭三大弊嚴行約束鏤榜著明所在觀者舉手加額將及二年不動聲色而條教自孚不待督促而財用自足得人之效爛然可觀矣然公自捍邊以來備嘗艱阻乆而得疾上眷公不已進職二等陞副使以寵嘉之公力請奉祠詔以直龍圖閣知寧國府閲月而疾作遂至大故實嘉定十五年四月丁酉也享年六十有一積階至朝議大夫贈祕閣修撰娶沈氏封宜人先公三年卒葬於湖州武康縣慶安鄉黃隴之原長子時懐承節郎監髙郵軍稅務先公十四年卒次時思將仕郎長女適進士張梓次適儒林郎監戸部路遂莊大兵犒賞酒庫錢紹謙是嵗十二月癸酉其孤奉公柩啓宜人窆合葬焉公篤志為善服膺古訓不敢失墜持身以廉介為先臨民以教化為本每遇兩造在庭平心剖決惟恐傷之常曰獄重事也一湼其面即非全人況不可復生者乎山陽有非真盜而將就死者安豐有脅從而將黥者合肥有被誣殺人而不能自白者皆力雪之獲免其哀矜慘怛如此足以見仁人之心矣初皇考中奉公樂於施與隆冬雨雪有貧乏不能自活者暮夜攜錢寘其戸內不求人知而壽至三十三識者咸曰趙氏隂徳之報其在子孫乎及公繼之秉心篤厚有先君子風厯官中外蔚然時望善積而報豐於是可占矣然非不陞進也而位猶未稱非不忠誠也而人或見疑康寧好徳亦既獲福矣而又不登上壽人子之心有不足焉雖然父子俱賢氣脈相續自足以不朽豈必事事盡如人意哉質諸古人實獲我心公亦可以無憾矣夫銘曰繄人之生難乎兩全正直者才多不逮通敏者節或不堅孰如宗英守經達權捍邊有方持論無偏縱毀言以點汙迄美譽於流傳
  朝請大夫趙公墓誌銘
  慶元中有憸人蘓師旦者本呉中一小吏依慿貴要盜權植黨不十餘年致位通顯一時嗜進之士爭趨其門福建常平使者趙公獨憤疾之不少降屈趣召至闕對有日矣師旦輒風言者逐之奉祠而歸明年斯人竄殛衆由是服公先見以為不可及也然更化之後猶以韓黨廢嗚呼公韓出師旦之螫韓不能庇舅甥情義若是其恝尚何黨之云乎今丞相雅知其賢欲復用之亦竟不果窮達固有定分君子安於所遇心苟無瑕得喪一也公復何憾哉公諱公升字叔明宣祖皇帝七世孫魏悼王之裔也曾祖妣恭人張氏郭氏考諱詵之左朝散大夫贈少師妣魯國夫人呂氏燕國夫人韓氏家於吳門之常熟自少師始公以遺恩補官厯信州司戸參軍監文思院上界改宣教郎知婺州金華縣通判幹辦江東安撫司公事丁燕國憂服除知漢陽軍秩滿選知衢州未上提舉福建常平茶鹽事主管沖佑觀提舉江西常平茶鹽事未上以論列奉祠自宣教郎九遷至朝請大夫命服金紫而食祠官之祿者凡四嘉定九年三月庚申以疾終於家年七十四公之宰金華也募鄉民為義役條畫甚備邑人便之祠於寳婺觀刻石紀焉加惠貧弱多所縱舍達官右族督賦如式雖宰輔之家無得倖免者漢陽據江漢會因為隄城每漲流四集充激侵齧隄隨而潰公念土功之難非衆力不辦而民不可勞用尺籍伍符衣糧既從官給稍增其庸必踴躍聽命奏請從之廣袤堅壯遂為經乆之利麗譙既燬復還舊貫費廣而民不知倉與漕刑建臺相若而州縣奉之緩公曰吏胥服役柄不在我乎乃檄所部凡曾以罪斥非經本司敘理而輒在官者俱罷既又慮其已甚則令擇其實可任者以告而姑存之由是畏威懐徳應命如響閩舊有舉子倉凡僧舍之不能嗣續者聽民佃業嵗収其入以給窮乏産育之家而申嚴不舉子之罰此仁政也而習俗不美其請於官也故髙其價使人莫我若已必得之既而力不逮耕種失時收斂寖薄倉實不足民鮮被惠公請仍以僧主之嵗入之數不加於舊閭閻樂從之自是民間生子蔑不舉者至於今所活者多矣公臨事精敏而又能委任官僚人莫能間屬皆盡力而政罔不舉賢配曰宜人張氏先公五十一年卒葬於常熟縣吳山頂阜繼室曰宜人劉氏亦有賢行十年七月辛巳卒子彥許訓武郎江南西路兵馬副都監彥詞迪功郎饒州番陽西尉彥禾迪功郎衢州司理參軍女適朝奉郎通判紹興府潘景䕫次適迪功郎嚴州觀察推官顔叔仁先十二年卒次以疾廢孫柟夫以遺澤補將仕郎樞夫機夫栩夫櫟夫孫女一人頂阜之穴或疑焉於九月壬申諸孤舉公及劉氏之喪而遷張氏之柩合葬於澗南之原某受知於公最深公之領閩倉也實為之屬時猶在選調平生未嘗覓舉獨公深念之遂獲通籍厥惠博矣每念無以報稱窀穸有期諸孤貽書請銘某承乏太史士有一善皆當紀錄賢徳如公而可無述乎乃敬敘其出處大節為繫之銘曰天支之貴山澤之癯道腴是味豪貴是除居官可紀吏戢民舒彼譖人者巧言紛如孰知其心金石弗渝我作斯銘為公辨誣















  絜齋集巻十七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絜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十八
  宋 袁燮 撰
  誌銘
  侍御史贈通議大夫汪公墓誌銘
  慶元六年夏四月詔以起居舍人汪公為侍御史此朝廷清要之職古人所謂一臺正而天下治非虛言也自公道不明居此職者鮮能竭忠以報國類多倚法以立威凡已所不合者率以私意去之姦臣未折其萌而良士先罹其害公既正位臺端分別是非明於黒白公論所推許者常全䕶之可恃以無恐公論所不與者必裁正之毋得而苟容舉職如此可謂真御史矣故雖不滿三月齎志以歿而評品人物者稱之至今視一時虛譽如雨集溝澮朝盈暮涸者何其相逺哉此足以知公之所存矣公諱義和字謙之徽州黟縣人也曽祖贈太子太師諱才貴妣西安郡夫人黃氏建安郡夫人舒氏祖簽書樞密院兼參知政事諱勃妣同安郡夫人祝氏㑹稽郡夫人唐氏考湖北提舉贈通議大夫諱作勵妣碩人祝氏公未弱冠貢於鄉以郊奏補官主江陰簿被計臺首薦歴餘干丞改宣教郎宰隆興之新建時嵗大祲府檄公視之而使人私焉曰幸以郡計為念已而謁帥首言旱甚十蠲其八矣帥艴然曰不我告而專之可乎公曰農民已困將為餓殍賦安從出明示以所減數俾戶知之猶足以繫其心必待稟明緩不及事奈何大忤其意以語見侵公曰某頭可斷言不可食帥黽勉從之諸邑長咸在無敢出聲公抗首力爭八縣饑民均被大惠府有東湖之勝嵗久不治屬公浚之計工五十餘萬日役數千人公言取之諸邑寧免追胥賦干近郊徒資游手於饑民無預且游觀之所非今所急也議由是寢時淳熈八年也是嵗擢進士科時宰欲處以他闕辭不敢當益勤於民事務以仁恕教化為本陶然珥筆息爭善俗獄犴遂清漕尤公袤丘公崈繼以治行聞被命審察通判紹興府作永思陵朝廷委計臣躬任其責每事舒緩欲以不擾取名公曰擾誠不便山陵大事而惜費如是可乎孝宗聞之甚怒移知鎮江府張杓帥越與公協力靈駕既至錢清公見其可渡也趣之漕以為未可而公趣之愈急甫畢而堰壞時論服其敏逹是邦和買之弊久矣蒞官者不能精察虛偽日滋公深究其所以然之故既履畝而稅務為均平又稍損科敷與之覈實實有是田始有是賦歴歴可攷莫之或欺於是乎宿弊寖革焉繼丁太夫人及提刑公憂服除知武岡軍武岡與辰為鄰紹熈三年辰之漵浦蠻猺侵邊作亂公之官至邵陽或言賊勢方張姑徐徐焉公曰天子有命急策疾趨猶懼不及又可緩乎倍道而行大修武備綱目具舉威聲震疊且開以大信許之自新迄無入境者武岡財用不能自贍仰於永邵者半朝家科撥舊有常數二郡輒負不償公弗與校舒徐以俟之曰吾惟過自撙節而已既而經常用度種種無乏又思之曰彼不吾與未覩其害而乾沒焉豈不惜哉爰請於朝以二郡元撥之數理為武岡上供而武岡上供截為留州之用有㫖從之遂為長利加以博訪官僚周知利害財計日益充衍公宇黌舍營壁橋道亭驛軍器之屬無一不葺三嵗貢士増於舊額溪洞八百餘團結以恩信良吏之績班班乎可觀矣慶元二年以治最為太常博士時權要炎炎羣邪翼之詆天下正論以為偽學無敢明其不然者公對清光力陳人才真實疑似之辨人所難言義不容已天子嘉納亟施行之誣善者皆悚三年遷吏部郎兼禮部四年除樞密院檢詳五年以左司兼檢討玉牒宰掾最為機要而壓於宰輔之威是非予奪多含糊其辭公則不然可則曰可否則曰否未嘗持首䑕兩端之説吳興有糾合兇人盡戕主家而火其廬延及一市者刑寺欲分首從定罪死者一夫而止公駁之曰殺人放火俱合抵死兇徒肆虐厥罪惟均何首從之有中都㑹子之獄抵罪者數人集議欲輕之公又曰偽造者斬法也犯而輕之是不信於民也何憚而不犯皆請論如律公平時居官雖一鞭撲未嘗輕用而於是獨嚴戢姦宄䕶善良茲其所以為仁爾九月除起居舍人直前奏事願取司馬光五規為保治龜鑑嘉言偉論固流俗所謂迂闊者鬱而復明聞者興焉又謂二史分日侍立宜謹書言動使有所攷信時人亦甚韙之明日遷侍御史兼侍講有阿附權要致身詞掖者植根之固殆未易拔公首劾之曰此俗吏也不足以塵髙選斯人既斥足警其餘矣每患學者各私其師趨向不一於是交攻建言昔我髙宗聖訓士當專以孔孟為師夫孔孟者萬世之標準也由之則為正道舍之則為他道孰有能加損毫末者哉當衆言淆亂之時發為正大之論如指迷途如藥錮疾深有當於人心莫不延頸以俟傾耳以聽望其由是日進讜言而孰謂公止於斯乎卒之日寔是嵗之六月六日也享年六十積官至朝議大夫贈通議大夫朝廷惜其喪賻贈如例娶程氏給事中叔逹之從妹也姑性嚴事之甚謹歡然無間言公得顓心任職不以家務自累抑內助為多封宜人以子陞朝封令人嘉定三年四月三日以疾卒享年七十有一贈碩人長子綱朝散大夫直煥章閣知紹興府兼權提刑次紀為公弟義的後終贛縣丞次統奉議郎通判楚州次縝宣教郎知興國軍永興縣女適奉議郎通判衢州朱拂孫曰萊曰榘曰棨曰泳之將仕郎孫女適修職郎江陰軍司戶程熹次適進士朱任餘二人未行公自幼及長嗜書不倦手抄至百餘帙尤熟於左氏春秋辭華炳蔚援筆立成竄定不過數字前後奏篇無慮數十直已而發不事雕琢而皆當世切要蓋根於學問非苟作者其立身處事也亦然事親篤孝母有疾衣不觧帶者數月風儀峻整而謙抑自將事機立斷而持循惟謹義所難安雖微不取義所當與雖多不靳吏或以久例白一無所受貲産不逮其先世逺甚而賙恤窮乏一遵舊式推廣此心孰不歸仁茲非學問之力歟宰邑丞郡值歉嵗念常平倉儲蓄無㡬不足以賑窮言于帥守多方勸分人皆樂從以富鄭公青州救災之良策推而行之全活甚衆左右司檢正事至夥也以一身兼之隨宜區處諸務俱辦館伴北使禁樂之際偶聞樂聲金使遽以為請公使謂之曰此閭巷間為之耳几筵未徹國樂猶禁而可施此乎片言折之愧服而止此皆篤於學問積之有餘用之不匱故泛應曲當如此每語諸子吾年及耳順即謀歸休盡閲家藏未讀之書此志未易量也雖不克遂而心聲所形集三十卷粲若瓊玖其學亦富矣越帥既蔚有華問又倡率諸弟努力為學此所謂世濟其美者耶初公葬於邑西郭家塘之原碩人歿重於啓窆則葬於邑西雙溪之原嵗月深矣徳銘未立越帥貽書以是見屬某惟同年之誼有不可辭者敬諾之銘曰衣冠蟬聨斯世所貴古稱不朽非是之謂汪氏一門世有顯人顯以賢徳匪徒簮紳維侍御公樞參之裔公侯復始平生之志位雖不充徳則不忝霜臺諤諤繩彼姦諂天奪之速舉世所嗟施於後昆韡韡其華何以成之續此正脈克世其家令名有赫
  刑部郎中薛公墓誌銘
  紹興間吾鄉年高徳劭者有五人焉其學問操履俱一邦之望時時合併有似乎唐之九老本朝之耆英故謂之五老繪而為圖傳之至今左朝奉大夫衡州使君薛公其一也公既與是四人者以道義相交而又得賢壻焉曰禮部侍郎高公學有根柢氣類相若講明義理日益精微於是乎家庭間肅肅雍雍薫蒸陶染不扶而植為子若孫者烏得而不賢哉刑部公之持身居官所以見推於士大夫者其源委蓋如是公諱揚祖字元振世占籍於明明陞府遂為慶元郡人曽大父諱唐贈朝議大夫大父諱朋龜即衡陽使君也嘗權工吏部二郎官考諱居實朝請大夫歴倉部郎中直祕閣帥淮東贈中散大夫妣朱氏宜人贈令人公資性穎悟風規秀整嗜書不倦以父任補官淳煕間辟淮東帥司書寫機宜文字丁外艱服除調處州司戶參軍紹熙初監編估局門皇上履位宰婺之義烏通守金陵丁太夫人憂不赴既除喪主管浙西安撫司機宜文字監尚書六部門大理寺簿知漳州召為大理丞遷刑部郎中尋以疾請外得池州改主管沖佑觀公始為戶掾軍校有怨軍事判官者伺其未明趨郡剚刃肩輿已而自首郡守送之獄公亟言曰軍校輒犯階級誅之法也事理明甚何必寘諸囹圄若訊他囚乎聞者皆快其壯局門事簡不足以觀設施丘公崈時為戶部侍郎風裁甚髙見公而竒之曰此有用之才也為之延譽參政陳公騤亦驟稱之聲名藉藉改秩之劇不勞而辦邑有顔孝子墓嵗久荒圮首營葺之申嚴樵牧之禁有助風教一胥大為姦利白諸郡將黥之以警其餘莫不震懾率以五鼓視事夜漏下十刻始休三嵗之內無日不然以故庭無留訟獄無滯囚東江湍駛舟多覆溺乃創石樑捐已俸以先之樂助者衆費緡錢以萬計及守臨漳梁南江如東江之役故兩橋之成人皆以薛公名之為之立祠示不忘也漳僅有土城髙不過五尺無以禦寇公欲修築請於朝未之行也及為郎面對申言此州當閩廣徃來之衝去朝廷二千餘里而城壁不立徃時沈師竊發以無備故可為覆車之戒乞以臣任內樁積錢輒辦茲事上始從之詔守臣汝讜經畫如其言漳人賴之時州縣財用不足多以科罰從事公言民犯有司自有成法豈宜因以為利施之小罪已非息訟之道若罪至殺傷由此倖免寃枉何時伸乎此亦切於時務之言也溪峒猖獗湖廣江西均被其毒贛大州也恬不為備賊兵深入直趨郡城獨幸急撤浮橋僅免於禍不爾守其危哉漳距賊巢非若贛之壤地相接也而公豫為之防日繕甲兵積榖粟常若寇敵之至威聲所加足以禦侮不既賢矣乎省戶之除天子固將用之不幸而病奉祠里居沈綿者九載竟至大故寔嘉定十二年七月癸酉也享年七十有三積官至朝奉大夫娶蔣氏吏部尚書大猷之曽孫女贈宜人又娶汪氏封宜人子男五人長師仁廸功郎監紹興府三江買納鹽場師誠師文師謙皆蚤卒師魯將該致仕恩女二人長適進士楊宗紹次未行孫男三人長安之餘未名公五歴官嵗月深矣而資産終不甚裕故多以亷吏為薦大資趙公入侍經帷薦慈湖楊公而公亦預焉時人以為榮初倉部公窆於奉化縣忠義鄉之雙谷去城㡬百里公每謂二子曰先隴若是之逺子孫憚其難至聲跡必暌吾歿之後得祔葬於此爾曹展省併及兩世則不至於遽疎吾瞑目無憾矣明年二月某日二孤敬遵先志克襄大事而屬某為之銘某雖老且病然鄉黨之誼不可辭也乃次第其本末繫之曰猗歟一門三世為郎象賢濟美厥徳有光猗歟刑曹甚敏而厚居官可紀有學有守味其遺訓先隴之思茲為不忘昭昭永埀
  蘄州太守李公墓誌銘
  李公茂欽東萊呂成公之髙弟也淳煕中成公之弟子約為四明倉官茂欽不逺數百里訪焉余因是識之風規峻整志氣挺特明於義利之辨使人起敬入太學結交海內賢俊相與講切義理益明同捨生有病疫者多方拯救以身親之義所當為不遑自恤為學錄規繩井井諸生嚴憚留趙二丞相聞其賢風使來見一不徃嘉定中余同官於朝時時合併壯其風操每推許之異時履險蹈難以仗節死義稱者必斯人也及蘄春被圍余日日念之曰茂欽其死乎既而果死嗚呼賢如斯人而可死乎自古國家之立必有正人端士焉英特之氣與生俱生培之飬之益堅益壯足以興起人心維持三綱五常而壽其脈則社稷可以長保茂欽之生天之所以佑我宋也茂欽之死節所以緜我宋之無彊大歴服也寧不偉哉茂欽諱誠之世家於婺之東陽曽祖某祖某考某俱不仕考以茂欽該郊祀恩再贈宣教郎妣鄭氏贈孺人茂欽自幼莊重不苟言笑勤於務學既冠而邃於易登賢書試舍選俱第一慶元初解褐分教鄱陽丁考妣憂廬墓終喪幹辦福建安撫司公事性不喜覓舉或勉之則曰彼誠知我何必有求彼不吾知雖求何益以此絶口不求而帥若憲俱以其公論所歸而自舉之除刑工部架閣擢國子錄讒説肆誣臺評且上或言自辨可免茂欽曰吾不慣為此態惟有去爾及報罷舉朝寃之送別者袂相屬人更以為榮再朞起為江西運幹部使者稱提㑹子第其物力髙下輸錢以歛之茂欽以為富人至少自中家而下安所取辦而應此令何如循舊例止以鹽本錢通融可以無擾使者不悅曰商君之令猶能必行今乃齟齬如此茂欽愀然曰公以儒學發身而欲效商君之所為乎吾苦言難入求奉祠而歸使者遜謝罷令而後止改秩通判常州總司督經總制錢甚峻前此為倅者率以不辦取辱茂欽始至即為都簿具財賦若干之目言於主司立為定額分限輸錢罔有虧闕宿逋亦補焉不惟區處有方亦由潔㢘無私吏不容姦知郢州時制帥頗有風力而行事皆當茂欽以書cq=752勉之曰鎮壓不可以無威必和易以通下情斷制不可以不獨必博咨以盡羣策時以為名言揣敵必敗盟大修邊防戰攻守禦之具甚備厥費緡錢十萬舊有備邊下倉復置上倉糴米麥以實之及敵至荊西鄰州驛騷制府調兵為援亟發州兵及統司所益兵及保㨗民兵合二千五百人撫而遣之協古諸侯守在四鄰之義且力請於朝増新軍五百人痛節冗費財用常足保此一邦晏然如故茂欽之力也移知蘄州蘄為次邊中興以來未嘗被兵邦人皆謂金必不至茂欽曰備禦無素忽長驅而來將若之何相視城壁而増益之高與厚俱五尺而濬其濠塹厥深二尋而廣五之備樓櫓築羊馬牆教閲廂禁民兵激之以賞増倉厫二十積米以石計者四萬先是郡中酒庫月觧錢四百五十千為太守常俸茂欽一無所受寄諸公帑兵食之儲實此錢附益之提㸃刑獄兼知黃州何大節欲堅守沙窩黃土諸關茂欽曰古人守險敵無他岐可入故閉關足以絶其來今五關三四百里小路可入者以百數安能盡守若從小路繞出關背毋乃大被其毒乎不聽大節又以黃陂一路無山可守調民築堤且發蘄之民兵相與守關茂欽言黃陂之旁地多沮洳敵騎不能馳驟若隄為坦途則其來易耳民兵可保鄉井逺適必無固志皆不聽後悉如茂欽之揣金決策深入以兵牽制浮光而徑擣蘄黃二州時茂欽將受代維舟江滸欲遣其家先歸聞敵入邊恐人心不寧遂不果行而州兵迎新者半民兵復為憲司所分存者僅千餘人勢力微矣乃選擇城中壯丁參以寄居宗子分布城中金兵將至募敢死士三百人迎擊於十里外挫其先鋒大破之金為連珠寨百道攻城茂欽躬擐甲冑朝夕巡歴不復顧其家歸正人張竒久居於蘄茂欽察其有異志並其黨誅之金叩城呼張竒毋誤我則知其為間明矣造橋欲渡則奪之毀民居板木排牆以進則焚之積火欲燒戰樓者以水沃之鑿小渠欲洩濠水則盡殺而復窒之佩銀牌率衆來攻者則射而殪之又禽敵將七人池陽合肥皆遣兵三千來援金擊之皆敗走統帥有擁重兵而至境上者畏敵而不敢前敵知外援已絶而攻益急茂欽調兵奪其攻具殺兩大將又以鉤繫長繩拽其雲梯至前亂斧斫之墜者如雨又令死士夜入敵寨攻擊不得寧息又伏兵羊馬墻中俟其至掩之入濠死者甚衆製布囊以萬計盛土積城上礮不能傷灌鵝車洞子以金汁沃以膏油頃刻煨燼料地道所來之處熏以毒藥城得不陷埋甕地中令人潛聽動息皆知掘城基者擲火牛以燒之發鐵礮者張皮簾以障之金不得志將去㑹黃州失守併兵為一凡十餘萬城中大震茂欽神色自若指所儲倉實曰但自飽食毋憂也帥閫禆將徐揮以兵八百人來援茂欽疑之止令助守不令出戰揮詐稱欲迎援師又不許中夜率其衆縋而下教敵登城魚貫而進茂欽之子士允力戰而死茂欽率兵巷戰自子至寅殺傷相當士卒感其恩皆戰死無一降者茂欽於是死之將死呼其家人曰城已破汝等宜速死無辱於敵妻孺人許氏及婦若孫即赴水死時嘉定十四年三月十七日也金入郛語人曰非爾叛將送我登城我明日去矣聞者皆惜之積官至郎壽六十有九子士昭以守舍免次士逹蚤亡次士允次士介先一年卒女適進士許之選天子深知茂欽之忠贈朝散大夫祕閣修撰追賜紫章服封正節侯賜額立廟於蘄賻以銀二百兩絹二百疋仍賜爵迪功郎者三贈其妻令人士允通直郎子婦及孫女之歿於難者皆贈安人茂欽生長寒門備嘗艱阻授徒所入專以養親妻孥不預焉中嵗絶慾獨寢一榻泊如也奉使典州書尺饋遺未嘗入修門一心營職計慮深長至蘄之半年便民五事中力言六關不可恃宜別駐一軍扼其衝要不然必殆先見之明有如蓍龜又兩年間與其弟書豫以邊事為憂其言曰既任其責不敢顧其身又曰一身一家未保生死職任所在惟當盡死以守此其平居真情之所形也臨難捐軀豈俟擬議哉大義著明人心奮發通守秦君鉅教授阮君希甫皆守節以死茂欽實倡之夫茂欽豈徒死者哉世固有勇於徇義而無竒策拱手以就戮者是則徒死雲爾張巡守睢陽賊百計攻之隨方捍禦出奇無窮茂欽居重圍中應敵之策班班可紀來攻者不遺餘力捍禦者綽有餘裕睢陽雖陷而有蔽遮江淮之功蘄城雖不全而有阻遏賊勢之績一郡罹其災他邦受其賜豈徒死而已哉既歿之三年二月七日其孤士昭葬之於邑東七里東山之原孤欲求銘於某其鄉人工部侍郎葛公為逹此意某得附此以傳不朽固所願也銘曰嗚呼茂欽萬夫之傑學有師表清明洞澈如水斯寒如火斯熱如金斯精如玉斯潔死生一致本無差別不榮幸生凜矣其烈豈無才士從容剖決亦有詞宗敷腴婉切如彼春華倐焉泯滅潢潦無源朝盈夕竭維此茂欽卓爾超越不辱其身全歸罔闕茂欽雲亡梁傾棟折凡我同志未語先咽東山之麓我銘斯掲過者肅如斂衽祇謁
  運判龍圖趙公墓誌銘
  嘉泰開禧間某官富沙閩漕趙公建臺是邦年既高矣清眸炯如道貌瑩如有出羣拔俗之態事無劇易從容裁決若不經意而皆當於人心某嘗叩請其故公曰吾無他長昔從事於伊洛之學得其㫖趣從此胸中無復凝滯某始知其非偶然者今觀道施君狀公之行具言丞太和時邑宰周君賓遇公甚厚凡所以啓告者率根本伊洛公服膺焉石韞玉而山輝水懐珠而川媚發於容貌形於事業皆有本而然此公之所以深可敬也公諱充夫字可大魏悼王之七世孫也始名逹夫字㢘善孝宗為更其名公併字易焉曽祖諱報之保大軍承宣使妣惠國夫人王氏祖諱公懋中奉大夫妣令人孫氏徐氏考諱彥孟朝散大夫贈金紫光祿大夫妣安康郡夫人孟氏永寜郡夫人羅氏自中原俶擾金紫公避地婺源娶都督孟公庾之女遂從外舅寓居於信之鉛山公穎悟而嗜書外祖奇之室以孫女以金紫䕃補官主永福簿丁父憂服除調太和丞監青龍鎮辟涔水檢踏官知宜興縣簽書淮南軍節度判官知新喻縣通判湖州守臨汀嘉禾吳興三郡奉祠起知道州辭不赴仍賦祠祿擢提舉淮東常平茶鹽公事直祕閣福建轉運判官告老進直敷文閣與祠再告老陞龍圖閣致其事初孝宗屬意錢幣公以舉為泉屬患場兵應募者之寡請役諸路黥𨽻嶺南之人五年無過給據自便就役者以千計久之新至者欲為變公驅車以徃號召從役收捕無遺自是無敢叛者茶寇頼五方熾駸駸至廣提㸃刑獄林公光朝謂公曰場中黥卒得無有從亂者乎公保無他虞既而帖然林公因咨禦寇之策公言贛吉間有㨗徑數百里接詔之仁化宜分兵捍禦亟遣摧鋒軍控扼其處賊果至殱其先鋒餘黨奔逸自是不能復振新喻絶産之家有專其利官不得預公許其自陳減租二之一永以為業而悉蠲其宿負靡不樂輸砂錢禁嚴犯者猶衆公言上供空用銅錢錢荒則多偽銅楮相半弊斯革矣諸司皆許之盜鑄遂息而綱運之費亦嵗省二十餘萬臨汀擇守光宗命公為之閩帥趙忠定公議置莊倉公以為此固甚善後有逋負未免追擾何如冬儲粟春糶畧收一分之息糴本稍増而民食無闕經久之利也帥大然之朝㫖欲行經界俾公籌之公謂汀稅産雖多而所收十纔六七自足郡計若行經界則省額一定不容擅減必均於民輸將重於曩時必有流離失業之患條陳利害甚悉平生好古而隨時處事不膠古制者類如此郡城頽圮鋭意修築而易募役及堪負重者補闕額而蠲雜費得百餘人不勞而辦公之始至也營卒怯懦不知紀律申嚴號令日日教習時自臨之區別武藝頒賚有差士皆勇奮㑹寧化妖民廖大興等作亂聲搖諸郡命左翼將高特率兵討之巡尉屬焉授以方畧銜枚宵行五里為一鋪直抵其穴斷其糧道遮絶外援力罷而後取旁郡兵繼至咸遵約束妖氛遂清吳興上供嵗額百十五萬而累政所發至百餘萬版曹督索無虛月公奏蠲之人情懽然公曰此天子之徳意也郡計既寛捐以與民未納者代輸焉催征者併閣焉皇上雅聞公名俾司庾事相度淮田耕種利害謂平曠之土水無源流仰雨浸灌稍旱則乾何以殖榖惟當益浚陂塘官給工役之費則於民無擾而其利至溥又言民既執役而復責免役之錢是重困之也請以沒官田産隨鄉分廣狹當役者給之助其不足以紓民力鹽商胥吏共為姦利以既支未抺之鈔重請公推見弊源任官而不任吏莫之或欺其將漕也於鹽事尤加意郡邑有大小戶口有多寡計其日用之數定其日用之額彊不可多得弱不至乏絶時論稱其公平殿司左翼軍分屯汀建泉邵始用禦寇出戍増給小劵名為一兵而有二兵之費公以漸消之招補闕額止給本俸行之不驚人無怨言此皆公之善政可為後法者也時望傾屬聲名焯然顧何施不可而公雅意靜退以道義為樂人所汲汲我則徐徐始以丞攝尉全獲彊盜改秩法也推以與尉及攝龍泉復以盜賞畀之鄰邑安恬之稱已藉藉於搢紳間矣況學問涵養日進不止豈復以世俗所樂累其清明耶守吳興時忤時宰之親遄歸故里結亭二十有五放懐巖壑若將終身彊而後起名流多稱慕之而誠齋楊公知之最真有契於心爾時權姦妄開邊隙公深言其不然雖拂其意不恤也非輕視軒冕其能爾乎有樓曰一經有館曰東塾子孫滿前課以學業嘗著論言人而能仁道足以生生則安安則久魯論一書求之可也審處其方以藥已病病去則仁仁則日新日新則樂美哉言乎其古人進徳之心乎筋力尚彊謝事而歸優游自適者十有三年人生真樂何以尚此嘉定十一年正月丁亥終於正寢享年八十有五積階朝請大夫賜四品服所著有進策奏槀及東山詩集宜人孟氏先公十有五年卒葬於鉛山縣鵝湖鄉之東山四子時授從政郎監江淮等路都大提㸃鑄錢司金銀場時升迪功郎衢州司戶先卒時牧迪功郎福州司戶時稷三女源伯潛鄭欽崇傅熅其壻也伯潛今為迪功郎某州州學教授孫男若璜若璋若琅若琛若璣若璪若珍若瑺孫女一適迪功郎隆興府司戶周景舒十月丙午諸孤奉其喪合葬於宜人之墓某不才辱公薦舉遂為知己又獲從公之長子遊契分不薄矣貽書求銘義不敢辭謹摭其表表可稱者掲諸幽堂昭示無極銘曰皇祖維宣篤生悼王天監厥衷子孫繁昌維此龍圖克嗣先烈有始有終天潢之傑不究於用君子惜之我懐斯人播以聲詩
  通判泉州石君墓誌銘
  淳熙中余游太學得直諒多聞之友曰石君諱範字宗卿婺州浦江人也其先占籍青社國初徙焉君天資俊茂志氣超卓師事東萊呂公有所啓告服膺無斁而羣居共學又多一時佳士薫炙涵浸氣質増美肄業膠庠能道其師之賢徳學問甚悉余竦然異之遂與定交後君仕日有名嘗調官中都權臣氣焰方烈其黨有依勢用事能軒輊一時士大夫者與君有舊諷以一登權門美官可立得君曰吾儒者改秩為邑義固當爾奚以僥倖為卒不詣余以是服君自待甚厚而守正不撓如此嗚呼茲其師訓之所自來耶曽祖諱沔儒學起家宰明之慈谿年纔六十念母年高隨牒逺適非所以養致其仕而歸時論高之祖諱楶考諱知言君既歴官贈考為承事郎妣于氏繼母喻氏俱為孺人初君以紹熙元年擢進士科為奉化尉嵗饑民貧相率貸糧境內騷動君曰是之不戢乃吾失職也單車疾驅開諭而儆戒之利害明白聽者冰釋又為白官長亟請於牧守監司多方賑貸其黨遂散不戮一夫海寇有逞其威虐大為民害延及鄰境者君設方畧一日就禽改承奉郎知處州麗水縣大修版籍嚴詭挾之禁申自首之法姦民猾吏毋得表裏交蠧條畫既井井矣㑹以繼母憂去徽之婺源素號難治令以罪罷者踵相接無敢向邇者君獨奮曰心誠求之何事不集核吏姦節冗費裕財之源不事科罰月樁緡錢嵗以二萬計鑿空取辦民力大屈君深念之建請蠲什之二其言懇切感動人心將漕者亟從之由是大得民譽賦輸如期財用自足通判袁州峒寇陸梁衡潭贛吉被禍尤酷袁當四郡之衝人情懍懍君攝郡事練禁旅閲民兵廣儲蓄博訪守禦之䇿爭効所長威聲甚震盜無敢向者通守泉南兼南外宗正丞又佐舶司而左翼養軍之費復𨽻焉事亦叢矣剖析隨宜莫不中節余益信君才力敏裕非若腐儒之膠固不通而俗吏之所為君亦不屑也可不謂賢乎哉嘉定六年九月二十三日終於官舍享年六十有六官承議郎既納祿轉朝奉郎八年十月乙酉葬於邑之松塘原娶陳氏封孺人子武戩戡女適永嘉進士宋纓次未行孫男一人仰孫女三人君敬奉庭闈得繼母歡心拊教幼弟恩意深篤喜道人善亦嫉惡居官㢘潔俸入外一不敢妄取奏院劉君狀其善行詳矣將葬武持以請銘余曰子之先君吾同堂合席金蘭之契也子不我屬猶將稱述之況請之勤耶乃作銘曰才之裕莫邪銛兮行之潔冰霜嚴兮老於一倅取之㢘兮茲為幽宮𢥠兮瞻兮













  絜齋集卷十八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絜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十九
  宋 袁燮 撰
  誌銘
  滁州司理李君墓誌銘
  自古忠賢之後雖更歴數世耳目不接而氣脈流傳未嘗間斷則必有篤厚之士著稱於時此孟子所謂故家遺俗者矧惟剛毅正直光輔明主於天禧明道間有若丞相李公之賢積之有餘流而不竭其後裔當何如耶君諱十鑑字季明丞相之六世孫也丞相生太子少師東之少師生中散大夫贈金紫光祿大夫孝孫金紫生朝奉大夫偉朝奉生知淮揚軍贈奉直大夫晟奉直生浙東提舉茶鹽宗質即君之皇考也妣安人夏氏先世家於濮陽少師徙洛中提舉宦遊浙東謀所定居者樂四明風土遂為鄞人君初以考遺恩補官為迪功郎湖州武康縣主簿調處州録事參軍折獄精明根於慈恕鞭撻不慘自得其情時時為設酒肉躬自察之嚴寒酷暑尤加之意潔爾杻械燥爾寢處籌度再三不得已而後辟執政之族有殞於非命而罥罣一婦人者上官欲重其法力爭獲免陞從政郎滁州司理參軍惟刑之恤如在括蒼時淮東漕臣知其賢將延入幕以自近辟為儀真戸曹未㡬漕以論罷君亦觧官而歸自是倦遊不復為仕進計燕處六年鑿池累石環以花竹幅巾藜杖鶴鹿自隨時與故交極歡而罷嘉定十四年九月己丑以疾卒享年六十有七娶韓氏先三十有九年卒葬於陽堂鄉太白之原長子曰津次曰潛皆蚤世季曰源孫裕君沒之次年九月丙午啓夫人之窆而合葬焉君雖歴官至淺而兩郡決獄之平人皆稱之夫獄重事也古訓有之曰一成而不變故君子盡心焉又曰悉其聰明致其忠愛以盡之毫髮有差死生所係豈可忽哉然此理甚明居是官者孰不知之而鮮有能遂其志者曷為而然曰反諸心而已矣是心清明得失利害無得而昬之自然不屈於上官不蔽於私禱獄安得而不平察其情偽究其纎悉民安得而寃夷攷君之平生不得罪於公議而晚節益有光勇決閒退恬然自處無聲色之奉無侈靡之飾室廬僅蔽風雨圖史列於左右委天順命不以紛華動其心每曰利祿之樂不如林泉之樂無所羨慕如此則其涖官行法豈有不遂其志者哉昔於公自言我治獄多隂徳後必有興者既而果驗君之設心無愧古人後嗣其將昌乎是誠可書也已孤請銘不敢辭銘曰眇然一官名跡隱微勇於為善厥徳有輝彼賤丈夫非不顯榮敢於為惡實敗其名猗歟李君取捨克謹遹追先徳令名不隕我作斯銘大書深刻咨爾後昆於此取則
  台州僊居縣主簿戴君墓誌銘
  某之先叔父常徳通守之末弟也以徳行經學師表後進里中俊秀多從之遊戴君徳甫亦受業焉徳甫諱日宣自少嗜學未嘗一日廢書鄉先生李公若訥胡公仲臯俱耆儒宿望徳甫師事所蓄富矣而自視闕然復請益於我叔父叔父屢稱之嗚呼師道之尊其學者之司命歟學而無師猶不學也漢儒雖不逮古而師資之益猶汲汲焉故司馬談學天官於唐都受易於楊何習道論於黃子夏侯勝既從始昌受尚書又師事簡卿又請業歐陽氏蕭望之始事后蒼復事白竒又從夏侯勝問論語禮服所學皆非一師宜其講習之精見聞之廣也然則徳甫之求師至於再三其亦篤於問學者歟吾鄉之士習經術者惟書最衆三年大比無慮數百人以名貢者纔一而止徳甫得之可謂難能矣而試南宮輒不利徳甫曰吾豈可以小不售怠吾逺業益奮勵讀書而努力為善徳甫性寛平不設防畛遇人無貴賤老少敬之如一小有過差痛自懲艾以觀過名其齋蓋有意於切已之學世居慶元之奉化曽祖垕祖藴父光世蚤失所怙奉母劉氏謹甚該恩者再始封太孺人後賜冠帔諸儒榮之嘉定元年以累舉特恩受迪功郎台州僊居縣主簿官雖卑平生所藴自是少伸矣六年十二月四日以疾終享年七十有七士之窮達固有定分而才徳如徳甫良可惜也配湯氏有婦徳先十五年卒葬於程㠗九年閏七月壬寅諸孤葬君於忠義鄉傅嶼之原從先塋也迺遷程㠗之藏以合焉子三人度庶皆業進士亮蚤亡女四人其壻曰舒鑄蔣處厚舒鉉袁守孫男二人興祖顯祖孫女九人適舒鍧承節郎趙汝棅舒錙湯叔全戴義路李灝餘未行徳甫清儉而篤義嫁親族孤女之貧者數人鄉人有疾饋之藥有垂死而活者掩骼埋胔加惠既歿舊廬頗宏敞使令輩不戒於火一夕灰燼敝屋數間居之自如余嘗訪焉不見其有慍色其徳量又如此度等請銘不敢辭銘曰猗嗟良朋如古三益師我叔父合堂同席舊好之篤迄今不忘勒銘幽宮厥徳有光
  從仕郎汪君墓誌銘
  君諱伋字及甫其先自歙徙明明陞府遂為慶元奉化人家於雙溪之上非通都也持家謹恪不自表暴非干譽之士也而名聲日出藹然芬芳取重於士大夫下至閭里細民亦稱之曰君子人也迨其歿皆痛傷之人心愛敬如此豈易得哉培其根浚其源所由來者逺矣曽祖諱康世妣徐氏祖諱邦式高州助教妣孺人陳氏父諱汝賢常州録事參軍妣安人張氏君自為兒時識趣已不凡長益嚴重有植立之志宜州通守舒公之未第也已有盛名録參公器之妻以女君與之款密薫染浸灌新益有加美質増長遂因舒公而熟聞四方師友學問操履之詳故太學録沈公嚴毅不苟合君勤勤請益以得親炙為幸又從將作監楊公講立身之要一話一言服膺無斁夫以君之志操而周旋於明師畏友之間進而不止誰能禦之故雖生長巨室而食飲被服與寒素無異遵規矩履繩約不溺於驕侈之習而非嗇於財者義所當為勇決不靳其於族屬也高年者敬餽之匱乏者周恤之可教者奬拔之或資以脩脯勉使從學或畢其嫁娶或助其喪葬里有重費則以為己任更新縣學材良工堅有助風教建石樑於雙溪新既壊於南江續惠政於歸湖建炎十年中興興大役費緡錢殆數百萬嵗租減價而糶凶年捐廩賑饑代輸口賦關征以寛民旅仁心孚洽聞風起敬士之過其里者必求見焉大學曰仁者以財發身其斯之謂歟淳熙中鄉士大夫列其行義於朝補迪功郎該思陵慶壽恩循修職郎調漢陽尉不赴紹興四年郡太守表薦其材超轉從事郎請祠監南嶽廟自是不復調矣雖恬於仕進居官之美不克著見行乎閨門者是亦為政也事親惟謹年垂六十愉色養母慕若嬰孺承其志意而敬行之凡輕財樂施皆庭闈意也不尚峻急而家人憚之如侍嚴師不事苛細而家政有條疾徐得所尤急於教子以身率之雞鳴而起盥頮誦書有程㸃勘訛舛手自親之心所未安質之同志筆其格言大訓朝夕對之勉自警策至老而不倦以故諸子皆知務學又嘗遣其長子受業於永嘉其志念深矣雅意林壑幅巾藜杖逍遙自適時以棊酒自隨款故人隱士之廬譚論竟日精神不衰既屬疾知不可為語人曰吾將逝矣胸中了無一事正巾整冠有問者必拱而對至屬纊亦拱臨死生之變而泰定如此寔嘉定十一年十月七日也享年七十一娶王氏先三年卒葬於邑之松林鄉安住山子男三人龍友嘗偕漕計龍紀龍允女四人長適甥袁邦度次適迪功郎景陵尉鄭次申次適承事郎長興丞謝奕修次適迪功郎前於潛尉陳祖開孫男一介孫女一君歿之次年諸孤來見泣且言曰龍友等將以十有二月壬午奉先君之喪啓先妣之窆以合葬焉敢以徳銘為請余雖老且鈍然四十年交遊之久知之深矣奚可以辭於是勉從之銘曰汪氏一門鄉評所宗都漕種徳久而愈豐偉歟及甫前規是蹈造次不忘可謂克孝猗歟渥歟及甫之澤咨爾後人續次血脈
  朝奉郎王君墓誌銘
  慶元初余備數成均與國子監書庫官王君為僚未㡬余以罪去國後九年王君卒又十有六年君之二子見余中都具言徃者權姦用事一時士大夫靡然趨之先君未嘗一造其門遂大與之忤書庫終更例遷學官次則掌故而先君獨否義不苟求卒從外補狀其行者雖知賢而姦臣猶存不敢登載今嵗月已深恐遂湮沒重念先君雖屈於當時猶可伸於後敢以墓銘為請君之中表司農寺丞樓君伯仲稱道其美亦然嗚呼此人之大節也於此不撓其餘可占矣遂敬諾之而未及作今奉祠里居乃克為之君諱中行字知復曽祖諱直臣故朝議大夫贈金紫光祿大夫妣夫人時氏陳氏祖諱俁故部尚書贈光祿大夫妣夫人黃氏宋氏考諱逺國子司業妣宜人張氏其先大名府人三槐丞相之近族也五世祖修撰徙居宛丘尚書復寓餘姚至今家焉尚書以剛正為時宰所忌司業流落北方間關來歸俱有盛名於世以故門戶赫奕海內推仰君蚤嵗頴悟不羣熟諸經史居親旁時時黙誦數百千言以尚書遺恩補官調迪功郎婺州武義縣主簿將上以司業持節閩中逺於膝下易四明之慈谿又遲次兩載夫筮仕之始孰不以資攷為急而君獨不然恬於進取天性則然矣黠吏豪宗邑之巨蠧也君始為簿領吏試以事觀其所為精明燭姦痛繩以法莫不驚服巨室或憑仗勢要故不輸賦令末如之何郡檄君代之懲其最甚者以儆其餘不一月輸者畢集復被檄塞海隄之決父老爭言堤所以圮蛟齧實使然先祭之乃可君弗聼籠巨石舟夾而投之衆力齊舉隄復堅壯嘗攝理掾時皇子魏王出鎮四明君閲獄囚百餘輩多連坐者有司疑焉久繫不決君曰皇子作牧疑則縱舍豈復效俗吏屑屑苛細耶即日白而釋之長史舍人莫公濟喜曰名父之子固自不凡丁司業憂既祥監打套局丁宜人憂服除充書庫官出為湖北提刑司幹辦公事澧之慈利有訴殺人祭鬼者君取其案反覆推究且訪其土俗咸以為設此祭者必以兩目手足先登於俎而此獄所驗目及手足無不具者言於憲曰是豈可遽加以法乎時人服其精察改宣教郎知嚴州建徳縣君通練明敏事之至前者是非立決嚴於馭吏如為主簿時視民如子聼訟導之使言務盡其情征科取之有制不求餘羨而差役則盡公無私且深念其勞常左右之飲食之外不買一物漆蜜土産也親故有請者皆辭之不得已則委曲他人㮣以時價徳政流行人人感悅轉通直郎秩滿趨朝偶屬疾致其事轉奉議郎嘉定三年八月三日卒明年正月二日葬於餘姚縣鳯棲山雙林之原司業公之墓側享年五十有三娶曽氏禮部侍郎㡬之孫女大理卿逢之女也封孺人二子大臨通直郎知建康府江寜縣叔達迪功郎新監常州糴納倉女先卒孫筌後君以長陞朝累贈朝奉郎君資稟既髙而力學不怠又周旋於名父賢婦翁之間涵養薫陶培本浚源日厚月深其之官慈谿也司業作詩送之有曰惟畏實過寡惟勤無功虧既至官即㕔事為堂請名於婦翁翁因以勤畏名之君於是刻詩堂上朝夕觀省且終其身遵而行之小有過差必自咎曰吾親所以誨我者何如而我若是也司業既捐館舍躬率其婦奉母夫人謹甚喜交賢士大夫議論人物深取夫篤厚平實表裏無異者樓宣獻公姊婿也相期保全名節故皆無所附麗憲屬職卑而地逺人皆為不平恬然自若方以得訪湖湘山水為喜迨夫歸自建徳學省舊同僚有執政者二人皆喜其至欲寘諸朝列而君則死矣雖死而名存所獲不既多矣乎語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凡升沈得喪莫不有命君博於記覽引筆行墨不勞苦思而清雄贍蔚一第易得爾而不過乎三登禮部宦塗齟齬又不得大見施設豈非命乎餘姚臨大江飛橋久壊司業欲為而不果君克承先志發藏鏹九千緡復新之徃來其上如履坦途遂為久長之利推此心也何事不集而止於此傷哉惜哉嗚呼茲余所以不能自已也銘曰中州之俗醇厚而直故家流傳遺風未息三槐之王源委深長餘波所漸典刑不忘悼末習之浮薄踵前修之忠篤一官雖卑名則不辱雙林之藏過者必肅
  陳承奉墓誌銘
  公諱邦臣字季良姓陳氏慶元鄞人也曽祖全祖孜考公權妣孫氏李氏娶林氏先公四十六年卒長子從從事郎徽州錄事參軍次徽衢徠衍女六人楊叔信林鵷汪應祥鮑緯蔣繹樓浗其壻也孫駒駿驤驎騏彌壽彌堅孫女適紀樞沈昱朱銓餘二人未行曽孫女二人紹熙四年該慈福慶壽恩封承務郎是嵗皇上登極轉承奉郎開禧二年正月戊子卒壽八十有五明年十月己未葬於奉化縣溪口新建之原公天資孝謹奉繼母如實生己人不見其有先後之間敬順皇考意倡率諸弟厲志為學故宗丞張公遜鄉之賢大夫也方未第時居與之鄰輩行相若同師承同出處有交相浸灌磨礱之益中嵗進取稍怠還桃源故居勤儉葺理伏臘僅足而能厚於宗族凡孤苦無依者悉撫教之隨其能而任以事季弟早亡以其産均給諸弟纎介無取胷次寛平未嘗面指人過事或紛至處之無難舒徐排解無不適當喜服金石藥多蓄之有以疾告者與之不靳年益高耳目聰明飲啖如壯嵗步武輕便其保養固自有道抑誠心實徳黙相之者至矣平生所履可書者衆而教子有法尤為人所稱道既朝多訓飭之又擇明師俾之受業從師事國博楊先生學有源流擢進士第尉玉山甚有能名為糾掾受知郡太守無問細鉅委以參訂家庭義方之教不既信矣乎兩被恩寵閭里歆艶亦足以自慰矣葬有日從泣請銘姻家之誼不可以辭乃述其大槩而系之曰其徳不耀其賢可紀天報以福亦既豐只命服耋耄蕃蕃孫子凡今之人如公鮮矣
  武翼大夫沈君墓誌銘
  嘉泰中余官富沙有東南副將沈君者姿沉毅善治兵約束嚴甚於其教也卒皆奔走以赴稍或愆期即大懼曰吾將性剛必痛懲我矣以故人人奮勵武藝精習嗚呼使掌兵之官皆能舉職如是豈復有不可用之卒哉余愛其才因與還往訪其家世則武功大夫成州團練使諱徳之子也武功嘗𨽻大將少保岳公麾下親見其謀略勇鷙禽敵決勝之方以語其子習聞舊矣軍政之熟教閲之嚴茲其所自來者耶君諱世顯字光祖世居開封今為廬陵人曽大父諱福大父諱全生武功其門始大贈其親武顯郎奏補君承節郎初調湖南提刑司緝捕官次沅州大田巡檢宻跡蠻猺有剋日欲侵擾者君督厲士卒俘十餘人為首者罪焉羣猺固以請君不許俾從至境上斷頭以示之皆怖而走自是無敢犯者尉衡之茶陵為漳之沿海㢘之管界二巡檢攝合浦石康二縣皆以治辦稱漳人為之立祠充東南第十將副將分駐於建秩滿陞東南第十三將駐於邕管先是買馬有勞捕峒宼時峒長黃□坐法繫獄朝家督馬方急無應之者郡將良窘僚佐共議君曰使功不如使過□誠有罪而蠻人之所信宥而遣之必感恩盡力從之未旬日事果辦嘉定六年正月九日以疾卒壽六十三官至武翼大夫娶蕭氏先二十一年卒贈宜人子四人師宗從義郎雷州徐聞令餘竝補承節郎師孟先卒師尹監潭州衡山酒稅師臯監邕州都作院女三人進士劉應運張孝祥陳士豪其壻也士豪嘗鄉貢孫六人應期以遺恩補承信郎次應麟應誠應符應龍應瑞孫女六人七年三月七日葬於廬陵縣儒林鄉長崗之原君秉心忠實居處樸陋疎財篤義其在邕也士大夫之家有落拓不能歸者為教其子而助其孀幼道里費還之故鄉設心如是其撫愛士卒當如何哉掊剋之政奉一已之欲君之所必不為也故教閲雖嚴而人不怨可尚也已師尹請銘余不敢辭銘曰養兵之費吾民膏脂養而不教雖衆奚為猗嗟若人汲汲於茲豈不懐安是心敢欺相彼流俗知此者希興懐若人我心傷悲
  胡府君墓誌銘
  士君子生乎斯世非必器業宏偉名位顯榮足以取重也修身為善無大玷闕足以行於家人信於鄉黨亦可謂之賢矣嶮巇以規利緣飾以沽名反諸其中恧然不安雖復光榮於一時必將得罪於公議則亦奚足貴哉嗚乎若吾友壻胡君諱玘字致廣者真鄉黨之善人也頽乎其貌訥乎其辭循循謹飭若無異於常人然攷其平生稽諸公論實有非衆人之所能及是則可貴也君之上世家於金陵避五季之亂徙四明之慈谿曽祖諱奕祖諱祚俱不仕考諱竦累贈中大夫君襁褓而孤伯氏修職君撫養之恩意備至又延師以教督之束以規矩故能保其真淳不遷於末俗待人以信一言之發金石弗渝居家嚴整雖隆暑不袒裼無聲伎之奉無遊觀之娛無戲謔之語每旦早作至老不倦人或犯之恕而不校無一毫害物之心家故饒財當兄弟析産之時未習於事生理寖微率先儉約衣不華採食不擇味又得賢配為之助資用以豐然有所貿易聽其自至未嘗籠以智術所儲榖粟務在濟人不多取贏嵗歉尤不靳故朝奉大夫知澧州諱瓘者君之兄也自少至老雍睦無間兄宦遊既久至綰郡符雖同處然無欣慕之心蓋嘗補官歴階而上亦足以為榮安於定分不求加益雖澧州不能強也以道義終其身焉平生寡嗜慾善調養高年華髪顔渥如丹病且革謂諸子孫曰生必有死吾亦何憾晏然而終寔嘉定十年七月十日享年八十五娶孫氏朝議大夫宗孟之女先五十一年卒葬於金川鄉覺林僧舍之南岡繼室邊氏先十有二年卒子五人該先十七年卒詳諤宜革女一人適進士高賢之孫男十二人源淮浩灝浤正餘早亡孫女八人其壻曰沈端臣章楷高麟之方克柔高益謙陳傅弼高櫄伯馮惟信曽孫男六人橚橞植桶楎樸曽孫女二人明年十二月壬寅諸孤奉公之喪與元配合葬焉初季子革勇於自立不得志於儒科必欲以武奮仕為鎮江府都統司左軍統領帥甚重之駸駸榮途志不克遂君未葬而先卒蓋嘗囑某銘其先君子之墓既諾之矣遂敬為之銘曰居家孝友是亦為政㫖哉斯言發於先聖人道之立篤實不欺賢若斯人奚以仕為
  統領胡君墓誌銘
  君諱革字從之慶元慈谿人也少從余學余愛其氣質之純茂志操之堅確名之曰諶字以實之讀書窮日夜不懈忘饑渇不知寒暑苦心刻意自期有立而拙於辭華度不足以進取喟然嘆曰吾終於此而已乎吾不得志於場屋吾習騎射讀兵書結交豪傑智勇之士獨不能自奮其身乎由是逸氣駸駸班定逺投筆之興不可復遏矣每曰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遂更其名並字易之取從革之義圖變通之功也嗚呼亦可謂不羣矣曽祖祚祖竦父玘妣孫氏邊氏祖以子瓘仕至朝奉大夫知澧州累贈為中大夫澧州於君為伯父竒君而愛之尤與之謀議語及出處勸以止足四任祠祿遂掛衣冠者從忠告也君既欲以武發身乃不憚逺役周旋江淮襄漢之間審觀形勢熟察事宜雖二廣煙瘴之域亦深入焉九江大軍所駐謁其主帥一見契合遂從之遊峒寇之平君預有勞焉又嘗至京口軍帥尤器重之得㫖權馬司準備將久之改鎮江都統司準備再陞副將遂權統領竟以竭誠盡力勞瘁得疾至於大故寔嘉定十二年四月二十三日也享年五十有五統帥劉侯歸其喪於故鄉且厚給之娶戴氏諸暨丞樟之女一男濟一女適進士馮信道十三年十一月壬寅葬於縣之金川鄉龍山應㠗之原君事親篤孝承顔順志克敬以和家於狹鄉役頻費廣將無以自立每以門戶為念求所以興起者然不忍一日輒離親傍偶讀山谷詩有云但使新年勝舊年即如常在郎罷前乃知立身揚名不必朝夕膝下始有驅馳四方之志父嘗屬疾危甚奔走營求不勝痛切得善醫者治之立愈人以為誠感後母嚴毅察其意向奉承惟謹母為之感悅大監慈湖楊公今之師表也君嘗親炙誨益服膺不忘楊公聞君輕財賑窮無所靳惜語人曰此君家不甚裕而能施乃爾未易得也其在京也撫愛士卒病則藥之雖疫癘流行而挾醫躬問覬其安全不遑自恤故有疾者多愈嗚呼有如君之志節推以事君必能盡忠捐軀徇國之舉心誠甘之天不假年齎志以歿余故表而出之使人觀焉壽雖不究爵雖不貴而衆推其賢與夫眉壽高爵而公論弗歸者其孰為愈亦足以警斯世矣然則可無述乎銘曰士而懐居不足為士先聖此言端有深㫖君如驊騮致逺不倦豈若駑駘棧豆是戀草居露宿艱阻備嘗卒隕於途可為悲傷人皆傷之我則壯之裹屍藁葬古人尚之
  訓武郎荊湖北路兵馬都監顧君義先墓誌銘
  昔我曽大父宣和間由倉部郎中出知泗州待次於鄉屢與東湖顧君還往金人肆虐避地其家相親倚如骨肉夫曽大父何如人哉其守婺也以法誅蔡氏黨親曹宗觸京怒獲罪及登省屬時事紛紛嘗因面對力勸徽皇清心省事安不忘危敢於犯顔不顧利害其堅正如此詎肯交非其人哉而顧君乃與同其休戚相與甚厚則其賢可知路分君緣先世之契遇某亦不薄路分歿其孤哀泣請銘其墓辭之不獲乃敬述之君諱義先字忠卿慶元鄞人曽祖將仕郎宗明與先倉部交遊者也祖文彊考成忠贈武義大夫妣宜人畢氏故史越王之童幼也曽祖竒其風骨曰他日必甚貴既冠而壯每接對必款語太師位登台鼎果如平昔所期眷之不衰燕及諸孫得以為依歸之地君之補官太師所奏也承信郎十遷為訓武郎歴浙運催綱軍器所受給樞宻院正將京畿第二將提舉邕州左江四鎮兵馬都監主管華州雲臺觀軍器所久不葺物多朽腐増造屋百餘間經畫有方出納有時庋之而不壊秩之而不紊計慮深長隄防嚴宻而躬率以公亷凡服役其中者無所容其姦而宿弊革矣同寮有以病卒而家貧甚者為經紀其棺歛纎毫無闕多費而不靳京師之卒所以増壯國威彈壓姦宄關繫至不輕也而向來為將者多以私意撓之凡公宇營葺之費從者供給之物悉取辦于軍伍君深念之曰是安從出捐金自為絲毫不擾察其饑寒而犒之訪其疾痛而藥之官用不給常為之助無不感悅而閲習則甚嚴雖執役於朝士者無敢不至恩威竝用弛張隨宜人人爭奮緩急可仗嘗攷此軍顛末本東京畿邑駐兵建炎間調發以平陳通遂留錢塘指揮十六凡七千六百六十六人及嘉定十一年春教閲纔一千六百七十二人軍弱如此君深慮之盡復其舊誠難猝辦稍増於今而定為定額春秋大閲之時募其子弟試以武藝有闕隨補則兵不至寖虧而糧不至於頓増已具槀矣㑹得疾而歸不果上此君居官之大畧也敬奉二親凡可以養其體悅其心者委曲周盡父母既終兄弟四人相依為命産雖已析故廬猶在日集於此歡然無間對人如賓客酷暑亦正衣冠肅乎其嚴溫乎其和親故以急難告必竭力拯救之其子之師妻喪未舉不俟其有請捐地葬之閭巷困窮施惠不倦鄉為義役首以膏腴倡之人情孚洽厥應如響遂次第其高下循環為之無復異議錢湖之葑嵗嵗滋長水利日虧君每欲糾率鄉人合錢買田嵗收其入買葑而逺運之葑減則水増誠無窮之利前太守程公經理此事頗與君合因助成之其始約束以物力最髙者為典領未為不善也然敷買民田官自為之則非私家之所得專數年之後郡計不足未免移用典領之家故為遏之而買葑之本於是寖微矣輸租稍稽追逮立至民又不堪其擾此所謂未覩其利先見其害也君以為此事正如義役聽民之所自為以官司參之乃可以經久念之至熟將以為請而君已疾不起矣卒之日寔嘉定十五年三月丙子也享年七十有七娶陳氏封孺人先六年卒葬於邑之翔鳯鄉青雷峯之原三子錡鏞皆蚤世泳之女適奉議郎添差通判紹興府趙師俌朝奉郎通判建寧府趙善並通直郎前主管城北石廂汪之綱孫似道立道孫女適國子監進士陳鉅是嵗十有一月壬申泳之舉君之柩啓陳夫人之窆而合葬焉君操心有常䇿名仕路不無知已而局於天分不甚如其志晚所得闕又抱疾不克徃是其真有命耶然其居家効官處鄉黨皆行善道有補於當世夫士患無補爾安於卑陋不能奮發自同於鄙夫賤𨽻而尺寸無補於時者竟何為哉此亦足以知君之所為賢於衆人也士有一節猶當書之況此數美乎此余所以不能自已也銘曰拔足閭里之中致身簪纓之列苟無其才胡能曄曄我懐故交悵焉永訣銘以昭之庶不泯滅





  絜齋集卷十九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絜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卷二十
  宋 袁燮 撰
  誌銘
  章府君墓誌銘
  君諱煥字昭卿慶元慈谿人曽祖翊祖詔父景初家於藍溪之上或曰黃巢之亂其先世避地自睦徙焉迄今三百年矣而常為合族夫有盛則有衰有興則有廢自古及今皆然其或常盛而不衰常興而不廢必有道焉上而公卿大夫之能世其家下而鄉閭庻士之能保其業皆非偶然得之所以培其根壽其脈者既深且逺矣章氏之先德余不能悉知詢諸鄉論是家溫厚長者篤實不浮稱美無異辭當建炎兵禍之酷君大父攜家避之自長及幼下逮僕役無及於難者室廬囷倉器皿養生之需咸在人皆以為積德之報敵退大饑米斗千錢傾其積以食餓者病給之藥愈然後去逺不能歸者託諸其親不幸死者葬之後適他邦有拜於途者有書其名氏炷香而祝之者人益歎其施惠之博考及君又皆力於為善溫厚篤實之德無忝前人故雖門戶寒素而藹然芬芳與衣冠蟬聨世濟其美者等此非余所謂培其根夀其脈既深且逺者耶君初刻意學問能為詞賦通易大㫖有俊邁之稱矣顧家務方殷念其親之勞也以身任之經畫井井家日益裕學力遂分然稍暇即繙習不終廢考未六十而卒痛事親日淺每誦昔人語樹欲靜而風不寜子欲養而親不待閲遺書必流涕終身追慕不衰色養母夫人趙氏竭誠畢力務適其意勉諸弟力學弗任事弟亦皆服其能信其公一聴於兄友恭之美著於家庭達於鄉黨母夫人以是自慶髙堂燕頤陶然歡樂者幾二十年君志識通明才有餘地而臨事謹審務當於理其治家也勤而不貪儉而不固有餘而能散歉歳官賦無缺而輸已租者必減憫其服勞竟歳而一飽之難覬也曰吾寜自損爾又曰救人之饑自吾家故事何敢忘之里中艱食多賴君以濟躬行善道不為空言每語諸子稼穡艱難之不知先世勤勞之弗念浮薄是習福祚不長今人大患也吾家居此地若是其久而緜延弗替者皆吾先世厚德積累以致此汝曹識之續而不絶則吾家愈久矣聞人善行稱道以為法其有薄惡苦口以為戒寛平樂易心焉休休達於面目粹如也然性本嚴正重然諾不戲狎非良士弗與為友中外親姻不以貧富有所厚薄其舊游或往來不絶仕有達者幾不相聞以為交遊在道義而非勢力之謂也恨少壯時學不竟力而磨厲諸子不少休擇師從之禮敬備至家庭燕語訓之以日月之可惜年少之不足恃平旦盥櫛以躬先之且命其子皆早起曰鷄鳴而起孳孳為善者舜之徒也晚喜觀史尤熟於通鑑又俾其子日誦習之嗚呼篤厚植其本而發揮以學業諸子之進修其可量哉此余所以知章氏之門興盛而未已也嘉泰二年正月乙亥以疾卒又十日夫人張氏亦亡夀俱六十有六夫人婉嫕有賢操與君處自始暨終克敬以和子男三人麟鳳龍女五人壻曰胡諤施佐楊瑑圭璞張容孫男四人女二人四年十一月甲申諸孤奉君之喪葬於紹興府餘姚縣通德鄉文後山之原窀穸有期麟等泣請銘始余授徒里校君俾麟受業自是往還熟其賢行餘二十年相與如始識契好深矣敢以衰朽辭乃敘其平生大畧而繫之曰行修於閨門名著於鄉閭緜緜其傳慶則有餘與夫宦達之徒熒煌之居牆髙基厚未幾為墟者孰為智愚哉
  李府君墓誌銘
  余嘗論士生於世人品固不齊矣然能卓然奮發有以自見者皆非庸庸之男子也或起於書生遭時得君垂功名於不朽者其人信可尚矣或終身不遇無所用其才而能經理其家寖致興盛者亦豈可少哉雖然是有道焉遵道而行不任智術者斯為可貴亦猶委質立朝特立不撓可也不然何貴之有此余所以因李君之賢有感於心也君諱必達字伯通曽大父交大父修父唐輔舊占籍四明至大父始徙餘姚有子三人唐輔為長仲將以特恩補官為吉之安福尉季唐卿登進士乙科終於承議郎婺之義烏宰而贈其親為承事郎長子無子子承議公之子即君是也生而穎悟長而貧學不肯録録與俗子為伍從師四明知以義理為宗歸即閉門不出發憤力學雖隣里有不識其面者先是祖母孫夫人鬻嫁時裝具買國子監書數千巻君朝夕孜孜披覽諷誦擷其菁華發於辭藝可以決勝矣而試終不利乃知天分素定非人所能為惟修身為善是誠在我盍自勉乎自始知學取古人格言大訓書之四壁旦旦觀之常自警勵謂百行以孝為首而為人後者彌縫稍闕嫌隙易開人子所難處也母馮氏年七十餘矣多疾君謹奉湯劑調適㫖甘惟恐不當其意誠心感格歡愉無間人不知其非已出其始生理甚微痛自撙節久而寖裕又久而益裕人見其有餘也而推尋機巧籠絡之術曽不一見其諸異乎人之治生歟古人有言無政事則財用不足非獨為國也治家亦然君之平生獨能修其家政井井有條故效驗自如此爾豈智術之云乎哉遇歉歳平價而糶國人賴之親故以匱乏告賙之無靳色吾友孫君應時貽書稱伯通以寒苦起家而不倦於周朋友之急可謂難能此足以知其所存矣嘉定十二年正月甲申以疾卒享年六十有五是歳十一月庚申葬於上林鄉梅㠗之原娶張氏子男二人長師尹鄉貢進士先七年卒次師説女五人長適四明沈唯曾次適甥馮興宗次適同里髙鑑二蚤亡孫男一人孫女二人窀穸有期師説泣請銘余雖不識君而久聞其賢義不容已初友人沈君炳家居甚貧以經學教授鄉里君遣長子師事之又以長女室其子吾弟樂平丞某亦非有餘者聘其女為介婦惟賢是與曾不問其豐約可謂明於義利之辨矣銘曰屯有時而亨塞有時而通穮蓘不輟雖饑必豐觀髙門之興盛知積善之在躬勒諸堅珉以詔無窮
  胡君墓誌銘
  吾友胡正之修謹士也一日訪余具言其從兄詳之之賢且自謂天資憃愚所以獲親師友勉自磨厲無大玷闕者兄實使然也兄之將終語及執事曰是翁吾所敬弟其為我求銘今累歳矣追念其勤勤之意欲託於不朽異乎苟自菲薄者敢以為請余於詳之雖獲瞻其顔色猶未能深探其所存將何以發揮之然我先叔父常德郡丞之授徒於豐山也詳之實從之學叔父不妄許可而稱詳之為佳士則既有可紀之實矣乃不敢辭詳之諱處約詳之其字也慶元奉化人曽祖嗇祖建澄父宗宗該慈福慶夀恩補迪功郎妣孺人屠氏詳之幼有識趣長而貪學晨昏不懈後以幹蠱之勞雖稍分其志然立身處事未嘗不以前言往行為凖尚氣節重然諾或以義舉告躍然從之無難色毎曰吾無他長惟信義二字終身不敢違其親若故亦曰是非吾欺者晚築室於萊山之麓下瞰碧泉取大易山下出泉之象牓其堂曰育德朝夕觀省涵養此心又將招致賢師日與子若孫講肄其間如已所以自警䇿者其志念深矣嘉定八年二月癸夘以疾終夀六十四娶戴氏通敏謹慤善綜家務十一年四月丙辰卒夀六十有七十四年二月甲申合葬於邑之松林鄉賈溪之原祔迪功之墓子二人潛浹孫六人琪琢琥琬球瑄孫女一人詳之平居簡淡不干名譽而心聲所發自有協於古訓者蓋孟子嘗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者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者也求在外者也訓告後學可謂著明而不達是理者多逆施之固有不可力求而求之甚切者亦有不可不求而未嘗用力者此義命之所以不明也詳之則不然詔其子曰爾曹讀書以考弟忠信為本此可求者也富貴利達天分素定豈可求哉深有合於孟氏之指可謂教以義方不納於邪矣嗚呼茲其所以為佳士歟銘曰人有道心天所均賦遵道而行孰不欽慕猗嗟若人孚於鄉閭咨爾後昆尚克勉諸
  居士阮君墓誌銘
  東萊呂君子約某之畏友也長子喬年巽伯克肖厥父議論勁正不阿一日訪余具言居士阮君持身律家信於鄉黨有古君子風又旬日與阮君之子泰發偕過我泰發出其先居士行實一編泣且言曰先君篤志為善鄉評所推也惟是窀穸有期而徳銘未立無以昭示來世不肖孤大懼泯沒不逺數百里徒歩重趼敬以為請幸哀而許之閲其行實則巽伯之辭也盛有所推許而皆著其實可信不誣余不敢辭乃敘而銘之君諱某字元向婺州武義人也昔阮氏有名孚者仕晉為鎮南將軍葬是邑明招山有名瑤者隠居不仕廟食白楊與明招相望厥今諸阮皆其族類而君之祖考人咸稱為長者曽祖良杭州助教祖端彥承信郎父鴻修武郎監行在豐儲倉君天姿純茂故中書舍人汪公涓嘗與豐儲府君俱官武昌器君於童幼中使與子弟共學曰得良友矣長補初品官試計臺不利既終父喪年幾四十慨然有感於陶公富貴非吾願之語遂厭科舉業閉門不出刻意讀書不為章句辭藻之學取古格言筆諸屋壁觀以自省嚴於義利之辨嘗曰世人之所謂利者非吾所利也家世衣食田疇乃於舍旁修隄防闢曠土植桑千本曰昔人稱齊魯千畆桑與千戶侯等非吾力所及顧此豈不足耶人有乞假惻然與之或負不償亦不以綴意宅負山近村樵焉不忍禁也故雖材木叢茂而日益稀負租者習其寛厚督賦者狃於循良俱弗深較故雖名田數頃而用不足津梁道路有不便往來者倡率鄉閭協力修治貧有疾者與藥或珍異不可得者徧閲方書參之本草取其易辦者亦足以愈疾里中生女或不舉委曲開譬之周其乏絶全活者衆或以私憤鬬䦧必為平之以故同里無深相讎隙者每言世道如砥非有艱深迴曲古人所謂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作者所以著其修為之實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必者所以表其決定之辭積善有餘慶毋以小善為無益而不為也積不善有餘殃母以小惡為無傷而不去也凡與人語必推廣此義雖田夫野老亦因事訓告亹亹不厭嘗自言教人以善謂之忠吾其庻乎然非徒頰舌必本躬行尤篤於閨門之內八歳喪母夫人汪氏事繼母劉氏謹甚得其歡心伯兄既歿友其季弟歡若童孺未嘗一日暫舍弟幼官金陵弗忍訣別與之俱行歿䕶其喪以歸哀感行路天倫之愛如此可謂有本矣晚節擺脫塵累専以治圃為娛名花竒果儼然成列憑欄穿徑竟日忘歸時時見於篇詠長於攝生鬚髮有復生而黒者儀觀豐碩襟度坦夷薫然以和無所怨惡人皆愛敬之神亦歆焉邑有支大夫祠毎遇旱暵鄉人勉君致禱無不響答此皆巽伯所以稱述君者余雖不及識君觀所稱述其賢可知矣昔者成周盛時鄉大夫賓興賢能出長入治無不為當世用古今殊制故以君之抱負終身沈淪不得見於施設可為慨歎然積善在躬私淑諸人玉在山而木潤淵生珠而崖不枯有助於風教不既多矣乎君之疾篤也精爽不亂盡屏左右曰母使婦人近我以嘉定十二年七月十八日卒享年七十有七娶劉氏繼母之姪也先二十一年卒葬於東臯之唐山子男五人長即泰發也以嘗預修厯特㫖免解次修次洵鄉貢進士次康次奉符女一人嫁邑子葉綬餘一女一男皆夭孫男七人女十人明年某月某日葬君於清溪石佛山之麓而選唐山之窆以祔焉泰發深於古學世儒所不能通者多能通之蓋師事子約源流有自士友咸曰阮氏之昌殆未艾也此亦足以觀君積善之報矣銘曰善人天地之紀三綱五常不闕不壞繄善人是賴賢哉阮君一夫之微隠約田裡炳乎光輝雖藏器兮不用而公論兮攸歸有補世道從古所希我偉斯人茲焉發揮
  應從議墓誌銘
  餘外兄戶部侍郎林公之次子寜海軍節度推官密數為余談外舅應君之賢應君卒且葬又為敘其家世歴官行已之大略請銘其墓余不敢辭按應氏故居相州中興南渡散處於信於婺於台於紹興君紹興餘姚人也諱洙字師魯曾祖佑妣張氏祖常文林郎贈中奉大夫妣令人呂氏張氏章氏考袞通直郎妣孺人董氏陳氏通直蒞官通州敵騎至淮人情岌岌時君年甚少已能勉其父效死不去而與其家俱歸長途帖然人以為難居家孝謹庭闈無間言自少嗜學有拔足凡陋致身榮達興起門戶之志磨厲刻苦藝日益精數見擯有司於是乃為瑣㕔計娶濮邸武顯郎不懾之女補承節郎監泉州興化銅場慶元府慈谿縣酒稅調江陵府江陵縣尉以憂不赴自承節六遷為從議郎監建康府轉般倉性通敏而處事精審亷勤自將吏姦無所措故所至皆辦金陵適當軍興尤以才著上官多委任之罷於酬應得疾弗瘳遂以開禧三年三月戊寅卒享年五十六長子早卒次相一女即林氏婦相奉其喪歸是歳十一月甲申葬於蘭風鄉新湖之原君倜儻好誼喜周人急敬禮佳士筆端有警䇿語賢公卿大夫爭薦進之儒學榮名平生所覬見宗族之派別者決科相望而叔父亦登進士科毎慨然曰吾何以録録沒其身乎終於齟齬則恪共厥職以自表見而讀書不輟曰吾讀後世書爾此君子所以哀其志也銘曰惟古治世仕無殊途修其職業奚分細麤猗歟若人居今志古職業既修何嫌乎武
  吳君若壙誌
  四明賢士大夫有卓然可稱者故樞密院計議官吳公諱秉彞及其弟吏部侍郎諱秉信俱服膺儒學決科起家遂為鄞著姓計議有子諱魯卿家居不仕自號芝堂潛夫有子諱鑑之即某之親友名適字君若之先考也本嚴陵人七世祖徒焉潛夫篤於教子聞鄉先生簽判沈公之女淑而才聘以為子婦及君若長可娶厥考追述先志聘某妹以為婦某家與沈氏寒素相若也而君若之祖考皆不以多貲為貴直欲臭味不殊以德義相熏炙爾君若㴠濡義方自幼警敏長益奮厲渉筆屬辭不肯録録母舅以戴氏禮名家君若師承焉一時流輩皆曰君若俊人也期以逺到周旋庭闈得其歡心執喪哀甚遇吾妹有恩禮睦於諸弟處人倫中蓋庻乎寡過者而連蹇不偶寖成羸疾竟以嘉定七年十月丙申終於家年四十有一諸弟哭之皆過乎哀自喪紀廢壞人多易而寡戚君若弟兄乃能與流俗殊故家典刑不在茲乎長子曰祈次曰裕十年二月壬申葬於陽堂鄉崔㠗之原某知君若最詳哀君若之不幸其葬也為書其平生大略而納諸壙亦以寫我心之悲雲
  舒君仲與墓誌銘
  舒氏之子名沂字仲與後更其名曰衍四明之佳士也始余授徒里中仲與寔來氣貌清臞若不勝衣而志念殊不録録習禮經作舉子業屬辭奔放不為場屋程度所窘束余甚異之曰此子未易量也始與深語益知其勉自植立修身進德之要不敢忘於心嘗登名禮部矣試輒不利發憤讀書青燈熒然夜分未寢非徒擷菁華膏筆端而止古人堂奧將䇿而進焉親炙鄉先生沈楊二公又從東萊呂君子約質疑請益聞見日廣智識日明而踐履不倦色養以孝聞侍疾彌旬衣不解帶執喪哀毀寢處不離次蔬食三年兄弟自為師友非義理不談論古人物分別邪正如辨黒白聞善人為時用則喜苟非其人憂見於色表裏真淳鄉黨信重之稱其賢無異辭曾祖勔故通直郎知嚴州建德縣祖邦臣父霔母孔氏有於熙寜間為中執法者則其髙叔祖也以仲與之才取一第易爾而終於無成齎志以歿為可哀也然力學修身足以行乎家人厥配袁氏郡人也奉舅姑惟謹處娣姒無間言其家政肅而和喪其夫亦如夫所以喪其親者儀刑固有自矣仲與以嘉定六年八月壬辰卒夀五十有一八年八月壬申葬於鄞縣豐樂鄉櫟斜之原袁氏以十一年十一月丁夘卒年四十有九次年九月丙午合葬於仲與之墓二子長曰鍔次曰錫一女適國子進士樓梲鍔等請銘余知其賢不敢辭銘曰先聖有言匹夫不可奪志此志苟篤誰能禦之嗟吾仲與薾然𦡱儒有志斯道膽大於軀雖坎壈兮終身秉厥志兮弗渝瞻彼流俗厥徳不洪我懷斯友勒銘幽宮
  李雄飛墓誌銘
  雄飛慶元奉化李氏名鶚雄飛字也乾道中吾友楊子嘉授徒里中雄飛師事之餘時時往訪子嘉因識雄飛見其氣貌之深厚學業之精専而知其不自菲薄也既又従太學録沈公今將作監楊公學雖余之淺陋亦受業焉雄飛家於金谿沈公嘗曰吾觀此地山川未為竒麗而人物秀出乃有若雄飛者耶雄飛工詞賦作䇿言當世得失甚辨決科無難而試每不利退而誨其徒乃有得雋場屋至於擢第者余然後知雄飛藝而不售蓋有命焉曽祖晟祖崇父鼎母王氏三世俱不顯而乃翁隆於教子其徙城中便二子之從師也雄飛發憤讀書亦欲仰副親意力學精思一語不輕發始若難合既久相與乃厚共學者咸愛敬之事親不有私財執親喪惟謹戶部尚書李公時倅吾邦欲遣其子就學一日訪焉端憂遜謝不敢以衰服見李公歎美而返余讀孟氏書有天爵人爵之辨且曰人之所貴者非良貴也三復其言乃知良貴在躬人爵不足多羨雄飛隠約閭巷而取重當世是必有優於宦達者矣嘉定八年五月戊寅以疾終享年六十娶何氏子四人泳灝洙瀛女一人適進士周某十年正月丁酉葬於金谿縣鄭㠗之原泳走京都乞銘攷其平生誠有可記者余不敢辭銘曰維貴與賢所得孰多賢而不貴命也柰何無慊於心足以不磨
  路子齡墓誌銘
  路氏世居河南金據中原有諱覲者義不臣屬渡江南歸厯官州縣樂四明象山風土始定居焉為人渾厚質直終從議郎娶趙氏生康字子齡容貌嶷嶷氣醇以方有父風刻意學問事親從兄惟謹遇諸弟友愛而嚴與朋友篤信義始終如一貧無餘貲潔亷自將非其有不取遇所當費亦無所靳惜精舉子業詞賦尤工屢不利有司益自磨淬求古人進徳修業之實不敢自欺人亦敬信之內而家人外而朋友僉曰是真可信者其躬行有騐矣嘗從余學余調官江隂為子擇師將與之俱時娶婦屬邇婦黨尼之子齡勇不顧曰吾亦欲卒業也蓋歳餘而後歸其篤志如此真州守林侯以禮招致道京口遇之官安豐者陳其姓相與款語因俱至儀真秦氏夫婦僕妾病疫甚無敢近者子齡挾醫數候視人皆危之諫止不聴已而病者皆愈非雅故激於義不自止嗚呼充子齡之心使之仕進略見於施設其濟人及物豈少哉終身齟齬卒窮以死可哀也先娶姚氏繼葉氏黃氏一子一女年四十有四卒於慶元二年五月丁亥以其年十二月己酉葬於縣之政賢鄉大㠗之原子齡始僑寓無尺寸生産業既婚姚氏始有田三十畆以贍兄弟姪又經營於外以佐其乏然則孚於家於鄉豈偶然哉弟廣請銘某不得辭系曰猗歟若人似不能言生而人信之歿而人哀之其必有原中州遺俗醇厚以直其德之美而年之嗇此古人所以重世家也
  邊友誠墓碣
  紹熙五年九月庚辰承奉郎四明邊公以疾卒夀八十有一越十一月丙午葬於鄞縣桃源鄉石橋㠗之原子恢泣請銘銘所以發幽光余則安能然鄉黨老成有如公者可無傳乎公信厚人也余為童子時已聞公賢長娶公兄女獲從之逰挹其貌肅而溫聴其言簡而真徐察其人安常務實不自表襮恂恂退遜有前輩典刑餘深敬之而未知所以用力者一日入其室視其銘諸座右者有曰逆心行事必生安吾分無他恨余然後喟然歎曰公可謂知本矣流俗滔滔不反諸心故去古人逺甚今公以心為師其本如是其為安分大矣美在其中功深力久其有不可掩者嗚呼豈偶然哉公諱友誠字仁叟一字應叟世家於鄞曽祖玘祖日章考用和三世俱不顯及公習儒學游場屋則又屢不得志屏居深念求所以自表見雖生理未裕經畫勤勤而雅志為善不用世人詭譎牟利之術財日裕徳亦日充處已應物必誠必敬行雖遽必端直坐雖久不傾倚品節內外井井秩秩庻乎孔門所謂不驕且好禮者尤嚴於祭祀先事敬戒備物以薦鞠躬屏氣如將見之年益髙持敬愈篤雖細故不敢忽所使令亦加敬毎誦昔人此亦人子之語曰敬人所以敬已也以是自律復以教子自嬰孩時飲食好惡毋得自肆長而繩約愈嚴家事無鉅細躬其勞縱恢使學恢游成均親四方師友衆皆稱之公曰吾門戶有望矣凡財計事無復綴意一日翻然取曩所以治生者盡更其轍棄末從本益發儲蓄散給親黨饋無虛月費廣不靳貧士登門延之坐敬與之每曰人不當為財役又曰錢財所以輔養吾氣當與人時吾心快適其髙致如此夫人孰不憚繩檢而公行篤敬孰不欲専利而公志及物所謂師心而行者於是可驗焉紹熙初恢擢甲科得鎮江軍節度推官該慈福慶夀恩封公為承務郎今天子嗣位進承奉郎鄉閭榮之夫人楊氏先二十三年卒至是合葬焉一子恢也一女適承議郎知湖州德清縣舒烈孫男曰驩老公篤於信道清心寡欲雅好書尤喜讀論語若有所契合終身披翫目昏不輟晚多疾或勸之修鍊答曰論語一書無非養生法何以他為有味其言非口傳耳授者平生少怒既老益習不怒曰怒未必人畏先自亂心無損於人祇以自損余以是知公德度非淺丈夫所及可尚也夫銘曰嗟吉人兮端良雖則幽潛其究芬芳久彌光兮石橋之藏
  邊用和墓誌銘案本集夑自為夫人邊氏壙誌雲邊氏祖諱用和父諱友益前篇邊友誠墓碣雲長娶公兄女是夑為友益之壻友誠其丈人行而用和實為邊氏夫人之祖此篇題為用和墓誌銘而誌中孫女七人無適袁氏者末雲某之室公兄女也又子男三人愉懐恮無友益友誠其人而愉懷恮三子之名適與友誠墓碣中所稱子恢字義相伯仲已大可疑計友誠卒於紹熙五年夀八十有一實生於徽宗政和四年甲午今稱用和享年七十有六卒於慶元六年實生於徽宗宣和七年乙巳反少友誠十一歳則此誌銘非用和明矣且發端即雲邊氏家慶元之鄞始猶未著公與其兄五人俱有植立門戶之志語氣亦似突如當由篇首脫去諱字郡邑數行而篇中公諱用和妣劉氏云云公字為父字之譌標題遂因譌附㑹茲就其生卒歳月參互攷證其為邊用和之子而友益友誠之季弟無疑特原名不復可考姑仍舊文謹識於此
  邊氏家慶元之鄞始猶未著公與其兄五人俱有植立門戶之志讀書立身頡頏爭奮久乃有仕進顯名州縣者有子擢甲科該恩再封者餘雖不得仕而皆行誼卓然起敬鄉黨少相友愛長而彌篤通有無共休戚協和議論修整禮法秩然有倫炳乎相輝又皆隆於教子服膺儒業率由矩矱諸兄既皆考終公益維持不懈以故里中德門推邊氏公諱用和案公當作父説見前案妣劉氏王氏公五嵗而孤育於伯兄長游鄉校嗜學如飢渴閉戶不出遨嬉殆絶輩類多方撼之弗能動也口誦手抄以精勤聞在舉場二十年既不得志而生理闕然謀所以致豐裕者不為世俗龍㫁之術始若難就苦心刻意惡衣菲食期必裕乃已久之果裕又久而益裕卜築小湖之濱地勢爽塏風景殊勝髙堂䆳宇規為既廣矣而所好不存焉惟日孳孳益種厥德材質既美培養加厚語若不出諸口而誠心達於面目其樂易可親其謹肅可敬望而知為吉人良士也生理雖贍服用飲食儉約如舊人疑其陋而處之怡然舍旁有圃不加葺治曰任其天然華者自華實者自實吾隨取而隨得如是足矣自以不及養親終身追念造次不能忘有荘焉歲久將圮或請新之公愀然曰此吾先人舊廬何可毀乎毎至臥故塌上雖甚敝不忍易曰吾生焉於此乎寢念劬勞也公之喪親年方童幼幼而壯壯而老七十餘年之間思慕如一日天性之厚如此承祭祀奉丘壠必誠必敬推是心於宗族相與欣歡無纖芥隙有貧乏者月必饋之貸久不償置而不問推之旁親亦皆恩意周浹婦翁既歿子女皆幼為畢喪葬而字其孤迨長為之嫁娶子卒無嗣而妻更嫁復營其葬而俾其族子後之又為之娶疎財貴義有前輩風又推之鄉閭飲人以和惟恐傷之其鄰始多桀暴有見陵者公不與較而語之曰吾在此當使汝輩人人循理既久果然皆敬以服而修頖宮建義莊濟饑民之類又皆樂助不靳鄉評益歸重焉治家有常度寛而不弛嚴而有恩綱目井井可觀可法躬率惟謹而教子甚篤擇鄉之賢德俾師事焉不専為進取計一器一物必書中字曰吾欲與汝曹事事適中無過不及也教之恭謹曰母不敬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晚又闢書室以教諸孫將使詩禮之傳相承而不絶志念深矣而世味益薄端居黙養從容自適嘗有掇過去行見在準未來之說自謂吾行已處事有得於釋教者如此然實自孔氏每三復君子務本之語或問何者為本曰胸中有主作事務實而已味其言攷其平生顛末大抵皆由是心推之君子以是知公著稱一鄉非偶然者慶元六年二月二十五日以疾卒享年七十有六娶夏氏子男三人愉懷恮女一人適鄉貢進士沈晟孫男八人之本之機之樞之萃之烈之阜之權之模女七人長適迪功郎湖州長興尉張珩次許嫁宗子希偤餘尚幼嘉泰元年四月乙酉諸孤舉其柩葬於鄞縣桃源鄉西山稠㠗之原始公樂其處豫有規畫為屋數間數往來不厭諸子遵其志不敢易雲葬得日愉等泣請銘某之室公兄女也義不得辭系曰猗歟若人宅心吉祥積德在躬深潛而芳猗歟若人考思罔極揭諸幽堂百世之則
  從兄學録墓誌銘
  君四明袁氏諱濤字巨濟曾祖諱灼左朝議大夫尚書倉部郎中祖諱㻣迪功郎考諱有年妣范氏君自幼不羣長嗜書如饑渴嚴寒酷暑披覽諷誦未嘗暫輟以能賦稱叔父常德郡丞以儒學教授里中君親炙焉質疑請益聞見日廣屬辭典雅清壯尤覃思經籍叔父稱美之某君之再從弟也年十七八時共學於鄉校嘗一日起差晏呵之曰何若是昏怠耶屢為某言髙大父光祿公有大名於當世倉部繼之無忝前人吾家固嘗興盛矣某因是有所感發自誓曰先世如是吾當復之未嘗一日忘於心其言歴歴今猶在耳也君試庠序屢占前列至鄉舉輒不利乃自歎曰是真有命非人力所可為縱不得志於場屋獨不能勉於進修求所以自表見者乎同郡夏氏頗饒於財盜胠其篋夏意某人為之訴諸有司君時寓館其家察其不然也固止之不聴囚竟以瘐死既而真盜始獲人服其精識親喪蔬茹家雖至貧棺殮窀穸必誠必信服膺聖哲之言潛心義理之學久而益明乃作易説詩指意論語管窺孟子説餘力所及貫穿歴代史採摭諸子百代於是乎有三國箋辨有記林有蘧窻叢編手自抄之至老而不倦每見世之儒其衣冠者弗能忍窮經營書問干叩官府其俗至陋恬不知愧為之太息故雖清貧至骨終不肯低首下氣有求於人沈酣簡策自得其趣無慕於外舊廬既燬屏居蕭寺門雖設而常闗外言不入內言不出如女子深藏莫識其面亦足以知家法之嚴謹矣耋耄不忘儆戒大書於座右正以行已謙以待人勤以積學靜以凝神此其平生為人之大略也郡博士深知其賢延請為學録以倡率諸人皆起敬焉嘉定十二年六月二十四日以疾卒享年八十二娶朱氏先二十五年卒三子機栝棅俱業儒而機棅先卒女適進士徐南林度初君弟瀹既歿猶未葬二子亦然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栝舉君之柩及三喪之未窆者俱葬於天童小白山金㠗之原從先兆也栝請銘不敢辭銘曰四壁蕭然無儋石儲藏書滿室其樂有餘彼豪家子珍寳山積腹兮空虛寜無愧色
  亡弟木叔墓誌銘
  嘉定六年九月丙午余弟木叔卒于樂平之官舍將終謂其子向曰吾無他憾獨恨不及見吾兄爾哀哉余尚忍聞之亟遣子肅往偕向䕶喪歸葬向求銘余痛傷不能為又念不可無述乃敘而銘之木叔名槱慶元鄞人自髙大父光祿公以儒學起家袁氏始大曾祖諱某左朝議大夫尚書倉部郎中祖諱某考諱某俱朝奉郎妣令人戴氏木叔天資穎悟年十四五時已知景慕前修清敏豐公嘗有詩云日來月往無成期好把心源蚤夜思木叔大書之壁以自規警長益奮發究心羣書不専治舉子業持身惟謹事親愉色婉容與余處怡怡無間而切偲兼之嘗作論語説有所未合余告之曰儒者能解釋此經始見學問功夫木叔自是研求奧㫖日有新益味虞夏商周書有所感發曰吾道固如是讀荘子曰是有傲心非所敢知也余尉江隂秩滿有㫖陞擢而遲之數月木叔曰是豈可復俟力贊之決余感其言亟求制屬木叔之識髙矣兩上禮部退而授徒里中榘矱端嚴私淑者衆門人相繼決科而師猶未第晏如也敝廬倚脩竹因以為名求古人草廬之趣以累舉特恩授迪功郎蘄州黃梅縣尉將之官㑹邊隙漸開退懦者多易闕內地木叔勇不顧挈其婦子以往時開禧二年冬也蒞職纔月餘旁郡被兵邑人驚擾木叔以身任之曰朝廷張官置吏正為今日閲弓兵治器械無日不修守禦之備或曰事急矣寄孥彭澤儻可以逃難木叔又不許厥婦亦曰即有緩急共死於此聞者俱壯之先是尉廨將壓鄰有宗子森夫者請易以他地宰許之矣木叔至毅然曰是官舍也若他屬柰公論何不果易於是葺治之而又創營房置軍器庫舍北有鳳臺築亭其上名曰覽輝宣獻樓公為賦詩焉歲大祲捐俸為粥以活饑民郡委之賑濟異時官吏足跡不到處皆計口給食羅田有疑獄久不決被郡檄鞫之専精緻思黙與理㑹具得其實吏民神之守大喜亟移為録參以自近毎事咨焉再調饒州樂平縣丞郡以前任人曠職留不遣而督其逋負甚急木叔請代之償許之嚴於束吏而寛其民既償宿負復有餘財不假鞭箠而辦邑長不幸卒木叔攝焉未幾亦病切於為民強起從事遂不可為卒之前一日生辰也整冠對客酬酢無倦容將易簀猶正身危坐招同僚與之訣語琅琅不亂夀六十有四累以恩賞進承直郎病益侵致其仕轉宣教郎明年二月丙申葬於縣之翔鳳鄉滄門里鍾保㠗之原娶林氏子三人今惟向在四女長適進士陳定次適保義郎新監信州在城酒稅曹憼次適進士李師説次幼亡木叔才器不羣而強於為善執親喪寢處不離服舍丘壠之念終身不暫忘奉己儉居官亷未嘗敢妄取見人有侈費而苟求者每曰吾寜以儉嗇貽譏不欲以輕財邀譽潔白自將始終不變而於義甚急故交有貧病而死者為辦其喪葬而經紀其家斯心豈獨為一身計哉屬辭勁健有筆力年踰五十不衰䇿名之後復偕漕計詩語尤工新字畫亦清遒可愛喜交賢士大夫游君誠之呂君子約官於吾鄉木叔時請益焉講切精當共圖不朽其中未可量也而止於此交遊且深惜之況同氣之親乎誠可痛也銘曰是為吾弟之藏匪為吾弟抑友之良失此三益我心悲傷曷其可忘
  絜齋集巻二十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絜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二十一
  宋 袁燮 撰
  誌銘
  蔣安人潘氏墓誌銘
  鄉友朝奉郎蔣君如晦嘉泰中為閩漕屬官之長時余亦為倉屬朝奉生長大家飲食衣服之奉宜與寒士不類而止以一子自隨主中饋䕶衣篝者咸不在余疑焉請問其故朝奉曰吾婦之不來憚逺而止爾固嘗飾一婢以従我吾以為古者妻不在妾御莫敢當夕著在禮經此所以弗與俱也余於是歎曰賢哉君之夫婦婦人之不妬男子之無欲自古所難今君婦選擇妾媵奉承君子確乎無妒忌之行君亦恬淡自處不累於欲蕭然若山澤之癯可謂夫夫婦婦矣度越流俗豈不逺哉朝奉欣然曰是知我夫婦者一時士大夫備聞此論亦皆兩賢之朝奉之婦安人潘氏也諱妙靜故家濟南金據中原父大宗正丞諱致祥與其兄郎中渡江南而寓四明之小溪因卜居焉郎中使金庭不辱命以正論忤權臣世髙其節宗丞亦以才氣不羣有聞於時故論名族者推潘氏安人自髫齔時端靜如成人年將及笄歸於蔣氏時族之尊行不啻百數皆屬目視其所為既而人人致敬禮無違者翕然譽之姑李氏莊簡公兄女也治家有法度嚴不可犯事之盡禮歡然無間言近親孤幼甚衆舅姑之無恙也實任撫育之責既歿克繼先志並包兼容有求響答厚爾供億畢爾嫁娶無不意滿而資用寖微矣多方撙節量入為出賴以均給焉朝奉天資鯁亮以亷節自勵安人敬而承之同德一心冰清玉映警䇿二子常以門戶為念誨女若婦具有規繩嫠居之後備嘗囏阨者十五年日用幾不支矣而軫䘏孤寡扶助親黨無異於往時益勤益儉不資他人毎曰吾與其不足而有求孰若儉約而無求也可謂名言士大夫不能忍窮猶貪求以飽其欲而閨閫中持論乃如此豈不深可敬歟故家典型於是乎不墜矣兩該恩封嘉定十二年七月丁未疾卒夀七十有三是歲十二月壬午葬於奉川溪口之原袝朝奉之窆子亢宗克家俱力學克家嘗兩預鄉舉長女適兵部侍郎趙汝述次適進士潘倓伯父郎中之孫也孫師佑岳老葬有日二子泣請銘余觀自昔論婦德者率以柔順為貴柔順信可貴也然有志操殊常不以柔順自足者尤為可貴是故無違夫子雖婦人之德而夙夜警戒乃相成之道豈徒柔順而已哉安人之立身所可稱述者蓋如此固嘗學佛矣曉其大義而不喜誦經或問之則曰直心道場佛亦如是何以經為此達者之言也勒諸堅珉孰曰不宜於是敬諾之銘曰謂一於柔兮堅正乃爾謂列於才兮家政則理生於名門兮作配君子相觀而善兮宜爾具美門戶之昌兮曷其有已
  何夫人宣氏墓誌銘
  詩稱無非無儀惟酒食是議此言婦人之職不過乎中饋而止非若偉丈夫經營於外以才能自表見也鳴呼是則然矣不曰釐爾女士乎蓋所謂女士者女子而有賢士之行也其識髙其慮逺其於義理甚精而不移於流俗閨閫楷模於是乎在豈獨惟中饋是供乎此詩所以反復此義而余於宣氏夫人所以深有取也夫人諱希真上世家太末髙大父徙鄞故今為慶元鄞人曽祖士隆贈太子太保祖贈太子太傅考與言贈太子太師母史氏贈濟陽郡夫人故太師越忠定王之從妹也夫人天資穎悟五六歲時聞讀書聲即歴歴成誦曽不待教長益闓爽篤於事親而達於世故宮師每以事咨之皆據理以對深竒愛之今樞密同知夫人之弟也自幼端粹不羣宮師曰此兒他日必大吾門顧吾老不及見爾夫人於是勉同知以務學無負於宮師所以期待者年二十歸於同郡何公懋之不及養舅姑而奉伯兄夫婦與舅姑等叔有童丱者姑有未適人者皆依於夫人躬任其責彌縫順適成立而後止二子能言授以論語孟子及長徙居城中擇精於教導者俾師事焉歸必叩其學業而待其師禮敬甚備又以曲禮內則中庸大學冠婚鄉飲諸篇時時為兒輩諷誦而開警之生理素微而賓祭惟謹喜周人之急有告以寒不可耐者家止二衾輟其一以畀之盜入其室篋胠無餘有司以責里正不堪嚴急請代之輸何公以為非義質諸夫人夫人曰如此則非我遭冦乃里正遭冦爾何公然之遂不復訴科舉之士有得雋場屋又兼人以獲厚貲者頗自矜衒夫人曰士子當砥礪亷隅今嗜利無恥而不知其非又自以為能他日苟得一官豈不重為民害乎聞者深愧之衣冠之裔出贅既有子矣而厥婦亡夫黨以為未廟見也或尼其歸葬夫人曰納采問名已告其先矣婦之資裝夫必得之矣矧又有子乎申告於廟以義起禮於我乎葬可也卒如其説中年晨興誦道釋書一日慨然曰虛無之言誦之何益孰若吾聖經修身齊家之道具在其中乎觀程氏遺書則曰義理之同然者固如是嘗夢人指其肩覺而肩痛家人以為疑夫人曰吾所以疾寒襲其膚也藥之而已又何疑焉既而果愈及其將歿也藥屢進而不效二子請禳之夫人曰汝曹執德不固乃若是耶蓋自宮師教以義方而又屬饜舅氏大夫公漸之訓昭晰無疑故卓然有力如此卒之日寔嘉定十四年五月癸丑也享年七十有七二子長錡次耕以夫人之教皆畏義而自修彊學而立志耕嘗以漕舉登名春官女二長蚤亡次適進士戴燧孫男三人女五人長適進士鄭宗魯初何公窆於鄞縣陽堂鄉下水陽山之原於今三年矣是歲十一月丙申二子奉夫人之喪合葬焉嗚呼見善則遷有過則改立身之要道也以小善為無益而不為以小惡為無傷而不去自學者不能免況婦人乎而夫人則異於是方髫齔時嘗省其外伯祖樞密公愛幾間漆合取而玩之復置其處樞密之女曰中有可食汝欲之耶吾取以與汝夫人甚慚曰因好弄而見謂有欲是吾過也此豪髪之事爾而終其身深以為戒其志念篤切如此且非獨自淑其身而已時事得失未嘗不闗心聞蘄之禍不勝慘怛寤寐不能忘曰吾民何辜而至此極惟明智故多憂惟慈仁故博愛此夫人平生之所存也二子求銘稔聞其賢不敢辭銘曰吾觀夫人之歿賢弟同知追思痛切屬辭祭之其間有曰嗟吾姊兮非吾姊兮實吾畏友兮蓋若古有訓切偲怡怡今閨門之內乃兼有之此同知所賴以立其身原所繇來故意篤而語真亦足以知夫人之賢超絶乎等倫矣
  林太淑人袁氏墓誌銘
  太淑人袁氏贈通議大夫林公諱勉之妻也林氏四明大家紹興中特進公為名侍従治家有矩矱謹擇冢婦知淑人柔順端肅為通議聘焉淑人事母篤孝夫人信愛異他女使掌珍藏無秋豪私及嫁歸諸母氏不以一物自隨其亷正如此時年十有七普寜郡夫人早世淑人不逮事姑事特進兄嫂以姑禮下氣怡聲供盥櫛奉食飲罷然後退諸姑有未行者損已以益之事無鉅細身親其勞罔不肅給人以為難能通議為黃姚支鹽將行㑹特進被命提鹽江東子若婦莫従淑人謂通議事親為重姑遲官期奉庭闈乎因留侍數月喻遣再三而後就道黃姚瀕海鬻鹽多私賈賤於官𣙜蒞官者私焉淑人曰監臨敢爾可乎通議然之迄去買官鹽以食人服其清抑內有助焉通議嗜學不倦淑人既順適其意又自課諸兒讀書聲琅琅終日特進甚悅畀以所佩魚曰而子後必有達者通議官中都而卒淑人於是年二十七爾守節堅確誓無他誌哀痛方切重以特進之喪備嘗艱棘念門戶凋落欲振起之教子益嚴名儒碩師亟使請益所以培植磨厲者甚備後其子祖洽以學行材諝丞司農守三郡為時聞人賢母之教俱顯其亦勞矣而自視歉然若不及所至郡聞職辦喜見顔色即雨暘不時齋戒以助請禱嵗凶民饑趣使賑卹毋得少安言特進起家寒素亹亹不厭戒子孫勿敢忘自奉甚薄曰寜不足毋得逾分居不求安食不御肉寒暑絺紈僅給而止然義所當用不靳嵗時祭饋不問有無極於精潔周人之急過於己私甚者傾箱篋聴自擇無毫髪顧惜意親黨以此益賢淑人翕然稱曰雖古賢婦不過也天下是非之分實與不實而已淑人德非一端以篤實為本偏私巧偽不萌於心諛辭誑語未嘗一出於口易所謂有孚盈缶淑人有焉可不謂賢乎攷其平生為女為婦為母之道始終咸備不根諸篤實能如是乎凡七敘封晚益光華則其實德之報紹熙五年冬寺丞君以朝議大夫守真州奉板輿以行明年當慶元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淑人終於官舍夀七十六輀車還鄞遂以二年九月二十六日葬於陽堂鄉龍山之原蓋淑人之志雲始通議君塋桃原西㠗今幾四十年矣弗果合淑人家世鄞人曽祖諱轂左朝奉大夫贈光祿大夫祖諱灼左朝議大夫考諱埴登仕郎子男四廣夀早卒次寺丞君也次祖夀次祖昌登仕郎亦皆早卒一女適朝請郎陸杞孫男岳修職郎密迪功郎嵤SKchar2孫壻儒林郎錢萃宣教郎陳卓曽孫男四女六維林氏世載令德閨閫多賢有蔡夫人者寺丞君之四世祖妣也婉淑有節操嫠居介然起敬鄉黨醉呼者過門亦羞愧自戢曰毋驚此母淑人聞其風而師焉每曰吾何法法蔡夫人爾冰寒玉潔前後相望有補於世教故宗黨為之語曰百世之紀蔡袁夫人淑人葬有日寺丞君雪泣屬某以銘某知吾姑為詳不敢辭乃繫之曰惟古賢婦聲於詩歌我名斯人千載不磨
  太夫人戴氏壙誌
  太夫人戴氏明之鄞人免解進士諱冕之季女戴為鄞之桃原鄉著姓家故饒財外祖父始修儒業教子有法度以夫人聰明靜専柔嘉孝謹可教也授以諸經肄業如二兄母蔡氏誨之尤力婉娩聴従織紝組紃酒漿籩豆葅醢凡古公宮所教彤管所紀德言容功日従事焉惟謹字畫倣顔體甚婉而勁不喜遊觀博奕聲歌浮靡之習親黨愛重之年十八歸我先君惟志於學太夫人雅亦好書夙夜警戒相成之道如益友然先君執大父喪家務不理太夫人攻苦食淡斥房奩營喪葬償逋負買田宅恭儉恪勤生理粗立嵗時祭祀潔蠲盡誠睦宗族待賓客井井有條皆可為閨閫法先君教子甚切太夫人助之始學則教之書手寫口授句讀音訓必審長則期以逺業朝夕誨勵每自抄録自古人言行前輩典型與夫當今事宜班位崇卑人物髙下及民間利病休戚大抵皆能道之諸子從容侍旁議論往復亹亹不厭教孫如教子童幼既多羣嬉成市夫人頽然堂上且喜且戒課以讀書作字無敢不謹遇子婦以恩於妾媵不妒處事必度於義待物寜過於厚寛而明愛而公其德美未易於悉數其多能餘事至於尺牘之工屬辭措意為人傳玩晚而好佛讀其書甚悉委諸子家事澹然無營先兄承顔順志倡率家人奉之甚謹足以佚老矣不幸而嬰大戚晝哭之明日復晝夜哭變故非常積憂薰心淳熙辛亥之冬奉先君輀車及墓除夜漏未盡數刻腹疾作黎明益侵俄至不救寔三年正月朔旦諸子哀號隕絶罔知所為獨念先君葬日既卜不可復易迺翼日襄大事退而棺斂太夫人將奉以還里舍川塗間闗咸謂非宜即寓館為殯宮遂以其年閏二月壬申與先君合葬於陽堂鄉之穆公山嗚呼痛哉積善之報宜吉而凶事起倉卒不得竭力醫療不終於寢不殯於家冤乎酷哉享年七十有二長子覺鄉貢進士先太夫人十有七月卒次燮儒林郎沿海制置司準備差遣次藻次未名而夭槱預鄉舉長女適太夫人之姪宣教郎諸暨縣丞戴樟次未行孫男女八初吾家父母俱髙年兄弟相友愛綵衣團欒其樂也無涯歡娛未終酷罰及之追思俱存無故之時何可復得親庭慈愛隆於山嶽人子補報未能毫末相繼淪喪慈顔永訣痛可勝言哉葬有日燮等忍死書歲月納諸壙當代人物必有能銘吾親者嗣將有請焉先君姓袁氏諱文字質甫男燮等泣血謹記
  太儒人范氏墓誌銘
  昔我先伯祖十三府君清約自守不染俗塵若古所謂山澤之癯同里有范十九丈者倜儻尚氣遇事敢為若古所謂閭里之俠此兩公者氣質不侔而同於為善亦猶拱璧寳劔器物雖殊而同為可珍鄉曲公論俱推其賢足以合二姓之好故范氏之女遂歸袁氏實為先叔父迪功郎監南嶽廟贈通直郎諱方之室晚以仲子陞朝封太孺人者是也諱普元世家於鄞曽祖諱文祖諱佺考諱醇以承事郎致仕累贈奉議郎妣孺人楊氏太孺人之初嫁也年十有八而熟於禮節家裕於財而謙謹與寒女等伯祖見之大喜曰此我家之子婦也而叔父亦年十八志氣頗豪舉裁以正道勉使從學脩脯之費率由已出且經紀家事不以累其夫叔父於是乎收斂精神遵蹈規矩伯祖所居地不滿三畆欲稍闢之力不及太儒人謂通直曰褊小如是雖苟安目前獨不為子計乎㑹並鄰有求售者亟鬻嫁時所自隨之田以買之納其劵於舅舅驚喜曰有婦如此吾得所託矣其無所靳惜既有似乎迺翁之倜儻其薄於自奉又有似乎迺舅之清約得於薫炙兼此二美以故令名日出里中三歲大比精於詩學者纔取其一而通直得之其後累舉不利資用良窘太儒人苦心刻意累積纖㣲躬蠶桑若補紉等事男女滿前衣服楚楚曽不見其垢敝通直年五十餘多疾勸以清靜獨設一搨而調胹藥膳費無所靳迄獲痊癒察其心無一日不以門戶為念警䇿諸子専精務學毋自棄暴仲子由是踐世科而通直亦以科補官平昔所期至是少遂矣既盡力於夫家而又深念其親不能暫忘親亦深愛信之奉議之寢疾也屏左右悉不用而専屬以湯劑之供昕夕臥內跬歩不敢離月餘衣不解帶以篤孝稱就養黃巖每聞箠楚之聲掩耳避之仲子敬承其意率以寛厚為本時分俸金賙給親族亦母氏之志也歲在庚辰鄉邦遭鬱攸之變延及舊廬聞之流涕曰百年之居燬於一朝前人遺跡略無存者是可痛也既而釋然曰吾賦祿之家力猶足以葺治生計蕭然全無可仗者何以堪之爰命其子亟走一介存問而補助焉其仁心惻怛如此所以培植本根者志念深矣長子雖未第而辭采可觀有進取之具諸孫亦多俊秀門戶之昌其未艾乎維袁氏素以儒學起家而范氏亦然蓋自太儒人之兄臨川丞榘實啓其端而弟楷繼之今為諸王宮學教授宮教之子光又繼之今分教金陵兩家相望名節班班餘慶所鍾久而未歇非若尋常之流徼倖於一時易盈而易涸也君子以是知通直締姻之初采諸鄉評契合無間者豈偶然也哉仲子為邑滿秩以奉議郎通判紹興府密邇鄉邦祿廩差厚他日之官將母以往人子之至願也新居始成宏敞明潔殊與舊廬不類以垂白之年安處其中始足以極燕頤之樂旬有五日忽感疾焉百端治之沈綿累月竟至不起寔嘉定十五年二月丙申也享年八十子浹洽漸漸先一年卒女適進士顧應龍國子進士貝自成孫世公世範世仁世輔孫女長適張炳次許嫁孫源皆進士餘二人尚幼孤以其年十一月庚申舉太孺人之柩啓通直之窆合葬於鄞縣陽堂鄉南㠗之原哀泣請銘惟太孺人在家則為賢女既嫁則為賢婦及預家政又為賢母其為人也溫柔可親而不失之弱聰達過人而不矜其能其相夫子也切磋如朋友而未嘗不和其御婢妾也雖不厲威而終不敢慢德厚而才裕識逺而慮深春秋雖髙精明自若凡我族黨論閨閫之賢行以為稱首此名豈虛得哉某辱在子姪之列知之悉矣不敢輒辭銘曰蘭生深林其薌自達玉韞石中其輝自發猗歟若人養德閨闥不求聲名乃爾烜赫慶源深長福基不拔猗歟若人端可為法
  夫人邊氏壙誌
  吾妻邊氏慶元鄞人曽祖諱日章祖諱用和父諱友益年十九歸於我夫人母張氏嫠居守節教子女有法度每語之曰而夫之貧而父所知也為汝擇對惟以嗜學故毋敢不恪夫人敬遵之承上拊下服勤不懈男女八人自乳其七飢飽寒燠節適謹甚無頃刻不繫於心無毫釐不至之處自言吾之心寫於兒之身兒小不安終日抱持未嘗置之袵席委之他人也察之㣲䕶之謹故咸遂以長而無夭折之患一室纔丈餘隆冬不見日色而盛夏烈日暴之居其中者二十有九年安卑陋忍窮乏母家饒財曽不取貸焉與吾處外若少和察其私愛敬備至吾飲食衣服烹餁補紉常躬其勞而不使吾盡知之其用錢其遺人物雖甚㣲亦必以告每曰吾心如大路人皆可行言由中出行無外飾少壯時性頗嚴久而寖寛十餘年間婢妾無捶撻者雅意澹泊不貪榮利吾與子肅忝世科若固有之無欣喜色吾以罪去國達官有憫其失職欲稍致力者艴然曰若因人而得之何榮之有吾為浙東帥屬俸入或循舊例可以取可以無取間與之謀必以勿取告為子擇婦資遣厚薄聴其所為無幾㣲見於言色拊之均平愛憎之跡泯然無有家事細觕必親中歲猶然諫止之弗聴夜率彊半乃寢衣或三十餘年不易嫁時所服比其終之歲有可以見賓客者用雖甚儉禮無遺闕有綱有紀閨門間肅如也嘉泰三年春吾將之官閩中念其方屬疾也難之夫人曰家貧仰祿以給盍亟往既行閲篋中衣必有副或至於三以吾單車獨行慮有缺也嗚呼居疾病中不遑自恤而為吾區處纖悉如是此意詎可忘耶及秋疾平如常時有適閩之興十有二月疾遽劇旬有一日竟以不起凶訃至閩哀痛切骨追思平昔艱難辛苦人所不能堪者備嘗之乃不得一見而訣倉皇還家物是人非慘愴之懷何可具言哉男四人長喬次肅從事郎江州觀察推官次甫次商女四人長適從事郎監鎮江府寄樁庫林崈次適進士鄭景淵餘未行四年三月壬申葬夫人於縣之陽堂鄉穆嶺先墓之旁夫有美而弗書不仁也書之而溢美不信也摭其平生大略據實以書義所當然非私也葬之日納其石於壙茲吾妻之藏密邇先舅姑取古人族葬之遺意雲
  安人趙氏壙誌
  安人趙氏故太師郇王諱仲御之曽孫女太師韶王諱士樽之孫女而武節大夫諱不㤕之女也妣宜人黃氏繼母宜人髙氏年十六歸於今武經郎新樞密正將袁君任安人生長皇族耳目所接熟於豪華貴盛之習與寒素有間矣武經吾弟也自髙大父光祿公以儒起家子孫遵教居處服用率從儉約與貴家不類安人之來宜若不相契者而姿性婉淑篤志為善無驕暴侈泰之心奉承舅姑載祗載肅相夫子柔而正夙夜警戒有古賢婦風蘋藻吉蠲米鹽靡密織組補紉之事皆身親之殆有甚於寒女又遇下有恩無嫉妒行尤婦人所難能武經於是委以家政一無所預而得以専其精神勤修職業安人之內助為多開禧二年大饗覃霈封孺人嘉定五年郊恩封安人六年十二月六日卒於長沙之官舍享年五十反葬於鄞縣翔鳳鄉青山之原以九年二月乙酉窀子一人南補承信郎女一人適修職郎新紹興府司戶參軍趙時擇葬有日武經痛賢助之亡追思不已請書其平生大略而納諸壙余平生喜道人善凡一節可稱者率録不棄矧吾弟婦德美著聞親黨交譽僉曰此閨閫之則也而可以無述乎遂書以授之









  絜齋集巻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二十二
  宋 袁燮 撰
  廟碑
  簽書樞密院事王節愍公廟碑
  紹興十有四年七月戊午故簽書樞密院事王公不屈於金死之公之使金也以天子命諭其帥歸我河南地以和其帥聴命惟謹事且集矣烏珠惡其専譖而殺之留公河間者六年彊以偽命公義不辱罵敵以死嗚呼大節巍然於是乎貫日月通神明矣蓋嘗論國家之興非獨腹心之臣謀謨於內爪牙之士戰伐於外仗以成功也亦惟有肝膽忠烈達於大義冒死不顧者為之砥柱焉故齊以田單存而王蠋亦有功漢以三傑昌而紀信周苛亦有功唐以李郭復振而顔杲卿張巡盧奕之流亦有功焉然則我宋之中興趙張岳韓之功信偉矣而全節如公者亦豈可少哉公始至敵廷問二聖起居悉心經營卒達上意厥後迎梓宮迎太母犯難而行曽不自顧每先以酈食其唐儉自處屢言於上苟有可乗之機毋以臣故憚於進取又言臣昔在金知烏珠幾為我擒山東河朔日徯王師時不可失此豈區區怯懦専以成好為足恃者河間之留歲月既深金以公備嘗艱阨不堪其苦可啗也而終不少屈堂堂乎與忠愍李公英風義概前後相望迄今聞者莫不興起其有補於世道豈不博哉君子之所為固有初若昧昧而其後昭昭者公秉心如是而持正論者詆時宰議和之失並以及公蓋未覩其忠爾時宰忘國讎恥自為身謀和議既決不易宰相著為信誓豈忠臣之用心哉彼惟固位公乃捐軀邪正之辨明於黒白故要其終而途轍判矣時宰恥其不若不以實聞既歿天子始知公之死節孝宗嗣位官其三孫至光宗時賜諡節愍逮我皇上襃贈有加以公葬呉陽山乃詔廟祀於吳卜築於子城之真慶坊時公孫柟尹正京邑建請於朝故有是命柟遵奉之乃斥私財是營是度崇閣屹如寢堂翼如豁以髙軒繚以長廊處祝史於旁舍募道流以汛掃買良田收其入以贍給之規模既備具矣㑹遭內艱故雖賜額忠肅而碑猶未建既免喪復拜京輦之命始録顛末而屬某潤色之某雖寡陋然髙山仰止之詩詠之久矣茲不敢辭公諱倫字正道大名人景德祥符間名宰相魏公之諸孫也先是晉公手植三槐於庭曰吾子孫必有興者源深流長奕世顯融至公復以節著明於君臣之義達於死生之説本心卓然俯仰無愧可謂一代之竒傑矣嗚呼金人無道戕我忠臣天實惡之數傳之後迫於強鄰奔迸竄伏不絶如綫我有忠臣不屈於金天實右之列聖相承迄今昌盛天之福善禍淫豈不甚昭然哉公之忠誠向也未白時宰抑之也然斯人之後湮沒無稱而公有賢孫振興門戶福善禍淫之理益信不誣公之所存天固知之矣雖更百世英靈如在於其祭也其可無歌以侑之歟乃作詩曰河朔人物如渾金稟資篤厚天機深故家遭亂悲陸沈南來氣骨猶蕭森惟公貌古氣駸駸自請掉舌鋤驕淫剛腸憤激涕沾襟一死如蛻獲我心乾坤倐變晴為隂雪雹隨雨風號林精誠上徹天監臨誰其蔽之繄孔壬事久論定昭純忱有嚴廟貌峩冠簪牲肥酒冽神其歆可解民慍如薫琴驅彼疫癘無敢侵油然層雲旱為霖豐我廩庾髙於岑神有大賜民其欽
  祭文
  祭參政大資樓公文
  嗚呼元老大臣國之表儀萬姓所仰天子是毗不有人傑孰堪屍之人皆謂公寛平樂易並包兼容𣺌無涯涘孰知其德濟𢎞以毅自登瑣闥髙節凜然守正排姦弗撓於權屏居甬東閲十三年更化伊始歸見天子遂參政機寵光有煒人皆謂公若無同異孰知其心有一無二自古共由惟一坦途苟適他岐茲惟姦諛公之燕居榜曰攻媿行已大端其敢有戾身雖廊廟心則巖壑念念歸休庻無愧怍帝惜其去固挽留之疾雲甚矣始容其歸歸纔浹辰奄焉易簀訃聞四方孰不痛惜古也有訓生榮死哀人哀其亡豈易得哉某實憃愚荷公誘掖茲還班綴值公寢疾日俟其愈得復親炙公今往矣我將疇依遐想音容悵不可追薄奠一觴涕泗交頤嗚呼哀哉
  祭倪尚書文
  嗚呼自古為國必有正人主張維持公道以伸故立於朝廷則忠言讜論不知有身而位乎岳牧則撫民如子養之如春其或退而歸休則德望巋然人皆覬其復用及夫不幸而歿而人心盡然莫不為之傷痛此公始終之大致也博通古今探索精㣲詞華炳蔚端有指歸方當盛年早登青貫屢起屢仆卓然不亂年未六十剛腸窒慾清明溫潤如冰如玉更化之始正位常伯瑣闥封駮正途斯闢自爾居閒山巔水濱逍遙自適不緇不磷遺奏懇切有規有戒死不忘君可謂深愛此公之始終無愧也嗚呼曽謂盛德如斯而不克究其設施乎某始以諸生事公成均及官於閩模範益親我性好直惟公能容有所切磨靡不樂從我或抱疾問勞不絶亦既見止改容歡悅平生知已如公實希幽顯永隔再見無期追念疇昔澘然霣涕薄奠一觴昭此誠意
  代宰執堂祭林樞密文
  自古公朝必登正人屹然特立標凖薦紳紀綱迺張風采聿新公秉直道出逢昌辰學有根源行無緇磷聖主嘉之如獲鳳麟寘諸周行溫溫其仁仁固有勇力回萬鈞其在柏臺忠不顧身其在省闥直氣益伸兩繇禁槖出牧小民吏治藹聞如古之循彼何人斯妒我忠純逃讒於鄉巖隈澗濱藝花植竹恬養天真屬時更張拯溺亨屯起公既老倚其經綸宥密本兵碩輔龎臣中國可尊四裔可賓甫六閲月大故遄臻人望霣傾誰不酸辛矧我同列心跡俱新忽焉僊去挽留無因惟有痛哭涕泗霑巾公之憂國生死則均正途方闢不可復榛公道方明不可復堙追惟此心敢有所遵相期努力慰公之神薄奠一觴矢心以陳嗚呼哀哉
  祭提舉趙公文
  嗚呼公之此心天日可鑒人不盡知公則無憾公方壯歲仕已有名剖決從容繩直準平更歴中外始得一壘吏畏其明民誦其美帝用嘉之擢之庾司周爰咨度民瘼究知乃趨嚴召指日清切誰其間之事復中輟公於權臣親雖舅甥公則不阿直道而行權黨曰蘇炙手可熱公深疾之彼乃媒孽折簡要地諷使逐公心苟無瑕喪與得同大化既更公應復起竟以前累棲遲故里才非不髙窮達在天奄焉長辭齎志九泉某官於閩充員賓幕困躓之蹤賴公橐籥出谷遷喬誰實為之匪公奬拔曷臻於斯永懷此德其敢忘報屢言公賢曽不少效天族之英薦紳所推位不配德孰不嗟咨矧惟門牆辱知不淺豈期一朝遽隔幽顯欲拊其官身縻於茲恫哉此心寓此一巵
  祭大丞趙公幾道文
  嗚呼人才之難久矣幸而卓犖不羣器能足以任重謀慮足以經逺者又不幸而正途荊榛時論枘鑿戛戛乎其難合則亦終不得以有所展布嗚呼公乎何其才之傑而命之屯乎英明敏達是非立㫁宦遊所至聲稱籍籍天資可謂髙矣學問以充之師友以磨之養之以寛洪守之以堅正寧陸沈於下位恥阿世以苟求迨夫賢輔當國推揚甚偉可以奮飛矣時事驟變巻而懷之棲遲巖壑樂道無悶潛心於義理之精㣲周覽乎記載之浩博國朝之本末源流中興之經營建立講之尤詳固將以有為也此志未伸獨以所學施諸閫內勞則身先之財則衆共之雍雍肅肅人無間言善類推輓漸為時用禮樂筆削之選亦稍清矣其若沮之者何沮之未害也其若病之者何病猶未愈也重以內艱朝方更化久屈復伸而公獨不預沈綿兩年竟不起疾嗚呼何其才之傑而命之屯乎公之隕傾海內所痛矧惟姻親痛當如何雖然士生於世患乎斯心有愧而已苟無愧心窮猶達死猶生也公復何憾若夫天下之元氣惟得善人保養之則邪氣不能幹天下之公論惟得善人主張之則邪論不能勝公之存沒所繫匪輕是則可憾焉爾想公精明如在目前薄奠一觴千里寓誠嗚呼哀哉
  祭郎中詹公子南文
  昔我與公同僚會稽道義磨切古人相期惟公秉心篤實不欺學有根源象山是師維此象山發揮精㣲毫髮不差昭晰不疑公遊其門累年於茲既疏瀹之又培植之充此美質如璋如圭天台之政吏戢民依自列於朝人望益歸典司宗祏蘭省有輝出牧大邦仁恩是施貴名方起胡擿其疵心苟無瑕孰為成虧一疾不起曷止於斯吉人云亡孰不嗟咨矧我恩親諧如塤箎喪此良友孰箴孰規欲拊其棺職守所縻平生交情寓此一巵我心之悲曷其已而
  祭李蘄州文
  嗚呼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古之明訓也所謂全歸者豈獨其形體哉雖殺其身苟得其正即全歸也故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嗚呼若公者可謂能全其仁矣可謂不負所學矣大義所在視死如歸高節凜然夫復何憾所可惜者朝家失此真賢朋友喪此彊助國事將如之何吾徒將如之何嗚呼哀哉嗚呼痛哉
  祭通判舒公元質文
  某與吾兄金蘭之契餘三十年義均兄弟聞兄之疾旦旦懸繫自溫還明休息勞勩謂沈痾之既痊每拊躬而自慰曽不幾時遽以訃至驚呼失聲何以至是喪我良友如之何不痛心霣涕也嗚呼兄乎天稟之粹如彼鳳麟為時嘉瑞自始奮發蜚聲槐市經術淵源辭采宏麗退然不矜日益磨厲隆師親友刳心刻意思古聖賢標準萬世仰攀髙躅謂必可繼操行有常屋漏無愧不求名聲不貪榮利䕶養良心毋敢失墜孚於家人施諸政事教養作成士賢而藝吏畏其公民懷其恵平生力學纔見一二謂福履之方隆俄一朝而川逝嗚呼兄乎孰能盡力閨門如兄之躬行孝悌乎孰能保養名節如兄之肝膽忠義乎又孰能舉世信之如兄之不遭譏議乎攷其終身蹈履純備死生夜旦夫復何喟而所可深痛者朋友乏切磨之益而後學失歸依之地也聞兄之喪欲徃莫遂拊棺慟哭形於夢寐寓哀情於一觴望靈帷而涕泗嗚呼哀哉
  祭豐宅之文
  嗚呼公乎生長名門人品卓如長纔六尺膽大於軀見義勇於必為見惡果於驅除若大川之決勢莫能禦若莫邪之刃利無與俱自參謀於宣幕始漸展於鴻圖洎丞郡於豫章憫疾疫之毒痡委巷窮閭徧歴勤劬人給之葯病者以蘇推是心於作牧達民情之慘舒推是心於建臺究邦用之盈虛當邊陲之驛騷分閫寄於名都氣讋強鄰誰敢侮予帝深念其勞勩俾易鎮於南徐俄一疾兮不起飛丹旐兮歸歟殊勲未立真才先徂朝家失所倚仗壯士為之長吁生輕財而重義歿傾囊兮無餘信清敏之裔孫庻乃祖兮無殊嗟我與公肝膽交孚屢貽我以書尺豁此心之鬱紆覬復接於誨言講濟時之規模此志莫酬愴焉欷歔念牽帷兮一慟纒衰病兮躊躇陳薄奠兮一觴表素心之區區嗚呼哀哉
  祭胡達材文
  維兄資稟端良德宇粹夷刻意為學古人自期求師友於四方探聖賢之淵㣲不違世以立異不同流而詭隨恬澹自守不求聞知此善類所資以磨琢而吾道所賴以扶持謂降年其有永何一往而莫追信夭壽之不可必而造化之未易推也頃年以來四海師資彫零亡幾猶有友朋相與發揮孰謂吾達材氣方盛志方篤德業方茂平生抱負百未一施而遽為九泉之歸也自達材之歿朋友痛悼哭過乎悲而予縈於世故病不得問其疾死不得撫其屍葬不得臨其穴愧吾顔以忸怩茲行役之既返始克奠於靈帷嗟亡友之永隔滂涕泗以交頤平生交情寓此一巵
  祭戴宣義文代先淑人作
  嗚呼昔我先君積善成德燕及後昆圑欒之樂萃於一門遭時艱虞老穉驚奔慶源未竭數口猶存雙親兩兄與已而五喪亂既平幸且安處嗟我㣲軀阨於棄捐保抱擕持賴兄以全親闈辭世終天抱痛猶有兩兄白首康共相期百年三夀作朋云何不淑喪我伯兄惟我伯兄色和氣清處已待物一根於誠天屬之愛同氣之親情義相與始終惟均典刑未泯篤老不昬自古有死哀哉若人有懷疇昔五人相倚豈謂今者兩人而止窀穸有期幽顯永隔祖奠一觴心焉如割嗚呼哀哉
  祭叔父通判文
  昔我先君與吾叔父曽無間言俱敏於學好是懿德厥有本原其學維何洪河長江衆流所奔其德維何拱璧大圭天然粹溫先君既歿每見叔父如親猶存教我誨我六經百氏靡不討論叔父之賢智愚戚疎誰不敬尊典教兩州贊治一邦名徹帝閽年登上夀好古嗜書神明不昬謂當期頤永錫難老福祿便蕃如何不造武陵風月曽不平分位不配德倐然長往孰招其魂二子早世克承其家賴有二孫畢力經營蔚其新阡董溪之墳吉人云亡行路霣涕矧某弟昆喪我叔父孰開其明孰導其源追念平昔警䇿諄諄永矢弗諼無以報德惟當勉勵不辱吾門輀車首途幽顯永隔有淚如飜嗚呼哀哉
  鄉人祭魯國夫人文
  人傑之生必有賢配聲氣相符天作之對猗歟夫人生長名族左圖右史景仰髙躅來嬪大門蔚有令儀承上接下德無不宜儷我元宰曲盡婦道相對如賓琴瑟靜好元宰賴之閨門肅雝乃得專精興起治功君恩日深相門益大人所甚榮不忘敬戒象服魚軒湯沐大都人所歆羨視之若無克儉克勤始終惟一克齊其家井井秩秩平生學道了達死生曽不怛化時行則行人亦有言仁者必夀天胡嗇之其年不究皇情愴然念我宗工失此良助此心其恫乃頒䘏典載優載渥旌我柔嘉慰此冥漠夫人之亡孰不悲傷矧我諸人枌榆相望痛念淑德當今鮮儷薄奠一觴將此誠意










  絜齋集巻二十二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絜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二十三
  宋 袁燮 撰
  古體詩
  以鑑贈趙制置
  吁嗟此鑑惟銅之精磨之治之瑩乎其明其明維何洞燭毫髮非由外至實自中發我有良友天支之英雄鎮江淮為時長城我寳此鑑持以贈之此鑑此心昭晰無疑鑑揭於斯中涵萬象物自不逃初非鑑往人心至神無體無方有如斯鑑應而不藏鑑以塵昏心以欲翳欲全其明盍去其累經武折衝厥任匪輕勿貪小利勿徇虛名律身惟謹上功必實欺心不萌精忠貫日選擇僚佐為己強助衆明翼之厥光彌著昔者武侯發教羣下孜孜求益不自滿假陸抗摧敵東還樂鄉貌無矜色謙沖如常兩賢之心惟其罔蔽千載凜然猶有生氣惟君天資無歉古人願如斯鑑光景常新
  丁未之冬營房告成有亭翼然名之曰勸功且為歌訓迪有衆
  維此江壖控扼之所居安思危可無備禦維彼強狡巧於乘隙萌櫱弗除其欲罔極孰堪制之維汝弓兵猛虎在山百獸震驚勇無堅敵謀無遺慮如彼獵師靡逸狐兔亦如農夫稂莠是芟寇盜斯戢善良斯安吾民膏血為汝衣食可不念此為民除慝國用方窘於汝常給可不念此竭誠報國無或㣘私貪求肆虐無或荒嬉酣飲蒱博強汝志氣精汝武藝習汝行陳昭汝果毅我聞在昔元勲茂烈發跡弧矢登壇授鉞反觀此身均一丈夫彼既能然我豈不如黽勉從事不辭險阻風餐露宿含辛茹苦汝身則勞民獲安堵肝膽忠義神其福汝我作營房亦既勞止用集爾衆緩急有備營房之居義均弟兄務在和睦毋或紛爭營房之居法如軍旅什伍相長其傳自古以大總小先正其身以小承大期於率循我築斯亭名曰勸功爾有勤勞是奬是崇爾或有罪吾不汝貸鞭撲斥逐其恥為大凡爾有衆各敬爾徳習此歌詩持循罔失
  安邊
  安邊在良將至矣晁生語邊疆無良臣胡能固吾圉孰為國之良四徳貴兼取智能制勍敵仁能撫軍旅勇足任爪牙忠足寄心膂信哉人中傑勲名在王府斯人世不乏感會待明主藝祖英睿資一劒定區宇憤彼敵人驕求我萬虎侶三邊十四將人人奮材武威名被草木折衝自樽俎當年寵遇隆噲等莫為伍闗市擅征𣙜金帛豐賜予機要時面陳延見虛當寧天顔對咫尺殿坐得容與等級忘尊卑親愛均肺腑乆戍二十載近亦十寒暑漢超守闗南販鬻如巨賈法令安有此優詔特聽許進也治居第𤭁瓦覆其宇有司每堅執視進等兒女府庫有餘蓄捐棄如糞土犒賞飫牛酒驍雄率鼔舞貪夫冐絶險敵情畢親覩隂謀數侵犯先事嚴備禦師徒雖不多勇悍莫予侮攻伐雖不聞威徳自周普乃知安疆䇿保境功最鉅漢髙豈不偉平城亦良苦卑詞結和親金繒奉驕虜何如我宋興主聖羣龍輔北人先屈膝茲事掩前古方今雖治平徹桑未隂雨和好寜可恃人材要多貯古來蕞爾國拔十且得五蜀有闗及張呉用周與魯多士今如林錯薪刈其楚勿由權要門要以公論舉㑹當略細苛毋使畏網罟深宏植本根周密固牖戸恩榮有感激施設無齟齬聞昔淳化中有臣曰承矩方田遏敵騎塘濼深險阻當其建䇿初羣議亦交沮皇心斷不惑邊城迄按堵往事可為則明時豈無處規模要經乆廢闕要紉補器械要習熟人民要生聚委任果不疑讒言敢輕吐守衛果得人成功要有敘孰為當今時視我開基祖
  上中書陳舍人三首
  嗚玉青瑣闥揮毫紫微垣仰參鸞鵠翔俯視燕雀喧異時憂世士才學窮根源亦有濟時策無因通帝閽公居清切班日對龍顔溫嘉㑹千一遇論思毋憚煩
  士方負材業髙價敵璠璵一朝聲稱減碌碌盆盎如貴名豈不欲名盛復難居所以古君子謹終如厥初自公到京國聞望傾萬夫願言益進德名與天壤俱
  重明麗宸極萬國熈王春翹首望徳政從今斯一新當年羽翼客休戚一體均致主欲堯舜規模戒因循古來王佐才宇宙歸經綸期公繼前作百世稱偉人
  與范總幹
  賢士未達時懐寳混塵境得志行所為澤民效伊尹常深納溝念疾苦勤訪問所期培殖豐肯詫裁決敏所以龔黃輩仁聲達幽隱是時民氣樂魚躍快於牣髙躅欲追攀是心先戒謹日憐老鈍資不敢汙蘭省朅來楚江邊宣布寛大令牧養乃其職此事無窮盡孳孳撫凋瘵凜凜憂饑饉今嵗雨意慳齋心罄三請甘澤幸滂沱良田稍膏潤雜種亦復熟窮閭庶安枕亭平富詞學春華灼千品貽我喜雨篇仁心極矜軫源流自介庵句法深以穩擾擾淫蛙中聞此古歌詠我無為霖乎丹闕何由覲兀坐哦君詩字字堪企敬
  送黃疇若尚書
  軒裳本外物輕重非所闗俗子不識真貪榮強躋攀苟求既得志巧計仍朋姦誰知國士胸取捨超人寰不憂節不髙任重憂力孱公家太史氏閱世多險艱無心羨尊顯名塞穹壤間尚書續正脈清泉瀉潺潺操修不敢怠粹美無可刪垂垂躡政途念念思江山上欲登絶頂下欲臨碧灣勇退得所願喜見冰雪顔是中有真趣景貺天所慳一朝歸領略拔萃玉筍班豈若嗜進徒終身墮荒菅家聲遂復振舊觀欣重還平生萬事足只欠素與蠻美官非我願寜復憐綠鬟卻須富篇什麗錦爭斕斑九重念耆徳詎許長清閒強敵未殄滅罷甿正恫瘝譬如建大廈運斧無輸般願公勉加餐暫歸隨賜環
  寄武岡使君表兄
  符竹剖千里休戚繫一方田裡息愁嘆民安由吏良方今重茲選俾近天子光臨遣重丁寜攷察何精詳吾兄富才業敏鋭鋒莫當論事切時務玉音屢襃揚都梁雖逺郡於今為邊防帝曰惟汝諧專城賴紀綱吾兄勤布宣徳意達窮鄉朝夕念此民啓處㡬不遑世方急催科下令嚴秋霜罷癃因鞭笞男女失耕桑財貨豈不足衆弊實蠧傷但能澄其源府庫有餘藏無告深可憫盻盻將流亡根本不護惜忍以斤斧戕吾兄獨反是屬邑賴小康願言堅此志益使仁風翔此邦介荊蠻其俗氣稟剛宜以寛治之馴擾狡與強用法人固畏中心要易忘十步有茂草多士詠思皇況有賢師儒徳行侔珪璋薰陶亦既乆濟濟觀趨蹌儒風果大振鄒魯相頡頏為政有先務本固末乃昌規模欲傳後計慮宜深長天下乆無事武備弛不張干戈朽且鈍卒伍驕而狂敎習不可緩常若赴敵場軍陣日修明姦宄敢陸梁塞下憂空虛積粟乃金湯郡事無不宜休譽寖以彰吾君不忘遠大明燭無疆承宣有如此促召歸周行嗟予寡所合幽居空激昻每懐濟川志自愧非艅艎吾兄捨我去矯首遙相望我懐不能已作詩述肺腸㣲塵裨髙山可笑不自量相期配古人豈徒出尋常努力進此道千古埀芬芳罔俾循吏傳専美龔與黃
  送李鳴鳯使君
  道山羣玉府密邇日月光夐與塵世隔恍如白雲鄉李侯好古士來自天一方峩冠英俊林掉鞅翰墨場著庭秉直筆省戸推望郎髙情遽勇退逺業真難量黎庶多困窮撫摩仗循良鷹鸇豈不鷙鳯鳥乃嘉祥生財固有道視民當如傷寧乏強敏稱毋令本根戕仁聖子萬姓邇遐如一堂賢牧著聲績璽書隨襃揚我歸伏茅荊翹首觀髙翔
  送李左藏三首
  中都衣冠地振羽良獨難美材副時須步武隨鵷鸞平生根柢學萬巻胸中蟠清規照冰玉健筆翻波瀾宦遊聊復爾榮利不可干去去展壯圖士友拭目看
  憶昔議和日權門機穽深平居自好者亦或喪其心偉哉人中傑獨立山萬尋佐時豈不欲枉已非所欽蔚然歲寒姿肯受霜雪侵願言繼前作冠冕英俊林
  人生貴得友勝已我所求搜尋窮怪珍逢此荊山璆虛懐略輩行傾蓋均交遊許賡清絶句每嘆風雅儔中年畏作別握手如隱憂尺素煩警策慰我思悠悠
  送治中楊司直
  岷蜀古多士聲名爭頡頏近代推三蘓奮發眉之陽君侯亦眉人源委故深長少日隨遊宦中年擅詞場笑談掇髙科步武聨周行蟠胸富籌䇿振羽方翺翔一朝遽勇退萬里還故鄉名邦贊佳政海沂還復康無計留君行臨分徒自傷我亦歸舊隱後會殊渺茫小兒獲同升此好固難忘流俗乆頽敝棖也焉得剛期君懋遠業志氣常堅彊
  送姜子謙丞於潛
  磻溪有君子玉壺貯寒冰一朝辭舊隱去為畿邑丞畿邑天下劇贊府須賢能才刃肯嘗試心源先自澄古來人中傑進徳如川增規模百年後感慨中夜興終焉不碌碌泰華高崚嶒君侯資敏達而以古自繩嗜書殆成癖㡬載雞窗燈詞場賈餘勇先取蝥弧登成功不自伐得善勤服膺筌蹄寧復顧堂奧從今升時哉佐裁決行矣蜚聲稱吾民乆憔悴徳政先哀矜寧書攷下下莫忘心兢兢俯仰無愧怍正直神所憑相期志逺大可但觀飛騰乆要忽語別慘戚不自勝我無錦繡段何以贈良朋一言布心腹舊貫古所仍
  送樓叔韶尉東陽三首
  吾鄉多賢士我友更偉竒見之立哀懦不見令人思暫別已作惡況乃三嵗暌躊躇西郊外此意誰能知剛強不可恃柔弱難自恃願君日進徳古人以為期
  古人重世家非為世其祿世祿非不朽風流要相續君家富才傑海內仰名族豈徒衣冠盛要使操履篤邇來益光華君其繼髙躅
  尉職最親民亦足行所學吾民苟安枕㣲官有餘樂嘗聞長老言人性原不惡迷塗偶忘返見善寜不怍君能復其初治行乃超卓
  送路徳章芾三首
  窮途分愚賢是非少復真圭璧委道側輪囷為國珍由來磊落士處世多邅迍對越我無歉幽居志常伸豐城有利劔紫氣干星辰終然不埋沒龍化延平津
  後學寡師承私知妄穿鑿緬懐東萊公天才負超卓英詞粲星斗偉量包海嶽寛平復謹嚴精密更恢廓哀哉梁木摧誰歟繼前作幸有二三友潛心味博約相期在不朽與道為郛郭
  賢哉子路子徳性兼剛柔險難極變態志節凜髙秋訪我大江濵亟別挽莫留問子將何之長淮理扁舟主人得仁賢欲為經逺謀男兒處斯世器業追前修努力建碩畫勿貽師門羞
  送趙大冶晦之
  謝公中年後畏與親友別歳月苦不長交情固難輟況於桑榆景撫事心欲折一朝舍我去遂恐成永訣感君遇我厚肝膽每傾竭惓惓念斯時言論多激烈憶君哦松日誌操已超越庾䑓欲推薦風之使來謁恥於呈其身保此端以潔君今宰壯縣便道理舟楫不騎京國鯨不改嵗寒節升沈分自定義理我所説黎甿乆困窮恩惠思周浹姦欺巧蒙蔽精神要昭徹鄰境猶繹騷武備不可闕弓兵暨保甲閲習貴嚴切懸賞勸之射人人藝精絶莫言一邑小振作在賢傑士氣苟奮揚威聲必震疊自憐老且病羨君健而決老病保餘生健決廣賢業自期素不淺有志終煒𤍞日誦論孟書端如明鑑揭聖賢以為法今古同一轍便郵頻寄音解我寸心結他年再覿面偉論起衰怯
  贈蔣徳言昆仲三首
  平生無所嗜耽玩惟古今以我淺陋質期於江海深萬事不掛胷須臾惜光隂五夜常自起簡牘勤披尋清風遞晨鐘鏗然感予心年來因多事力弱不自任叢書未暇讀塵埃積中襟何當脫鞅絆歸歟松竹林
  平生寡所諧疎拙以自守天鍾鑿枘性人棄我獨取世道方荊榛營利不絶口我欲挽衰俗每每掣其肘仕版謂假途何用醫國手再拜謝誨言古人貴不苟乘田與委吏勤勤魯中叟吾心不可昧豈問人知否此意當與誰寄我二三友
  我生亦何幸佳友在鄰墻道義共講貫心親形跡忘邇來忽間闊千里遙相望為別似未乆炎赫變飛霜嵗月易因循志士宜自強良心虞放逸古人嚴範防及此閒暇日書林擷其芳他年恢逺業雲路觀騰驤
  贈游宣教
  連日雨滂沱閭閻應甚苦慨念樂隠翁蕭然坐環堵術業豈不精一寒乃如許請君姑置之對婦酌芳醑
  贈吳氏甥二首
  男兒何所急為學要立志此志苟堅彊天下無難事超然貴於物萬善無不備厥初本高明有過則昏蔽但能改其過輝光照無際厥初本篤實有過則虛偽但能改其過金玉等精粹改過貴乎勇不勇真自棄有過如坑穽改過如平地平地可安行坑穽宜急避事親貴乎孝事長貴乎弟是為立身本奉承無失墜門戶乆衰頽盍作興起計是心通神明勿使形骸累持之乆而純百福如川至
  農夫力耕耘嵗功必倍收吾儒用心苦學業亦有秋聖賢有遺訓好古敏以求韋編至三絶發憤窮深幽寢食俱相忘此志何時休矧今後生輩未脫童丱儔刻苦猶不足詎可思悠悠而母早孀居其窮未易瘳殷勤撫二子不暇為身謀雜然萬馬羣望爾為驊騮翕如衆樂奏望爾為天球勿雲年尚幼嵗月如川流及今不加鞭壯大徒包羞輕璧惜寸隂前哲勤進修勉爾務謹重戒爾無輕浮人百已千之庶解而母憂
  夏日早起
  舉世憚炎赫當暑思髙秋秋髙豈不好蕭瑟令人愁何如三伏中五夜風颼颼遙空淡月落將旦羣隂收卻嫌絺綌薄轉覺林塘幽出門任所適清與耳目謀借問塵埃人知此佳致不
  枕上有感呈呂子約
  俗學淺無源澗谷纔咫尺志士務廣深滄溟渺難測俗子一作吏書幾塵土積志士雖涖官羣書玩無斁廢書固俗子既俗又奚責嗜書苟不已無乃曠厥職臧穀均亡羊孰為失與得古人有大端後學宜取則有餘不可盡不足在所益努力求至當毋蹈一偏失
  和呂子約霜月有感二首
  寒松飽霜雪冉冉翠光濕萬物困波流砥柱獨中立比徳有君子逸氣難拘縶平生憂世心如彼救焚急朅來席未溫冥鴻去何適勸君且淹留斯民待安輯小試活國手腠理猶可及
  頑夫禪作窟狂士醉為鄉誰知名教中悠悠滋味長嗟余學無窮勺水淺可揚講習得益友麗澤期交相風月古猶今時序燠與涼一笑聊復爾片心到羲皇乾坤入吾懐始信居中央
  喜雪謝東林
  去冬雪意慳稍稍臘三白飛霙纔到地轉盼已消釋緬懐大有年兆見瓊玉積今茲杳難期春信亦已迫天公豈不仁拙政難感格何時愜人意四顧苦無䇿東林惠佳句似慶平地尺見戲唯何甚余方自刻責東林達余心精禱覬有獲瀋水煙未收冰花已如席皓皓埋羣山霏霏連數夕郊原迷畔岸徑畛失分畫兒童見未曽耆老記疇昔幾年無此瑞驚喜欲折屐皆云窮臘中得此夜光璧莫言不堅牢究竟多利益端能珍遺蝗亦復滋宿麥歡聲沸閭里和氣蠲厲疫老守差自慰足寄孤危跡小已不足道吾民幸安宅作詩謝東林至誠動金石
  遊寳方山
  幽嵒如髙人氣骨天所賦凜然超塵寰不受俗氣汚湖湘饒峯巒徃徃窮僻處城郭去之逺誰能躡芒屨安知古都梁爽塏有真趣徜徉東郊外青山在指顧山中八洞列天巧於此覷蜿蜒老螭蟠嶄碞怒虎踞如屏亦如龕一起復一仆巻阿坐良穏狹徑足難措旁觀若險隘中道本宏裕疊翠常回環寒泉日傾注石乳一何粲和氣知有聚所見皆可人十歩目九寓造物不能祕竒詭遂呈露奎畫賁精舍鬼神昔呵䕶古稱小有天仇池乃其附甬東有勝境豁然四牕具玲瓏皆自然匪以雕鐫故誰謂寳方小是亦洞天數誰謂此邦陋有景即可慕我本煙波徒雅性厭馳騖搜尋得所欲心境頓明悟賞玩有餘味躋攀了不怖得意或忘歸蒼然迫曛暮茲山雖可樂用之乃成路有徑不能用茅塞大可懼對此發深省嵗月勿虛度俗態易湮沒清遊莫辭屢援筆述鄙懐愧乏驚人句
  峽水
  峽石險而怪峽水清且湍伊誰剪蒙密發此竒偉觀兩龍㑹為一激烈不可干蜿蜒潄鳴玉千古甘以寒誰雲嵒扉窄亦復氣象寛我生囂塵中區區縛㣲官一見爽心目古井生波瀾同遊二三子清賞有餘歡雖非暮春日便作舞雩看
  含清亭
  累石為層峯而以水環之所貴超俗累瀟灑含幽姿卻虞窮臘中四顧隂雲垂飛霙冷徹骨智巧無所施督彼執役者努力無遲遲果然霰先集六出爭效竒繽紛一晝夜翦刻非人為豐登自此兆疫癘寧復滋明朝便晴朗工作無愆期二事古難全今也都不虧天公念下土所欲皆相隨我山既嶔岑我沼仍漣漪頻遊不知倦清坐堪忘饑追懷舞雩風童冠俱怡怡豈徒耳目玩要是無瑕疵此樂未易得天意扶吾衰宿恙不再作康寧當自茲
  題庸齋
  人生一世間當為一世傑瑣瑣混常流有愧古明哲努力求至道毫髪無差別偉哉平常心光明配日月
  題習齋
  寓形宇宙間所至習乃成事以習故熟藝以習故精嬰兒始匍匐習之能自行南人初學沒習慣如履平承蜩有餘巧解牛新發硎是皆習熟故見者為之驚矧惟君子學吾道深而宏欲窮聖賢域精微故難明聖賢與愚鄙何啻莛與楹愚夫墮惡習自蹈谷與坑善惡分舜跖毫釐當細評莫將朱奪紫無使渭濁涇根源見端的履踐嚴度程容貌必齋莊坐立無倚傾視聴一於禮言語純於誠百行孝為本戰戰如奉盈操行潔冰玉宇量涵滄溟經徳豈干祿為善非近名方其學習初是非交戰爭見義勇必為有過時自抨造次必致察思慮防始萌惡念痛掃除用力如用兵善端謹護持保已如保城新功生者熟舊習熟處生一心湛不撓四體明且清平居寡悔尤處困心亦亨誰知人寰中有此天爵榮嗟予資淺薄役於蕞爾形主宰未純一氣血時縱橫嵗月不我與循省敢遑寧以習名其齋為我座右銘
  謝吳察院惠建茶
  佳茗世所珍聲名競馳逐建溪拔其萃餘品皆臣僕先春擷靈芽妙手截𤣥玉形模正而方氣韻清不俗故將比君子可敬不可辱御史萬夫特剛腸憎軟熟味此道之腴清泠肺肝沃精新味多得烹啜不忍獨磊落分貢包殷勤寄心曲斯時屬徂暑低頭困煩溽一甌瀹花乳精神驚滿腹此物雪昏滯敏妙如破竹誰知霜臺傑功用更神速莫辭風采凜要使班列肅一朝奮孤忠萬代仰髙躅
  題豢龍圖
  良馬苦羈𮩸巨魚畏網罟神龍獨超軼威燄莫能禦噓為寒空雲散作無邉雨能幽復能明可敬不可侮如何豢龍氏狎玩等兒女巍然受其朝勁氣金石沮龍兮䘮其魄聽命無敢拒矧復察秋毫洞見龍肺腑飲食不強致嗜好隨所取日日飽甘滋馴伏固其所誰謂有餘知拘牽乃如許人生天地間良心實為主利慾汨其真甘與俗子伍胡不鑒此圖保養虛明府道義有真樂不羨圭與組於我如浮雲服膺聖師語吾家素風在辛苦立門戸勇決早抽身從我涉幽圃
  題朝鯉圖
  魚品不勝多而鯉為之宗曷為此獨貴無乃能為龍一躍浪千級一噓雲萬重變化須臾間神妙無終窮其他㸃額輩不敢攀髙蹤維人亦如是拔萃斯為雄聖師名其子勉以徳業崇我作朝鯉圖一鯉居其中衆鯉競趨之若效臣子恭巨鱖獨不朝悍然欲爭鋒可憐汝無識不揆資凡庸一生只為魚鯉豈汝可同我亦不如鯉年老無成功時時展此巻著鞭期變通
  鳯仙花
  鳯仙窈窕姿階前為誰容淺深十八本形貌紛不同或饒鮮明色巧笑雙頰豐或作掩抑態擡舉差且慵憂彼積雨摧愛此晴日烘施粉聊自喜奪朱巧爭雄熒熒似得意慘慘如無悰姸媸孰與分我欲為青銅西子信姝麗無鹽敢希蹤並育亦已難我欲為老農美者倍豐殖惡者加藴崇花神夜見夢君何太悤悤正復容顔殊等是紫與紅何貴復何賤有淡還有濃氣類豈相絶塗澤間不工胡為妄憎愛襟度殊未洪君看宇宙間物象無終窮化工大鑪鞲一一歸陶溶而君獨褊心不少垂帡幪強分清白眼力辨雌雄風物情固參差宇宙要擴充一笑謂花神嗟爾何顓䝉品彚豈無別畛域固有封有生分美惡異路生西東如何暗且劣並彼昌而豐剪伐咸自取裁培本無功形聲及影響天然巧相從人才有邪正用舍歸至公不聞堪與猛下比顯與宮案宮原本作功複前韻攷漢書堪猛同時人亦無名功者應是焉宮今改正包含貴周徧能否難混融花神聞是語竦聽鞠爾躬再拜謝誨言堅壘不敢攻
  桂花上侯使君
  秋雨洗殘暑秋空渺寥廓秋清入花骨風致殊灑落何人剪瑠璃被以寳瓔絡英英妙㸃綴細細疑紛錯誰知一粟中十里香噴礴自便金氣爽不赴東皇約黃裳得中正無心羨丹艧我欲縱幽賞村醪不堪酌攀折不辭勞相對空索寞風流賢使君襟懐富丘壑敬為使君壽芳菲兩相若
  詠竹二首
  去年種蒼玉今嵗抽華簮初萌節已具欲奮力未任雷風驅急雨滂沱三日霖籜龍不許蟄倐起騰深林遶徑初戢戢穿籬俄森森吾觀植物性漸長嵗月深此君獨超軼生來氣駸駸偉哉嵗寒種有此特達心大勇乆不作進尺退復尋對此發幽興作詩因自箴
  野性與俗違澹然都無營牕前水蒼玉未能獨忘情對之三伏中爽氣髙秋橫數竿亦已好況此繁隂成中虛洞無物節勁老更清霜雪自凌厲柯葉長敷榮物意有相合人心原自明僻居寡朋儕命汝為友生雖無切磋語而有清越聲入耳乆亦佳此意不可名
  竹几
  深林碧琅玕直節空其中截為小曲幾貫以青絲總自然光瑩質不費髹漆工偃仰隱背穩提挈繞指從兒曹莫輕毀此物便老翁
  病目
  年年苦目眚過午眊不明治之昏轉甚不治無由平何如閉目坐湛然萬慮清非治非不治無思亦無營不勞薰與沐神全明自生勿忘勿助長此理真至精
  白髭
  人生惡白髭鑷去恨不速欲留少年容藻飾欺盲俗欺人實自欺舉世迷不復黃葉隕秋風明年會重綠髭白不再黑白白長相續光隂駒過隙轉盼黃梁熟青春挽不住暮景暗相促古人少壯時耳目萬夫矚今我忽已老事業未絲粟蒲栁不禁秋撫已堪慟哭成功固有分進徳豈不足忽將六尺軀終身甘退縮白髭謹勿摘留以警錄錄勇奮千里驥懈怠轅下跼人生百種病厥根在多欲芟夷藴崇之庶使茂嘉穀每懐風木感悲痛纏心曲立身揚令名此罪儻可贖旦旦鑑白髭進進毋自辱
  他山之石
  他山之石能攻玉詩人此意宜三復莫嫌山骨太堅峭足使國珍充韞匵磨礱砥礪功日新圭壁琮璜光可燭人生行已良獨難晝夜營營昏利慾欲為全徳古君子莫棄忠規甘諂曲忠規未必皆我友言是人非亦可錄彼雖䝉蔽不自知察人過差窮隱伏聖人閫域未易到責我謂我追遐躅觀渠待我最深厚我聽其言當佩服端知良藥苦難堪已我沈疴功甚速古人聞過每欣喜要令忠告來相續今我昏怠不自強逆耳闊疎親軟熟嗟予未免世俗病每讀古書知不足今朝偶誦攻玉詩從此聞善三薫沐
  昭君祠
  昭君天賦傾城色何事君王未曾識徘徊顧影無計留一朝逺嫁匈奴國匈奴風日暗飛塵昭君絶艶驚國人單于駭嘆昔未覩甘心保塞為藩臣從來敗德由女美褒妲驪姬及西子玉環飛燕更絶佳遺臭千載堪咨嗟毛生善畫古無有強把丹青倒妍醜郤教尤物擯絶域能為君王罄忠益聞説昭君出塞初朔風蕭颯吹衣裾聊將琵琶寄離恨痛絶玉顔嬪老胡老胡死矣義當返慷慨懷歸曽上書君王有詔從胡俗慟哭薄命終穹廬自古佳人多命薄亦如才士多流落人才有益尚疏外佳人無補何可懟君不見蕭生堪猛豈不忠君王疑信相半終不容
  題吳參議達觀齋
  朱公胸次清絶塵吳公當日心相親風流藴藉接前輩寥寥斯世能幾人達觀名齋深有意欲把前修相警厲只今吳公徳彌劭始信磨礱成偉器古人心廣體亦胖紛紛世俗爭豪端己私未克欲求道窺見一二皆童觀達人大觀觀底事天地為物原不貳癢疴疾痛皆吾身彼我胡為分賤貴達觀主人心地明分符賛幕無虧成每言此身非我有年來直欲非死生白髪紅顔難老態福祿方隆殊未艾願君善保千金軀歸覲紫宸鏘劒佩
  和傅太卿喜雪
  人情誰不愛飛雪臘中再見尤竒絶對雪吟哦色即空仙翁洞照無生滅既積既消還復飛且飛且積俄又非瞭然不是堅牢玉緬懐有感蘓公詩誰知潤澤工夫逺須索詩家為明辨香風天上亦飛花較之窮臘功猶淺綠牕怯寒顰翠娥窮儒忍凍不能歌何如制閫賢師帥賸喜嘉祥重婆娑鄮山妝㸃千嚴白全勝輕花飄細麥氣和之應非偶然善政端由老邦伯
  林寺丞許惠桂花
  羨君仙隱占龍山愛君風度超人寰手移仙葩第一品布列竹籬松徑間秋來月色轉清好秋半花蕊方斕斑對花如在月宮裏誰道人境非天闗徹骨濃薫真酷烈可人佳態原幽閒雖復施朱未嫌赤定知鄰女難同班聞説名園富竒麗芬芳次第如循環丹心自與君子合瓊枝更許諸郎攀我亦生來有花癖每逢絶艷一解顔知君百金重然諾和根遣送應不慳
  和李左藏離支
  姑射山中冰雪姿凜然標格欺寒威一經䝉莊品題後使人起敬如賔屍仙風道骨今何有韶顔豐頰誇絶竒閩中有美信姝麗衣被五色光參差熒煌已訝色奪目柔滑更喜香浮肌天工著意破炎毒故遣佳實生繁滋旨哉悅口衆所嗜豈聞來去分招麾其他所産亦有取游女敢自同宮妃我家角東萃閩舶勝事屢入騷人辭有時根拔信宿至風枝露葉殊未衰雜然紅綠間陳紫圖牒所在生致之始知河豚與江柱詩人取譬聊滑稽賔朋恣食水晶顆殘膏賸馥霑羣兒年來吏役困奔走此志不展常低垂輕紅釅白不易得西風每起蓴鱸思怱䝉傑句警偷懦一洗塵慮忘渴飢此中滋味甚不薄吾曹嚌嚅當及時揮毫詠物聊復爾相待莫負平生期
  謝毗陵使君惠畫
  都尉風流貴公子結交海內知名士磨礱禁臠驕侈習雅意登山與臨水十幅煙江疊嶂圖當時展玩忘朝晡老仙一顧歎竒絶落筆妙語春華敷此詩千載傳不朽此畫如今寧復有我來薄宦大江濱無價之珍俄入手一山雄特倚天立下視羣峯如拱揖斷崖飛出玉虬龍元氣淋漓鬼神泣山中喬木堪棟梁山外煙波凝翠光數間野店傍林樾一葉扁舟浮淼茫往時只誦蘓公句想像都尉圖中趣豈期今日見逼真端與前輩同機杼自憐老大無他求塵勞羈絆空悠悠安得千巖萬壑裡尋幽擇勝逍遙游我心欲往足無力縱觀此畫如親厯毗陵使君真可人嘉惠不啻千金直平生辭受闗鑰嚴茲焉詎敢傷於廉毗陵萬口皆歸重道義相與吾何嫌
  蜀海棠
  海棠自是花中傑西蜀此花尤勝絶濯錦江邊艷欲然浣花溪上繁於纈疇昔聞名未識面對之頓解憂心結東皇著意欲開時不許芳心輕漏洩風前醉態真嫣媚雨過啼妝更鮮潔格髙不受塵㸃汙韻勝須那香酷烈東南顔色豈不佳甲乙品題終少劣我公胸次秋水瑩海內人人頌清節世間珍玩一物無獨此妖嬈費提絜墀間堂下不勝春赬頰丹唇儼成列嫣然尤物不移人未害廣平心似鐵㡬年隔絶劒閣外拔擢孤忠自明哲願公持此坐廟堂天下妍媸要區別
  挽丞相忠定公
  孝皇龍飛策多士宗英第一天顔喜力言萬事實為原要與邦家立基址堂堂碩望聳中外耿耿丹心貫終始紹熈之末天步艱忠臣義士肝膽寒元樞扶日上黃道指顧宗社磐石安億萬生靈疑慮釋轉移愁嘆為欣懽帝謂忠勞無與並爰立作相専魁柄大開公道延時髦相與同心究民病區分玉石殊薰蕕賢人得志憸人憂不堪狂雲巧妬月何意積羽能沈舟案積羽原本誤作積雨今據史記張儀傳改正衡陽道上霜松勁日色慘澹風颼颼行路咨嗟淚相續興懐安靖恩難酬皇情愴然思舊徳辨誣雪謗分白黒誅鋤元惡氛翳掃昭揭殊勲鼎彝勒由來物理屈必伸況此柱石真偉人萊公獲譴死海上至今勲績摩蒼旻中興趙李二人傑亦復身後襃忠純嗟爾讒夫太無識徒把巧言汙碩徳正人摧折不妨榮爾輩羞愧寜有極蚤知此事悔難追當年詎敢懐姦欺我作此詩慰忠烈因為人間息邪説










  絜齋集巻二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絜齋集巻二十四
  宋 袁燮 撰
  近體詩
  渡江
  浮天傳自昔萬古一澄清月耿光猶爛風號勢欲傾滔滔原不竭漠漠卻無聲便欲乘槎去臨風試濯纓
  送樓尚書赴詔
  聽履辭榮反舊廬髙堂燕坐每申如肯隨流俗趨邪徑要使吾身宅廣居告老未能三閱月趣歸已奉十行書願公努力扶皇極展盡胸中萬巻餘
  和孫吉父登第二首
  幾載英名表一鄉今年仙籍始浮香恩隆雲漢頒宸翰燕賜韶鈞出教坊父子同登尤煒煜詩騷為貺轉鏗鏘願言努力酬天造勉使吾君冠百王
  生平心事渺無涯老去情悰豈復嘉便合扁舟歸故隱卻尋小圃種幽花癡兒僥倖居前列樸學流傳本故家第一不宜貪顯宦更煩師友護蘭芽
  倚天閣
  西川劒閣偉岡巒雖復崢嶸苦未寛豈意危欄臨楚望獲瞻喬岳峙江干雌雄並立排鋒刃紫翠相縈繡帨鞶珍重主人貪好景邀賓攬秀俯林端
  和治中雪後
  名利那須較有無登臨樂處即吾廬興濃不覺朔風勁景好貪看晴雪餘竟日送青娯座客先春解凍躍潛魚與君不但分風月水色山光總一如
  大雪與俞少卿二首
  由來臘雪兆年豐新嵗還應與臘同可喜三陽纔應律便看六出驟漫空緘藏摰獸安林下約束遺蝗入地中積至尺餘猶未已始知嘉政與天通
  歉嵗隆冬水不冰鈴齋誰與破愁城繽紛忽作纖腰舞照曜俄添老眼明玉不堅牢終可貴花非剪刻自然成大田來嵗應多稼看取倉箱處處盈
  寄陳伯耕二首
  時郊外賑濟邀伯耕同之偶攝秋官過時不至以詩督之
  風梳雨沐厭馳驅我馬虺隤我僕痡惟有風流髯主簿才髙不肯混泥塗
  阡陌周旋約已成妓圍纔合更渝盟宴安有毒君休戀亟為蒼生決此行
  贈毛希元二首
  浮世塵勞墮渺茫真儒器業要韜藏誰知寂寞空山裏修省工夫未易量
  當年罵賊真忠激今日藏身似隠淪抱負如君豈無用會看膏澤潤斯民
  贈史坑冶二首
  吾儒根本在修身恬淡無為樂性真此性本無塵可去去塵猶是未離塵
  公子詞鋒莫敢當更兼世故飽更嘗區區殘寇猶侵侮願試胸中卻敵方
  再用前韻二首
  乞取刀圭救病身韓公於此枉天真何如夜坐忘軀殻但有纖毫俱是塵
  無味之中味最長東湖居士獨先嘗迺知此藥真良藥何必求他肘後方
  贈陸伯微三首
  勝士由來挽不前肯臨髙興復翩然浮雲可籋真天馬應笑駑駘走市廛
  斗大書齋以絜名冰壺表裏要清明如今塵土填胸臆幸挽滄浪為濯纓
  自古真才多命薄欣聞同志不長貧堪嗟世道今如許願為吾君致此身
  贈京尹八首
  妙年志氣已超然不肯隨羣苟目前才美驟為當世用青雲直上躡天躔
  彈壓工夫妙入神能令晉盜總奔秦盤根錯節游餘刃奏課當為第一人
  儒學當年究指歸服勞王事不言疲遙知今日張京尹不暇閨房畫婦眉
  年纔六十已為卿際會明時蚤顯榮祿厚恩深何以報惟當努力罄忠誠
  吾徒切已無他事萬善根源一片心外若崢嶸中有愧何殊麋鹿強冠襟
  美名疇昔藹循良重任今茲典浩穰摯若蒼鷹非不健何如鸞鳯效嘉祥
  前古哲人端可法遺編遐躅尚堪尋公餘莫厭頻繙閱要使胸中廣且深
  上醫醫國豈無方讜論扶持弱必強屹若中流為砥柱男兒如此是真剛
  與韓撫幹大倫八首
  故國由來重世臣芬芳絫葉鎮如新中興第一功臣裔卓犖如君信有人
  肯隨流俗慕紛華閉戸觀書遍五車器業要為當世用直須渟蓄渺無涯
  等閒援筆賦新篇句法新竒思湧泉絶勝唐人作詩苦推敲一字強雕鐫
  㡬年慣踏軟紅塵終日眉攅氣不伸每到山齋聞好語令人胸臆便生春
  劇談時事言皆驗籌略知非小丈夫獨恨人微言不效未能推挽上亨衢
  思君風度心如結何日從容迭獻酬涼入郊墟能過我奉陪童育兩山游原註天童山阿育王山並在鄞縣東
  年㡬五十無知己乘興將為劒閣行從此與君尤隔絶興懐疇昔若為情
  作詩真欲挽君留蜀道平寧倚運籌他日功名成遂後猶能枉顧絜翁不
  和圓通禪老韻三首
  浮世營營只自私誰參落葉與枯枝西來面壁原無語卻費圓通㡬首詩
  新詩的皪綴明璣道行清通照碧溪塵絆無因到蘭若聊將兩絶當留題
  贈天童監寺
  平生樸拙本無竒珍重髙人不我遺自顧原無一滴水何能復有兩篇詩原註楊誠齋詩歸來大衆空歡喜只有誠齋兩首詩
  贈卜道人二首
  道人徧閱世間人休咎先知若有神多少媸妍歸藻鑑秖緣唐許是前身
  道人怪我年如許宿債胡為未盡償寜識吾心烈於火得歸林下便清涼
  郊外即事七首
  春風簸雨濕郊原春水沄沄復舊痕寂寞道傍堪歎處柴門茅屋數家村
  舟中無事閱陳編千古髙風挹聖賢奔走徒勞竟何補興懐舊隠思悽然
  雨聲初斷暮雲橫天意欲晴猶未晴好向長空施巨手掃除氛翳見清明
  清香忽向暗中來應為梅花取次開愛汝風標真絶俗何當環繞百千迴
  㡬處汪汪成巨浸傳聞昔日盡良田興除利害寧無䇿忍把膏腴乆棄捐
  隂雲解駮晴光好藜杖逍遙足自怡月色漸遲風力細初春便是浴沂時
  乍從塵土俯澄泓瑩徹心神眼倍明天下淵泉有如此流清端的自源清
  遊靈山二首
  何人題作一靈山千古佳名不可刊欲識此聲非浪得試於髙處一憑欄
  湖山秀美冠東南況此山椒枕碧潭眼界寛平無限景箇中好處不容參
  雨中度東湖
  宿靄埋山未肯收晚風吹雨濕衣裘漁舠一葉煙波裏添我胸中萬斛愁
  望東湖五首
  澄泓萬頃浸冰輪千尺驚看玉塔新滿目輝光相照耀乾坤何處不精神
  天上金波印水心心中波浪亦成金小舟蕩漾金波裏陡覺廣寒宮殿深
  世故紛紛賺白頭何如良夜一扁舟霜風拂面心神肅塵慮寜容一髪留
  五十頽然一禿翁湖山清興渺無窮扁舟欲學鴟夷子未有平吳霸越功
  世上功名姑置之微茫心事要深思水光月色精神好長使襟懐似此時
  又二首
  重巒疊嶂巧縈紆中有汪汪萬頃湖山色水光相映發清輝含處妙難摹
  平生酷愛水浮天每到東湖意豁然要識此湖功利溥早時無限䕃民田
  天童道上二首
  嶪岌嶄碞太白峯髙名千古獨稱雄放懐擬向山頭立宇宙都歸一望中
  太白峯前三十里古松夾道奏竽笙清輝秀色交相映未羨山隂道上行
  登塔二首
  塵俗區區咫尺間著身髙處眇人寰平生望塔今登塔聊向風前一解顔
  逺望巍峩聳百尋今朝特達快登臨最髙未是真髙處無盡應須更盡心
  百步興
  一山屹立萬山朝壯觀稜稜倚碧霄惆悵故交埋玉處髙名千古共岧嶢原註故交謂沈國錄也沈葬象坎在百步興之下
  山中
  古松竒石水潺潺小小茅庵一兩間野性自知難適俗山林僻處且偷閒
  山居二首
  舍北巑岏萬疊青門前列岫巧相迎天公有意憐寒士錫與公侯百雉城
  城居未免囂塵役野處閒觀徳性初究竟孰為清與濁此心安處即吾廬
  和姜子謙遊晁景迂祠
  百年風節仰英遊喜見新詩為㸃頭微詆大賢雖可恨不妨千載略同流原註景迂先生大節不愧古人獨於孟氏有疑令人怏怏雖然此景迂之見也與夫世之隨聲是非不自已出者固有間矣剛大之氣老而彌篤不以榮辱得喪動其心有孟氏之風焉故子表而出之
  題景范堂
  曾子才髙事事能就中一事最堪稱前賢拯救蒼生意賴有斯人解服膺
  書先塋二首
  我卜山岡畝百金家貧自嘆力難任杉松盡是親栽植寄與樵人念此心
  杖藜數數款松闗豈為多情酷愛山痛念慈顔隔泉壤此心那得片時閒
  覽鏡二首
  朝來覽鏡一何衰髪禿容枯半白髭老態侵尋光景促著鞭從此勿遲遲
  工夫一日不專精面目塵埃已可憎何必鑑人明得失青銅相對即良朋
  聞鶯
  春曉園禽百族鳴未知黃鳥可人心閒中靜聽緜蠻語絶勝歌喉要眇音
  觀魚
  波清日暖足優游去去來來總自由只為貪心除未得cq=753竟隨香餌上金鈎
  桔橰
  誰作機闗巧且便十尋繞指汲清泉往來濟物非無用俯仰由人亦可憐
  織婦
  列屋閒居曳綺羅霜刀裁剪競新磨那知紅女經營苦軋軋寒機㡬萬梭
  梅雨
  江鄉梅熟雨如傾茅屋低頭困鬱蒸小小悶人人莫厭解教禾稼勃然興
  秋霽
  怪底中秋尚鬱蒸滂沱三日勢如傾今朝雨霽新涼入始信清秋本自清
  
  肅肅嚴威不可干劒鋩莫作等閒看丈夫砥礪平生節到此孤忠激肺肝
  新月二首
  昨夜璇霄素魄淪一痕初復便精神輝光萬里從茲始今夕端倪即是真
  至精那得乆沈淪造化回環自有神滿意只須三五夜十分全體見天真
  霜月
  霜氣橫空月色明寒侵肌骨不勝清支笻忍凍遊山徑胸次都無世俗情
  山月
  好風吹雨到山前月與山翁故有緣靜夜相看兩寥寂水流碞下瀉潺潺
  冬至二首
  朝來雲物效嘉祥和氣初萌日漸長相慶紛紛緣底事由來人道貴陽剛
  陽剛初復一何微萬彚亨嘉肇此時只此胚胎須護惜要教宇宙總熙熙
  冬日
  茅簷窮臘負朝暾不羨紅爐獸炭溫始信太陽和氣別擬將此味獻金門
  和東林湛堂禪師喜雪韻五首
  去嵗寒雲乆積隂四郊雪片臘中深今年一稔民安業老守區區慰此心
  祈禱精誠覬上通嘉祥未與去年同老懐日夜憂無奈安得寒花屢舞風
  恨無佳政布民間賦斂猶繁獄未寛來嵗若非禾稼熟窮檐何以免饑寒
  皇皇有若救頭然為計無聊只籲天殲厥遺蝗須尺瑞由來積玉兆豐年
  寂寞東林一老禪殷勤念我惠佳篇敢煩見在慈悲佛為我投誠過去僊
  玉簮
  琉璃為葉玉為葩妙質天然不汝瑕精彩照人香絶俗遺簪端的自仙家
  紫薇花二首
  䝉茸曲經紫薇花㡬載藤蘿巧蔽遮暫借斧斤還舊觀依前萬蘂吐新葩
  紫薇花對紫薇郎何事齋前一樹芳造物似教人努力他年凖擬侍君王
  芙蓉
  淺深紅穗遶汀洲笑舞西風體力柔雅意陂塘非玩物令人卻憶蓼花遊
  乆不見竹堂髙篇輒以湘蓴索之兩詩繼至因用其韻
  壺中老子興不淺豐頰樽前勝玉梅肯為蓴羮下犀箸聊憑催促好詩來
  往時䞉喜親標格今日無因款話言兀坐書齋飽蔬食想公飲客厭熊蹯
  詠凌霄花
  松柏扳援有女蘿紅英亦復蔓髙柯侵尋縱上雲霄去究竟依憑未足多
  拒霜花
  誰將名字強稱揚弱質區區敢傲霜霜隕葉枯紅粉落元來棖也未為剛
  園蔬六首
  攜鋤抱甕不辭勞要使霜根足土膏我去艱難生理窄卻疑學圃屬吾曹
  白菘肥脃真佳品紫芥蒙茸亦可人環舍滿畦多且旨寒儒專享未為貧
  深林十月飽清霜寒氣侵凌味轉長世上甘腴有如此擬排閶闔獻君王
  良朋過我食無魚茅屋相尋只茹蔬莫道藜羮滋味薄要知𤓰祭必齊如
  朱門終日飫甘肥綺繡盤筵鱠縷飛寧識山林枯槁士清風千古首陽薇
  葷羶屛去忽三年筋力扶持老尚堅所養固知先大體人生何苦嗜肥鮮
  黃葉
  黃葉紛紛舞勁風反膏收液嵗成功明年滿眼春容好卻在今時索寞中
  詠橘
  風勁霜清木落時金丸粲粲壓枝垂貧家不作千奴計一樹庭前也自竒
  謝王恭父惠石巖花二首
  巖畔移來漫一叢鮮鮮忽發十分紅細看頗與鬷明類言善方知美在中
  生平悃愊了無華投老胡為也愛花家釀朋壺助清興會看落筆吐天葩
  梅花四首
  百卉芳菲二月時先春梅萼著疎枝只緣姑射風姿別不怕寒威損玉肌
  清香妙質總宜人老幹青枝更絶塵徹骨風流真我友竹籬茅屋故相親
  寒花得水或成仙體素含香亦可憐韶嫩有餘清不足此花獨步信無前
  其間妙處不容評玉潔冰清亦強名要識此花高絶處解成佳實作和羮
  病起見梅花有感四首
  不費春工巧剪裁自然精彩粲瓊瑰也知受命如松柏故向隆冬取次開
  霜月交輝色愈明風標髙節聖之清諦觀毫髪無遺恨始信名花集大成
  古澗荒郊人跡少㡬枝摘索為誰芳因思陋巷甘岑寂為已工夫味更長
  病餘百念不闗心偶見幽芳只自驚世故紛紛易湮沒會須藉此滌塵襟
  臘梅
  金相玉質舊同科暗裏清香萬斛多絶俗風流寧不似調羮功用竟如何
  小松二首
  瑣瑣新松雜穉杉青青數寸倚嶄岩牛岡自有神呵護未怕林間走鹿饞
  初栽凖擬雨如膏無奈晴暄思鬱陶造物見憐甘澤霈倚天會見百尋高
  詠竹
  此君林下靜無塵苗裔生來便逸羣頭角嶄然圓玉峙養成直節要凌雲





  絜齋集巻二十四
  絜齋集後序
  渾然天成者有道有徳之言也道徳不足言辭雖工所為天者已不全矣君子奚尚焉我先君子之屬辭也吐自胷中若不雕鐫而明潔如星河粹潤如金玉真所謂渾然天成者乎先君子自言兒時讀書一再過即成誦精神純固無寒暑晝夜之隔及壯寢多不寐凡所著述率成枕上至暮年亦然記覽甚博渟蓄日富然未嘗襲人畦逕尤不喜用難字每誦先聖之言曰辭達而已矣立朝抗疏懇惻忠愛不為矯激至其指事力陳略無回撓入侍經幄講讀從容每援古誼以證時務啓沃之功良多訓誘後進開明本心一言一字的切昭白聞者感動其他論著多有補於世敎凡矜誇粉飾峭刻竒險之語一無有焉非全於天而能若是乎嗚呼先君子往矣遺編猶在不肖孤不能窺其彷彿又安能擬諸形容惟是散落人間兄弟相與裒輯尚多闕略姑取其已彚次者刻梓以惠後學俾知有道有徳之言渾然天成葢若此不肖孤倘未即死庶幾旦旦熟復以自警雲紹定初元八月既望男朝奉郎權知衢州軍州兼管內勸農事甫拜手謹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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