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警編 (四庫全書本)/卷4
自警編 卷四 |
欽定四庫全書
自警編卷四
宋 趙善璙 撰
接物類
交際
熈寧元豐間士大夫論天下賢者必曰君實景仁其道徳風流足以師表當世其議論可否足以榮辱天下二公蓋相得歡甚皆自以為莫及曰吾與子生同志死當同傳而天下之人亦無敢優劣之者二公既約更相為傳而後死者則誌其墓故君實為景仁傳其略曰呂獻可之先見景仁之勇決皆予所不及也蓋二公用捨大節皆不謀而同如仁宗時論立皇嗣英宗時論安懿王稱號神宗時論新法其言若出一人相先後如左右手故君實嘗謂人曰吾與景仁兄弟也但姓不同耳然至於論鍾律則反復相非終身不能相一君子是以知二公非茍同者
范文正公讃楊文公億像曰公以命世之才其位不充故天下知公之文而未知其道也昔王文正公居宰府僅二十年未嘗見愛惡之跡天下謂之大雅㓂萊公當國真宗有澶淵之幸而能左右天子如山不動卻戎狄保宗社天下謂之大忠樞宻扶風馬公慷慨立朝有犯無隠天下謂之至直此三君子者一代之偉人也公與三君子深相交許情如金石則公之道其正可知矣
鞠詠為進士以文受知於王公化基及王公知杭州詠擢第釋褐為大理評事知杭州仁和縣將之官先以書及所作詩寄王公以謝平昔奬進今復為吏得以文字相樂之意王公不答及至任畧不加禮課其職事甚急鞠大失望於是不復冀其相知而專脩吏幹矣其後王公入為參知政事首以詠薦人或問其故答曰鞠詠之才不患不奮所憂者氣俊而驕我故抑之以成其徳耳鞠聞知始以王公為真相知也
李光祖元亮野夫學士之孫少有俊聲與蔡薿同學舎薿既貴元亮猶蹉跎屋薿在金陵以同舎故先謁之亮謝以啓事雲跣足而見長者古猶非之輕身以先匹夫今無是矣
童蒙訓曰同僚之契交承之分有兄弟之義至其子孫亦世講之前輩專以此為務今人知之者蓋少矣又如舊舉將及嘗為舊任按察官者後已官雖在上前輩皆辭避坐下坐風俗如此安得不厚乎
韓億布衣時與李康靖公同遊止一氊同寢一日分途遂割而分之至汝州太守趙學士請康靖為門客尤敬待公每公至即令設豬肉康靖嘗有簡𭟼雲乆思肉味請君早訪及趙公有女遂與議親既過省趙公遣人送女來至京城外旅店中一夕病卒韓忠憲公具素服往哭之李康靖為長社每日懸百錢於壁上用盡即已其貧儉如此
韓億李若谷未第時皆貧同試京師每出謁更為僕李先登第授許州長社縣主簿赴官自控妻驢億為負一箱將至長社三十里李謂韓曰恐縣吏來箱中止有錢六百以其半遺韓相持大哭別去次舉韓亦登第後皆至叅政世為婚姻不絶
蘇子贍雲慶歴五年有李京者為小官呉鼎臣在侍從二人相與通家一日京薦其友人於鼎臣求聞達於朝廷鼎臣即繳其書奏之京坐貶官未行京妻謁鼎臣妻取別鼎臣妻慙不出京妻立㕔事召鼎臣幹僕語之曰我來既為往還之乆欲求一別亦為乃公嘗有數帖與吾夫禱私事恐汝家終以為疑索火焚之而去
范公貶饒州諌官御史不肯言師魯上書言仲淹臣之師友願得俱貶貶監郢州酒稅〈墓誌〉
今之朋友擇其善柔以相與拍肩執袂以為契合一言不合怒氣相加朋友之際欲其相下不倦〈橫渠〉
初王安石與呂正獻公晦叔善及秉政為人所間怒公甚晚稍悔悟及退居金陵既乆聞公至揚州數寄聲欲就見安石未用時以兄禮事公甚謹自熈寧後間一通慶弔皆書吏以公函答至是以親書復稱兄然公未乆即赴召竟不果來見
君子小人
堯夫解佗山之石可以攻玉玉者溫潤之物若將兩塊玉來相磨必磨不成須是得佗箇麄礪底物方磨得出譬如君子與小人處為小人侵陵則修省畏避動心忍性增益預防如此便道理出來
韓魏公常言君子小人如冰炭決不可以同器若兼收並用則小人必勝薰蕕雜處終必為臭其為宰相及判河陽最後請老家居凡三上章皆言天子無職事惟辨君子小人而進退之此天子之職也君子與小人並處其勢必不勝則奉身而退樂道無悶小人不勝則交結黨扇千岐萬轍必勝而後已小人復勝必遂肆毒於善良無所不為求天下不亂不可得也
韓魏公惟務容小人善惡黒白不太分故小人忌之亦少如范富歐尹常欲分君子小人故小人忌怨日至朋黨亦起方諸公斥逐獨公安焉後扶持諸公復起皆公力也
韓魏公謂小人不可求逺三家村中亦有一家當求處之之理知其為小人處之更不可校如校之則自小矣人有非毀但當反已是不是己是則是在我而罪在彼烏用計其如何
韓魏公因論君子小人之際皆當以誠待之但知其小人則淺與之接耳凡人至於小人欺己處覺必露其明以破之公獨不然明足以照小人之欺然每受之未嘗形色也
韓魏公語小人害君子猶蜂蠆之毒物逺之正使不能加諸人可謂善處矣
孝節先生徐積一日升堂訓諸生曰諸君欲為君子而使勞己之力費己之財如此而不為猶之可也不勞己之力不費己之財何不為君子鄉人賤之父母患之如此而不為猶之可也父母欲之鄉人榮之何不為君子又曰言其所善行其所善思其所善而不為君子者未之有也言其不善行其不善思其不善如此而不為小人者未之有也
曾公亮為翰林學士未識趙抃而以臺官薦召為殿中侍御史彈劾不避權幸京師號抃鐵面御史其言常欲朝廷別白君子小人以為小人雖小過當力排而絶之後乃無患君子不幸而有詿誤當保持愛惜以成就其徳故言事雖切而人不厭
元豐六年富公疾上書言八事大抵論君子小人為治亂之本神宗語輔臣曰富弼有章疏來章惇曰弼所言何事帝曰言朕左右多小人惇曰可令分析孰為小人帝曰弼三朝老臣豈可令分析左丞王安禮進曰弼之言是也罷朝惇責安禮曰左丞對上之言失矣安禮曰吾輩今日誠如聖諭明日曰聖學非臣所及安得不謂之小人惇無以對是年五月大星殞於公所居還政堂下空中如甲馬聲公登天光臺焚香再拜知其將終也閏六月丙申薨司馬溫公范忠宣公來弔哭公之子紹庭紹京泣曰先公自有封押章疏一通殆遺表也二公曰當不啟封以聞蘇內翰作公神道碑謂世莫知其所言者是也神宗聞訃震悼出祭文遣中使設祭恩禮甚厚政府方遣一奠而已〈聞見録〉
神宗皇帝鋭意求治奨勵臣下劉忠肅公摯既對面賜褒諭因論人物邪正條對移時上意嚮納〈劉大諌序公文集雲神宗面賜褒諭且問從學王安石耶安石稱卿器識公對曰臣東北人少孤獨學不識安石也〉因上疏極論其畧曰君子小人之分在義利而已小人非不足用特心之所嚮不在乎義故希賞之志毎在事先奉公之心每在私後陛下有勸農之意今變而為煩擾陛下有均役之意今倚以為聚斂其於愛君之心憂國之言者皆無以容於其間今天下有喜於敢為之論有樂於無事之論彼以此為流俗此以彼為亂常畏義者以進取為可羞嗜利者以守道為無能臣願陛下虛心平聽慎重好惡前日意以為是者今更察其非前日意以為短者今亦用其長稍抑虛譁輕偽志近忘逺幸於茍合之人漸察忠厚慎重難進易退可與有為之士抑髙舉下品制劑量收合過與不及之俗使㑹於大中之道然後風俗一險阻平施設變化唯陛下號令之而已〈行實〉
張公商英從容進見自以身居言路職在分別淑慝以章言曰臣夙夜為陛下思之如富弼之忠厚文彥博之器度呂公弼之純粹陳升之之敏劭邵必之嚴毅韓絳之公正王陶之鯁直司馬光之學術張方平之才識王珪之文雅範鎮之清謹唐介之方勁何郯之骨鯁呂公著之朴茂趙抃之節操滕甫之明頴韓維之沉靜邵亢之醇亮是皆時之寳器宜在朝廷者也如甲之彊塞如乙之很戾如丙之姦邪是皆時之蟊賊宜畀四裔者也當國浸不悅〈行狀〉
神宗問政府地震之變曾公曰隂盛上曰誰為隂公曰臣者君之隂子者父之隂婦者夫之隂夷狄者中國之隂皆宜戒之上問吳奎奎曰但為小人黨盛耳上不懌〈溫公日録〉
時西邊儒帥有以威敵斥境請於范純仁者手自答曰大輅與柴車較逐鸞鳯與鴟梟爭食連城與瓦礫相觸君子與小人鬭力不惟不能勝兼亦不可勝不惟不可勝雖勝亦非也
韓魏公嘗言仁廟議配饗清議皆與沂公不與申公誠意不可欺如此又曰頃時丁宼立朝天下聞一善事皆歸之萊公未必盡出萊公也聞一不善事皆歸之晉公未必盡出晉公也蓋天下之善惡爭歸焉人之修身養誠意不可不謹
樂善
韓魏公元勲盛徳如此聞人一小善則曰琦不及也晏元獻公殊為人剛直遇人必以誠雖處富貴如寒士罇酒相對歡如也得一善稱之如已出當世知名之士如范仲淹孔道輔等皆出其門
鄒公浩修潔有志行記覽該總援筆數千言立就斯可畏者然自視如未足士有一善無貴賤必與之交無逺邇必欲收而取之
呂滎陽公希哲嘗言世人喜言無好人三字者可謂自賊者也包孝肅尹京時民有自言以白金百兩寄我者死矣予其子其子不肯受願召其子予之尹召其子辭曰亡父未嘗以白金委人也兩人相讓久之公言觀此事而言無好人者亦可以少愧矣人皆可以為堯舜盍觀於此而知之
韓魏公言希文嘗與呂申公論人物申公曰吾見人多矣無有節行者希文曰天下固有人但相公不知爾以此意待天下士宜乎節行者之不至也
陳忠肅公瓘性謙和與物無競與人議論率多取人之長雖見其短未嘗面折惟㣲示意以警之人多退省愧服尤好奨進後輩一言一行茍有可取即譽美𫝊謂已不能
杜正獻公衍推奨後進今世知名士多出其門居家見賔客必問時事聞有善喜若已出至有所不可憂見於色或夜不能寐如任其責者凡公所以行之終身者有能履其一君子以為人之所難而公自謂不足以名後世遺戒子孫無得記述嗚呼豈所謂任重道逺而為善惟日不足者歟
正獻呂公著晦叔平生以人物為己任好徳樂善出於天性士夫有以人物為意者公必問其所知與其所聞參互考實以待上求上前議政事盡誠去飾博取衆人之善以為善至其所當守毅然不可回奪也
司馬文正對賔客無問賢愚長幼悉以疑事問之有草簿數枚常置坐間茍有可取隨手記録或對客即書率以為常其書字皆真謹
先生每與司馬君實説話不曾放過如范堯夫十件事只爭得三四件便已先生曰君實只為能受盡言儘人忤逆終不怒便是好處〈程氏遺書〉
教育
安定先生胡瑗在湖學時福唐劉彞執中徃從之學者數百人彞為髙第凡綱紀於學者彞之力為多熈寧二年召對上問從學何人對曰臣少從學於安定先生胡瑗上曰其人文章與王安石孰優彞曰胡瑗以道徳仁義教東南諸生時王安石方在場屋修進士業臣聞聖人之道有體有用有文君臣父子仁義禮樂歴世不可變者其體也詩書史傳集垂法後世者文也舉而措之天下能潤澤其民歸於皇極者其用也國家累朝取士不以體用為本而尚其聲律浮華之詞是以風俗偷薄臣師瑗當寳元明道之間尤病其失遂明體用之學以授諸生夙夜勤瘁二十餘年專功學校始自蘇湖終於太學出於門者無慮二千餘人故今學者明夫聖人體用以為政教之本皆臣師之功也上曰其門人今在朝為誰對曰若錢藻之淵篤孫覺之純明範純仁之直溫錢公輔之簡諒皆陛下之所知也其在外明體適用教於民者殆數十輩其餘政事文學粗出於人者不可勝數此天下四方之所共知而歎美之不足者也上悅
陳公襄平生以道徳教育天下英才為己任故以學業出入其門者無慮千人而齒於仕版輔大政親近侍列臺閣帥邊防者有矣守方州使諸路佐郡邑宰人民者所至多焉莫不知所以仁民為固國之本也治巳為臨下之範也學古為修身之資也事親為行道之始也官於四方而民受其賜者皆公之所教也
晏丞相殊留守南京范文正公仲淹遭母憂寓居城下晏公請掌府學范公常宿學中訓督學者皆有法度勤勞恭謹以身先之夜課諸生讀書寢食皆立時刻徃徃潛至齋舎詗之見有先寢者詰之其人紿雲適疲倦暫就枕耳問未寢之時觀何書其人亦妄對則取書問之不能對乃罰之出題使諸生作賦必先自為之欲知其難易及所當用意亦使學者率以為法由是四方從學者輻湊其後宋人以文學有聲名於屋朝廷者多其所教也
曾文昭公肇知應天府宋當東南孔道宴勞無虛日公曰飾廚傳以邀徃來之譽吾不為也乃積公帑之餘大興學校親加訓導養成人材為多
泰山孫復時孔給事道輔為人剛直嚴重不妄與人聞先生之風就見之介執杖屨侍左右先生坐則立升降拜則扶之及其徃謝也亦然魯人既素髙此二人由是始識師弟子之禮莫不嗟嘆之而李丞相孔給事亦以此見稱於士大夫
胡公安國士子問學公接之大抵以立志為先以忠信為本以致知為窮理之門以敬為持養之道開端引示必當其才訓厲救藥必中其病
伊川先生晚年接學者乃更平易蓋其學已到至處但於聖人氣象差少從容耳明道則已從容惜其蚤死不及用也使及於元祐間則不至有今日事矣
竇諫議禹鈞為人素長者每量嵗之所入除伏臘供給外皆以濟人之急家唯素儉器無金玉之飾家無衣帛之妾嘗於宅南建一書院四十間聚書數千卷禮文行之儒延置師席凡四方孤寒之士貧無供須者公咸為出之無問識與不識有志於學者聽其自至故其子見聞益博凡四方之士由公之門登貴顯者前後接踵來拜公之門必命左右扶公坐受其禮及公之亡𫎇恩深者有持心喪三年以報其遺徳
晏元獻公留守南京大興學校以教諸生自五代以來大小學廢興自公始〈神道碑〉
厚徳
李文正公昉至道元年燈夕太宗御樓時李文正以司空致仕於家上亟以安輿就其宅召至賜坐於御樓之側敷對明爽精力康勁上親酌御樽飲之選餚核之精者賜焉謂近侍曰昉可謂善人君子也事朕兩入中書未嘗有傷人害物之事宜其今日所享如此也
韓魏公為丞相每見文字有攻人隠惡者即手自封之未嘗使人見
韓魏公在魏府僚屬路拯者就案呈有司事而狀尾忘書名公即以袖覆之仰首與語稍稍潛卷從容以授之
王文正公旦任事久人有謗公於上者公輒引咎未嘗自辯至人有過失雖人主盛怒可辯者辯之必得而後已日者上書言宮禁事請籍其家得朝士所與徃還占問吉凶之説真宗怒欲付御史問狀公曰此人之常情且語不及朝廷不足罪真宗怒不解公因自取嘗所占問之書進曰臣少賤事不免為此必以為罪願並臣付獄真宗曰此事已發何可免公曰臣為宰相執國法豈可自為之幸於不發而以罪人真宗意解公至中書悉焚所得書既而真宗悔復馳取之公曰臣已焚之矣由是獲免者衆
王文正公旦薦宼萊公為相萊公數短公於上而公專稱其長上一日謂公曰卿雖稱其美彼專談卿惡公曰理固當然臣在相位久政事闕失必多準對陛下無所隠益足以見其忠直此臣所以重準也上由是益賢公萊公在藩鎮嘗因生日建山棚大宴又服用僣侈為人所奏上怒甚謂公曰宼準每事欲效朕可乎公徐對曰準誠能臣無如騃何上意解遽曰然此止是騃耳遂不問文正公疾亟上問以後事唯對以宜早召宼準為相
陳忠肅公瓘性謙和與物無競與人議論率多取人之長雖見其短未嘗面折唯㣲示意以警之人多退省愧服尤好奨進後輩一言一行茍有可取即譽美傳謂已不能
杜正獻公衍嘗曰今之在上者多擿發下位小節是誠不恕也衍知兗州時州縣官有累重而素貧者以公租所得均給之公租不足則繼以公帑量其小大咸使自足尚有復侵擾者真貪吏也於義可責又曰衍歴知州提轉安撫未嘗壊一箇官員其間不職者即委以事使之不暇墮不謹者諭以禍福俾之自新從而遷善者甚衆不必繩以法也
韓忠憲公億在中書曰見諸路職司捃拾官吏小過輒不懌曰今天下太平主上之心雖蟲魚草木皆欲得所況仕者大則望為公卿次亦望為侍從職司二千石其下亦望京朝幕職奈何錮之於聖世乎
陳文惠公堯佐十典大州六為轉運使常以方嚴肅下使人知畏而重犯法至其過失則多保祐之故未嘗按黜一下吏
呂正獻公晦叔議者或咎公持心太恕今除惡不盡將失有罪為異日患公曰為治去其太甚者耳人才實難當使之自新豈宜使之自棄耶
校書郎張子奭居三川間嘗謂見王沂公延於便坐屏左右語之曰聞伊闕令劉定基貪虐無狀民將興訟又出書一軸悉數其罪且曰為吏至此誠不足念若舉以成獄則平民罹其害者不啻千人今將先事除之如何子奭對以漢薛宣故事公頷之未㡬檄召令至府面詰之仍示以鄉來書軸俾自閲之劉首伏不敢有隠且求解去翌日以疾告自免由是訟息而民安
方諫議謹言為侍御史時丁謂貶遣謹言籍其家得士大夫書多干請闗通者悉焚之不以聞世稱其長者
蘇公頌平生於人無纎芥仇怨在杭州日有要人以事屬公公不從後其人當言路懐忿抵𡾟或謂其事跡書劄具存可辯公笑曰吾豈為是哉在潁州日通判趙至忠本歸明人所至輒與守競公待之以禮具盡誠意他日至忠泣曰至忠夷人也然見義則服平生誠服者唯今韓魏公與公耳
王沂公曾再蒞大名如數政有不便委曲彌縫悉掩其非及移守洛帥陳堯咨復為代覩之歎曰王公宜其為宰相我之量弗及已蓋陳以昔時之嫌意謂公必返其政發其隠也
趙清獻公通判泗州泗守昬不事事監司欲罷遣之公獨左右其政而誨其所以然使若權不已出者守得以善罷
胡文恭公宿知湖州前守滕公大興學校費錢數千萬胡安定始教授於其間未訖滕公罷去羣小斐然謗議以為滕公用錢有不明者自通判以下不肯書其簿公於坐折之曰君佐勝侯㡬時矣假滕侯之謀有不臧奚不早告隂拱以觀俟其去乃非之豈古人分謗之意一坐大慚為公書
傅公堯俞在徐前守侵用公使錢公寖為償之未足而公罷後守反以文移公當償千緡公竭資且假貸償之久之鈎攷得實公蓋未嘗侵用也公卒不辯其容物不校如此
司門郎中王繕濰州人治三𫝊春秋中第再調沂州録事參軍時魯簡肅公宗道方為司戶參軍家貧食衆祿俸不給每貸於王猶不足則又懇王預貸俸錢魯御下嚴庫吏深怨之訴魯私貸緡錢州並劾王王諭魯曰第歸罪某君無承也魯曰某貧不給以私干公過實自某公何辜焉王曰某碌碌經生仕無他志茍仰俸入以養妻子得罪無害矧以官物貸人過不及免君年少有志節明爽方正實公輔器無以輕過輒累逺業併得罪何益卒明魯不知而獨得私貸之罪魯深愧謝不自容王處之裕如無慊恨也由是沈困銓曹二十餘年晚用薦者引對吏部狀其功過奏日有魯姓名時魯已參大政立殿中仁廟目魯曰豈卿耶魯遽稱謝且具呈其實仁廟歎曰長者也先是有私過者例改次等由是得不降等詔改大理寺丞仕至省郎累典名郡晚年田園豐腆子孫蕃衍夀八十九卒亦庇賢為善之報也〈澠水燕談〉
髙防初為澶州防禦使張從恩判官有軍校段洪進盜官木造什物從恩怒欲殺之洪進紿雲防使為之從恩問防防即誣伏洪進免死乃以錢十千馬一匹遺防而遣之防別去終不自明既又以騎追復之嵗餘從恩親信言防自誣以活人命從恩驚嘆益加禮重
長樂陳希頴至道中為果州戶曹有稅官無廉稱同僚雖切齒而不言獨戶曹數以大義責之冀其或悛已而有他隙後稅官秩滿將行㕔之小吏持其貪墨狀於郡曰行篋若干各有字號某字號其篋皆金也郡將盛怒以其事付戶曹俾隂伺其行則於闗門之外羅致其所狀字篋驗治之聞者皆為之恐戶曹受命不樂曰夫當其人居官之時不能懲艾而使遂其姦今其去也反以巧吏之言害其長豈理也哉因遣人宻曉稅官曰吾不欲以持訐之言危君亊無當自白不則早為之所稅官聞之乃易置行李亂其先後之序既行戶曹與吏𠉀於闗外俾指示其所謂有金者拘送之官他悉縱遣及造郡庭啟視則皆衣衾也郡將釋然稅官得以無事去郡人翕然稱戶曹為長者然而戶曹未嘗有徳色也
傅獻簡公堯俞言以帷薄之罪加於人最為暗昧萬一非辜則令終身被其惡名至使君臣父子之間難施面目言之得無訒乎
曹侍中彬為人仁愛多恕嘗知徐州有吏犯罪既立案逾年然後杖之人皆不曉其㫖彬曰吾聞此人新娶婦若杖之彼其舅姑必以婦為不利而惡之朝夕笞罵使不能自存吾故緩其事而法亦不赦也其用志如此〈記聞〉
曹武惠王彬國朝名將勲業之盛無與為比嘗曰自吾為將殺人多矣然未嘗以私喜怒輒戮一人其所居堂室弊壊子弟請加修葺公曰時方大冬墻壁瓦石之間百蟲所蟄不可傷其生其仁心愛物蓋如此
濮安懿王以英宗踐祚例當改封英宗尤詳謹不欲遽既踰大祥始詔兩制議其禮兩制謂當封大國稱皇伯中書疑所生稱皇伯無經據又封爵須下誥名之則未得其中方下三省再議英宗復詔罷之而臺諫官攻中書不已尤指切歐陽公諸公莫不避匿自解韓魏公獨謂人曰此中書事皆共議何可獨罪歐陽公士大夫嘆其平直忠諒不肯推謗以與人
於尼父師旦宻人本選人屢以贓失官編管在蔡尼嘗適人生子後為二鬼所憑言事或有驗遂為尼名惠普士庶逺近輻湊以佛事之嘗因官者言邵亢石全彬富弼李東之肅之宜為輔相皆常敬之者也東之姪女二人事之王樂道命李氏甥為其母首𫝊習妖教收下獄詔京東差官按之得諸公書自韓曾以下皆有之文潞公獨無上問其故文曰臣但不知耳知之亦當有書時人美其分謗
李和文都尉好士一日召從官呼左右軍官妓置㑹夜午臺官論之楊文公以告王文正文正不答退以紅牋書小詩以遺和文且以不得預㑹為恨明日真宗出章疏文正曰臣嘗知之亦遺其詩恨不得徃也太平無象乎上意遂釋
蔡襄常飲㑹靈東園坐客有射矢誤中傷人者客遽指為公矢京師喧然事既聞上以問公公即再拜愧謝終不自辯退亦未嘗以語人〈墓誌〉
李文靖公沆為相專以方嚴重厚鎮服浮躁尤不樂人論説短長附已胡祕監旦謫州久未召嘗與文靖同為制誥聞其拜參政以啟賀之詆前居職罷者雲呂參政以無功為左丞郭參政以酒失為少監辛參政非才謝病優拜尚書陳參政新任失㫖退歸兩省而譽文靖甚力意將以附之文靖慨然不樂命小吏封置別篋曰吾豈真優於是者耶亦適遭遇耳乘人之後而譏其非吾所不為況欲一已而短四人乎終為相旦不復用舊聞韓武宗雲後閲旦𫝊乃載此文
蔡挺為江東提㸃刑獄有䖍州職官譖本州曹掾姦利事蔡留職官於坐呼掾面證之而初無是職官慙懼辭伏蔡責之曰汝小人也吾雖可欺奈何譖無過之人乎叱去之自是無復譖毀而人服其不可欺也
陳彭年任翰林學士日求對歸詣政府王文正公見之陳起呈其狀曰科條貫公投之於地曰內翰做官㡬日待隔截天下進士陳皇懼而退
蘇公頌之孫曰舒信道元豐中自御史中丞鋭於進取言事多渉刻薄為王和甫所繩除名紹聖復通直郎知無為軍或言其得罪深重不當敘復改監中嶽廟祖父聞之曰士大夫立朝當路一渉非義失人心則終躬遂廢如王君貺未三十為御史丞縁進奏院事終躬轗軻不復大用陷於刻薄可不謹哉
邵伯溫少時讀文中子至使諸葛武侯無死禮樂其有興乎因著論以謂武侯霸者之佐恐於禮樂未能興也康節先生見之怒曰汝如武侯猶不可妄論況萬萬相逺乎以武侯之賢安知不能興禮樂也後生輒議先賢亦不韙也伯溫自此於先達不敢妄論
仁宗時天下提刑轉運知府多以愛憎喜怒發摘官吏小失以快比意御史裏行陳洙奏欲望凡奏到公案其被奏官於理無罪者兼取問元案舉官司重行謫罰被奏之人移於鄰部以相迴避仍令班行天下戒監司州郡苛察者上深以為然令審刑院大理寺今後諸處勘到命官使司奏案內有不合書罪顯渉捃拾者仰奏勘干繫官吏自是少敢以喜怒憎愛羅織官吏
張文定公齊賢以右拾遺為江南轉運使一日家宴一奴竊銀器數事於懐中文定自簾下熟視不問爾後文定晚年為宰相門下廝役徃徃皆得班行而此奴竟不霑祿奴乘間再拜而告曰某事相公最久凡後於某者皆得官矣相公獨遺某何也因泣下不止文定憫然語曰我欲不言爾乃怨我爾憶江南日盜我銀器數事乎我懐之三十年不以告人雖爾亦不知也吾備位宰相進退百官志在激濁清安敢以盜賊薦耶念汝事我日久今予汝錢三百千汝其去吾門下自擇所安蓋吾既發汝平昔之事汝其有愧於吾而不可復留也奴震駭泣拜而去
曹州於令儀者市井人也長厚不忤物晚年家頗豐富一夕盜入其家諸子擒之乃鄰舎子也令儀曰爾素寡過何苦而為盜耶迫於貧耳問其所欲曰得十千足以資衣食如其欲與之既去復呼之盜大懼語之曰爾貧甚負十千以歸恐為邏者所詰留之至明使去盜大感愧卒為良民鄉里稱君為善士君擇子姪之秀者起學室延名儒以掖之子伋姪傑俲繼登進士第今為曹南令族
彭公思永始就舉時貧無餘貲惟持金釧數隻棲於旅舎同舉者過之衆請出釧為翫客有墜其一於袖間公視之不言衆莫知也皆驚求之公曰數止此非有失也將去袖釧者揖而舉手釧墜於地衆服公之量
張知常在上庠日家以金十兩附致於公同舎生因公之出發篋而取之學官集同舎檢索因得其金公不認曰非吾金也同舎生至夜袖以還公公知其貧以半遺之前輩謂公遺人以金人所能也倉卒得金不認人所不能也
張孝基娶同里富人女富人只一子不肖斥逐之富人病且死盡以家財付孝基與治後事如禮久之其子丐於塗孝基見之惻然謂曰汝能灌園乎答曰如得灌園以就食何幸孝基使灌園其子稍自力孝基怪之復謂曰汝能管庫乎答曰得灌園已出望外況管庫乎又何幸也孝基使管庫其子馴謹無他過孝基徐察之知其能自新不復有故態遂以其父所委財産歸之其子自此治家勵操為鄉間善士不數年孝基卒其友數輩遊嵩山忽見旌幢騶御滿野如守土之臣竊視專車者乃孝基也驚喜前揖詢其所以至此孝基曰吾以還財之事上帝命主此山言訖不見
京師人有以金銀繒錦實二篋託付於其相知數年而死彼人歸詣其子子曰我父平日未嘗一言及此且無契劵之騐殆長者之誤也其人曰我躬受之爾父豈待劵契與汝必預聞哉兩人相推無敢當其人遂持以白於官時包孝肅公尹京驗究其實斷與其子世俗之説皆謂今人無復良心惟知有利耳聞是二人之風可以釋一世之疑
李文靖公素有長者譽一世僕逋宅金數十千忽一夕遁去有女將十嵗美姿格自寫一劵繫於帶願賣於宅以償焉丞相大惻之祝夫人曰願如巳子育於室訓教婦徳俟成求偶嫁之止請夫人親結縭以主婚然而務在明潔夫人如所誨及笄擇一壻亦頗良具奩幣歸之女範果堅白其二親後歸京聞之論感公刻心骨丞相病夫婦刲股為羮餽之至薨衰絰三年以報〈湘山野録〉
劉留臺自少極貧專事趨謁嵗久鄉人厭之不能自存一日與其子同徃泉州謁親表徐司戶到泉州而司戶得罪憲司對移他郡復徒歩歸至漳泉市買浴堂中拾金一袋浴畢託疾臥堂中終夕不去翌早有一人號泣而至自言為商於外八年不歸只收拾得金子八十五片以一袋盛之昨晚醉中與同行擕到此浴浴罷乘月行三十里始覺其金不見公遂舉以還之彼以數片遺公公一無所受及還鄉人愈薄之責以拾金不能營生而復來相干公答以平生賦分止合如此若掩他人物以為已有必有禍災身且不保安用物為彼人辛勤所積一旦失去或不得還鄉或死非其命其害有不可勝言者吾是以還之惟安分以畢餘生耳未㡬父子同膺鄉薦一舉登第官至西京留臺後五十年間子孫趾美仕途者二十有三人予乙夘秋還自滁陽與其元孫質夫縣丞同舟入霅川得聞其詳且言伯父侍郎嘗録其事鐫之以戒子孫當以髙祖之心為心在家者慈儉以安分居官者廉勤以守節凡物非己有者不得妄有覬覦雲〈江唐卿影響録〉
竇諫議禹鈞嘗因元夕徃延慶寺燒香忽於後殿堦側拾得銀二百兩金三十兩遂持歸明旦侵晨詣寺守𠉀失物主須㬰見一人泣涕至公問所因其人具以實告曰父犯刑至大辟徧懇至親貸得金銀若干將贖父罪暮以一相知置酒酒昏忽失去今父罪已不復贖矣公驗其實遂與同歸以舊物還之加以惻憫復有贈賂
林積南劔人少時入京師至蔡州息旅邸既臥覺床第間有物逆其背揭席視之見一布囊其中有錦囊又其中則綿囊實以比珠數百顆明日詢主人曰前夕何人宿此主人以告乃巨商也林語之此吾故人脫復至幸令來上庠相訪又揭其名於室曰某年某月日劔浦林積假館遂行商人至京師取珠欲貨則無有急沿故道處處物色之至蔡邸見其榜即還訪林於上庠林具以告曰元珠俱在然不可但取可投牒府中當悉以歸商如其教林詣府盡以珠授商府尹使中分之商曰固所願林不受曰使積欲之前日已為己有矣秋毫無所取商不能強以數百千就佛寺作大齋為林君祈福林後登科至中大夫生子乂字徳新為吏部侍郎〈出洪景盧夷堅志〉
慶歴中呂許公夷簡罷政事以司徒歸第拜晏元獻公殊章郇公得象相又以諌官歐陽修余靖上疏罷夏竦樞宻使其他升拜不一是時石介為國子監直講獻慶歴聖徳頌褒貶甚峻而於夏竦尤極詆斥至目之為不肖及有手鋤姦枿之句頌出泰山孫復謂介曰子之禍自此始矣未㡬黨議起介在指名遂罷監事通判濮州歸徂徠山而病卒㑹山東舉子孔直溫謀反或言直溫嘗從介學於是夏英公言於仁宗曰介實不死北走邉矣尋有㫖編管介之子於江淮又出中使與京東部刺史發介棺以驗虛實是時呂居簡為京東轉運使謂中使曰若發棺空而介果北走則雖孥戮不足以為酷萬一介屍在未嘗叛去即是朝廷無故剖人塜墓何以示後世耶中使曰誠如金部言然則若之何以應中㫖居簡曰介之死必有棺殮之人又內外親族及㑹葬門生無慮數百至於舉柩棺必用凶肆之人今皆檄召至此劾問之茍無異説即皆令具軍令狀以保任之亦足以應詔也中使大以為然遂自介親屬及門人姜潛以下並凶肆棺殮舁柩之人合數百狀皆結罪保證中使持以入奏仁宗亦悟竦之譖尋有㫖放介妻子還鄉而世以居簡為長者
章蔡同肆羅織遷謫元祐諸公蔡率章以奏乞發司馬光墓門下侍郎許將獨無言蔡等退哲宗留將問曰卿不言何也將曰發人之墓非盛徳事哲宗曰朕與卿同乃不從
曹彬討蜀初成都有獲婦女者彬悉閉於一第竅以度食且戒左右曰是將進御當宻衛之洎事罷訪其親以還之無者備禮以嫁之
東坡記齊人劉庭式未第時議娶其鄉人之女既約而未納幣也庭式及第其女以病兩目皆盲女家躬耕貧甚不敢復言或勸納其幼女庭式笑曰吾已許之矣雖盲豈負吾初心哉卒娶盲女與之偕老予偶讀唐摭言載孫泰山陽人少師皇甫頴守操頗有古賢之風泰妻即姨女也先是姨老以二女為托曰其長幼損一目汝可娶其女弟姨卒泰娶其姊或詰之泰曰其人有廢病非泰何適皆服泰之義乃知古人已先劉庭式矣陳無已談叢亦云華隂呂君舉進士聘里中女行既中第婦家言曰吾女故無疾既聘而後盲敢辭呂君曰既聘而後盲君不為欺又何辭遂娶之生五男皆中進士第其一人丞相汲公是也
姚雄初為將以女議定一寨主子無何寨主物故妻及子皆淪落後雄以邊帥赴闕奏計一嫗浣衣喜其有士人家風問所從來嫗雲昔良人守官邊寨有將姚其姓者許以女歸妾子今夫既喪無以自存方貨餅餌以自給姚曰爾尚記形容否嫗曰流落困苦不復省記姚曰雄是也女自許歸之後不與他族日望壻來豈以父之存沒為間耶嫗泣下氣咽不語久之因留嫗並其子易以新衣俱載還鎮遂畢其禮
鍾離權開寳間宰江州徳化明年以女嫁許氏諭胥魁市婢從嫁翌日胥與老嫗引一女子來問其何許人曰撫之臨川人也女受嫗戒不敢有他言君視事歸見於屏女流涕有戚容且疑其家叱罵詰曰不然某之父昔令是邑不幸與母俱亡無親戚依倚方五嵗育於胥家十年且將為巳女今明府欲得妾胥與嫗以某應命適見明府視事追感吾父不覺涕零君大驚呼牙儈問之復咨於老吏具得其實是時許之子納采有日矣鍾離遽以書抵許氏而止其子且曰吾買婢得前令之女吾特憐之而悲之義不可久辱當輟吾女之奩篚先求壻以嫁前令之女更俟一年別為女營嫁資以歸君子可乎許君答書曰蘧伯玉恥獨為君子君何自專仁義願以前令之女配吾子君別求良奧以嫁君女於是前令之女卒歸許氏此等事前輩之所常行今不復得見矣
韓魏公語録曰人能扶人之危賙人之急固是美事能勿自談則益善矣
丁晉公雖險詐亦有長者之言仁宗常怒一朝士再三語及公不答上作色曰巨耐問輒不應謂徐奏曰雷霆之下更加一言則虀粉矣上顔為之稍舒〈嘉祐雜志〉
報徳不報怨
司馬溫公曰受人恩而不忍負者其為子必孝為臣必忠
崔子玉座右銘曰施人戒勿念受人戒勿忘
曹彬征幽州偶失律於涿鹿素服待罪趙參政昌言請按軍法朝廷察之止責右驍衛上將軍未㡬遂起趙參政自延安還因事被劾於尚書省久不許見時公已復樞宻使三抗疏力雪之方許朝謁士論歎伏
景祐中呂許公夷簡執政范文正公仲淹以天章閣待制知開封府屢攻許公之短坐落職知饒州徙越州康定元年復天章閣待制知永興軍尋改陜西都轉運使㑹呂許公自大名復入相對仁宗曰范仲淹賢者朝廷將用之豈可但除舊職即除龍圖閣直學士陜西經畧安撫使上以許公為長者天下亦美許公不念舊惡仲淹謝曰嚮以公事忤犯相公不意相公奨拔乃爾許公曰夷簡豈敢復以舊事為念耶及仲淹知延州移書諭元昊以利害答書不遜仲淹焚其書不以聞執政以為不當通書而又擅焚之宋庠請論以軍法上顧問〈闕〉
事契如此若以伯氏嘗薦而後見
攻此乃韓厥之舉也若琦當言責亦不為元規隠此何待琦之不廣願公勿疑元規疑之終不講書公秉政頗以公有害已心後起廢為慶帥過闕乃泣見曰沔真小人公知沔沔不知公家𫝊亦曰沔帥慶州過闕賜對英宗諭曰韓琦稱卿有邊帥才故復用卿沔退而袖長書俯伏謝罪皇恐㡬無所容
唐質肅公介為御史論文潞公專權植黨交結宮禁仁宗怒召二府示之疏唐公語益切樞宻副使梁適叱唐公下殿詔送臺劾之潞公獨留再拜曰御史言事職也願不加罪於是唐公既貶而公亦罷相判許州未㡬公復召還相位即上言唐某所言正中臣罪召臣未召唐某臣不敢行仁宗用公言起唐公通判潭州後御史吳中復請還介言路潞公復言唐介頃所言皆中臣病而責太重願召之尋至大用與公同執政相知為深後潞公為平章重事薦介之子義問以集賢殿修撰帥荊南潞公之徳度過人如此
彭汝礪在臺嘗論呂嘉問事且與蔡丞相異趣使外十年蔡為有力後治嘉問獄不肯阿執政意擠之坐奪一官至是又辨蔡丞相不當謫至得罪乃已人以此益賢之
至和中范景仁為諫官趙閲道為御史以論陳恭公事有隙熈寧中介甫執政恨景仁數毀之於上且曰陛下問趙抃即知其為人他日上以問閲道對曰忠臣上曰卿何由知其忠對曰嘉祐初仁宗違豫鎮首請立皇嗣以安社稷豈非忠乎既退介甫謂閲道曰公不與景仁有隙乎閲道曰不敢以私害公
吳參政育初尹開封范仲淹在政府因白事數與仲淹忤既而仲淹安撫河東有奏請多為任事者所沮公取可行者固執之
陳龍學公從易天禧中坐失舉送宰相宼準素惡之遂除知吉州及準貶道州從易為湖南轉運使咸謂曰可忘廬陵之命耶準至從易以故相禮敬之言者為慙
張文節知白初參知政事為宰相王欽若所排及知南京欽若分司南京衆謂必報之而知白待之加厚
楊侍郎偕知審官院元昊乞和而不稱臣偕上言以謂連年出師國力日以蹙莫如以書遺之徐圖誅滅之計諫官歐陽修蔡襄交章劾奏偕職為從官不思為國討賊而助元昊不臣之請罪當誅偕不自安求知越州道改知杭而襄謁告迎親輕遊里市或謂曰何不以言於朝偕曰襄嘗以公抵我豈可以私報也
陳恭公執中素不喜歐陽公其知陳州時公自潁移南京過陳拒而不見後公還朝作學士陳為首相公遂不造其門已而陳出知亳州罷使相換觀文公當草制陳自謂必不得其美辭至雲杜門卻掃善避權勢以逺嫌處事執心不為毀譽而更變陳大驚喜曰使與我相知深者不能道此此得我之實也手録一本寄其門下客李中師曰吾恨不早識此人
陳忠肅公瓘既還寓通州時開封尹盛章與石悈以私隙詬爭章宻取㫖送悈獄以罪編置通州因言為公報忿蓋公貶台州石悈窘辱百端迫脅累矣公聞而嘆曰此豈盛世所宜有耶因謀徙居以避之時縣宰與公姻家而於悈亦沾親悈屬宰求館舎宰以為疑公謂宰曰親戚患難宜相周旋置此恤彼乃為義事無足嫌也宰於是與之盡力悈聞而愧感遣其子來致謝公曰吾為宰盡親戚忠告之益爾非欲以徳報怨也卻之不見月餘遂挈家為江上之遊
孫文懿公眉州人慾典田赴試京師尉李昭言戱之似君人物求試京師者有㡬文懿以第三登第後判審官院李昭言者赴調見公恐甚意公不忘前日之言也公特差昭言知眉州又公嘗聚徒榮州貧甚得束修之物持歸為一村鎮將悉稅之至公任監左藏庫鎮將者部川絹綱至見公愧懼公慰藉之黃金一兩贈其歸其盛徳如此
宋元憲公以言者斥其非才罷樞相守洛有一舉人行囊中有不稅之物為僕夫所告公曰舉人應舉孰無所貨之物未可深罪若奴告主此風不可長也僚屬曰犯人乃言官之子也意欲激其報之公不答但送稅院倍其稅仍治其奴罪而遣之
寇萊公好士樂善不倦推薦丁謂之徒皆出其門公與丁謂㑹食都堂羮染公鬚謂起拂之公正色曰身為執政而親為宰相拂鬚耶謂慙不勝公持正直而不虞巧佞故卒為所陷公貶雷州時丁與馮拯在中書丁當秉筆初欲貶崖州而丁忽自疑語馮曰崖州再渉鯨波如何馮唯唯而已丁乃徐擬雷州丁之貶也馮遂擬崖州當時好事者曰若見雷州宼司戶人生何處不相逢比丁之南也準從者有欲釋憾謀不利於謂準知之陳大席一廡間設戱具悉召坐且命之博奕因隠幾觀焉聞謂行乃罷
歐陽文忠公自雲學道三十年所得者平心無怨惡爾公初以范希文事得罪於時相坐黨人逺貶三峽流落累年比呂公罷相公始被進擢及後為范公作神道碑言西事時呂公擢用希文盛稱公之賢能釋私憾而共力於國家希文子純仁大以為不然刻石則輒削去此一節雲我父至死未嘗解仇公嘆曰我亦得罪於呂丞相者唯其言公取信於後世也吾嘗聞范公平生自言無怨惡於一人兼其與呂公解仇書見范集中豈有父自言無怨惡於一人而其子不使解仇於地下父子之性相逺如此
范文正公生三嵗而孤母夫人貧無依再適長山朱氏以朱氏長育有恩常思厚報之及貴用南郊所加恩乞贈朱氏父太常博士暨諸子皆公為葬之嵗別為饗祭朱氏他子弟以公䕃得補官者三人
王章惠公隨舉進士時甚貧遊於翼城逋人飯執而入縣石務均之父為縣吏為償錢又飯之館之於其家而其母尤所加禮一日務均醉毆之王遂去明年登第久之為河東轉運使務均恐懼逃竄然王豈有害之意乎至是事敗文潞公為縣捕之急徃投王王已為御史中丞矣未㡬封一鋌銀至縣葬務均之母事少解至王為參知政事奏務均教練使務均亦改行自修王公長厚而不忘一飯之恩也如此〈東齋記事〉
虞公允文天資寛厚每以徳報怨故王之望公所薦馮方公所厚而每排公章服與公無怨而附他執政彈公及公為相念之望以罪廢請授以資政殿學士方以水死而祿不及嗣請官其子服久逺竄請貼職與郡或問公曰聖人謂何以報徳何如公曰聖人豈不曰以直報怨乎
原叔曰趙槩與歐陽修同在館及同修起居注槩性重厚寡言修意輕之及修除知制誥是時韓范在中書以槩為不文乃除天章閣待制槩澹不以屑意及韓范出乃復除知制誥㑹修甥嫁為修從子晟妻與人淫亂事覺語連及修修時為龍圖閣直學士河北都轉運使疾韓范者皆欲文致修罪雲與甥亂上怒獄急羣臣無敢言者槩乃上書言修以文學為近臣不可以閨房曖昧之事轉加汚衊臣與修蹤跡素疎修之待臣亦薄所惜者朝廷大體耳或謂槩曰公不與歐陽公有隙乎公曰以私廢公槩所不敢書奏上不悅人皆為之懼槩亦澹然如平日久之修終坐降為知制誥知滁州執政私曉譬槩令求出乃出知蘇州遭喪去官服闋除翰林學士槩復表讓以歐陽修先進不可超越奏雖不報時論美之〈記聞〉
王荊公秉政更新天下之法宿徳舊人議論不葉遂選用新進待以不次驟引呂惠卿至執政惠卿事荊公如父子荊公罷相惠卿欲代荊公恐其復來乃因鄭俠獄陷王安國亦以沮荊公也自是凡可以害荊公者無所不用其智荊公再相於是起華亭詔獄而使徐禧王古蹇周輔三輩按之惠卿情不得練亨甫呂嘉問以鄧綰所條惠卿事交鬭其間復為惠卿所中語連荊公子雱雱時已病坐此憂憤而卒荊公憂傷益不堪遂再求罷去初康節先生嘗謂富鄭公曰安石惠卿本以勢利合惠卿安石勢利相敵將自為仇矣後果然
哲宗親政呂汲公大防欲遷殿中侍御史楊畏為諫議大夫范忠宣公曰天子諫官當用正人楊畏不可用汲公方約畏為助謂忠宣曰豈以楊畏嘗言公耶忠宣曰不知也蓋上初召忠宣畏嘗有言上不行忠宣故不知也忠宣因乞罷政上不許後楊畏首叛汲公凡可以害汲公者無所不至
濟昏葬
范文正公在睢陽遣堯夫到姑蘇般麥五百斛堯夫時尚少既還舟次丹陽見石曼卿問寄此久何也曼卿曰兩月矣三喪在淺土欲葬之而北歸無可與謀者堯夫以所載麥舟付之單騎自長蘆捷徑而去到家拜起侍立良久文正曰東吳見舊故乎曰曼卿為三喪未舉方留滯丹陽時無郭元振莫可告者文正曰何不以麥舟付之堯夫曰已付之矣
范文正公守邠州暇日帥僚屬登樓置酒未舉觴見縗絰數人營理喪具者公亟令詢之乃寄居士人卒於邠將出殯近郊賵斂棺槨皆所未具公憮然即徹宴席厚賙給之使畢其事坐客感歎有泣下者
范公堯夫知太原府河東土狹民衆惜地不葬其先公遣屬僚收無主燼骨別男女異穴以葬又檄一路諸郡皆倣此不可以萬數計刻石以記嵗月
查道淳化中初赴舉貧不能上道親族裒錢三萬遣之道出滑州過父友呂翁家翁喪無以葬母兄將鬻其女以辦喪事道傾禇中錢悉與之又與嫁其女又嘗有僚卒女為人婢道贖之以嫁大族
沈內翰文通治杭州令行禁止人有貧不能葬及女子孤無以嫁者以公使錢嫁數百人倡優養良家女為己子者奪歸其父母
趙清獻公嫁兄弟之女以十數皆如己女在官為人嫁孤女二十餘人居鄉葬暴骨及貧無以殮且葬者施棺給薪不知其數
趙清獻公得䖍州䖍當二廣之衝行者常自䖍易州而北公間取餘材造舟百艘移二廣諸郡曰仕宦之家有父兄沒而不能歸者皆移文以遣當具舟載之至者既悉授以舟復量給公使物歸者相繼於道
竇禹鈞同宗外姻有喪不能舉公為出錢葬之由公而葬者凡二十七喪孤遺女及貧不能嫁公為出錢而嫁之由公而嫁凡二十八人
歐陽文忠公平生篤於朋友如尹師魯梅聖俞孫明復既卒其家貧甚公力經營之使皆得以自給又表其孤於朝悉録以官由是三族頼公之力其後昌熾
太常少卿陳公希亮輕財好施篤於恩義少與蜀人宋輔游輔卒於京師母老子少公養其母終身而以女妻其孤端平使與諸子游學卒與子忱同登進士第
尚書彭公汝礪少時師事桐廬倪天隠天隠亦竒之及官保信迎天隠置於學執弟子禮事之天隠死無子公為並其母葬之又葬其妻又割俸資其女同年宋渙未官而死公經理其後不啻家人蓋其篤行如此
韓忠獻公琦重恩義賙人之急視財物如瓦礫糠粺不以慁其意既乏則捐已服用玩好或脫取家人簮珥與之士歸趨之無逺近公不厭疎戚與交舊之孫子寒窶無所託而依以為生者常十數家少善尹師魯師魯亡割俸卑其孤為直其寃於朝仍奏録其子
韓魏公知并州河東俗雜羌夷用火葬公為買田封表刻石著令使得葬於其中人遂以焚屍為恥
王公質權知荊南府民有訟婚者訴曰貧無貲故後期問其用㡬何以俸錢與之使婚或盜竊人衣者曰迫於飢寒而為之公為之哀憐取衣衣之遣去荊公比公為子産
薛簡肅公奎為蜀以惠愛得名民有老嫗告其子不孝者子訴貧不能養公取俸錢與之曰用此為生以養母子遂相慈孝
東軒録雲縣令鍾離君與鄰縣令許君結姻鍾離女將出適買一婢以從嫁一日其婢執箕箒治地至堂前熟視地之窊處惻然淚下鍾離君適見怪問之婢泣曰㓜時我父於此穴地毬窩道我戱劇嵗久矣而窊處未改也鍾離君驚曰而父何人婢曰我父乃兩政前縣令也身死家破我遂落民間而更賣為婢鍾離君遽呼牙儈問之復質於老吏具得其實是時許令子納采有日鍾離君遽以書抵許氏而止其子曰吾買婢得前令之女吾特憐而悲之義不可久辱當輟吾女之奩篚先求壻以嫁前令之女也更俟一年別為吾女營辦嫁資以歸君子可乎許君答書曰蘧伯玉恥獨為君子君何自專仁義願以前令之女配吾子然後君別求良奧以嫁君女於是前令之女卒歸許氏此等事前輩之所常行今不復見矣
謝逸記曾魯公布衣游京師舎於市側旁舎泣聲甚悲詰朝過而問之旁舎生意慘愴欲言而色愧公曰若第言之或遇仁人戚然動心免若於難不然繼以血無益也旁舎生顧視左右欷歔久之曰僕頃官於某以某事而用官錢若干吏督之且急視其家無以償之乃謀於妻以女鬻於商人得錢四十萬行與父母訣此所以泣之悲也公曰商人轉徙不常且無義愛離色衰則棄於溝中瘠矣吾士人也孰若與我旁舎生跽曰不意君之厚貺小人如此且以女與君不獲一錢猶愈於商人之數倍然僕已書劵納直不可追矣公曰第償其直索其劵彼不可則訟於官旁舎生然之公即與四十萬錢約曰後三日以其女來吾且登舟矣俟君於水門之外旁舎生如公教商人果不敢爭擕女至期以徃則公之舟無有也詢旁舟之人則曰某舟去已三日矣其女後嫁為士人妻逸自言元祐八年至京師得於鄴郡黃正叔以為公墓刻不載故惜其不𫝊因書其大畧以示人云〈江唐卿影響載王丞相曾事同〉
趙鄰㡬好學善著述太宗朝權知制誥逾年卒子東之亦有文前以職事死塞上家極貧三女皆㓜無田以養無宅以居僕趙延嗣者久事舎人義不轉去竭力營衣食以給之雖苦不避如是者十餘年三孤女且㓜使其女與同處女之院延嗣未嘗至其門二女皆長延嗣未嘗見其面一日至京師訪舎人之舊謀嫁三女見宋翰林白楊侍郎徽之發聲大哭其道所以二公驚謝曰吾徒被儒衣冠且與舎人友而不能恤舎人之孤不迨汝逺矣即迎三女京師求良士嫁之長配職方郎中戚維之子次並適屯田員外郎張文鼎之子三女皆有歸延嗣乃去徂徠先生石守道為之作𫝊以勵天下謂延嗣有古君子之行古烈士之操古仁人之心豈特僕夫之賢天下之賢也〈淄水燕談參見右徂徠集〉
自警編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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