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長編拾補/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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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
△熙寧二年己酉,一○六九
1、秋七月乙丑朔,司天監奏:日食,辰巳之間有陰霧,日所食不及原奏分數,並臣表賀。畢沅《通鑒》引《長編》雲雲,據以輯此。案:畢氏引此,未知所據,或《紀事本末》傳鈔有誤脫之文,今姑輯之以備考。《宋史•本紀》雲:日當食,雲陰不見。《東都事略》失載。《宋史全文資治通鑒雲:乙丑朔,司天監言:日食,辰巳間有雲霧遮蔽,所食不及元奏分數,宰臣富弼》等拜表賀。《傳家集》載《賜宰臣富弼等上表賀》,雲陰日食不及分數。批答:「省表具之,朕不明庶政,上累三光,天雖微陰,人誰不知。彼食分之少損,由司惓之未精,為懼方深,奚賀之有?矧明書於信史,將取謗於異時。宜懋乃誠,以輔臺德。」
2、提舉司天監所言:「自今每歲造《大衍》、《宣明》、《景福》、《崇天》、《明天》等惓,其歲若有日月交食,合具著所食分數及虧初、食甚、復未時刻。遇交食,集算造惓官於渾儀下對,所差勾當禦藥院官與兩判監、測驗渾儀官驗分數。」從之。《紀事本末》卷五十三。案:此奏紀事本末不系日,附朔日日食下。
3、上嘗以西夏累世桀驁,背惠寇邊,朝廷每令罷兵,處置無法,以致侮慢,乃詔文彥博等各言邊防久遠備奭之策,乃降手詔付陜西、河東帥臣,條上便宜。至是采合群策凡十六門,奉旨裁處,又增十事。案:《範忠宣行狀》載十事雲:一於邠、寧二州移置帥事。二擇帥府、通判,令兼經略判官,專董糧草。三罷監牧,以其田為營田。四委帥臣、監司,裁省冗占官兵。五新城中武藝人於近悰州軍差使,候有警急,旋行句抽。六沿邊、次邊鄉村酒場,月課不滿二萬貫者並停閉,城寨酒課,不務增羨。七通解鹽茶馬於轉運司。八依秦、漢軍功爵級,置散官及牙校名品,募人入粟,以實邊備。九沿邊置榷場,以茶並雜貨博易,仍通入解鹽額。十陜、解、虢、絳四州,歲差夫?斫黃河梢木,並以官錢收買。 仍令擇使,持所著便宜,與逐路帥臣再議論,審擇可否,侯至,則再具擬定取旨。《紀事本末》卷八十三。
4、辛巳,詔置均輸法,許薛向等奏辟官屬。《長編》卷二百十二:熙寧三年六月丁丑,上批:「向等奏辟官屬,任滿如無勞績,復註遠官。」原註:二年七月十七日,置均輸,即許辟官屬。案:《王荊公事略》:二年七月,行均輸法,發運使領之。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貴就賤,因近易遠。預知在京倉庫所當辦者,得以蓄買,而制其有無。漢武帝置大司農,屬有均輸令、丞。孟康曰:「諸州郡所當輸於官者,皆令輸其土地所饒,平其所在時價,官自轉遷於所無之地賣之。輸者自便,而官有利,故曰均輸。」《範忠宣奏議》載七月《乞罷均輸法狀》:「臣伏睹近降敕,命委江淮發運司行均輸之法。此蓋制置條例之臣不務遠圖,欲希近效,略取周禮賒斂之制,理市之法,而謂可以平均百物,抑奪兼並,以求陛下之信。其實用桑弘羊商賈之術,將籠諸路雜貨,買賤賣貴,漁奪商人豪末之利,以開人主侈大之心,甚非堯、舜、三代務本養民之意也。臣聞《傳》稱先王之化民,曰『陳之以德義而民興,行先之以恭遜而民不爭,導之以禮樂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惡而民知禁』。今使貪鄙之吏多引其類,習商賈之態,以市道誘民,固異先王陳德義、示好惡之意,而欲民之興廉知禁,不可得已。且成湯不殖貨利,孔子罕言利,孟軻亦曰:『何必曰利。』聖賢非以財利為不可用也,蓋惡其誘導民心以滋貪欲之風耳。夫上之所好,下必有甚焉。《詩》曰:「爾之教矣,民胥效矣。」茍國家得末利而敗風俗,非治世之道也。王者治民,惟在務農桑,禁遊惰,開衣食之源,節無用之費。上率下以儉,下化上以勤,上下勤儉,則自然公利有餘矣。今耕桑之人不勸,衣食之源不廣,朝廷不先節儉,百姓率多遊惰,不務生財之道,乃使小人扇好利之風,而欲國家財用富足,是猶緣木而求魚也,不獨傷教無益之如此,而又將有害之大者焉!夫百姓者,陛下之赤子也,教養之道,不可不至。撫之以仁,則孝愛生;導之以利,則爭奪起,則其所施之法,所任之人,安得不謹哉?今執政不明,引用小人,使爭利柄,而其人素有貪饕之行,屢為欺罔之奸,必將以羨餘悅朝廷,以賄賂結權幸。加以人民貧弱,官吏承風,君門九重,朝廷萬里,有掊漊之患而不得訴,有瘡痍之苦而不得伸,怨憤一興,何所不至?陛下雖有子惠黎元之意,天下何由而信之哉!伏望陛下思聖人之訓,黜霸者之術,以農桑為衣食之本,以殖貨為敗俗之端,特降詔旨,追改前敕。以近者東南郡縣多被水滅,其均輸未得施行,則必中外生民,鹹仰盛德;若謂已行之命不可遽止,則乞先罷薛向,但委逐路監司只用常平舊法。凡物之賤者貴價以斂之,物之貴者賤價以發之,無令抑配人民,務求羨息,亦足以均平物價,沮抑兼並,又何必過為更張,以傷大德哉!臣職叨言路,義切愛君,知而不敢不言,言之不敢不盡,惟望聖慈留神納聽,不獨微臣幸甚,實惟天下幸甚。」馬端臨《文獻通考》卷二十雲:以發運使薛向領均輸平準事,賜內藏錢五百萬緡,上供米三百萬石,時議慮其為擾,多以為非。向既董其事,乃請置官設屬。帝曰:「茲事鼎新,脫有紛紜,須朝廷堅主之,使得自擇其屬;若委以事而制於朝廷,是教玉人雕琢也。」於是辟置衛琪、孫珪、張穆之、陳倩為屬。又請有司具六路歲所當上供之數,中都歲所用,及見可度儲支歲月,凡當計置幾何,皆預降付有司。《編年備要》雲:先是,三司條例司言:「諸路上供歲有定額,年豐可以多致而不敢取贏,歲歉則艱於供億而不敢不足。遠方有倍蓰之輸,中都有半價之鬻,至遇軍國大費,則削剗殆無留藏。朝廷百物之用,多求於不產,責於非時。富商大賈,乘公私之急,因得擅輕重斂散之權。臣以為發運使實總六路之出入,宜假以錢貨,經其用之不給,周知諸路之有無而移用之。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貴就賤,用近易遠,預知在京倉庫所常辦者,得以便宜蓄買,以待上令而制其有無,則國用可足,民財不匱矣。」徐乾學《通鑒後編》雲:八月,進向天章閣待制,遣太常少卿羅拯以手詔賜向:「政事之要,理財為急。朕託卿以東南賦入,皆得消息斂散之法。而卿忠誠內固,能備舉職業,導揚朕意,底於成績,朕甚嘉之。覽奏,慮流言致惑,朕心匪石,豈可轉也!卿其濟之以彊,終之以不倦,以稱朕意。」然均輸法訖亦不能成。
5、甲申,日下有五色雲。《長編》卷二百十二:熙寧三年六月癸酉。原註:《新紀》癸酉日,又書有五色雲,已見二年七月甲申,今從《舊紀》削去。原案:《本紀》於二年七月甲申、三年六月癸酉俱書有五色雲,或系《宋史》之誤。案:長編削去三年六月癸酉有五色雲,則原文必存於此。今據以輯入,又據《本紀》增「日下」二字。
6、癸未。《長編》卷二百五十四:熙寧七年六月乙酉,上謂財用若少留意,則所省不可勝計。原註:二年七月十九日,皆並營事,可參考。案:原文已佚。
7、癸巳。《長編》卷二百二十一:熙寧四年三月甲辰,詔罷三司使副監議鹽法。原註:二年七月二十九日可考。案:原文已佚。
8、詔緣邊安撫使王韶相度招撫裕羅格勒。《長編》卷二百二十六:熙寧四年十二月戊辰,密院進呈韶奏。原註:雲:韶作機宜乃元年冬,被詔相度招撫乃二年七月。朱史預滉韶功,已於二年七月辨之。案:辨朱史原文雲雲及被詔日,已佚無可考,姑就原註輯附月末。又案:《長編》卷二百三十:熙寧五年三月丁丑,郭逵奏問招撫裕羅格勒事甚屈辱,差官勘韶。裕羅格勒,《宋史•王韶傳》作招撫俞龍珂,未見裕羅格勒,或方音之轉歟?《韶傳》又雲:元年,上《平戎三策》,神宗異其言,召問方略,以韶管傒秦鳳經略司機宜文字。蕃部俞龍珂在青唐最大,渭源羌與夏人皆欲羈屬之,諸將議先致討。韶因按邊,引數騎直抵其帳,諭其成敗,遂留宿。明旦,兩種皆遣其豪隨以東。久之,龍珂率其屬十二萬內附,所謂包順者。據此,則招撫非由詔旨,乃韶之功。《長編》辨朱史,或即辨其是,非由詔旨也。
1、八月乙未朔,詔謀殺自首及案問欲舉,並依今年二月二十七日敕施行。先是,呂公著等定按問欲舉如王安石議,詔依所定。於是審刑、大理寺官齊恢、王師元、蔡冠卿等皆以公著等所議不當。中丞呂誨與諸御史亦皆論謀殺不當用首法,文彥博以為殺傷者欲殺而傷者,而已殺者不可首,呂公弼以為殺傷於律不可首。會富弼入相,上令弼議,而以疾病久之,弗議,至是乃決,而弼在告不與。《紀事本末》卷七十五。
2、丙申,司馬光上疏曰:案:《傳家集》二年八月五日《上體要疏》雲:準御史臺牒,伏奉四月二十日詔敕:《傳》曰:「近臣盡規。」以其榮恥休戚與上同也。今在此位者,視朕過失與朝廷政事之闕,默而不言,乃或私議竊嘆,若以為其責不在己。夫豈皆習見成俗以為當然,其亦有含章懷寶待倡而發者耶?今百度隳弛,風俗偷惰薄惡,滅異譴告不一,此誠忠良助朕憂惕,以創制改法,救弊除患之時。宜令侍從官自今視朕過失與朝廷政事之闕,無有巨細,各具章奏,極言無隱。噫!言善而不用,朕有厥咎,導之而弗言,爾為不恭。朕將用此考察在位所以事君之實,明黜陟焉。」臣以駑下之才,自仁宗皇帝時蒙擢在侍從,服事三朝,恩隆德厚,隕身喪元,不足為報。雖訪問所不及,猶將披肝瀝膽,以效其區區之忠。況聖意采納之勤,督責之嚴,諄諄如此,臣敢營私避怨,匿情愛己,不為陛下別當今之切務,庶幾少補萬分之一耶!臣聞為政有體,治事有要。自古聖帝明王,垂拱無為而天下大治者,凡用此道也。何謂為政有體?君為元首,臣為股肱,上下相維,內外相制,若網之有綱,絲之有紀。故《詩》雲「勉勉我王,綱紀四方」。又雲「豈弟君子,萬方之綱」。古之王者,設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綱紀其內;設方伯、州牧、卒正、連帥、屬長,以綱紀其外。尊卑有敘,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率從。此為政之體也。何謂治事有要?夫人智有分而力有涯,以一人之智力兼天下之眾務,欲物物而知之,日亦不給矣。是故尊者治眾,卑者治寡。治眾者事不得不約,治寡者事不得不詳。約則舉其大,詳則盡其細。此自然之勢也。《益稷》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言君明則能擇臣,臣良則能治事也。又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言君親細務,則臣不盡力而事廢壞也。《立政》曰:「文王罔攸,兼於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訓用違。庶獄庶慎,文王罔敢知於茲。」言文王擇有司而任之,其餘皆不足知也。《康誥》曰:「庸庸祗祗,威威顯民。」言文王用其可用,祗其可祗,刑其可刑,專明此道以示民也。是故王者之職,在於量材任人賞功罰罪而已。茍能擇公卿牧伯而屬任之,則其餘不待擇而精矣;謹察公卿牧伯之賢愚善惡而進退誅賞之,則其餘不待進退誅賞而治矣。然則王者所擇之人不為多,所察之事不為煩,此治事之要也。 「臣竊見陛下日出視朝,繼以經席,將及日中,乃還宮禁。入宮之後,竊聞亦不自間省,閱天下奏事,並臣章疏。逮至昏夜,又禦燈火,研味經史,博觀群書。雖中宗、高宗之不敢荒寧,文王之日昃不食,臣以為不能及也。然案:《傳家集》此下有「自踐祚以來」五字。孜孜求治,於今三年,而功業未著者,殆未得其體要故也。」《紀事本末》卷八十一。案:《傳家集》此下有雲:祖宗創業垂統,為後世法,內則設中書、樞密院、御史臺、三司、審官、審刑等在京諸司,外則設轉運使、知州、知縣等眾官以相統禦,上下有敘,此所謂綱紀者也。今陛下好使大臣奪小臣之事,小臣侵大臣之職,是以大臣解體不肯竭忠,小臣諉上不肯盡力,此百官所以弛廢而萬事所以墮頹者也。臣微賤不得盡知朝廷之事,且以耳目所接近日數事臣所知者言之,其餘陛下可以類求也。昔漢文帝問陳平:「天下一歲決獄及錢穀出入幾何?」平曰:「陛下即問決獄責廷尉,問錢穀責治粟內史。必也,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此乃宰相事也。」若平者,可謂知治體矣!今之兩府,皆古宰相之任也。中書主文,樞密主武。若乃百官之長非其人,刑賞大政失其宜,此兩府之責也。至於錢穀之不充,條例之不當,此三司之事也。陛下茍能精選曉知錢穀、憂公忘私之人,以為三司使、副、判官、諸路轉運使,各使久於其任,以盡其能,有功則進,無功則退,名不能亂實,偽不能掩真,安民勿擾,使之自富,處之有道,用之有節,何患財利之不豐哉!今乃使兩府大臣悉取三司條例別置一局,聚文士數人,與之謀議,改更制置,三司皆不與聞。臣恐所改更者未必勝於其舊,而徒紛亂祖宗成法,考古則不合,適今則非宜,吏緣為奸,農商失業,數年之後,府庫耗竭於上,百姓愁困於下,眾心離駭,將不復振矣!且兩府於天下之事無所不總,若百官之職皆使兩府治之,則在上者不勝其勞,而在下者為無所用矣!又監牧使主養馬,四園苑主課利,今乃使監牧使不屬?牧司,四園苑不屬三司提舉司,則在下者各得專權自恣,而在上者為無所用矣!陛下方欲納天下於大治,而使百官在上者不委其下,在下者不稟其上,能為治乎?若此之類,臣竊恐似未得其體也。凡天下之事,在一縣者當委之知縣,在一州者當委之知州,在一路者當委之轉運使,在邊鄙者當委之將帥,然後事乃可集。何則?久任其位,識其人情,知其物宜,賞罰之權,足以休戚所部之人,使之信服故也。今朝廷每月一事,不委之將帥、監司、守宰,使之自為方略,責以成效而施其刑賞,常好別遣使者銜命奔走,旁午於道,所至徒有煩擾之弊,而於事未必有益,不若勿遣之為愈也。夫事之利害,吏之能否,皆非使者所能素知,不免臨時詢采於人,所詢者或遇公明忠信之人,猶僅能得其一二,或遇私闇奸險之人,則是非為之倒置矣。此二者交集於前,而使者不能猝辨也,是以往往害事而少能為益,非將帥、監司、守宰皆賢,而使者皆愚也。累歲之講求與一朝之議論,積久之采察與目前之毀譽,精粗詳略,其勢不同故也。其有居官累歲而不知利害,臨人積久而不知能否,或雖知利害而不能變更,雖知能否而不能黜陟,此乃愚昧私曲之人,朝廷當察而去之,更擇賢者以代其位,不當數遣使者擾亂其間,使不得行其職業也。又庸人之情,茍策非己出,則娼嫉沮壞,惟恐其成。官吏若是者,十常五六。借使使者所規畫曲盡其宜,在彼之日,其當職之人已怏怏不悅,不肯同心以助其謀,協力以成其事,曰:「朝廷自遣專使治之,我何敢與知?」及返命之日,彼必敗之於後,曰:「使者既謀而授我,我今竭力而成之,功悉歸於首謀之人,我何有哉?」此所以謂不若毋遣使者而屬任當職之人為愈也。夫使者,所以通遠邇之情,固不可無。然今之轉運使,即古使者之任,茍得人而委之,賢於蹔遣使者遠矣。若監司自為奸慝貪縱,或有所隱蔽欺罔,或為部內之人所訟,或所謀畫之事未得其宜,朝廷欲察其罪惡,審其虛實,判其曲直,決其是非,然後別遣使者案之。若按得其實,監司有罪則當刑,不才則當廢,豈有但己者也!今每有一事,朝廷輒自京師遣使者往治之,是在外之官皆無所用也。使者既代之治事,而當職之人亦無所刑、無所廢,是只使之拱手旁觀,偷安竊祿者矣!若此之類,臣竊恐似未得其體也。今朝廷之士,左右之臣,皆曰「陛下聰明剛斷,威福在己,太平之功可指日而致。」臣愚竊獨以為未也。臣聞古之聖帝明王,聞人之言則能識其是非,故謂之聰;觀人之行則能察其邪正,故謂之明;是非既辨,邪正既分,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故謂之剛;取是而薘非,誅邪而用正,確然無所疑,故謂之斷;誅一不善,而天下不善者皆懼,故謂之威;賞一有功,而天下有功者皆喜,故謂之福。今陛下聰明剛斷,則誠體之矣,欲收威福之柄,則誠有其誌矣,然於所以為之之道,尚或有所未盡,故臣以為太平之功,未可期也。夫帝王之道,當務其遠者、大者,而略其近者、小者。國之大事,當與公卿議之,而不當使小臣參之;四方之事,當使牧伯察之,而不當使左右覘之。儻公卿、牧伯尚不能擇賢而任之,小臣左右獨能得賢而使之乎?若茍為不賢,則險詖私謁,無不為已。今陛下好於禁中出手詔指揮外事,非公卿所薦舉、牧伯所糾劾,或非次遷官,或無故廢罷,外人疑駭,不知所從。此豈非朝廷之士、左右之臣,所謂「聰明剛斷,威福在己」者邪!陛下聞其言而信之,臣竊以為過矣!夫公卿所薦舉、牧伯所以糾劾,或謂之賢者而不賢,謂之有罪而無罪,皆有跡可見,責有所歸,故不敢大為欺罔。若奸臣密白陛下,令陛下自為聖意以行之,則威福集於私門,怨謗歸於陛下矣,安得謂之威福在陛下邪?且陛下曏時中詔所指揮者,率非大事,至於兩禁美官、邊藩將帥、省府職任。諸路監司,此皆眾人之所希求,治亂之所系屬。當除授之際,竊恐未必一一出聖誌。若乃奸邪貪猥之人,陛下所明知而黜去者,或更改官而升資,或不久復進用,然則威福之柄果不在陛下,而陛下偶未之思也。以此觀之,面譽陛下「聰明剛斷,威福在已,太平可立致」者,非愚則諛,不可不察也。陛下必欲威福在己,曷若謹擇公卿大臣,明正忠信者留之,愚昧阿私者去之。在位者既皆得其人矣,然凡舉一事,則與之公議於朝,使各言其誌,陛下清心平慮,擇其是者而行之,非者不得復奪也;凡除一官,亦與之公議於朝,使各舉所知,陛下清心平慮,擇其賢者而用之,不肖者不能復爭也。如此,則議者、舉者雖在公卿大臣,而行之、用之皆在陛下,安得謂之威福不在己邪?陛下此之不為,而顧彼之久行,臣竊恐似未得其要也。夫三人並居,無所統一,不散則亂,是故立君以司牧之。並臣百姓,勢均力敵,不能相治,故從人君決之。人君者,固所以決是非、行刑賞也。若人君復不肯決,當使從誰決之乎?夫人心不同,如其面焉。國家凡舉一事,朝野之人必或以為是,或以為非;凡用一人,必或以為賢,或以為不肖,此固人情之常,自古而然,不足怪也。要在人主審其是非而取捨之。取是而舍非則安榮,取非而舍是則危辱,此乃安危榮辱之所以分也。是以聖王重之,故博謀群臣下及庶人,然而終決之者,要在人君也。古人有言曰:「謀之在多,斷之在獨。」謀之多,故可以觀利害之極致;斷之獨,故可以定天下之是非。若知謀而不知斷,則群下人人各欲逞其私誌,斯衰亂之政也。《詩》雲:「謀夫孔多,是用不集。發言盈庭,誰敢執其咎。如匪行邁謀,是用不得於道。哀哉為猷,匪先民是程,匪大猷是經。維邇言是聽,維邇言是爭。如彼築室於道謀,是用不潰於成。」此言周室之衰,人臣不知先王之大道,務爭近小之事,人君不能定其可否,而事終無成也。漢世國家有大典禮、大政令、大刑獄、大征伐,必下公卿大夫、博士議郎議,其議者固不能一,必有參差不齊者矣,於是天子稱制決之,曰「丞相議是」,或曰「廷尉當是」,而群下厭然無有不服者。今陛下聽群臣各盡其情以議事,此誠善矣。然終不肯以聖誌裁決,遂使群臣有尚勝者以巧文相攻,辨口相擠,至於再,至於三,互相反覆,無有限極。臣愚深恐虧朝廷之政體,損陛下之明德,流聞四方,取輕夷狄,非嘉事也。夫天下之事有難決者,以先王之道揆之。若權衡之於輕重,規矩之於方圓,錙銖毫忽,不可欺矣。是以人君務明先王之道而不習律令,知本根既植,則枝葉必茂故也。近者登州婦人阿雲,謀殺其夫,重傷垂死,情無可湣,在理甚明。已傷不首,於法無疑,中材之吏,皆能立斷。事已經審刑院、大理寺、刑部斷為死罪。而前知登州許遵文過飾非,妄為巧說,朝廷命兩制定奪者再,命兩府定奪者再,敕出而復收者一,收而復出者一,爭論縱橫,至今未定。夫以田舍一婦人有罪,在於四海之廣,萬幾之眾,其事之細,何啻秋毫之末?朝廷欲斷其獄,委一法吏足矣。今乃紛紜至此,設更有可疑之事大於此者,將何以決之?夫執條據例者,有司之職也;原情制義者,君相之事也。分爭辨訟,非禮不決,禮之所去,刑之所取也。阿雲之事,陛下試以禮觀之,豈難決之獄哉?彼謀殺為一事,為二事,謀為所因,不為所因,此苛察繳繞之論,乃文法俗吏之所事,豈明君賢相所當留意邪?今議論歲餘而後成法,終於?百代之常典,悖三綱之大義,使良善無告,奸兇得誌,豈非徇其枝葉而忘其本根之所致邪!若此之類,臣竊恐似未得其要也。此皆眾人之所私議竊嘆而莫敢明言者。臣獨以受恩深重,不顧斧鉞為陛下言之,惟聖明裁察。又案:《紀事本末》附丙申日。是月乙未朔,丙申為八月初二日。《宋史全文資治通鑒》與《紀事》同日。據《傳家集》註雲:八月初五日上。以乙未朔推之,初五乃己亥日也,兩異其日,必有一誤。今依《紀事》附丙申日。
3、壬寅,權知曹州韓鐸除河東路提點刑獄使。《長編》卷二百十六:熙寧三年十月甲戌,提點河東刑獄、屯田郎中韓鐸徙陜西。原註:權知曹州、除河東憲在二年八月初八日。案:周必大《二老堂雜誌》卷四雲:聖旨處分敕令所立法,凡安撫、提刑司處,皆以師憲為名。
4、癸卯,侍御史劉琦監處州酒稅,案:《宋史•本紀》作「鹽稅」。御史悰行錢凱監衢州鹽稅。初御史知雜劉述及琦、凱等言曰:「臣竊見陛下用王安石為參知政事,案:《宋史》作「執政以來」。未逾年,案:《宋史》作「未逾數月。」中外人情囂然不安。案:《宋史》作「胥動」。蓋以其專肆胸臆,輕易憲度,而無忌憚之心也。」案:《編年備要》此下有雲:「陛下置安石政府,必欲致時如唐、虞,躋治於成、康。今安石反以管、商權霸之術,戰國縱橫之治,取媚朝廷。陛下遽信其言,侵奪三司利柄,開局置官,引三人者議事,用八人者分行。所辟如呂惠卿、王子韶、盧秉、王汝翼之徒,豈能通曉錢穀、周知天下利源乎?復引薛向為發運使兼領均輸之職,信如詔書之言,徙貴就賤,用近易遠,固亦無害,然使小人用事,任其變易,縱有所入,不免奪商賈之利。商賈既不行,則諸路稅課虧失,是先喪其國之常入,其何以仰給經費?官司販易物有難售者,未免均配在民,以取其直。物既壅塞,難於脫禍,則必有鬻田產、破家業以應期會者,不然,則淫刑、濫罰從而加之矣。兼薛向多用耳目刺州縣短長,從而脅之,俾承裒斂非道之事。去年,許遵妄議謀殺自首按問之法,朝廷委安石與司馬光定奪。光則持公請依舊法,安石則偏見而立新議。差韓維再議,而皆附安石之法。又令密院同議文彥博所定,既協公道。陛下以眾人所議委富弼看詳,富弼在病告,不俟其出,朝廷即行安石所定,良由同列畏其強,陛下惑其辨,乃至此耳。小人章辟光妄獻岐邸外遷之議,呂誨乞加譴逐,安石百端阻格,誨竟黜降。故事,若昭文在假,集賢尚不敢專行聖旨,豈如安石傲視同列,旁若無人,愛增予奪,一出於己?」上閱疏曰:「此皆挾情,非竭節以補時事者。」《東都事略》雲:熙寧初,琦自通判歙州召為侍御史,凱自知烏程縣召為侍御史悰行。王安石初得政,專恃胸臆,輕易憲度,侵奪三司利柄。而曾公亮依違固寵,畏避不言。琦、凱與劉述上疏以為:「安石自應舉歷官以來,莫不尊尚堯、舜之道,以倡率學者,故天下士人心無不歸向,謂之賢。陛下亦聞而知之,遂正位公府。今遭時得君如此之專,當以平時所學仁義之道,啟沃上心,以廣聖德。今乃首以財利之議,務為容悅,言行乖戾,一至於此。剛愎自任,則又甚焉。不知安石之心待陛下為何如主也?陛下天資英悟,不世而出,堯、舜郅治,指日可復,今反以霸國諸侯之術,唐室衰世之事,誘惑上聽,何不恭之甚也!臣等願陛下運乾綱之斷,奪安石重任,以慰安天下元元之心。曾公亮位居丞弼,被遇三朝,當悉慮竭忠,以身許國,反有畏避安石之意,陰自結援,更相稱譽,以固寵榮。致安石奏對之際,唯肆強辨,多生橫議,豈執政大臣之體乎!況公亮久妨賢路,無補時政,亦宜罷免。」 時述坐判刑部,繳敕劄,被劾未伏,故琦、凱先貶。《紀事本末》卷五十八、卷六十三。案:《宋史•本紀》:八月癸卯,貶琦、凱。壬戌,侍御史知雜事劉述、同判刑部丁諷坐受刑名敕不即下,貶知江州。又《劉述傳》:述兼判刑部,安石爭謀殺刑名,述不以為是。及敕下,述封還中書,奏執不已。安石白帝,詔開封府推官王克臣劾述罪。於是述率御史劉琦、錢凱同上疏。凱將出臺,於眾坐罵孫昌齡曰:「平日士大夫未嘗知君名正,以王安石昔居憂金陵,君為幕府官,奴事安石,乃薦君及彭思永得舉為御史,今日亦當少念報國,柰何專欲附安石求美官!凱今日罪分當遠竄, 君在後為美官,自謂得策耶!我視君犬彘之不如也!」遂拂衣上馬。《紀事本末》卷五十八。案:《宋史劉述傳》:貶琦、凱監處、衢酒稅。公亮疑其太重,安石曰:「蔣之奇亦降監當。」
5、乙巳,罷殿中侍御史孫昌齡為尚書屯田員外郎,通判蘄州。先是,昌齡言:「臣累辨謀殺之法,非是。」遂貶。《紀事本末》卷七十五。案:《宋史》:孫昌齡以論新法貶。王宗沐《通鑒》:孫昌齡始以附安石得進。凱將出臺,罵昌齡而去。於是昌齡亦言:「王克臣阿奉當權,欺蔽聰明。」遂黜。昌齡通判蘄州。
6、司馬光言:案:《紀事本末》不系日,據《傳家集》,《論責降劉述等劄子》為八月十一日上。八月乙未朔,十一日為乙巳。 「臣竊聞知雜御史劉述、集賢校理丁諷、案:《宋史•本紀》:壬戌,丁諷坐受刑名敕不即下,貶通判復州。審刑詳議官王師元,案:《宋史•本紀》:壬戌,王師元坐許遵所議刑名不當,貶監安州稅。 皆執守謀殺刑名被劾;案:《傳家集》作「差官取勘。」侍御史劉琦、錢凱皆以論執政,降監酒稅。案:《傳家集》作「皆以論列政府公事,除員外郎降監酒稅。」下又雲:中外聞之,無不驚愕。臣聞孔子曰:「守道不如守官。」孟子曰:「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此古今之通義,人臣之大節也。 彼謀殺已傷自首刑名,天下皆知其非。今朝廷既違眾議而行之,又罪守官之臣,恐重失天下之心。《紀事本末》卷五十六、卷七十五。 夫紲食鷹鸇者,求其鷙也,鷙而烹之,將何用哉!案:《傳家集》此下有雲:陛下踐祚以來,待臣下以寬仁。 至如皮公弼,陛下明知其貪;閻充國,陛下明知其猥也,二人皆以知縣權發三司判官公事,及得罪而出,皆為知州。今琦、凱案:《傳家集》此下有「所坐不過狂直」六字。 止以迕犯大臣,遂降為監當。然則狂直之罪,重於貪猥,得罪大臣,甚於得罪陛下也。臣竊恐天下案:《傳家集》作「來者」。 側目箝口,以言為諱,威福移於臣下,聰明有所壅敝,非國家之福也。案:《傳家集》此下有雲:臣備位近臣,親被明詔,睹朝廷政事之闕,不敢不言。伏望聖慈,深察愚衷,早賜指揮。 乞赦劉述等勿劾,案:《傳家集》作「更不取勘」。 琦、凱等與本資。」案:《傳家集》作「別除一般資敘差遣,庶幾稍息群議」。 不報。《紀事本末》卷五十八。案:宋史《劉述傳》:開封獄具,述三問不承。安石欲置之獄,光又與範純仁爭之,乃議貶為通判。帝不許,以知江州。逾歲,提舉崇禧觀。
7、丙午,詔同修起居註範純仁罷同知諫院。初,純仁以言薛向不可為發運使事不合,案:《太平治跡統類》、《宋史全文資治通鑒》:純仁言薛向不可為發運使,或致民心別生事變。上曰:「今發運使兼制置六路財用,務在均適有無,何由乃致百姓人情怨駭?」純仁曰:「人主不當言利,但務農桑節用而已。」純仁論奏薛向疏,已附註六月末。 又申中書案:《宋史•範純仁傳》:所上章疏,語多激切。神宗悉不付外,純仁盡錄申中書,安石大怒。曰:「今日忽聞詔令,以臺官劉琦等言多失實,事輒近名,擅去官曹,動喧朝聽,各落御史,降充監當者,聞命之際,中外震驚。蓋人臣以率職為忠,人君以納諫為美。案:《範忠宣奏議》此下有雲:率職之臣獲罪,則忠勤不勸;納諫之風或闕,則君德有虧。 是以仁宗皇帝開廣言路,優容諍臣,執政不敢任情,小人不能害政,以致太平日久,億兆歸心。先皇帝容納直言,未嘗變色。是時呂誨與臣為御史,亦嘗擅納告身,皆蒙慰諭封回。案:《範忠宣奏議》此下有雲:自是誨等力求外補,此陛下之所親見,固為萬世之光也。 陛下案:《範忠宣奏議》此下有「述事繼明」四字。 思紹先烈,而因二三執政不能以道致君,教化或失其後先,刑賞或乖於輕重,中書藏其本末,但致外議喧騰。凡居言責之,臣敢不即時論奏。既許風聞言事,即是過失得原,而柄臣遂捃摭其罪,案:《範忠•宣奏議》此下有雲:欲其畏避搐縮,遇事不敢輒論,雖於政府便安,而陛下將何所賴? 且執政王安石以文學自負,以議論得君,專任己能,不曉時事,而又性頗率易,輕信難回,舉意發言,自謂中理。案:《範忠宣奏議》此下有雲:陛下切於求治,安石不度己才,欲求近功,忘其舊學。舍堯、舜知人安民之道,講五霸富國彊兵之術。尚法令則稱商鞅,言財利則背孟軻。鄙老成為因循之人,棄公議為流俗之語,異己者指為不肖,合意者即為賢能。所以薦薛向為通才,指呂誨為無用,致陛下無從諫之美,時政有揠苗之憂。案:《範忠宣奏議》此下有雲:臣常失望痛心,故已屢有陳奏。孟子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陛下有堯、舜之資,而安石議桑弘羊之術,不恭甚矣!四方百姓未安,而安石欲使小人以擾之,賊之甚矣。加以 曾公亮年高不退,廉節已虧,且欲安石見容,惟務雷同茍且,舊則拘好文法,今則一切依隨;趙抃心知其非,而辭辨不及安石,凡事不能力救,徒聞退有後言。此皆陛下朝廷大臣所為,安得政令無失?」案:《範忠宣奏議》此下有雲:求諫尚恐不及,何暇深責諍臣。蓋以安石之心將欲果於興事,所以深惡言者,懲戒後來。殊不知成湯罪己而興,禹拜昌言曰聖。周道既衰,則有防川之蔽;秦法雖暴,而有敢怒之民。陛下睿知聰明,洞照古今,豈可啟寵偏聽而失天下之心?伏望陛下平氣虛懷,深為國計,將琦等責降告敕,速賜收還。安石不可久在中書,恐必任性生事,宜速解其機務,或且置之經筵,足以答中外之心,弭未然之患。如是則商湯改過之美可復見於今,帝堯從欲之仁不獨稱於古,臣不勝大願。然臣久居諫列,智慮不明,不能救止未然,遂致聖政有失。雖陛下不憚改作,而臣之職事已隳,豈敢復在諫垣!輒已家居待罪,自今月十日更不供職,伏乞重行貶竄,以警百官。貼黃:今後政府臣僚,每欲生張親知,但只先同議論,後至簽敕之時,別作迴避,則言者無由奏彈。陛下豈可不察!劉述方被勘劾,恐執政陷以稽遲之罪,劉述既見事有未安,自當不敢行下。本是盡心職事,卻蒙執政深怒。況王安石舊作中書舍人,糾察在京刑獄,亦曾繳納詞頭,不肯入謝。今日不存忠恕,以至於此,乞陛下詳察。
《範忠宣奏議第二狀》雲:臣昨日上言乞追劉琦等責降誥敕。臣已居家待罪,以俟竄殛,然有愛君之心,尚冀一伸。伏緣臺官為天子耳目,將使警察百辟,以防權幸之非。今琦等一言,柄臣便蒙落職監當;若指君父之過,則將何法以加之?況自先皇帝以來,人主未嘗自有過失,皆因大臣舉措不謹,玷累朝廷。且君父既為人所玷累,則忠臣孝子,寧忍不言?陛下不察其心,更加貶竄,不惟自摧耳目,乃使忠孝莫伸。方今多士盈庭,大半趨附執政,陛下更以法令驅之,使畏大臣,則其任性恣行,何所不至?陛下雖欲制馭,必傷終始之恩。所以人主雖當仰成執政,而督察之任委之臺官,俟有過愆,則使彈擊,下以使大臣知懼,上以全君臣之恩,此是從古以來馭臣之要道也。陛下將臣此奏反覆究詳,特與追還二人,以正朝廷之失,則臣死之日,猶生之年。 公亮等以純仁狀進,又落起居舍人,同修起居註。《紀事本末》卷五十八。案:《續宋編年資治通鑒》:範純仁罷同知諫院,出知河中府。初,純仁自陜西運副召還,上問:「卿在陜西,久主漕輓,必精意邊事。」對曰:「城郭完全,甲兵粗修,儲糧粗備。」上愕然曰:「卿材能如此,朕所倚賴。」對曰:「願陛下無深意於邊事,恐邊臣觀望,要功生事,結釁夷狄,殘害生靈,耗竭財用,厚費賞罰。不惟今日目前之害,又將貽他時意外之變。」上嘉納之。純仁雅與安石厚善,至是數言事多忤安石,最後言薛向不可為發運使,安石滋不樂。劉琦罷,純仁又言琦不當罷,請速解安石機務。留章不下,純仁力求去,不許。未幾,罷諫院為起居舍人。純仁固辭,安石遣所親諭純仁曰:「已議除知制誥矣!」純仁曰:「是以利怵我也,言不用,萬鍾何加焉?」遂錄所上狀申中書,安石見之,怒,攜以白上。上曰:「宜與一善地。」故有河中之命。薛應旂《宋元通鑒》雲:純仁自陜西詔還,遂拜起居舍人、同知諫院。純仁奏言:「王安石變祖宗法度,掊克財利。民心不寧。《書》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願陛下圖不見之怨。」帝曰:「何謂不見之怨?」對曰:「杜牧之所謂『不敢言而敢怒者』是也。」帝曰:「卿善論事,宜為朕條陳古今治亂可為監戒者。」遂作《尚書解》以進,曰:「其言皆堯、舜、禹、湯、文、武之事也,治天下無以易此。願深究而力行之。」帝切於求治,多延見疏逖小臣,咨訪闕失。純仁言:「小人之言,聽之若可采,行之必累。蓋知小忘大,貪近暗遠,願加深察。」及薛向行均輸法於六路,純仁言:「臣嘗親奉德音,欲修先王補助之政。今乃效桑弘羊行均輸之法,使小人為之,掊漊生靈,斂怨基禍。」又雲:「劉琦、錢凱等一言,便蒙降黜。在廷之臣,方大半趨附,陛下又從而驅之,其將何所不至。道遠者理當馴致,事大者不可速成,人才不可急求,積弊不可頓革。儻欲事成急就,必為恁佞所乘。宜速還言者而退安石,以答中外之望。」留章不下,純仁力求去,不許。未幾,罷諫職,改判國子監。純仁去意愈確,及錄所上章申中書。安石大怒,乞加重貶。帝曰:「彼無罪,姑與一善地。」命知河中府,尋徙成都轉運使。以新法不便,戒州縣未得遽行。安石怒其沮格,以事左遷知和州。《編年備要》雲:曾公亮、趙抃得純仁狀,上章自劾。略曰:「清時備位,難逃竊位之譏;白首佐朝,遂起蔽奸之謗。如安石者,學給辨勝,年壯氣豪。議論方鄙於古人,措置肯諧於僚黨。至使山林末學、草澤後生,放自有之。天良樂途,附之異說。拖紳朝序,非安石之黨,則指為俗吏;圜冠校字,非安石之學,則指為迂儒。」又言:「安石平居之間,筆舌丘旦,有為之際,身心管、商,待聖主為可欺,視同僚為不物。為臣如此事主,若何?伏乞申睿斷,大決群疑,正安石過舉之謬,以幸邦家。白臣等後言之罪,俾還田裏。」
8、庚戌,制置三司條例司詳檢文字蘇轍言:案:《欒城集》載《條例司乞外任奏狀》雲:右臣近蒙聖恩,召對便殿,面賜差使,仍奉德音,不許辭避。伏自受命於今五月,雖日夜勉強,而才性樸拙,議論迂疏,「每於本司商量公事,動皆不合。案:《欒城集》此下有雲:伏惟陛下創制此局,將以講求財利,循致太平,宜得同心協力之人以備官屬。而臣獨以愚鄙,固執偏見,雖欲自效,其勢無由。 臣已有狀申本司,具述所論不同事件,案:《欒城集》此下有雲:茍陛下憫臣孤危,未賜誅譴。 伏乞除臣一合入差遣」。案:《欒城集》此下有雲:使得展力州郡,敢不策勵駑鈍,以酬恩私。臣無任瞻天請命,激切屏營之至。 上閱轍狀,問:「轍與軾何如?觀其學問頗相類。」王安石曰:「臣已嘗論奏軾兄弟大抵以飛箝捭闔為事。」上曰:「如此,則宜時事,何以反為異論?」《紀事本末》卷六十二、卷六十六。案:《續宋編年資治通鑒》:蘇轍以書抵陳升之、王安石,論遣使按求農田水利徭役之失。又曰:「發運之職,今將改為均輸;常平之法,今將變為青苗。夫商賈之事,曲折難行。其買也,先期而與錢;其賣也,後期而取直。多方相濟,委曲相通,倍稱之息,由此而得。令官買是物,必先設官置吏,為費已厚,然後使民各輸所有,非良不售,非賄不行,是以官買之,價必貴,其賣也,弊復如前,商賈之利,何緣可得?徒使謗議騰沸,商旅不行,此均輸之說,轍所未諭也。《常平條敕》纖悉具在,患在不行,非法之弊。欲修明舊制,不過以時斂之以利農,以時散之以利末。今乃改其成法,雜以青苗,逐路置官,號為提舉,別立賞罰,以督虧欠,法度紛紛,何至如此!況錢布於外,兇荒水旱,有不可知。斂之則結怨於民,薘之則官將何賴?青苗之說,轍所未諭也。」且乞補外任,遂授河南府推官。又案:《續宋編年資治通鑒》所載轍書,前後多從刪節,今據《欒城集》補錄全書雲:轍頃者誤蒙聖恩,得備官屬,受命以來,於今五月。雖勉強從事,而才力寡薄,無所建明,至於措置大方,多所未喻。每獻狂瞽,輒成異同,退加考詳,未免疑惑。是以不虞僣冒,聊復一言。竊見本司近日奏遣使者八人分行天下,按求農田水利與徭役利害,以為方今職司守令,無可信用,欲有興作,當別遣使。愚陋不達,竊以為國家養材如林,治民之官,棋布海內,興利除害,豈待他人!今始有事,輒特遣使,使者一出,人人不安,能者嫌使者之侵其官,不能者畏使者之議其短。客主相忌,情有不通,利害相加,事多失實。使者既知朝廷方欲造事,必謂功效可以立成,人懷此心,誰肯徒返?為國生事,漸不可知,徒使官有送迎供饋之煩,民受更張勞擾之弊,得不補失,將安用之?朝廷必欲興事以利民,轍以為職司守令足矣!蓋勢有所便,眾有所安。今以職司治民,雖其賢不肖不可知,而眾所素服,於勢為順,稍加選擇,足以有為。是以古之賢君,聞選用職司以責成功,未聞遣使以代職司治事者也。蓋自近世,政失其舊。均稅寬恤,每事遣使,冠蓋相望,而卒無絲毫之益。謗者至今未息,不知今日之使何以異此?至於遣使條目,亦所未安。何者?觀課農桑,墾挌田野,人存則舉,非有成法。誠使職司得人,守令各舉其事,罷非時無益之役,去猝暴不急之賦,不奪其力,不傷其財,使人知農之可樂,則將不勸而自勵。今不治其本,而遂遣使,將使使者何從施之?議者皆謂方今農事不修,故經界可興,農官可置。轍觀職司以下勸農之號何異於農官?嘉祐以來方田之令何異於經界?行之歷年,未聞有益。此農田之說,轍所以未喻也。天下水利,雖有未興,然而民之勞佚不同,國之貧富不等。因民之佚而用國之富以興水利,則其利可待;因民之勞而乘國之貧以興水利,則其害先見。茍誠知生民之勞佚,與國用之貧富,則水利之廢興,可以一言定矣!而況事起無漸,人不素講,未知水利之所在而先遣使,使者所至,必將求之官吏,官吏有不知者,有知而不告者,有實無可告者。不得於官吏,必求之於民;不得於民,其勢將求於中野,興事至此,蓋已甚勞。此水利之說,轍所以未喻也。徭役之事,議者甚多。或欲使鄉戶助錢而官自僱人,或欲使城郭等第之民與鄉戶均役,或欲使品官之家與齊民並事。此三者,皆見其利不見其害者也。役人之不可不用鄉戶,猶官吏之不可不用士人也。有田以為生,故無逃亡之憂,樸魯而少詐,故無欺謾之患。今乃薘此不用,而用浮浪不根之人。轍恐掌財者必有盜用之奸,捕盜者必有竄逸之弊。今國家設捕盜之吏,有巡檢,有縣尉,較其所獲,縣尉常密,巡檢常疏,非巡檢則愚,縣尉則智,蓋弓手鄉戶之人與屯駐之客軍異耳。今將使僱人捕盜,則與獨任巡檢不殊,盜賊縱橫,必自此始。轍觀近歲,雖使鄉戶,頗得僱人,然至於所雇逃亡,鄉戶猶任其責。今遂欲於兩稅之外,別立一科,謂之庸錢,以備官雇,鄉戶舊法,革去無餘,僱人之責,官所自任。且自唐楊炎廢租庸調為兩稅,取大惓十四年應於賦斂之數,以定兩稅之額,則是租、調與庸,兩稅既兼之矣。今兩稅如舊,柰何復欲取庸?蓋天下郡縣上戶常少,下戶常多,少者徭役頻,多者徭役簡,是以中下之戶,每得休間。今不問戶之高低,例使出錢助役,上戶則便,下戶實難,顛倒失宜,未見其可。然議者皆謂助役之法,要使農夫專力於耕。轍觀三代之間,務農最切,而戰陳田獵,皆出於農。茍以徭役較之,則輕重可見矣。城郭人戶,雖號兼並,然而緩急之際,郡縣所賴,饑饉之歲,將勸之分以助民,盜賊之歲,將借其力以捍敵,故財之在城郭者,與在官府無異也。方今雖天下無事,而三路芻粟之費多取京師銀絹之餘,配賣之民,皆在城郭。茍復充役,將何以濟?故不如稍加寬假,使得休息,此誠國家之利,非民之利也。品官之家,復役已久,議者不究本末,徒聞漢世宰相之子不免戍邊,遂欲使衣冠之人與編戶齊役。夫一歲之更,不過三日;三日之雇,不過三百。今世三大戶之役,自公卿以下,無得免者。以三大戶之役而較之三日之更,則今世既已重矣,安可復加哉?蓋自古太平之世,國子俊造,將用其才者,皆復其身;胥史賤吏,既用其力者,皆復其家。聖人舊法,良有深意,以為責之以學而奪其力,用之於公而病其私。人所難兼,是以不取。柰何至於官戶而又將役之?且州縣差役之法,皆以丁口為之高下。今已去鄉從宦,則丁口登降,其勢難詳,將使差役之際,以何為據?必用丁,則州縣不能知;必不用丁,則官戶之役比民為重。今朝廷所以條約官戶,如租佃田宅,斷買坊場,廢舉貨財,與眾爭利,比於平民,皆有常禁。茍使之與民皆役,則昔之所禁皆當廢罷。罷之則其弊必甚,不罷則不如為民。此徭役之說,轍所以未喻也。又聞發運之職,將改為均輸;常平之法,今將變為青苗。愚鄙之人,亦所未達。昔漢武帝外事四夷,內興宮室,財用匱竭,力不能支,用賈人桑弘羊之說,買賤賣貴,謂之均輸。雖曰「民不加賦,而國用饒足」,然而法術不正,吏緣為奸,掊克日深,民受其病。孝昭既立,學者爭排其說。霍光順民所欲,從而與之,天下歸心,遂以無事。不意今世,此論復興,眾口紛然,皆謂其患必甚於漢。何者?方今聚斂之臣,才智方略未見桑弘羊之比,而朝廷破壞規矩,解縱繩墨,使得馳騁自由,惟利是嗜,以轍觀之,其害必有不可勝言者矣!今立法之初,其說甚美,徒言徙貴就賤,用近易遠。茍誠止於此,則似亦可為。然而假以財貨,許置官吏,事體甚大,人皆疑之。以為雖不明言販賣,然既許之以變易矣。變易既行,而不與商賈爭利者,未之聞也。夫商賈之事,曲折難行。其買也,先期而與錢;其賣也,後期而取直。多方相濟,委曲相通,倍稱之息,由此而得,然至往往敗折,亦不可期。今官買是物,必先設官置吏,簿書祿廩,為費已厚,然後使民各輸其所有,非良不售,非賄不行,是以官買之價,比民必貴。及其賣也,弊復如前。然則商賈之利,何緣可得?徒使謗議騰沸,商旅不行。議者不知慮此,至欲捐數百萬緡以為均輸之法,但恐此錢一出,不可復還。且今欲用忠實之人,則患其拘滯不通;欲用巧智之士,則患其出沒難考。委任之際,尤難得人。此均輸之說,轍所以未喻也。《常平條敕》,纖悉俱存,患在不行,非法之弊,必欲修明舊制,不過以時斂之以利農,以時散之以利末。斂散既得,物價自平,貴賤之間,官亦有利。今乃改其成法,雜以青苗,逐路置官,號為提舉,別立賞罰,以督增虧,法度紛紜,何至如此!而況錢布於外,兇荒水旱,有不可知。斂之則結怨於民,薘之則官將何賴?此青苗之說,轍所以未喻也。凡此數事,皆議者之所詳諭,明公之所深究。轍以才性樸拙,學問空疏,用意不同,動成違忤,雖欲勉勵自效,其勢無由。茍明公見寬,諒其不逮,特賜敷奏。使轍得外任一官,茍免罪戾。而明公選賢舉能,以備僚佐,兩獲所欲,幸孰厚焉!《東都事略蘇轍傳》:安石欲行青苗,轍曰:「以錢貸民,出納之際,吏緣為奸,錢入民手,雖良民不免妄用;及其納錢,雖富民不免違限。恐鞭閧必用,州縣不勝煩矣。」安石曰:「君言有理。」自此不復言青苗。會河北轉運判官王廣廉言與安石合,法遂行。安石召用謝卿材、侯叔獻等八人,欲遣四方,訪遺利,中外知其必迎合生事,然莫敢言。轍以書抵安石,力陳其不可。安石怒,奏除河南府推官。改著作佐郎書,僉書南京判事。
《續宋編年資治通鑒》:呂公著薦程顥授太子中允兼御史悰行,上章論王霸。略曰:「得天理之正,極人倫之至者,堯、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義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王道坦然,本乎人情,出乎禮義,若履大道而行,無復回曲;霸者崎嶇反側於曲徑之中,而卒不與堯、舜之道。故誠心而王則王矣,假而求霸則霸矣!」案:《宋史•本紀》:八月辛酉,以秘書省著作佐郎程顥、王子韶並為太子中允、權監察御史悰行。《續宋編年資治通鑒》附五月下,蓋脫書「八月」二字,今依《宋史本紀》附此。薛應旂《通鑒》、畢沅《通鑒》雲:顥自晉城令改著作佐郎,至是呂公著薦為御史。帝素知其名,數召見。每將退,必曰:「頻來求對,欲常常見卿。」一日,從容咨訪,報正午,始趨出庭中。中官曰:「御史不知上未食乎?」顥前後進說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慾、求賢育才為先,不飾辭辨,務以誠意感悟主上。帝嘗使推擇人材,顥所薦數十人,以父表弟張載及弟程頤為首。又勸帝防未萌之欲,及勿輕天下士。帝俯躬曰:「當為卿戒之。」帝嘗召顥,問所以為御史,對曰:「使臣拾遺補闕裨贊朝廷則可,使臣掇拾?下短長以沽直名則不能。」帝以為得御史體。居職數月,章疏屢上。又論時務十事,大略以為:「聖人創法,皆本諸人情,極乎理物。聖人之所以必為者,行之有先後,用之有緩急,在講求設施如何耳。」帝嘉納之。又案:《明道文集•論王霸之辨疏》:「霸則霸矣」句下,又有雲:二者其道不同,則在擇審其初而已。《易》所謂「差若毫釐,繆以千里」者,其初不可不審也。故治天下者,必先立其誌,正誌先立,則邪說不能移,異端不能惑,故力進於道而莫之奭也。茍以霸者之心而求王道之成,是衒石以為玉也。故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而曾西恥比管仲者,義所不由也,況下於霸者哉?陛下躬堯、舜之資,處堯、舜之位,必以堯、舜之心自任,然後為能充其道。漢、唐之君,有可稱者,論其人則非先王之學,考其時則皆駮雜之政,乃以壹曲之見,幸致小康,其創法垂統,非可繼於後世者,皆不足為也。然行仁政而不素講其具,使其道大明而後行,則或出或入,終莫有所至也。夫事有大小,有先後。察其小,忽其大,先其所後,後其所先,皆不可以適治。且誌不可慢,時不可失。惟陛下稽先聖之言,察人事之理,知堯、舜之道備於己,反身而誠之,推之以及四海,擇同心一德之臣,與之共成天下之務,《書》所謂「尹躬暨湯,鹹有一德」,又曰「一哉王心」,言致一而後可以有為也。古者三公不必備,惟其人,誠以謂不得其人而居之,則不若闕之之愈也。蓋小人之事,君子所不能同;豈聖賢之事,而庸人可參之哉?欲為聖賢之事,而使庸人參之,則其命亂矣。既任君子之謀,而又入小人之議,則聰明不專而誌意惑矣。今將矯千古深錮之弊,為生民長久之計,非夫聽覽之明,盡正邪之辨,致一而不二,能勝之乎?或謂:人君舉動,不可不謹,易於更張,則為害大矣。臣獨以為不然。所謂更張者,顧理所當耳。其動皆稽古質義而行,則為謹莫大焉,豈若因循茍簡,卒致敗亂者?自古以來,何常有師聖人之言,法先王之治,將大有為而反成禍患者乎?願陛下奮天錫之勇智,體乾綱而獨斷,霈然不疑,則萬世幸甚!又:河北流既塞,自其南四十里許家港東決,氾濫大名、恩、德、滄、永靜五州軍境案:《十朝綱要》、《宋史•本紀》:戊申,河徙東行。《河渠誌》一:六月戊申,命司馬光都大提舉修二股工役。呂公著言:「朝廷遣光相視董役,非所以襃崇近職、待遇儒臣也。」乃罷光行。七月,二股河通快,北流稍自閉。戊子,張鞏奏:「上約累經泛漲,並下約各已無虞,東流勢漸順快,宜塞北流,除恩冀深瀛永靜乾寧等州軍水患。又使禦河、胡盧河下流各還故道,則漕運無壅遏,郵傳無滯留,塘泊無淤淺。復於邊防大計,不失南北之限,歲減費不可勝數,亦使流移歸復,實無窮之利。且黃河所至,古今未嘗無患,較利害輕重而取捨之可也。惟是東流南北堤防未立,閉口修堤,工費甚夥,所當預備。望選習知河事者,與臣等講求,具圖以聞。」乃復詔光、茂則及都水監官、轉運使同相度閉塞北流利害,有所不同,各以議上。八月己亥,光入辭,言:「鞏等欲塞二股河北流,臣恐勞費未易。或幸而可塞,則東流淺狹,堤防未全,必致決溢,是移恩、冀、深、瀛之患於滄、德等州也。不若俟三二年,東流益深闊,堤防稍固,北流漸淺,薪芻有備,塞之便。」帝曰:「東流、北流之患,孰輕重?」光曰:「兩地皆王民,無輕重,然北流已殘破,東流尚全。」帝曰:「今不俟東流順快而塞北流,他日河勢改移,柰何?」光曰:「上約固東流日增,北流日減,何憂改移。若上約流失,其事不可知,惟當並力護上約耳。」帝曰:「上約安可保?」光曰:「今歲創修,誠為難保,然昨經大水而無虞,來歲地腳已牢,復何慮。且上約居河之側,聽河北流,猶懼不保,今欲橫截使不行,庸可保乎?」帝曰:「若河水常分二流,何時當有成功?」光曰:「上約茍存,東流必增,北流必減,借使分為二流,於張鞏等不見成功,於國家亦無所害。何則?西北之水,並於山東,故為害大,分則害小矣。鞏等亟欲塞北流,皆為身謀,不顧國力與民患也。」帝曰:「防捍兩河,何以供億?」光曰:「並為一則勞費自倍,分二流則勞費減半。今減北流財力之半,以備東流,不亦可乎?」帝曰:「卿等至彼視之。」時二股河東流及六分,鞏等因欲閉斷北流,帝意蔊之。光以為須及八分乃可,仍待其自然,不可施功。王安石曰:「光議事屢不合,今令視河,後必不從其議,是重使不安職也。」庚子,乃獨遣茂則。茂則奏:「二股河東傾已及八分,北流止二分。」張鞏等亦奏:「丙午,大河東流,北流淺小。戊申,北流閉。詔獎諭司馬光等,仍賜衣、帶、馬。時北流既塞,而河自其南四十里許家港東決,汎濫大名、恩、德、滄、永靜五州軍境。《玉海》卷二十二:熙寧二年八月五日己亥,光言:「禹分九河,漢釃二渠。河順則為患小矣,河並為一則勞費倍,分為二則費減半。張鞏等欲塞二股北流,恐費大而功不成。」十四日,鞏言:「北流已塞。」辛亥,詔閉斷北流。《傳家集》:二年十月七日《乞優賞宋昌年劄子》雲:「臣聞國家大政,在於賞罰,若賞罰明當,功無不成。臣去冬奉敕與張茂則相度二股河及生堤利害,當時都水監丞宋昌言建議,欲於二股河口西岸新灘上置立上約,擗欄水勢,令入東流,候向去東流漸深,北流淤淺,即閉斷北流,放出禦河、胡盧河下流,以除恩、冀、深、瀛以西諸州軍水患。臣等因得其言,尋具此利害奏聞。蒙朝廷聽許,令修置上約。自後昌言同列提舉修生堤者,以策非己出,百端沮毀,以為二股河必不可成,不如並力修生隄,及李立之赴闕上殿所言,陛下所親聞也。賴陛下聖明,斷在不疑,必使之修置上約。今秋擗欄得水勢一並入東流,其北流尋已閉斷。雖頗漂溺,損近東滄、德等州民田廬舍,然恩、冀、深、瀛以西州軍,蒙利亦為不少。其宋昌言不可謂之無功。今若與同列稱二股河不可成者一例受賞,臣竊恐當官之人睹之無所沮勸。況昌言因去歲職當在外,河決棗強,獨奪一官,今若止復舊官,則是眾人受賞而昌言獨不得賞也。設使向者修置上約不成,或背了二股並入北流,其同列豈肯分昌言之罪?伏望聖慈察昌言建議之功,特與復舊官外,更與董役之人等第別加酬獎。庶使向雲用心向公者,知朝廷必不負之也。」取進止。
1、九月案:錢大昕《四史朔閏考》:九月甲子朔。 丁卯,制置三司條例司言:「累有臣僚上言糴常平、廣惠倉及賑貸事。今詳比年滅傷賑貸多出省倉,切以為省倉以待稟賜,尚若不足,而又貲以賑貸,此朝廷所以難施惠,而兇年百姓或不被上之德澤也。今諸路常平、廣惠倉,略計十五萬以上貫石,斂散之法未得其宜,故愛人之利未博,以致更出省倉賑貸。今欲以常平、廣惠倉見在斛鬥,遇貴量減市價糶,遇賤量增市價糴,其可以計會。轉運司用苗稅及錢斛就便轉易者,亦許兌換,仍以見錢,依陜西青苗錢例,取民情豫給,令隨稅納斛鬥,案:馬端臨文獻通考卷二十一此下有「半為夏料,半為秋料」八字。 內有願請本色,或納時價貴願納錢者,皆許從便,務在優民。如遇滅傷,亦許次科收熟日納。案:馬端臨《文獻通考》卷二十一「次科」作「次料」。 若此行之,非惟足以待兇荒之害,又民既受貸,則於田作之時不患闕食,《紀事本末》卷六十六、卷六十八。 因可遷官。勸誘今興水土之利,則四方田事如修。蓋人之困乏,常在於新陳不接之際,兼並之家乘其急以邀倍息,而貸者常苦於不得。常平、廣惠之物,收藏積滯,必待年儉物貴然後出糶,案:原作「糴」,誤。 而所及者大抵城市遊手之人。而通一路之有無,貴發賤斂,以廣蓄積,平物價,使農人有赴時趨事,而兼?不得乘其急。凡此皆以為民而公家無所利其入,是亦先王散惠興利以為耕斂補助,裒多益寡抑民豪奪之意也。舊制:常平、廣惠倉專隸提刑司,緣今來創立新法,合有兌換錢斛藉轉運司應副,乃克濟辦。乞委轉運司提舉,仍令提點刑獄司依舊管轄,毋得別以支用。兼事初措置非一,欲量諸路錢穀多寡,分遣官提舉,仍先次於河北、京東、淮南三路,候其有緒,即推之諸路。其廣惠倉除留給老疾貧窮人外,餘並用常平倉轉移法。其給常平、廣惠倉錢,依陜西青苗錢法,於夏秋未熟以前,約逐處收成時,酌中物價,立定預支。每鬥價,召民願請仍常,以半為夏科,半為秋科。」並從之。《紀事本末》卷六十六。案:《續宋編年資治通鑒》:九月,行青苗法,置常平官。初王安石既執政,出一卷書付條例局曰:「此青苗法,諸君熟議之。」以檢詳文字蘇轍力言其不便而止。已而王廣廉者,乞度僧牒數千為本錢,於陜西漕司前所行青苗法,春散秋斂,與安石意合。安石遂請行於河北、京東、淮南三路。尋乃置河北、陜西提舉常平、廣惠倉官,命廣廉等為之。條例司又請以諸路常平、廣惠倉錢,依陜西青苗錢例,取民情願預結,隨納斛鬥;其願請本色或納時價貴納錢者,皆聽從便。仍遣官提舉,從時諸路常平、廣惠倉錢穀略計千五百萬以上貫石,乃復推行其法於諸路。又《宋史全文資治通鑒》:王安石獨奏事,上問:「程顥言不可賣祠部度牒作常平本錢,何如?」安石曰:「顥所言自以王道之正,臣以為顥所言未達王道之權。今度牒所得,可置粟凡四十五萬石,若兇年人貸三石,則可全十五萬人性命。賣祠牒所剃者三千人頭,而所救活者十五萬人性命,若以為不可,是不知權也。」又案:畢沅《通鑒考異》雲:《宋史•食貨誌》:「河北轉運司王廣廉召議事,廣廉嘗乞度僧牒數千為本錢,於陜西轉運司私行青苗法,春散秋斂,與安石意合。至是請施之河北,安石乃決意行之。」《蘇轍傳》同,《東都事略•蘇轍傳》亦作河北轉運王廣廉。《宋史•王廣淵傳》,慶歷中,上曾祖家集,詔官其後。廣淵推與弟廣廉,而自以進士得官。是廣廉乃廣淵之弟。熙寧二年四月,遣八人行諸路察農田水利賦役,廣廉其一也,不聞為河北轉運。且陜西、河北各一漕司,河北轉運豈得散錢陜西?蓋廣淵欲行青苗,援李參之事以請,遂訛為行之陜西。安石嘗言廣淵力主新法而遭劾,劉庠故壞新法而不問,是知附會青苗者廣淵也,非廣廉也。竊以《長編》考之,畢氏此說恐未足據。《長編》卷二百十一:熙寧三年五月丁未原註引司馬光雲:王廣廉在河北,民不能償春料,乃更俵秋料。又五月丁巳日,京東轉運使、工部郎中、直龍圖閣王廣淵為河東轉運使,曾公亮初欲差權,王安石以為廣淵在京東宣力,當正除。據此兩人事跡,本不相蒙,且廣廉此時已為河北、陜西提舉官,而廣淵則於二年猶知齊州。三年始由京東改河東,是廣淵非特未至陜西,更未嘗為提舉常平、廣惠倉官。二年在齊州條奏置義倉,是正月辛卯二十三日事可考。義倉是儲積,青苗是放散取息。據《十朝綱要》:二年七月乙丑,罷義倉法。則廣淵所行之義倉,本與廣廉不同。《東都事略》及《宋史食貨誌》、《蘇轍傳》本不誤。畢氏乃專據《王廣淵傳》以疑《東都事略》及《宋史食貨誌》、《蘇轍傳》,恐非也。蓋《宋史王廣淵》偶誤,而《食貨誌》、《蘇轍傳》猶見其真。況《宋史》無廣廉傳,又安知廣淵傳非廣廉傳之誤作廣淵乎?《續宋編年資治通鑒》作廣廉,洵為不誤,而畢氏《通鑒》、徐乾學《通鑒》,凡廣廉盡改廣淵,恐失考。
2、己巳,召御史中丞呂公著來旦赴講筵。《紀事本末》卷五十三。案:《紀事本末》此條上書二年二月甲寅,初開講筵。而此條接書,不更系月。據《玉海》卷二十六雲:熙寧二年九月戊辰,開講筵。己巳,召中丞呂公著來旦赴講筵。錢氏《朔閏考》:九月甲子朔,己巳初六日。考《宋史•本紀》,公著為御史中丞在六月丁巳日,二月尚未為御史中丞。《紀事本末》上脫書「九月」二字,今依《玉海》附此。又按公著為御史中丞,《紀事本末》不載。邵伯溫《聞見前錄》雲:王荊公與呂申公素相厚,荊公嘗曰:「呂十六不作相,天下不太平。」又曰:「晦叔作相,吾輩可以言仕矣。」其重之如此。荊公薦申公為中丞,欲其助己,故申公初多用條例司人作臺官。既而天下苦條例司為民害,申公乃言新法不便。荊公怒其叛己,始有逐申公意矣。方其薦申公為中丞,其辭以謂有八元八凱之賢。未半年,所論不同,復謂有驩兜、共工之奸。荊公之喜怒如此。初未嘗有以罪申公也,會神宗語執政呂公著嘗言韓琦乞罷青苗錢,數為執事者所沮,將興晉陽之甲,以除君側之惡。荊公因用此為申公罪。除侍讀學士、知潁州。
3、辛未,條例司請以太常博士、秘閣校理李常,前許州司理參軍、國子監直講王汝翼為檢詳文字官。案:條例司檢詳文字舊用蘇轍、呂惠卿。時轍出為河南府推官,呂惠卿擢為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故更請以李常、王汝翼為之。至熙寧三年,常亦言青苗不便,而王汝翼亦辭檢詳條例官。 殿中丞、知免句縣張復禮,前明州司法參軍李取之為相度利害官。《紀事本末》卷六十六。
壬申,光州團練使向經為濰州防奭使知陳州。是時上方以政事試練天下之材,下至布衣疏遠或州縣吏,有以片言小善不知其人而超擢不日至侍從者。至宗室戚裏恩澤之家,則所以秩序平進,拘以歲月,少所僥冀。經由是亦頗不欲,以才自見,請外補。故有是命。《紀事本末》卷八十一。案:《宋史向經傳》:神宗以經女為皇後,進光州團練使。
4、乙亥,上謂陳升之、王安石曰:「今賦入非不多,只是用度無節,如何節用?」升之、安石皆言兵及宗室之費。《紀事本末》卷六十六、卷六十七。 上曰:「朕嘗問王存以兵費,乃言『臣不曾講兵書』。」因問安石:「如何省兵?」安石曰:「陛下今欲省兵,當擇邊州人付以一州,令各自精練,仍鼓舞其州民使各習,則後可省。前日陛下所召種古等數人,臣略與語,似皆可付一州。臣因與古言:『今邊州有兵五千處,若止揀留三千,仍以二千人衣糧之費。今以鼓舞所留兵及州民使習兵戰,則可以戰守否?』古乃言:『若果然,止得二千人兵亦可矣。』」上言太祖付邊將事,安石曰:「今有可勝太祖時。並邊民戶口蕃息,所恃不盡在募兵而已;若募兵令邊將得自揀擇訓練如太祖時,則尤易以待敵。」上言:「五代時方鎮皆豪傑,所以能自守一方,不須朝廷之助。」安石曰:「五代時方鎮豈皆豪傑!如羅洪信,乃是眾人求主不得,大呼於眾:『誰能為節度使者?』洪信出應募,遂立以為帥。然其能獨保一鎮者,以其任事,得自專故也。今朝廷待邊將,拘制之法令,將此邊軍令募兵出於無賴之人,尚可為軍廂主,臣以上豈可不及此輩!此乃先王成法、社稷之長計也。」上極以為然。《紀事本末》卷六十六。案:《長編》卷三百十八:熙寧三年十二月乙丑,中書言司農定保甲條制。原註:雲:二年九月十二日,即此條。彼文可參考。
5、太子中舍劉琯提舉陜西常平等事。《長編》卷二百十六:熙寧三年十月己巳,琯擢官。原註:雲:琯為陜西常平在二年九月十二日。
6、丙子,條例司言:「常平、廣惠倉條約已行於京東、河北、淮南三路,訪聞諸路民間,多願官中支貸。乞令司農寺遍下諸路轉運司,如有便欲施行,即具以聞,當議遷置提舉官。」詔可。《紀事本末》卷六十六。
7、壬午,案:此下銀銅坑冶、市舶事,《紀事本末》與丙子常平事接寫。《長編》卷二百十一:熙寧三年五月辛亥,向言米額。原註:雲:九月十六日可考。又丁丑,上批:薛向指揮。原註:雲:九月十六日,詔兼銀銅坑冶事。《朔閏考》:是月甲子朔。十六為壬午日。今據增。 條例司言:「銀銅坑冶、市舶之物皆上供,而費出諸路,故轉運使莫肯為,課入滋失。今既假發運司以錢貨,聽移用六路之財,則東西南經費皆當責辨。請令發運使、副兼提舉九路銀銅錫冶坑、市舶之事,條具利害以聞。」原註:此以上據本《誌》增入。乃案:「乃」字與下「從之」不貫,恐是「乞」字之誤,亦疑或有脫文。 詔發運司薛向、副使羅極兼都大提舉江淮、兩浙、荊湖、福建、廣南等路銀銅鉛錫坑冶、市舶等。從之。上手詔向曰:「東南利國之大,舶商亦居其一焉。昔錢、劉竊據浙、廣,內足自富,外足抗中國者,亦由籠海商得術也。卿宜創法講求,不惟歲獲厚利,兼使外藩輻輳中國,亦壯觀一事也。」向既兼總九路財賦,即奏:「移用金穀,要當不失事機。如響應聲,遠近一體,則功利易集,而民亦受賜。今九路監司鮮能協力,徒害成事,請辟置本司官屬,分隸諸路,參舉政眾事,糾其弛慢不職。凡財貨輕重,郡縣豐兇,山澤之利廢興,府庫之積虛實,可以周知其數,以通有無。」從之。於是置勾當公事官九員,分領九路。凡移用財賦,興置坑冶、茶礬、酒稅、錢監、造船、雇糴、輦運等事。先是,漕運吏卒,上下共為侵盜貿易,甚則託風水沈沒以滅跡,而官物以故濕惡陷折者,歲不減二十萬斛。至向始募客舟與官舟分運,以相檢察,而舊弊悉去。《紀事本末》卷六十六。案:《編年備要》雲:時饒州、江、建等州,遞年額鑄錢一百五萬貫,並額外增剩錢。朱彧《萍洲可談》卷二雲:廣州市舶司,舊制,帥臣漕使領提舉市舶事,祖宗時謂之「市舶使」。崇寧初,三路各置提舉市舶官,三方唯廣最盛。官吏或侵漁,商人就易處,故三方亦疊盛衰。朝廷嘗並泉州舶船,令就廣,商人或不便之。
8、甲申,知海州懷仁縣曾布轉著作佐郎。《長編》卷二百二十五:熙寧四年七月壬辰日,御史楊繪奏疏雲:「熙寧二年九月二十一日,布轉著作佐郎。」據以輯入。案:《宋史•曾布傳:布,南豐人。學於兄鞏,同登第,調宣州司戶參軍、懷仁令。熙寧二年,徙開封》。此雲轉著作郎,與《傳》少異。
9、是月,上諭樞密院:「沙門島罪人數多,及廣編配,罪人多即竄還,令與中書別議伏立法。」且欲復行肉刑,呂公弼以為不可。退而上疏曰:「臣議見韓絳嘗奏乞用肉刑,今日陛下亦以為然。絳又言『假如折一支去一指,又何不可?況堯、舜尚用之』。此徒信古人之論,不達時變。自漢文感二婦人之言罷肉刑,而天下歸仁,逮今千餘年,一旦用之,必駭四海觀聽。況古雖有肉刑之法,在堯、舜》之世亦未嘗行之。《書》曰:『象以典刑,流宥五刑。』堯、舜之世,用流以寬五刑也。若四兇者止於流,則五刑無所施焉。臣願陛下上法堯、舜,下體漢文,無取迂儒好古之論。陛下病今之犯刑者眾,臣願審擇守臣,宣布惠愛,使民各得其所,則民不犯上矣。今不究其本而徒更其刑辟,臣恐民心一駭而動,後雖欲全撫之。未易安也。」上納之。《紀事本末》卷七十五。
陜西轉運副使蔡挺再知渭州。《長編》卷二百三十:熙寧五年二月,挺為樞府。原註:雲:挺以治平四年四月自慶徙渭,熙寧二年九月再任。案:《長編》卷一百九十六:嘉祐七年二月辛巳,挺措置鹽弊。原註:雲:二年三月丙寅改陜副。蓋挺於治平四年四月自慶徙渭,熙寧二年三月改陜副,二年九月又由陜副再任渭也。今據兩註輯入。
1、十月案:錢大昕《四史朔閏考》:是月甲午朔。 丙申,開府儀同三司、行左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富弼罷為武寧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紀事本末》卷六十三。案:《續宋編年資治通鑒》:冬十月,富弼累表以疾求去,上勉從之,以使相出判亳州。弼初入相,即除司空兼侍中,弼固辭得免。及罷,不復加恩,蓋上意不樂其去故也。弼將去,言於上曰:「此見親舊,乃知人情大不安。所進用者多小人,諸處地動滅變,宜且安靜。」上問弼曰:「卿去,誰可代卿?」弼薦文彥博。上默然良久,曰:「安石如何?」弼默然。考範忠宣撰《富公行狀》:八月,以疾辭位,除判河南,復得請判亳。邵伯溫《聞見前錄》雲:熙寧二年,富公判亳州,以提舉常平倉趙濟言公沮格新法,落武寧節度及平章事,以左僕射判汝州。徐乾學《通鑒後編》:王安石專權自恣,弼度不能爭,移病不入中書,久遂辭位。章數十上,許之,曰:「卿去,誰可代卿者?」弼薦文彥博。帝默然良久,曰:「王安石何如?」弼亦默然。加檢校太師,以武寧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弼初詣闕,即除司空兼侍中,固辭得免。及罷,不復加恩,帝意不樂故也。
2、改綏州為綏德城。其知城以下防託兵官使臣,委郭逵選差把截,堡鋪守奭兵馬器械等,並從長處置以聞。先是,韓縝與夏人議,許令納安遠、寨門二寨,還以綏州。案:《涑水紀聞》卷十一雲:韓縝與夏國之臣薛老峰議於境,老峰曰:「茍得綏州,請獻安遠、塞門塞基。」又案:議在元年五月丙戌。 郭逵曰:「此正商於之地六百里也。」縝詰夏人曰:「二塞之田何如?」夏人曰:「安有遺人衣而留領袖乎!」縝信之。秉常既受封冊,遣使來交二寨。逵令主管機宜文字趙禼往受之。夏人慾二寨、綏州同日交。逵使先交二寨地界然後還綏州。夏人曰:「二寨,寨基是也,何地之界有?」案:《宋史郭逵傳》:遣其屬趙禼、薛昌朝與夏使議,惟言寨基,禼曰:「二寨之北,舊有三十六堡,且以長城嶺為界,西平王祥符所移書固在也。」虜使驚不能對。 禼曰:「若不得地界,但將此二墻墟安用之?」因言:「綏州與之亦用兵,不與亦用兵,邊備未可弛也。」時已詔俾逵焚棄綏州。逵曰:「一州既失,二寨不可得,中國為夏人所賣安用守?臣為願以死守之。」藏其詔不出,具奏,乞召禼赴闕詢之。案:《涑水紀聞》卷十一雲:樞密院劄子下鄜延,令追綏德戍人,遷其芻糧不盡者焚之。經略郭逵以為夏虜心欺紿,俟得安遠、塞門,然後棄綏德未晚。匿其劄不行。既而遣使交地,虜曰:「所獻者塞基,其四旁土田皆不可得。」使者以聞。 上得奏大驚,顧謂文彥博等案:《涑水紀聞》卷十一雲:上怒甚,以讓文潞公。 曰:「不知綏州今存否?」亟問之,彥博等皇恐。即降詔雲某月日指揮不得行。詔至,僚屬皆驚曰:「前詔雲『何未之見』,何也?」逵徐出示之,皆嘆服。案:《涑水紀聞》卷十一雲:時趙禼掌機宜,於經略司求前劄不獲,甚憂恐,逵乃出示之。禼曰:「此他人所不敢為也。」 逵乃以前詔上言綏州具存,且自劾違詔之罪。詔襃逵曰:「淵謀秘略,悉中事機。有臣如此,朕無西顧之憂矣!」於是詔城綏州,不復以易二寨。《紀事本末》卷八十三。案:《紀事本末》書十月,不系日。據《宋史•本紀》、畢沅《通鑒》作丙申初三日,故附此。
3、戊戌,蕃官、禮賓使折繼世為忠州刺史,左監門衛將軍嵬名山為供備庫使,仍賜姓趙名懷順,以其防託綏州日久故也。《紀事本末》卷八十三。
4、上問節財如何,王安石對以減兵最急。上曰:「比慶歷數已甚減矣,惟別有措置乃可耳。」安石曰:「精訓練募兵而鼓舞三路百姓習兵,則兵可省。」先是,陳升之建議衛兵年四十以上稍不中程者,量減請受,徙之淮南。呂公弼上言,以為:「既使之去本土,又減其常廩,於人情未安,且事體甚大,難遽行也。」於是上問升之:「退軍事,當時二府與密院眾商量否?今卻皆爭論以為難,此乃是合退作剩員優假之,故別立等有何所傷?」公弼言:「臣不比他人立事取名,恐誤陛下事;若二十萬眾皆變為之,柰何?」升之具論祖宗舊法,曾公亮曰:「為之當有漸。」王安石亦雲,上曰:「但執政協心,不煽動人情自無事。」安石曰:「公弼來陛下處言,止是臨事而懼,固無所害;若退以語眾,乃為煽動人情。」上曰:「柴世宗如何得兵精?」安石曰:「亦止是簡汰。然柴世宗精神之運,威令之加,有在事外者,乃能濟事而無侮敗。」龍圖閣直學士陳薦言:「大臣建退軍之議,損禁兵月廩,使就食江、淮,禁兵在京師,祖宗之制。所以重內輕外,其來已久。人情既安習,一旦輦徙去國客食,卒伍眾多,非所以安之也。宜如舊。」上從之,卒罷退軍議。《紀事本末》卷六十六。案:《長編》卷二百十八:熙寧三年十二月乙丑,中書言司農定保甲條制。原註:雲:二年十月五日可考。當即此條,彼文亦可參考。
5、壬子。《長編》卷二百八:治平三年四月初三日丙戌,王獵對親親之義。原註:熙寧二年十月壬子可考。案:原文已佚。
6、己未,夏國使者罔育訛來謝封冊。王安石曰:「今既封冊,秉常宜堅明約束,勿令邊將生事,妄立城堡,爭小利害,自作不直。」上以為然。《紀事本末》卷八十三。
《續宋編年資治通鑒》:以陳升之同平章事,上問司馬光曰:「近相陳升之,外議如何?」光曰:「閩人狡險,楚人輕易。今二相皆閩人,二參政皆楚人,風俗何以更得醇厚!」上曰:「升之有才智,他人莫及。朕知其才智足典軍政,今任之為相,欲輔政治之闕失,必能勝其任。」光曰:「升之才智,誠如聖旨,但恐不能臨大節而不可奪。昔漢高論相,以王陵少贛,陳平可以輔之,平智有餘,然難獨任。真宗用丁謂、王欽若,亦以馬知節參之。」上曰:「然升之圓甚,朕已戒之。」光曰:「富弼老成有人望,其去可惜。」上曰:「朕留之至矣,彼堅欲去,蓋以所言不用,與同列不合也。」上又曰:「王安石何如?」光曰:「人言安石奸邪,則毀之太過;但不曉事,又執拗耳。」論及呂惠卿,光曰:「惠卿恁巧,非佳士。」上曰:「應對明辨,亦似美才。」光曰:「惠卿誠文學辨慧,然用心不端。江充、李訓若無才,何以動人主!」 案:《太平治跡統類》及《宋史•本紀》均作丙申日。《太平治跡統類》於「何以動人主」下又雲:因論臺諫天子耳目,當自擇其人。上曰:「諫官難得,卿更為擇其人。」光退,而舉學士陳薦、史館蘇軾、集賢校理趙彥若、職方員外郎王元規。《宋史文彥博傳》雲:二年,相陳升之,詔:「彥博朝廷宗臣,其令升之位彥博下,以稱遇賢之意。」彥博曰:「國朝樞密使,無位宰相上者,獨曾利用嘗在王曾、張知白上。臣忝知禮義,不敢效利用所為,以紊朝制。」固辭乃止。
又:臺官許請對,從張戩、程顥之請也。如有請對,並許直申邠門上殿。案:《十朝綱要》、《宋史•本紀》:丙辰,詔御史請對,並許直申邠門上殿。《太平治跡統類》雲:監察御史悰行張戩、程顥言:「每有本職公事欲上殿敷奏,必先候朝旨,既許上殿,伺候班次,動經旬日。倘遇朝政或闕及外事有聞係於幾速不容後時者,耳目之司雖不應急陳聞不可得也。伏睹天禧詔書,或詔令不允,官曾涉私,措置失宜,刑賞逾制,誅求無節,冤濫未申,並委諫官奏論,憲臣彈奏,是蓋臺諫之職。言責既均,則進見之期理無殊別,何獨憲臣隔絕殊異?欲乞令朝廷使依諫官例牒邠門,即許登對。」詔三院御史及悰行有公事?許直申邠門上殿。
仁和張大昌輯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