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望/卷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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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明心見性,答曰:「心性,本體也。本體之寂而能照為明心,心是鏡之光處;本體之照而自寂為見性,性是鏡之含光處。」與前《楞嚴》注義同。
身有生滅,而見無生滅,其說在波斯匿之過河也。聲有生滅,而聞無生滅,其說在羅喉羅之擊鐘也。
胡來胡見,漢來漢現,不來不現,而鏡之體常明也。大扣大鳴,小扣小鳴,不扣不鳴,而鐘之聲常存也。鐘響聞鐘,杵響聞杵,不響不聞,而耳之性常在也。其說在保唐無住與杜工鴻漸鴉鳴問答也。
或問格物致知,曰:一部《楞嚴經》盡之矣。姑舉一二語,如澄濁水貯於淨器,靜深不動,沙土自沉,清水現前,名為初伏。客塵煩惱,去泥純水,名為永斷根本,無明非格物乎?見聞覺知,不能分隔,成一清淨圓融,寶覺非知致乎?儒曰物格致知,釋曰轉識成智。
《易》曰:「復則無妄矣,故受之以無妄。」《楞嚴經》云:「妙性圓明,離諸名相。本來無有,世界眾生,因妄有生,因生有滅。」「滅妄名真」,蓋妄情復性,性乃真源,自然無妄矣。
真人至理,留在邇言,如云將息,蓋呼吸出入,由吾掌握,謂之將人,能將其息而不散亂,則命根固矣。又云出山,蓋浮游雜念,不系肉團,謂之出心,能出其心而不藏種,則意根淨矣。二根得理,何道不成?
赤子頂門,未合能通宿命,純一無念。頂門既合,神附肉團,心中念想無窮,久而衰矣。修行工用,離心妄念。煉神還虛,所以復赤子之本體,自然六根脫粘,六通廊徹。
未生以前,無相有覺為性。有生以後,息暖識三,和合為命。
老子云:「深根固蒂,長生久視之道。」人以氣為根,精為蒂,如樹根不深則拔,果蒂不堅則落,言能深藏,氣固守精,無所泄漏,乃長久之道。
《金剛經》「住心」、「降伏其心」之說,能降則妄心不起,能住則真心自存。
初機之士,若得禪定,其力最勝。執身不動,執心不起,內觀正念,如呆如魔,假定也。忘身忘心,明明朗朗,如升太虛,如涉重淵,真定也。由假入真,此是禪定工用。
有禪無戒,情慾未斷,汝憐我愛,難免轉頭。銀入鉛中,銷一遍,耗一遍。人人輪中,來一回,低一回。智人須作不來活計。
修行工用,始則三無漏,戒、定、慧也。末則三自在,受生、變易、究竟也。
予艸時在京,見諸名公與先公講學,窗隙窺之,儒佛老莊,玄詮名理,哄然盈堂。心竊有未滿,先公退而問:「汝聞適間之論知味否?」不敢答,強而後對曰:「諸公皆撐持世界之人,上則為伊傅周召顏曾思孟,下則為韓范富歐濂洛關閩。轉頭來如曾子為王曾,季路為韓滉,王通為范仲淹之類,皆為名世計。世間若無此等人,則當悉化為鬼昧矣。致於超然出世,最上一乘之事,恐未敢許。」先公默然良久曰:「汝勿亂言。」退語先母,甚以為奇。乃予則中年汨沒,今老而無聞,真悟中迷人也惜哉。
老子云:「出生〈(超脫於形骸之外則生)〉入死〈(迷戀於形骸之內則死)〉,生之徒十有三〈(世三分為率,有一分全趨於生)〉,死之徒十有三〈(有一分全趨於死)〉。」
民之生,動之死,地亦十有三〈(本欲趨生乃動,輒入於死所)〉,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厚生者,返所以傷生,為其入而不能出也)〉。蓋聞善攝生者,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刀,夫何故?以其無死地〈(忘生者,乃可以超生,為其出而不不也。故曰養神為上,養形次之。又云:證得法身,何患色身不妙。善攝生者,惟十有一也。)〉人有召命之命,《楞嚴經》所謂汝體先因父母想生是也。有受命之命,《楞嚴經》所謂若汝無想,則不能來想中傳命也。陰信冥通,總為妄想。惟圓覺大智,朗然獨存,無相有覺,諸類不召,不著四大六根,所謂威音以前自己法身。
《心印經》「默朝上帝」注云:「自己三清,何勞上望?自己老君,何須別覓?知而煉之,是謂聖人。」李畋患痞,見張乖崖公,公曰:「病中得移心法否?但秉此心如對君父,久之自愈。」移心之語奇哉!人能專心致志,常觀正念,如捕鼠之貓,如拒狗之龜,久之自然五蘊皆空,一真獨露矣。〈(常觀正念四字是離心妄念,乃真實工夫)〉。
東坡詩:「此生有味在三餘。」董遇云:「冬者歲之餘,夜者日之餘,陰晦時之餘,皆為閒暇無事之時,可以進學。」甯越問其友:「何為而可以免耕稼之苦?」曰:「莫如學,學三十年則可以免。」月請用十五年,人休吾不休,人臥吾不臥,學十五歲而周威公師之。觀董越二子之言,其學勤苦如此。吾人修行,可不日夜思所以法之也哉。
夏止軒曰:君子有三惜,此生不學,一可惜。此日閒遇,二可惜。此身一敗,三可惜。夫君子所以貴者,在於知學而已。《易》曰: 「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孔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皆欲人之勤於學也。觀於止軒三可惜之言,可不深省乎?
修身之事,不外四字「絕欲除想」而已。絕欲則有鉛汞藥材,除想則有真土和合。故詩云:「畫蛇添足漫修身,始覺從前錯用心。愆絕想除無別事,虛心實腹義俱深。」
鋤畊堂志云:「趙子固、向伯升,錢塘二佳士,其先中原人,靖康南渡,各有中原田產契書一雨籠,日望恢復,憑之以從故業。至今七十年,藏契待時,竟成無用。金銀珠玉,既不可保,置產有契可保矣,而亦無用,以是知佛說萬法皆空之理為長也。」
《秋聲賦》云:「奈何思其力之所不及,尤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為槁木,黟然黑者為星星。」此士大夫之通患也。予嘗有多思多慮之患,方壯遽老,坐此故耶?
黃魯直作食時五觀,其言深切矣。予嘗入寺,見僧持戒者,每食,先淡飯三口,第一知飯之正味,言其無五味之雜也。第二思飲食之從來,第三思農夫之艱苦。此則五觀中已備其義。
《孟子》養氣章,「而勿正心」,古說既不通。伊川以「而勿正」為一句,「心勿忘」作一句,亦不通。愚章「正心」二字,元是忘字,傳寫失真,以一字分為二字耳。蓋養浩然之氣,必當有事而勿忘。既勿忘,又當勿助長可也。疊下勿忘,乃文法也。
有無得失,循環之理。自無生有,有復歸無,方其有時,無理已具,有而復無,乃還其初。是以識者深悟此理,於得之之時,知其必有於失之之時。思其元未嘗得,則胸次了無喜戚,豈不泰然矣乎。
人於無事時,常作病想,一切名利之心,自然掛去。
東垣論云:「主閉藏者,賢也。司疏泄者,肝也。二臟皆有相火,而其系上屬於心。心者,君火也,為物所感則易動。心動則相火亦動,精自走失,相火翕然而起,雖不交合,亦暗流而疏泄矣。」所以聖賢教人收心養性,又云心死神浩。
「性相近,習相遠」,是說人生無始以來的習氣,不是指人生以後習於善、習於惡而言。《楞嚴經》云:「陀那微細識,習氣成暴流。」所謂無始劫來生死本。
孟子言求放心,邵子曰:「心貴能放。」李延平曰:「若欲盡此學,須是盡放棄平日習氣貪著。」釋訓有「放下著」之語,蓋能放下,即收來也。
唐李渤問歸宗岳:「芥子納須彌,恐無是理。」答曰:「學士讀萬卷書,是否?」渤曰:「然」。曰:「是心如椰大,萬卷書何處著?」王荊公曰:「巫醫之所知,瞽史之所業。載車必百兩,獨以方寸攝。」即歸宗之意。〈(故曰:放之彌六合,卷之藏於密。又曰:促之在方寸,延之一切處。)〉
《南華經》云:「無勞爾形,無搖爾精,乃可長生。」未聞有御女之術也,「誰生厲階,至今為梗」?故葛稚川以為冰杯盛湯,羽苞畜火。陶隱君以為抱玉赴火,李玉溪稱為地獄種子,以其害人,而終亦自害其身也。
《研幾錄》云:「學問全在精神,精神不足,未有能立者。精神者,二五之萃,人之本,德之輿也。二氏合下愛養完固,學易明易成。吾儒獨忽此,欠講明也。」
伊川渡涪,風浪大作,舟人失色,伊川正襟端坐,神色泰然。及岸,有樵夫問曰:「公是達後如此,是舍後如此?」知此可以言生死之際矣。予嘗有語云:「若要臨時不獐狂,須在平時有主張。平時是達,臨時是舍。」
經云:「生我者神,殺我者心。」又云:「眾生迷時,結性為心。悟時,釋心為性。」莊云:「賊莫大乎德有心而心有眼。」為殺、為結、為賊,心之害大矣。
閔子聞鼓瑟而知其有貪心者,因見狸捕鼠也。
蔡邕聞彈琴而知其有殺心者,因見螂捕蟬也。意動於心,而音形於手,可不畏哉。
《楞嚴》八還,《圓覺》四歸,二十五定輪,二十五圓通,其理一也。
二六時中,不須臾離,或坐或臥,冥目冥心,直入清徹妙音之境界,靈響清徹,聞和達聰,凝聽精專,息念俱住,此性工也。一陽動時,不拘坐臥,身心俱寂,目視心,心生意,意採鉛,但覺氣息在丹田中往來,微達於鼻,自然鉛功相投,名為胎息。非虛極靜篤,不能到此命工也,迭用精進殊勝第一。〈(觀聲、胎息,二工互用。)〉
蜣螂轉丸,丸在空中,一點虛白,乃是蜣螂精神會聚處,但假糞類為之地耳。虛白成形,而蜣螂化去,心死神活,所謂脫胎換骨。此時無中生有之玄機,先天心法也。若不達此機竅,只去後天渣滓,上求造化,可謂愚矣。〈(黑中取白為丹母)〉。
一點靈光在大道,只因念超結成軀。若能放下迴光照,伏向清虛一物無。
父母未生前,與母共相連。晝夜母呼吸,往來通我玄。十月在母胎,能動不能言。無中生有象,虛靈徹洞天,剪下臍蒂帶,一漏落根源。性命歸真土,何處覺先天。迷失再來路,輪迴苦無邊。得遇真師訣,指破妙中玄。時時拴意馬,刻刻鎖心猿。都來二十句,通道又通禪。
儒者論學,多在言詮知解上作活計,安得不落言詮解脫知見者,而與之議道哉。
受生之初,命根立於腎間;脫胎之始,真息寄於臍下。及其長也,斧斤其根,息者莫甚於色心,宜首戒也;佐惡莫雄於酒,宜痛絕也;百病莫長於怒,宜潛消也。數有乘除,財無多畜也。才涉意料,便屬妄想,宜斷妄也;心一系縛,即屬煩惱,宜去煩也。
或云:「一日十二時,精神志意皆要有安頓處。」答曰:「一日十二時,精神志意不要有安頓處,不有安頓處方能坐忘,乃是真安頓。」
《金關玉鎖訣》云:「假令魔君來時,急須準備三千強兵。」訣曰:「三千疏功強兵者,為其氣也。有來無去,千息數積。其氣在丹田不散,只教暖,不教冷,自結胎仙,為妙法也。真功圓滿,永得安樂長生。一切修行之人,臨有難之日,小心準備。抱一菡三訣。先天一名空炁,金胎是謂神。囊刦不壞之物,乃自己本來面目,是謂性。此兩物相須而生我之形,云為作止,皆此物也。寄種兩腎之間,為我之要根本,名曰藥祖丹基,日用妙化之氣,從此發生其炁,從子時發生名曰陽火,則我之根本隨炁而升,如車載物,車行則物隨往矣。此發生之炁,若有機關而拘入中宮,則日益以壯,不致衰疲。若任其自然,則隨日用而耗竭,以致老死也。詩曰:「靈臺皎潔似冰壺,只許元種裡面居。若向此間留一物,平生便是不清虛。」腎中,根也;神室,蒂也。結胎成果,須要根蒂相連。呼至於根,吸至於蒂,根蒂相連,乃久視長生之道。非呼吸為真要,乃絕呼吸為真要。詩曰:「閉定天廚只一呼,兩天精氣透蓬壺。自然龍虎頻交垢,付與男兒大丈夫。」火者,乃神凝氣住,呼吸俱無,六脈歸根,三宮炁滿,上髓海,中神室,下丹田,上不透,中不動,下不漏,如是日月停景,璇璣不行,晝夜如一,粹純無雜,以成真陽之境,還丹始結。若固濟不密,金炁走失,丹之難造。以比乃秘密之言。凡坐之訣,跏趺升身,垂簾塞兌,神凝息定,下提上吸,二炁交合,熏蒸四大,上十二重樓,真津滿口,以炁遙之,意歸元宮,既住吸提,微微開兌,繼復如前,以多為度,遇費力則止。
日中拂榻關窗坐,夜後垂簾開眼眠。
古德云:「幻身四大既滅,真空四大常存。」經云:「清淨本然,周遍法界。」還有知覺否?曰:「視之不見,聽之不得聞,妙哉三洞響,寥寥何鈴鈴。」又曰:「既有音響鈴鈴,豈得謂之真空也?」答:咄哉木石,何足言道哉!詎識聖人之機也。
耳鼻皆不能動,眼口皆可開闢。惟天人目不瞬,而至人口無所食,聖賢言不妄發,蓋眼口能動,尤貴於無動。善修身者,尤當留意於眼口。
華陽真人曰:子時肺之精華,並在腎中,號曰金晶。晶者,金水未分,肺腎之氣,合而為一。當時用法,自尾閭穴下關,搬至夾脊中關;自中關搬至玉京上關,節次開關;以後一撞三關,直入泥丸。三關者,海波對大骨節,為尾閭下關;腰內兩腎對夾脊,為中關,一名雙關。左右兩肩正中於胸項下會處高骨節,為玉枕上關。此為上中下三關也。〈(惟有玉枕難上,須要舌抵上顎,目上視,閉息縮頸。)〉詩曰:「肘後金晶次節般,存身偃仰過三關。學人能悟徹玄理,返老還童自不難。」坎卦陽生正當子時,非始非終。艮卦腎氣交,肝氣未交之前,靜中披衣握固,正坐盤膝,蹲下肚腹;須臾升身,前出胸而微偃頭於後,以閉夾脊雙關;肘後微扇一二,伸腰自尾閭穴如火相似,自腰而起,擁至夾脊放氣;上關仍仰面,腦後緊掩以閉上關,慎勿開之,即覺氣極壯熱,方漸次放氣入頂,以補泥丸髓海。詩曰:「三男三女,俯仰闔關。節次升蹲,過關毋急。」俯身則腎自相合而氣聚,仰則腎離氣散。透過尾閭以入於腦,不可一日便到也,須是節次升蹲。故曰:「過關毋急者,急則腎陽入頂,令上壅目,熱反成疾也。」能入泥丸,自然不老。
《渡河吟》云:「渡河人,休輕過,常常提起救命索。雙眼觀著定盤針,兩眼把著行船舵。任它白浪黑風吹,篙工倚定桅竿坐。莫要慌,莫要惰,待它浪靜水天平,齊登彼岸人安樂。」
目觀耳聽,鼻息口氣,大小便俱從前降,順也。反觀內聽,納息緘舌,返精煉便,俱從後升,逆也。人人皆順,能逆者有幾?《易》曰:「艮其背」。其義玄矣。
暖息識三,和為命,神為性,神一去則三者俱無,而四大六根為無用之物矣。
色聲香味之不住,受想行識之皆空,威音以前法身也。意必固我之皆無,喜怒哀樂之未發,太極以前本體也。二教之旨,曷嘗異哉。
儒教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等,順也。玄教含眼光,抑鼻息,緘舌意等,逆也。釋教不住色聲相等,並逆順而俱忘之。
老子曰:「雖智大迷,是謂要妙。」司馬子微曰:「慧而不用實智若愚。」人之根性太利,知見太多,聽明太露,不能收斂翕聚,返撲還淳也。蓋精神愈泄,機械愈深;是非愈明,純白愈傷,而去道愈遠。孔子曰:「吾有知乎哉。」顏子之愚,曾子之魯,乃孔子家法。
列子云:「廢心而用形」莊子云:「賊莫大乎德有心,而心有眼。」關尹子云:「萬物之來,對之以性,而不對之以心。」及觀正心、洗心、盡心之說,則心之去性遠矣。〈(淵明詩:形跡恁化往,靈府長獨聞。)〉
讀書貴有眼。如《道德經》則有無二字是眼,《楞嚴經》則心目二字是眼,《心經》則觀照二字是眼之類。
無瑕師答伯牛師棒喝偈云:「亦在亦非在,真人超天外。執杖打空車,枉費辱四大。」
羅之得鳥,止於一目。然須以眾目而後成。羅人之踐地,止於容足,然恃其不蹍而後能踐。故念念相續,熏修陶煉,加其定力,乃至最後一念之悟,豁然得其本心。經云:「理則頓悟,乘悟並銷。事非頓除,因次第盡。」
「天地定位,而易行乎其中」者,天地者,吾身之天地也;易行者,吾身之易行也。乾坤毀則無以見易,是形滅而種無所附也。易不可見,乾坤或幾乎息,是神去而形亦滅矣。易者,其吾身之生理乎?其天地之根乎?易者,呼吸也,真息也,非口鼻之呼吸也。故曰:「出日入月呼吸存,皆在心內運天經。」
嘗見觀梅斷影術者曰:「但有所見即便道,才人思惟便不靈。」斯言雖小,可以喻道,況正法而可以思慮求耶?經云:「不可思議功德機。」語云:「擬之即差。」
靈空為體,事物為用。目睛不瞬,邪不能動。此持正念之法也。不如此,難得正定。
成弘以前,學士大夫不講性命,而士風民俗卓然淳古。嘉隆以後,性命之說大行,而人心風俗遠不逮之。因思孔孟、老莊,生於周末;四祖七真,出於魏元,抑聖賢之出世,固將以救世也耶?
《輔談》云:「欲知時辰陰陽,常別以鼻。鼻中氣,陽時在左,陰時在右。亥子之交,兩鼻俱通。丹家所謂玉洞雙開也。」《三極筌蹄》云:「刻漏以身推測,神定氣和,則內外符合;神昏氣躁,則時差互。如子時左通,丑時右通,十時亦然,亥子中間,寅卯中間,已午中間,申酉中間,陰陽懼通,乃甲庚丙壬之要也。」
修持之士,隨天罡所指之方而居之。正月建寅,二月建卯,三月建辰,隨月順行。數至當直之月,就於月上加戌;數至當直之時,就於時上。數貪巨祿,文廉武破,值破即天罡所在之方,身在對宮乃吉也。所謂罡星指丑,其身在未,所指者吉,所在者兇。凡一切行事,鬼神莫測。如五月午時,數至寅上,即午時,天罡在申寅。〈(為鬼戶,謂之罡塞鬼戶之類。)〉訣曰:「每月常在戌,逢時數七星。」又曰:「罡輪掌上知所建所指之方,竅運胸中明曰吉曰兇之向。」今方士罡法所傳,多訛矣。內天罡:「每日寅罡在肺經,卯時流入大腹濱。辰胃已脾午心上,未卯卻入小腸行。戌在胞絡三焦亥,申屬膀胱酉腎精。子膽丑肝循環轉,晝夜周流十二榮。」
已午二時,絕思慮,收心腎,則龍虎自交,此《靈寶畢法》正傳。
世人迷惑者多,開悟者少。我能勸道,臨機有悟,隻字皆師。故云:「一句染神,萬劫不朽。」
草木子云:「形之所以生也,必資於精氣血。精之榮以須,氣之榮以眉,血之榮以發。形之所以立也,必資於筋骨肉。骨之於也,齒。筋之餘也,爪。肉之餘也,耳。」
邵子:「形統於首,神統於目,氣通於腎。」
動物本諸天,所以頭順天而呼吸以氣;植物本諸地,所以根順地而升降以津。故動物取氣於天,而乘載於地;植物取津於地,而生養以天。《素問》曰:「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廢則氣立孤危。無不出入,無不升降。器有小大,數有遠近。」蓋謂此也。
《素問》又曰:「根於內者,命曰神機,神去則機息。根於外者,命曰氣立,氣止則化滅。」故植物去皮則死,氣在外也;動物傷內則死,神在中也。
《楞嚴經》以胎卵濕化,推萬物之生。生又以有無色想,推萬類之情識。蓋有色是有牝牡之屬,鳩鴿是也。無色是無雌雄之屬,螺蚌是也。有想是為蠶,為蛾時也,無想是為蛹,為蟻時也。非有色想,非無色想,此物又極微極細,其情識在於恍惚渺茫之間,如人身之積蟲,似卵白,似血片,似動非動,似生非生之屬是也。佛氏論說生類,可謂窮深極微矣。鬼神亦在非有非無之內。
不聞聞,聞不聞,聞聞,不聞不聞。不聞聞從真起,應聞不聞,攝應歸真;聞聞感而遂通;不聞不聞,湛然常寂。
草木一荄之細,一核之微,其色香葩葉,相傳而生也。經千年而不變。其根幹有生死,其神之傳也,未嘗死也。善乎!莊生曰:「火傳也,不知其盡也。」
世間小蟲,如一絲半粟之細,以至目不可辨者,其手足頭目,動靜食息,避就噓吸,無不具足。此可以見天命之流行,無一之或遺,無微之不入。形有大小,而性無大小。
人肖天地,養生之理取法天地焉。蓋南北之極,所以定子午之位。歷家因二極而立赤道,所以定卯酉之位。北極,瓜之蒂也。南極,瓜之攢花處也。赤道,瓜之腰圍也。正當天之闊處,指南針所以通二極之氣也。
風雨雲霧雷,天之用也。噓噴吹呵呼,人之用也。天人一理也,但又小大之差耳。
牛雖有耳而聽以鼻,龜雖有鼻而息以耳。凡言龜息者,當以耳言也。水蟲不瞑,土蟲不息。
人有三籌,有迷中迷人,有迷中悟人,有悟中迷人。
知者心之神明,寂而常覺,照而常定,非不動不靜也。〈(先文肅公云:「成化以前,良知二字在異教。正德以後,良知之說歸我宗。」)〉
孔門傳道以仁,《大學》言道以善,《中庸》原道以性,誠者理之實,元者善之長,一者數之始,中者物之心,極者理之至,皆聖賢諭道之極則也。
「佛氏謂一切眾生,種種幻化,皆生圓覺妙心。譬如從空而有幻華,幻華雖滅,空性不壞。」此東坡言性之本旨也。
物之有形有聲者,人畜也。有聲無形者,雷霆也。有形無聲者,木石也。無形無聲,體物而不可遺者,學者所嘗思也。程子曰:「鬼神於若有若無之間,斷遺得去,則知之矣。」邵子曰:「鬼者,人之影也。」
儒佛言性之旨,譬之明珠,均為蚌產也;儒謂珠由內出,生於蚌胎;佛謂珠由外入,寄在蚌胎。南海中秋有月,則蚌胎生珠,無則否也。
莊子「哀莫大於心死,而形死次之」,誦之令人有生意。
五龍蟄法,不拘日間夜靜,或一陽來復之時,叩齒三十六通,逐一喚集身中諾神,然後松農寬帶而側臥之。訣在閉兌,目半垂,舌抵上顎,並膝收一足,十指如鉤,陰陽歸竅,是外日月交光也。然後一手掐子訣,指生門;一手握劍訣,曲肱而枕之;以眼對鼻,鼻對生門;開天門,閉地戶;心目內觀,坎離會合,是內日月交精也。如鹿之運督,鶴之養胎,龜之喘息。妙在虛靜吾心,勿為一毫念慮所擾。綿綿呼吸,默默行持,靈明中嘗以真意宰之,以至於虛極靜篤。
修行之士不執於打坐經行,敵魔戰睡;不泥於開關展竅,苦己勞形。只是曲肱而枕,妙在真息存於至中。一切妄念,起即照除寂定,此心常靈常明。心依於息,息依於心。不曰睡,不曰不睡。睡與不睡,常要惺惺。至於虛極靜篤之際,亥末子初之間,妙藥生時,俾任督之脈,不運而自轉;臟腑之神,不召而自集。關竅之氣,不引而自通;坎離之精,不感而自合。變昏睡之魔而為至神,返呼吸之氣而為真息。到此地位,自然神凝炁穴,結成真胎;身外有身,隱顯莫測。
以氣攝精謂之藥,以心煉念謂之火。採藥元容易,烹煎亦不難。心頭無一事,真火透三關。
鴻蒙開竅謂之橐,真息遙來謂之籥。呼則以為橐,吸則以為籥。陰陽升降機,口鼻皆是錯。
人有數等,上之當了達生死,證無上菩提,如達摩盧能。次之當飛神玉京,後天地老,如赤松羨門。次之當一丘一壑,棲神養和,以終其天年,如司馬子微。下之當垂空言,以自見齒於不朽,如左丘明、太史公。最下與世浮沉而取榮名,蚊蜨蝸角,以為國土;朝霞秋露,以為事業;生無一日之權,死無百年之譽。
一氣萬物之母也,一靈天地之始也。
邊鎬為謝靈運後身,故小字康樂。范純夫為鄧禹後身,故名祖禹。張平子後身為蔡伯喈。鄒陽後身為蘇東坡。故錢濟明祭東坡文云:「降鄒陽於十三世,天豈偶然?繼孟軻於五百年,吾無間也」之句,出自元佑初劉汞甫,蓋如黃帝時為火師,周朝為柱下史,同一老聃也。
「萬般諸文字,即與藏經同。安在不淨處,報作廁中蟲。」王文正公父,見破舊文集必皆整緝,片言隻字不敢妄棄。一夕夢孔子曰:「汝敬吾言,遺曾子為汝子。」因名曾。
楊慈湖夫子言「性與天道論」:「聞之固所以不聞,不聞乃所以真聞。」又云:「可以知,則可以聞;不可以知,則不可以聞。」又云:「鑒之虛明本無一物,塵或淚之,則鑒非真鑒。性天之真,本無一物,又有聞焉?更加一物矣。此即曹溪本來無一物之意。」又云:「夫子一身皆性與天道,何待於言。」
明道曰:「吾觀釋氏,事事是,句句合,只是不同。」胡文定以語其子,五峰問曰:「既云是且合,又云不同,何也?」曰:「於此有見,吾當許汝。」永嘉薛玉成曰:「周子、二程、張橫渠、楊薛游、胡晦庵、南軒,學首之初,皆出入老、釋百氏,然後有所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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